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衫傳說 正文 第四十八章:肖二爺氣翻杜衙內
    江邊上,小妹久久的佇立在那,眼望著那奔流不絕的河水,淚水已是模糊了雙眸。蜀中三鷹默默的立於她身後,相互對望一眼,俱是無聲的歎息。

    他們救得小妹,交談之下,才知道這個讓他們俱皆心動的女子,竟是那日郭家屏風後的女子。他們俱是老江湖了,微一思索就猜到了其中的關竅,心中不無傷感。當知道還有一個侍女落下懸崖,三人便陪著小妹轉到崖底搜索,只是眼前唯余大河茫茫,綠衣卻是毫不見蹤影,只是在岸邊的草叢中拾得一角絲帕,正是綠衣隨身之物。

    望著小妹嬌俏的背影,盧天英不由輕歎一聲,上前勸道「姑娘,死者已矣,還請稍抑悲思,現下二哥與郭兄俱皆陷在大牢之中,郭家所有事物都要姑娘籌劃,當善保身體才是。」

    妹緩緩轉身,白玉似的面龐上,掛滿晶瑩的淚滴,猶如玉盤承露,荷花帶雨。那一股嬌弱無助的模樣,讓盧天英心中不由一跳,連忙低下頭去,不敢再看。

    妹微微一福道「多謝三位英雄今日救命之恩,奴家有生之日,決不敢忘。今日煩勞幾位了,咱們這便回去吧。」三鷹待要說上幾句,眼見小妹已是淒然而行,都是長歎一聲,隨在後面去了。江上水流嗚咽,衝到岸邊大石之上,激起一排排如雪的白浪,隨即落下,打著旋兒,隨即平復。一切都似從沒發生過什麼似得……

    成都府衙之內,一個幽靜的小院,四周花石相間,植被茂盛。翠竹掩映之下,顯得靜謐而幽深。只是在這風雅之地,卻隱隱見山石樹木之間,不時的閃起一絲刀光,將那片祥和之氣,破壞殆盡。

    院外面,許多衙役不時的來回走動,巡視嚴密。成都知府杜公與之子杜瓊,正滿面陰沉的當先而來。身後尚隨著滿面春風的張洞,和神色不安的王禹二人。沿路衙役見了三人,紛紛施禮。

    這已是將郭盛抓獲的十日後了,郭家自小妹探監後,已是知曉了官府的心思,只得多使銀錢,總算沒再折磨郭盛,只是對郭盛的判決也是遲遲不下,只待了了肖遙的案子,一起發下。

    這些時日,心中最最惱火的卻屬杜瓊杜大公子了。一個佳人憑空不見了不說,便是央著老爹要找碧漪樓的麻煩,竟也被老爹一頓呵斥,不許他多惹事端。想及那漪月對肖遙的情意,不由的妒火中燒,便要來折辱一番,以出胸中惡氣。

    張洞自是樂見其成,樂呵呵的跟在後面,前來看戲。那王禹卻是職責所在,不得不來。只是這許多日子,自己家的兩個寶貝疙瘩,卻似人間蒸發了一般,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讓他心中總是惶惶不安。每每午夜夢迴,都是一身大汗的大叫醒來。這些日子,那求財害人之心卻是淡了許多,想茲念茲的都是自己的兒子,千萬莫要出了什麼事兒才好。

    三人一前兩後的跨入小院,抬頭看去,卻是都不禁一愣,隨即杜瓊便是面色大變,一雙眼內直欲噴出火來。

    但見院中小亭之旁,一池幽碧之中,水花翻濺,池水波動之間,正有一人在水中愜意的嬉戲。只是滿池的荷藕卻被糟蹋的不成樣子,岸邊水跡淋漓,一些剛剛結苞的嫩荷,被扔的遍地都是。

    這所小院本是杜瓊甚為喜歡的一處所在。他本風流自賞之人,自負儒雅風騷,當初建這院子,頗是費了一番心血,遍尋奇花怪石入內,更是挖了這麼一個小池,載了荷花。只待四、五月間,荷花飄香,自可攜美而坐,煮酒聽琴,賞花吟頌一番,當是風流才子之行。

