三年之期終於到了。
木公將風魂叫到面前,給了他一柄仙劍「金光」,讓他出了大荒境後,不妨先往東南方向走。又讓他自己去丹室拿想要的仙丹或是道家書籍,也不必再上來辭行。
風魂也知道道家講的是不求而得、順其自然,也就沒有再考慮太多,只是向木公拜了幾拜,便離開了。
梁休把風魂帶到丹房後便自行離去,也沒有多說什麼了。
梁休的態度雖然不好,但風魂也早就習慣,雖然在這裡呆了三年,但他和梁休加起來恐怕也沒有說上幾句話,關係自然好不到哪去。
他在丹房裡轉了一圈,卻不知道那些紅紅綠綠的仙丹有何妙用,但既然木公敢讓他自己隨便拿,那想必其中不管哪顆都是吃不死人的,於是,他也不管那麼多,找了個藥袋,各式各樣的都扔進幾顆。
其實,木公自己並不煉丹,這些仙丹基本都是浴月和以前的一些仙童玉女煉製出來的,雖然效用遠勝於人間的各種藥草,但像嫦娥所服用的那種吃上一粒便能登上月球的仙藥卻是沒有的。
而且,風魂現在也早就明白,從古至今,世上雖然不乏靠服仙藥登上天界的仙人,但這類仙人往往都沒什麼本事,縱然上了仙界,也不過就是領些如同侍女傭人般的所謂仙職,其地位甚至還不如人間地仙。真正有本事的,還是靠自身修行登凡入聖的得道之人。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否則的話,太上老君何必在人間傳下《道德經》?與其讓人辟榖服氣、朝謁精誠,還不如派些玉女下凡,到處分仙藥了事。
看看《封神演義》就知道了,那些靠著封神擔上天職的,無非就是某某星某某宿,根本沒幾人讓人記得清,反而是後來肉身成聖的李靖、哪叱、雷震子等,上了天庭後,或是封為托塔天王,統領十萬天兵天將,或是封為三壇海會大神等其它天庭重職。而像6壓這種道行精湛的傢伙,就算只是一個散仙,也沒有誰敢拿眼斜他。
以木公的本事,如果想送給風魂幾顆直接升仙的金丹,自然輕而易舉,甚至走關係將他送到天庭擔個閒職,估計也沒人敢反對,但他卻只是給了風魂一卷《太乙天書》,顯然是對他有著更大的期待。
當然,這也只是風魂自己瞎猜,說不定木公根本不是對他「期待很大」,而是「基本沒有期待」,所以才隨手送一本書了事。
將那藥袋裝滿後,風魂忍不住歎了口氣。如果浴月在這裡,他就能知道這些仙藥具體有何用處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裡,小女孩好像都在故意避開他,可他卻想不起自己哪裡得罪了這小丫頭。
總不至於親了一下她的眼睛,她就生了這麼多天氣吧?上次不小心看到了她的光**,她也沒氣這麼久。
藏好藥袋,拿著木公給他的金光劍,他開始往山下走去。一路之上,他不斷回頭,希望能看到小女孩前來送他。
但是浴月始終沒有出現。
直至到了山腳,他才看到山腰處飛出一條蛟龍,身披紅鱗,瑩潔帶水,踏著青氣縱躍至他的面前。
「浴月,」他輕撫著龍額,「我要走了。」
蛟龍慢慢變小,回復成小女孩的樣子。
「浴月,怎麼了?」風魂蹲在她的面前,問,「你是在生我的氣麼?」
浴月別過頭,聲音如蚊子般輕不可聞:「芷馨……是誰?」
風魂自己卻不記得他曾在浴月面前提到過芷馨的名字,反怔了一怔:「她是我的妹妹。」
「妹妹?」小女孩突然變得高興起來,「是妹妹麼?果然只是妹妹啊,我就一直在想,很可能是妹妹呢,原來真的是啊……」
這丫頭到底怎麼了?
不管怎麼說,見浴月願意前來送他,風魂還是覺得很高興,他摸了摸小女孩的頭:「要不,你也做我的妹妹吧,等我道法有成的時候,就去西海找你。」
這個時代的地理常識和他的認識似乎有些不同,他也不知道古時候所謂的「四海」對應到他那個時代到底是哪四海,但這並沒有關係,如果他真的要從東晉活個三百多年,才能到唐朝去尋找芷馨,那他有的是時間去尋找「西海」。
浴月怔了一怔,好像又有些變得落寞了:「原來……我也是妹妹啊……」
「怎麼了?」
「啊,沒什麼?」浴月突然又綻露出笑容,「當妹妹也蠻好的,我只有一堆姐姐,卻沒有哥哥,堂哥表哥倒是一大堆,但沒有一個對我好的,連那些姐姐也沒有一個對我好的。所以,你不許對我不好。」
其實,雖然浴月從來沒有具體談到她的家世,但風魂從她偶爾流露出的寂寞中知道,她在自己的家中只怕過得並不開心。她害怕孤單,卻寧願到這沒有什麼人來往的大荒境當一名玉女也不願回去,由此可見,在她的心中,回到家裡竟是比孤獨寂寞還要難以忍受。
只是,在木公返虛後,她恐怕終究還是要回家的。
他歎息地摸了摸小女孩的頭。
「風魂哥哥,」小女孩甜甜地喊了一聲,「你一定要來西海找我,不然的話,我會恨你的,我會扎小人,把你做成木偶,用針一遍遍地扎,還把你的手扯斷,腳扯斷,腦袋也扯斷,再用線縫起來,繼續扎,繼續扯……」
喂,有用這麼可愛的笑容告訴對方自己會詛咒他的小孩子麼?
