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眾人便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只聽一個守衛在外叫道:「郭銘徐東卓還有陸文,快出來,我們老大要見你們。」
迷迷糊糊的爬起身,一聽羅烈然要見自己,三人大是奇怪。徐東卓不由指著倪牧和方悅慈道:「那他們呢?」
「不知道,老大只說要見你們三個,快出來!」那守衛不耐煩的道。
方悅慈低聲道:「去看看他想幹什麼也好,我們不會有事的。」
點點頭,三人走出牢房,在一個守衛的帶領下沿過道向外走去。這時他們才看到,這是一間頗為精緻的別墅,牢房所在的位置是一個小院,外面就是過道,再往外則是修剪得很漂亮的花園,一時間也不能確定究竟在哪個地方。
在幾名守衛荷槍實彈的簇擁下,三人被帶往花園一頭的別墅主樓。樓下大廳中,高影鄭皓等人正在一張大木桌前吃早飯,一進門雙方就碰了個正著。仇人見面份外眼紅,想起昨晚的事,兩邊都不由自主瞪著對方。
「看什麼看,還想嘗嘗老子的拳頭嗎?」陸文立即囂張的挑釁起來。
對方也不是會善罷甘休的人,當下高影和郝學就站了起來。明白陸文是故意製造事端,徐東卓也大大咧咧的道:「來啊,有種咱們就再來單挑。」
幾個守衛不知所措的看著劍拔弩張的兩幫人,就在這時,忽聽柳澈鳴現身樓梯口,嚴厲的道:「你們在幹什麼?都給我坐下。把他們帶上來!」
高影等立刻沒了脾氣,乖乖坐下繼續吃飯。三人隨即被帶上二樓,一間房內,羅烈然和柳澈鳴正等著他們。示意守衛出去,柳澈鳴一擺手:「坐吧。」
三人也不客氣,各人拉張椅子大馬金刀的坐了下來。轉頭看看房間的擺設,徐東卓語含諷刺的道:「羅老大真有錢啊,藏身的地方被我們毀了一處又一處,你倒是越換越漂亮了,我說,牆上那幅凡高的『向日葵』不會是真貨吧?」
羅烈然根本不理會徐東卓話裡的刺,他淡然笑道:「這是趙旭的別墅,錢這種東西,我想要多少,就能得到多少,只不過沒興趣罷了。」
雖知他說的是真話,但想起自己和郭銘那灰飛煙滅的20萬美元,徐東卓氣就不打一處來,他輕蔑的側起臉,鼻孔裡哼了一聲,意似不屑。
郭銘怕他惹怒對方,趕緊說道:「你找我們來,究竟想做什麼?」
柳澈鳴接口道:「也沒有特別的事,只是想找幾位好好談談。」
「只是談談?」郭銘眉毛一剔,與徐東卓互相看看,隨即道:「請說。」
「首先我得誇獎三位一句,說實話我真沒想到會被你們弄到這個地步,現在就連趙旭也被警方帶去問話,儘管不會出什麼事,但對他的聲譽也有不小的影響。真羨慕方老頭啊,竟能找到如此人才,且是三個之多。」羅烈然油然感慨道。
不清楚他話中的意思,三人一時沒有答話。羅烈然又道:「前晚九龍區警署證物室被劫也是你們做的吧?如今警察署長已下了一級通緝令,全力緝拿罪犯,你們竟然第二天就大搖大擺拿著搶來的槍把皇后大道鬧個天翻地覆,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三位知不知道如果被警察抓住,會有什麼後果?」
「那又怎麼樣?這麼說我們還得感謝你咯?」陸文毫不在乎的道。
柳澈鳴搖了搖頭:「這倒不必,不過你們也不能在香港再呆下去了。」
徐東卓見他和羅烈然東拉西扯,卻總是不說到正題上,忍不住道:「你們不會真的找我們來擺龍門陣吧?究竟想說什麼,何不痛快一點。」
羅烈然一拍巴掌,豪爽的道:「那好,我就直說了吧,我想請三位加入我們組織。只看昨晚你們為一點錢就心痛得要死要活,可見方老頭有多不知愛惜人才。只要加入我們組織,想要多少錢儘管開口。」
見昨晚的醜事被重提,饒是徐東卓的厚臉皮也不禁微微一紅。郭銘則撇了撇嘴:「對不起,好意心領了,不過我們還找不到加入你的理由。」
雖被拒絕,羅烈然卻似乎毫不吃驚,他望向徐東卓和陸文,徐東卓毫不猶豫的道:「我兄弟的話就是我的話。」陸文則悶哼一聲,表示附和。
與柳澈鳴互相看看,羅烈然忍不住仰天大笑:「澈鳴啊澈鳴,怎麼樣?我說他們不會答應吧,想不到以你一向的眼力,也會看走了眼。」
