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燕青一道來的正是那吳用,聽得燕王遣人前來也就T來。
「加亮你看現下若何?」肖遙先不急表態,故意先讓吳用獻策。後世讀三國時,每每讀至諸葛孔明逝後朝中無人可用便扼腕歎息。非是詬病諸葛亮無才無能,只是孔明在識人用人方面差劉備太多,事事親力親為以致後繼無人,故有此一說。況且他肖遙畢竟不是神仙,要是遇上些危急關頭身邊要有些果敢睿智之人才好。自己若事事上前,難免身邊的人會疲懶懈怠產生依賴感。
非但要識人,更要會用人!後世的馭下之術充斥生活,肖遙不用去看即可領悟不少。
吳用聞言在屋內踱了幾步,方才沉吟道:「計有四。」
「願聞其詳。」肖遙點頭微笑道。
「其一,與之.相交,言明立場。按今時今日,二哥無論地位或是財勢在東京已是無人可及,此時若出山已然只會平步青雲。然則……」吳用望了望肖遙輕輕地搖了搖頭。
「然則若何?先生只會.吊人胃口,好不讓人急煞!」燕青終歸孩子脾性,固然聰慧仍有些稚氣未脫。其實道理早已明白,一旦事情臨頭卻亂了方寸。這其實也由不得他不急,燕王府邸的人還在客廳候著,二哥卻和先生在這論計。活脫脫一個皇帝不急,急死太監的局面。
肖遙暗暗點.頭,趙和趙都是皇位的有力爭奪者,這吳用自是深知其中奧妙。但他分析的時候卻撇開肖遙與趙的私交,這自是從肖遙的角度來考慮問題。從這點來說,吳用是真真地從心底把逍遙作為自己人來看。老施自是害人不淺,肖遙從此刻起徹底拋棄了《水滸傳》對吳用這個人姦拐饞猾的形容。
「.然則二哥嫌官場這潭水太污濁,無心涉獵,且官場內部本就污穢不堪,稍有不慎權傾人亡,是以此計不堪用。其二,堅拒來人,表明態度。然則一旦如此,勢必與燕王交惡,明槍易躲,暗箭難防。二哥畢竟是個外人,待燕王暗中往當今聖上那裡下點功夫,情勢危矣。須知三人成虎、眾口爍金,積毀銷骨!是以此計也不堪用。」吳用望著肖遙臉上的笑容也綻放開來。
偏偏留.下燕青一人焦急萬分,反觀肖遙和吳用倒是談笑風生、愜意無比,毫不見半分驚慌的神色。
「前兩計實屬下策.,我還有兩計上策。其一,與之交好,但與趙來往一如平常,這樣二哥就可相機行事。況且兩面為爭取二哥這個助力,只會極力討好,到時候二哥好處多多,自可八面玲瓏。但某觀二哥平日為人自是不會做那牆頭草兒。
是以此計亦不堪用。」至此住口不言。
「尚有一計為甚不講?」燕青.只急地抓耳撓腮。平日裡只惱那鐵牛愚魯。這下方記起鐵牛地好來。也記起鐵牛說過地話:「那些酸丁腐儒平日裡只會裝神弄鬼、故作神秘說話都遮遮掩掩。不若俺鐵牛這般粗人爽利。」
吳用與肖遙看到燕青窘迫地神色不禁莞爾。
終是架不住燕青地追問。吳用整整衣衫望著肖遙笑道:「某見二哥氣定神閒。顯是早有定計、成竹在胸。某就不再添聒噪了。你也稍安勿躁。等著看戲罷。」
「小乙。你去請來客往觀星樓一見。就說我這些時日因操勞過度。又偶染風寒。實不能在禮數上周全。如此云云。」肖遙邊笑邊寬衣解帶向榻上行去。
待燕青離去。肖遙笑道:「如此又偏勞加亮再重操下舊業吧。」想及當日吳用醫病地場景。滿眼地笑意。
吳用搖頭苦笑了一番,知是肖遙讓他在旁相陪,卻又消遣他,不禁哭笑不得。想是墨硯長期不在,肖遙身邊缺人操練的緣故。
不消說那燕青請客人移步。燕青本就聰慧過人,再加上和肖遙相處日久,熏陶漸染之下待人接物倒也長進不少,這點些許小事自會處置妥當。只是沾染些許桀驁不馴的後世痞子氣息,這就不知是好是壞了,此為後話暫且不提。
話說肖遙褪下外衫,高臥於榻。吳用取一毛巾敷於肖遙額頭,準備妥當之時來者已至。
來者一身白衫,年紀約莫三十多歲,頭上罩著一塊方巾,一副白面書生的模樣。舉手投足之間倒有些風範,想是在那燕王座前有些身份見過些世面。只是那雙倒掉的三角眼讓這股儒氣減色不少,平添上些陰騖的氣息,為人不喜。
「某前些時日偶感風寒,未能出迎,望尊客海涵,咳……」說罷幾聲咳嗽,這說話語氣、神態當真是惟妙惟肖,逼真之極,讓人找不出