「知道了知道了!」風魂一邊歎氣一邊擺手,「不過,你也記得要多喝牛奶多吃豆類食品,不要等我下次見到你時,還是一副要胸沒胸育不全的樣子……疼!」
小女孩搶過金光劍,狠狠地敲在了他的腦袋上……
離開大荒境後,風魂按木公所指點的,往西南方行去。
雖然手中拿著一柄仙劍,但他卻根本沒學過御劍之術,無法像王妙想一樣憑著一把劍縱躍千里。此外,他也不會什麼觔斗雲,那種一個觔斗十萬八千里的本事,他是絕對沒有的。
不但他沒有,依浴月所說,天界之中也沒有哪個仙神會這種一個縱躍十萬八千里的本事,至於什麼大鬧天宮後又被壓在五行山下的猴子,浴月更是連聽也不曾聽過,而且,天界現在正視西方佛教為邪道,怎麼也不可能請如來佛祖幫他們鎮壓一隻猴子。
看來,那《西遊記》不過是後人胡編亂寫的神話小說而已。
他在深山老林裡走了好幾天,雖然依靠一些遁法也能夠日行千里,但卻是始終不見人煙。
他取出《太乙天書》,想要看看是否有記載什麼能夠加快行程的術法,不用一個觔斗十萬八千里,只要能夠日行萬里就可以了。
竹簡依著他的思索不斷變化文字,各種道家心經逐一閃過,並漸漸地凝固成幾行小字。
「金光縱?」風魂疑惑地念著,「動萬物者,莫疾乎雷;橈萬物者,莫疾乎風;陰中伏陽,陽氣不降;風雷相交,倏忽千里……此為太陰金光之術,風雷縱躍之法。」
仙家的口訣本就難懂,好在風魂在木公身邊跟了三年,這三年也不是白呆的。
他坐在山林中,對這番口決不斷揣摩,只是,雖然坐了這大半天,卻又總覺得這個叫「金光縱」的仙法和他所學的遁法根本對不上。
太陰金光之術……太陰金光之術……
他再仔細地看了看旁邊的一小行批注,這才明白過來。
原來要想使用金光縱,必須要先學會《太陰劍訣》。
靠,這大半天白坐了。
金光縱的口訣消散,一段名為太陰劍訣的御劍之術浮上了竹簡。
風魂繼續研究,雖然他在大荒境學的主要是陰陽陣術和一些簡單的遁法,但在骨子裡,他也很希望自己能像《仙劍奇俠傳》裡的李逍遙一樣,拿著仙劍威風八面地到處行俠,或是像王妙想一樣,踩著劍縱游千里。
不管怎樣,拿著仙劍面對敵人,總比到處扔棋子帥氣得多。而且,木公既然給了他一柄仙劍,想來也是希望他能夠學會仙家的御劍之術吧?
於是,他改成研究太陰劍訣,不知不覺地,又坐了一整夜。
御劍之術與五行遁法雖然道出同源,但練習的方式卻截然不同。五行遁法講究的是借用身周的五行之氣,呼風喚雨,變化萬端。而御劍之術則著靠自己的悟性在體內凝成先天真氣,再以氣御劍,以劍制御萬物,從本質上來說,倒更類似於武俠小說裡的劍法,只是層次上高出了無數截。
「道」為仙家妙傳之根本,「術」則是依附於「道」之上的各種神通。五行遁法是術,御劍飛昇也是術,伏羲卦象和煉丹制符仍然是術。
風魂在木公的教導上已經以棋入道,再由「道」而反過來學「術」,理解起來就簡單多了。只是,理解起來雖然容易,但揣摩了一晚後,他還是覺得,這套劍決所要求的真氣運行方式與他體內的經脈走向很難結合在一起,他在大荒境所學的大乙道法講究的是陰陽平衡,而這套劍法的真氣走向卻全都在陰脈之上。
他再次仔細地查看著混在一起的註解和批注,然後又明白了過來。
太陰劍訣……太陰……原來這套劍訣只有女人才可以學……
靠,白坐了一天一夜!
他將竹簡收入懷中,看著逐漸亮的天空,重重歎氣。
在大荒境吃仙果吃多了,漸漸的,他的體質也早就被改變,這一天一夜坐下來,累是不會累,只是忙活了一夜卻一事無成,讓他感覺有些難受。
想到這裡,他心中忽地一怔。
以前,他的體質遠不如現在,而且熬夜打棋譜卻毫無所得的事更是常見,卻從來沒有抱怨過。
為什麼現在只是白學了一整天,就會在心裡生出厭煩?
還是說,那時候就算熬得再苦再累,他至少知道自己有個目標。而在這個時代,他卻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
他躺在草地上,落寞地看著天空。
就在這時,遠處卻傳來一個少女的驚叫聲。
他愕了一愕,猛地躍起,施起遁法,如飛馬一般向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
顯然,那出聲音的人正面臨著危險。
他躍上樹梢,凝神看著前方的山崖。
一個人影正緊緊抓著樹籐,掛在山崖的正中間。
只是,那真的是一個人麼?還是一隻猴子?
那個人身上披著野草,看上去髒兮兮的,怎麼看都更像是山間的野猴。
樹籐斷去,「野猴」掉了下來,再次出一聲尖叫。
風魂趕緊躍過去,同時扔出了幾顆棋子。
毫無疑問,「野猴」出的確實是少女的聲音。
這就證明了……她至少是一隻母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