柳澈鳴淡淡笑道:「對他們,我們不是一開始就都走了眼麼?不過若非如此,這三個人又怎會得你如此看重,老大心裡還是很惋惜吧?」
羅烈然點了點頭:「是啊,明知會被拒絕,我還是覺得很可惜。不過也好,現在我們可以開始談第二件事了。」
被對方搞得有點糊塗了,郭銘等一時摸不著頭腦,唯有靜待下文。只聽羅烈然道:「首先,我要問一件事,你們是怎麼找到倪牧和方悅慈的?」
由於關乎組織秘密,郭銘和徐東卓一時猶豫該不該說,柳澈鳴平靜的道:「你們不想說也可以,我自有辦法讓另外兩個人開口。」
害怕連累方悅慈,徐東卓無奈的歎口氣脫下腕表扔了過去:「靠這個,表裡裝有GS衛星定位系統,我們通過電腦找到了悅慈的位置。」
仔細看了看手中的表,羅烈然轉頭對柳澈鳴嘿的一笑:「沒想到竟然栽在這麼個小東西上,方老頭花樣倒不少。一會兒派人去把另兩人的表也取來。」
柳澈鳴默然點頭表示明白,羅烈然轉頭對三人道:「我本打算殺了你們,永絕後患。但幾位卓絕的行動力給我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就此殺了你們未免可惜。而且因為你們的緣故,我到手的東西也被奪去,所以我打算跟你們做一個交易。」
暗道總算說到正題上了,徐東卓沉聲道:「什麼交易,不妨說來聽聽。」
「你們先看看這個。」羅烈然說著從桌上拿起一份資料扔了過來。
三人接住打開一看,卻見裡面是一張照片,照的是幾十粒或大或小,不規則的顆粒。它們放在一塊紅絹上,全部呈灰白色,也不知是什麼。
陸文禁不住皺眉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羅烈然表情一下變得嚴肅起來,他緩緩道:「你們有沒有聽過佛祖舍利?」
郭銘和陸文仍是一頭霧水,徐東卓卻微微色變,他低聲對兩人解釋道:「這東西可不得了,985年在陝西西安慶山寺出土,據說是當年佛祖釋迦牟尼涅盤後,火化留下的舍利子,這可是國家特級文物。」
一聽照片裡這些小東西竟有如此來歷,郭銘和陸文都大為驚歎,羅烈然露出讚賞之色:「沒想到你竟知道得這麼清楚,倒省了我不少工夫。那就對你們直說了吧,我得到情報,這些舍利子兩天前已在北京香山幽雲寺出現,大概會再停留一周的時間。我要你們去給我偷出來,作為交換,我就會放了倪牧和方悅慈。」
「沒問題。」陸文想也不想,立即答應下來。
他答應得痛快,徐東卓卻差點魂飛魄散,他一把將陸文拉了過來:「什麼沒問題,問題大了。你知不知道盜竊國家特級文物是什麼罪,要槍斃的啊。就算沒被抓住,全世界幾億佛教徒也會把咱們當死敵,到時候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我們給淹了。」跟著他抬頭對羅烈然笑道:「不去行不行?」
羅烈然無所謂的一聳肩:「隨便你們,我再找人去做就行了。不過這麼一來,三位將再沒用處,我會立刻殺了你們,至於方悅慈和倪牧嘛,為了不洩漏行蹤,等我手下的傷完全好後,一樣會將他們殺掉。」
了羅烈然的話,徐東卓一時為之氣結。
陸文拍拍徐東卓道:「看見了吧,他們早就吃定咱們了,不去也得去。」
「天啊,我現在真懷疑老天是不是故意在耍我們,這不是一步一步把咱們往職業恐怖分子的路上逼嘛。」徐東卓禁不住捧頭哀歎道。
羅烈然說著甩過三張機票:「這是後天飛往北京的機票,我的人會看著你們上飛機,東西到手以後立刻和我們聯絡,由我們確定在哪裡交換。」
接過機票看了看,郭銘沉聲道:「我們能相信你的話嗎?」
羅烈然盯著他,一字一句的道:「由不得你不信,現在主動權在我手上,不想倪牧和方悅慈死的話,最好老老實實偷出舍利子交給我。」
柳澈鳴則安慰他道:「放心,殺了他們對我們毫無好處。不過我也要提醒你們,最好不要將此事通知方老頭,也不要告訴其他人,否則後果自負。你們該清楚我們的手段,我有絕對把握不會讓人質第二次跑掉!」
與夥伴交換一個眼神,徐東卓無奈道:「你贏了,我們做。不過這東西據說有上百粒,難道你要我們全給你帶來?」