破綻。
「許是侯爺前些時日操勞過甚,還望侯爺要保住身體。燕王府裡倒有幾個醫術說得過去的醫官,回頭我向燕王稟明,過來為侯爺診治。」
「肖遙乃貧賤出身,小毛小病慣了,抓些草藥也就應付過去了。些許小事怎堪煩擾燕王殿下,再者小人無德無能,倒是王爺錯愛了。」肖遙客氣一番,便欲探探口風。
「侯爺大才焉能妄自菲薄,敢問天下能有幾人與蘇大學士談詞嬉笑?又有幾人能有侯爺寬厚仁義,散盡家財收容難民?又有幾人能有侯爺智慧,能得蔡相如此推崇?侯爺如此大才、大仁、大智,又何來無德無能之說。」那來者大有深意地瞥了肖遙一眼,面上也露出些得意與些許敬仰之情。
只是肖遙在他神色之中看到一絲妒忌的神色,雖只一瞬,但足以明白其中一些關竅了。這廝明顯不想讓自己前去,自己這一去定然代替他的地位,他將如何自處?然則這是燕王下的令,完成不了不免也要受到責備。
肖遙心中暗自.發笑,按照史書記載最後是端王趙繼位。任其口翻蓮花、巧舌如簧,肖遙自是不會變卦。更何況由於肖遙的緣故,蝴蝶的翅膀已然扇動,往後是什麼樣子都要靠肖遙自己去把握了,現下來看這個趙已經和歷史上的大有不同了,親手造就一代明君,想想都會讓人獸血沸騰。
「貴客謬讚,某愧不敢.當。敢問尊使此行何事?」任肖遙面皮如何厚重可也架不住人家當面如此評價,是以直接開門見山。
「燕王雄才.大略,重用人才,用人方式上又不拘一格,是難得一見的明主。」那人說起這話神態一變,連之前恭敬得讓人感覺有些猥瑣的神態,也變為一種出塵、虔誠的感覺。
肖.遙暗中點頭,這就是古人「士為知己者死」這種思維方式所帶來的效果。當然這和個人的忠心也有關係。
「只是.在下這幾日身體抱恙,唯恐唐突了燕王殿下。
待某身體好點再登門叨擾,還請尊使在燕王面前多多美言,以乞燕王殿下恕罪。」肖遙有氣無力地道,那說話的聲音與其用「說」,倒不如用「呻吟」二字更為準確。
「侯爺若要隨了燕.王殿下,那某以後可還要侯爺多多提攜。」那來客又一改前面的虔誠之色換為一副卑躬屈膝的顏面,這廝換面皮的速度未免太快了。快到簡直可以用「突然」二字來形容。
肖遙也是目瞪口呆,這廝太扯.了吧,論這變顏色的功夫比之後世小說中描寫的變色龍奧楚蔑洛夫尚勇猛三分。若果燕王座下儘是這些阿諛奉承之輩,那他後來的境遇也就不足為奇了,心下不免對燕王又看低了幾分。
「那就有勞尊客了。」肖遙裝作精神不支的模樣。
旁邊的吳用見狀道:「官人還需多多休養,不能再行那勞心勞力之事。」轉頭對燕青繼續道,「你去準備些許飯菜,今晚要和貴客不醉不歸。」
那來者也是察言觀色的能手,忙道:「不敢勞煩諸位,燕王殿下尚等回音,某就不打擾了,還望侯爺多多保重身體早日為國效力!」
說罷起身離去。
「二哥還未曾表態,這便罷了?」燕青仍是一副不解的模樣。
吳用和肖遙對望一眼,終於再忍耐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但凡那人有些頭腦,便可知我家二哥的意思了。二哥連來者的姓名都未曾相問,又怎麼會有效力之心?」吳用撚鬚而笑,解釋道。
「加亮深知我心!」肖遙邊道邊起身穿衣,待衣冠齊畢仍是尋那張躺椅,優哉游哉好不快意。
殊不知肖遙表面平淡內心卻澎湃洶湧,據史書記載元符三年正月哲宗病重。而後由向太后鼎力支持下,趙繼位。自己這麼一摻和,這元符三年都去一半了,哲宗依然在位,看來這個蝴蝶效應也不是什麼好事。在時間的把握上至少已經不那麼準確了,以後的發展更是看不清楚方向。
一念至此,頓覺冷汗森森。
「二哥可有什麼為難之事?」吳用從旁觀其表情似有為難之事,問道。
肖遙搖了搖頭,只是喃喃道:「我只是不知做得對也不對……」
「如此便簡單了。」吳用笑道,「某不知二哥所言何事,但據某這些年所讀之書,觀二哥所行之事倒也明白了許道理。」
待吳用說完這番話,肖遙恍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