羅烈然搖了搖頭:「你們只要找到其中唯一的一顆肉身舍利就行了。那顆舍利大如珍珠,圓潤微紅,光澤透亮,非常好認。」
徐東卓點頭表示明白,站起身走了幾步,他又回過頭:「對了,我們最後還有一個要求。」
柳澈鳴爽快的道:「要什麼儘管說,我們盡量滿足你們。」
「給點旅費吧,我們三個現在窮得連飯都吃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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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三人離開後,柳澈鳴略顯憂慮的對羅烈然道:「真的要讓他們去做嗎?這三人雖還未成氣候,但假以時日,將來必然是虎狼之輩。」
羅烈然嘿的一笑:「我就是想看看,他們究竟能做到什麼地步,有時候看著對手成長,不也挺有趣嗎?若他們失手被擒,帳自然會算到方老頭手上;若真的盜出舍利,對我們也是百利無害。這種划算的買賣,當然要做他一做。」
柳澈鳴還是不放心,他欲言又止的道:「又何必給他們成為強敵的機會?」
羅烈然哈哈大笑這長身而起:「澈鳴,這可不像你啊。難道你認為我們連這三個小子也收拾不下麼?放心吧,我已很久沒這種心情了。」言罷大笑出門。
望著房門呆立好一會兒,柳澈鳴發出一聲悵然的歎息,自言自語的道:「就怕縱虎歸山,反受其害啊……」
第二天,三人在柳澈鳴親自押解下,經由秘密渠道離港,前往深圳。經過一天的修整之後,次日從深圳機場登上開往北京的班機。
坐上飛機,從舷窗中看著地面逐漸遠離,徐東卓的心才漸漸平復下來。郭銘明白好兄弟的心事,故意開玩笑道:「哈,這個羅烈然真吝嗇,那麼有錢,卻只給我們經濟艙的票,好歹也該照顧咱們享受下頭等艙嘛。」
徐東卓也不由笑了,他笑著推了郭銘一把:「你小子倒貪心,我們又不是遊山玩水。還有更吝嗇的呢,他資助的旅費不過2萬塊人民幣,也只夠吃飯住店。」
郭銘見徐東卓放下心事,心中石頭落地,遂正色道:「說真的,這次的事究竟要不要通知組織?我們就這麼去偷舍利,合適嗎?」
徐東卓沉默片刻,咬牙道:「我絕不會拿悅慈的生命冒險,再說事情既然是我們惹下的,就該由我們自己解決。但我不會強迫你們隨我去冒險。」
郭銘不由哼了一聲:「又見外了不是?你小子喜歡悅慈,但她也是我們的同伴啊,再說還有個倪牧呢。反正事已至此,就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一旁陸文立刻豎起大拇指:「說得好,直接幹他娘的,這才爽快。」
轉頭看著窗外不住飄過的白雲,徐東卓一顆心便也隨之悠悠而起。悅慈,你放心吧,無論怎麼樣,我一定會將你平安救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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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抵達首都機場,幾人順利進入京城,招手攔輛出租車便向市內進發。看著車窗外不住掠過的高樓大廈,郭銘和徐東卓都不禁心生感慨,從成都出發去香港那日,本以為最多一周便可回去,哪知碾轉之下竟然來到了北京。
「喂,我說,快期末考試了吧?」郭銘忽的捅捅徐東卓。
掰起指頭一算,徐東卓呻吟道:「是啊,還有半個月。我的天,我都不敢想下學期曾魔頭會把咱們怎麼樣!這次真的玩笑開大了。」
看著一旁長吁短歎的兩人,陸文不屑的哼了一聲:「書獃子!」
三人先買了份北京市地圖,埋頭找到香山幽雲寺。那裡說起來也並不太遠,就在玉泉山以北,香山公園不遠的地方。為了方便,三人便在四環附近的昆明湖路上找了一家賓館住下,這裡靠近頤和園,風景非常優美。
安頓好之後,吃過晚飯,三人躲進房中商量下一步該怎麼辦。拿出一疊紙,徐東卓將之分別遞給郭銘和陸文:「這是我在吃飯之前,順便從網上抄的一些資料。都是關於佛祖舍利的,好好看看,說不定能發現些什麼。」
陸文接過一瞧,嘀咕了一聲:「好醜的字。」這才仔細看了起來。
佛祖舍利,又名佛骨舍利,傳說是當年釋迦牟尼涅盤後所遺留,分為紅舍利即肉,白舍利即骨,黑舍利即發三種,共十萬八千份分別供奉在世界各地,如今留下的真品已非常稀少。故被成為「國之重寶」,國家特級文物。
最有名的一次發現是985年5月5日,在陝西秦兵馬俑西北4公里的唐代慶山寺佛祖精宮出土的上百粒佛祖舍利,這也是世界上發現的惟一有明文標注「釋迦如來舍利寶帳」的佛祖舍利。
當時出土時大小共有上百顆,絕大部分為灰白色呈晶體狀的骨舍利。自發現之日到現在,這些舍利子已數次被世界各地的佛教徒迎去膜拜,每一次均盛況空前,2002年出展台灣一月有餘,便受到上百萬信徒的瞻仰禮拜。
資料雖只有寥寥數語,但三人卻越看越是心驚。好半晌,郭銘才倒抽了一口涼氣,歎道:「我的天,我是越看越後悔答應來偷這玩意兒,早知道就先去偷了來再說。這可是佛教至高無上的聖物啊,我都不敢想偷了去會有什麼後果。」
陸文難得的開了句玩笑:「大不了我們都去改信耶穌,讓上帝來罩咱們。」
徐東卓苦笑道:「你倒想得開,怎麼樣?你們還要不要干?」
哪知他話音剛落,郭銘和陸文便毫不猶豫的同時道:「當然要干。」看來不管有沒有自覺,這三個人根子裡的確都是些膽大包天之徒。
郭銘摸了摸下巴:「話說回來,羅烈然怎麼突然對這東西有了興趣?」
陸文聳了聳肩膀:「誰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反正還不是我們來玩兒命。」
徐東卓點頭贊同道:「陸文說得對,仔細想想,佛祖舍利非同小可,無論偷搶都是一等一的大罪。現在他讓咱們來當炮灰,失敗了,就會連累組織,成功了,他則坐享其成,無論怎麼樣都是穩賺無賠的買賣。這人不簡單啊。」
徐東卓簡單一番話就將羅烈然的意圖分析得明明白白,足見此人頭腦靈活。對他的話陸文和郭銘均表同意,郭銘道:「其實我在想,羅烈然讓咱們來做賊,恐怕不止是陷害那麼簡單,這個舍利對他一定有非凡的意義。」
徐東卓不禁再拿起資料,在紙張上輕輕彈著沉吟道:「這就不得而知了。不過所謂的舍利這種東西,玄之又玄,信者覺得它神通廣大,不信的則認為它不過是人體中的礦物灼燒後的殘留物罷了,一時還真難以說清。不過有一點是可以肯定的,就是那老小子絕對不是一時良心發現,突然間想信佛了。」
陸文哼了一聲,不屑道:「雖才見過兩次,但我敢肯定此人絕對野心勃勃。我認識的那些個所謂黑道大哥,給他提鞋都不配,若說他要從良,我第一個不信!」
郭銘也笑道:「哈,我也不信。」跟著他想了想,撓頭道:「我說,這個舍利不會像大唐雙龍裡的和氏璧吧?比如碾成粉末吃下去就能功力倍增,或者裡面蘊含著神秘的天外力量,一旦吸取就能白日飛昇,直上太空。」
陸文和徐東卓立刻為之絕倒,徐東卓笑罵道:「白日飛昇?我還成仙成佛咧,我看你是小說看多了,要不要我送你塊《東勝神州志》裡的山神玉?」
陸文則一把抱起郭銘:「現在我就把你從窗戶扔出去,包你飛仙飛到爽。」
笑鬧一會兒,三人都筋疲力盡的躺在床上,徐東卓望著天花板上的吊燈緩緩說道:「不過說真的,我也同意羅烈然不會做沒目的的事。好歹這舍利跟釋迦牟尼沾邊,怎麼也有點兒古怪吧。我想應該和他拚命搶奪的那幾個東西有關,無論怎麼樣,先把東西偷到手再說。哼,我可沒打算就這麼乖乖讓他坐享其成。」
陸文猛的彈身站起:「那明天就先去幽雲寺踩踩點。其實幹這事兒也和砍人差不多,準備充分,熟悉環境,制定計劃,行動時就看誰下手更狠了。」
聽了陸文的話,郭徐兩人不由大歎真不愧道上混的出身,什麼都能聯繫到砍人上去。郭銘汗顏道:「呃,這個…好比喻,那明天就先去幽雲寺一趟吧。」
計議已定,三人便熄燈睡覺。黑暗中,只聽徐東卓感歎道:「好歹咱們也算半個特工啊,怎麼沒007那麼好運,還得來擠最便宜的三人間。」
「得了,快睡吧,等老子有了錢,請你去住半島酒店的總統套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