    當日肖遙被下大獄,卻並非郭盛所探的那個大獄,而是另一處府監所在。眾人忌憚肖遙的本領,當晚便在酒食中,下了專門對付江洋大盜的軟骨散。這軟骨散端是歹毒,只是讓人全身無力,卻不會讓人死去,且服食了此藥後,全身神經敏銳度大大提高,只要稍一施刑,定讓人痛不欲生。不知多少綠林人物為之色變。

    只是對上肖遙這個怪胎後,這軟骨散卻似是失了效力。肖遙每日裡仍是活蹦亂跳,沒一絲安寧。於那大牢之中,不是縱聲高歌,就是呼喚眾牢犯聽他講什麼所謂的評書。講的便是那大唐年間,高僧玄奘西去取經的故事。本來一段枯燥無味的旅途,給他用後世西遊記的版本講來,頓時變的離奇有趣,不惟眾牢犯喜歡聽,便是獄卒亦是經常圍聚而聽。

    如此一來,一個大牢再無他日之安寧,叫好聲,喝彩聲每日裡屢屢傳出。那大牢仿若不是大牢,而是變成一處瓦子勾欄。杜公與等人大為頭疼,對這肖遙打又打不得,放又放不得。給他餵了軟骨散,卻又沒有效用。只是讓他如此在大牢內折騰,官府顏面卻又往哪裡放去。再要給他挑唆的大牢內出了什麼岔子,他這知府之位也是不用坐了。

    商議之下,便欲給他換個所在看押。哪知肖遙卻是賴在那裡,就是不肯挪窩,直言當日來時,便是為了配合辦案而已,這住處就當讓自己滿意才是。今日既是已然安排進了大牢,雖是條件不太好,但這許多時日,倒也是生出了感情,不願離開了。

    杜公與暗暗咬牙,何曾聽過在大牢裡住出感情來的。這廝此刻放賴不走,軟骨散又未見效,他一身本事,何人敢強逼於他。便是礙著種家的勢力,也不能沒定其罪前,將他如何了。無奈下,只得好言相勸,只說為了照顧經略相公顏面,當給他安排個更好的處所才是。

    肖遙每日裡與眾牢犯獄卒相處的融洽,早聽聞杜瓊那個別院雅致,當下便言,若要換地,只要那個別院,其他地方一概不去。

    杜公與聽的暗怒,卻是沒法發作,只得跟杜瓊講了,讓他先將別院讓出,總叫這廝安靜下來,等到再過幾日,他們尋不到證據,便以指使他人投毒處置。屆時,便是種師道也說不說什麼了。到那時,一刀下去,便甚麼恨也解了。

    杜瓊無奈只得應了。只是怎麼也想不到,這廝在自己別院內,竟是如此折騰。將一個好好的優雅之處,糟踐的面目全非。

    眼見肖遙自在水中仍自游著,毫不理會。只得先壓住怒火,往小亭中來坐,只是走不幾步,忽的立住,看著左邊一叢叢的物事發呆。

    那裡原本是種植的幾棵冬青,秋冬常綠。杜瓊愛其不似松柏類那般高大,又易栽植,用作點綴庭院,甚有畫龍點睛之妙。故而囑咐下人收拾之時,極盡呵護。只是此時,那些冬青已是不復原先鬱鬱蔥蔥之像,而是被人削枝去葉,修剪的奇形怪狀。打眼看去,似是貓,又似是狗,凌亂之間,似是而非。

    杜瓊怒不可遏,面色鐵青。也不再進,回頭傳喝下人來問。不一會兒,下人跑進來見禮,偷眼看看杜瓊盯著的那些冬青,心中忐忑,不敢多言。

    杜瓊怒道「我叫你仔細照看,如何竟變成這般模樣!」下人身子一哆嗦,方才無奈的道「回稟少爺,這不是小人做的,乃是那個肖二郎所為。」

    杜瓊大怒,罵道「你個狗才!他要做你便讓他做?他若讓你去死,你倒是死不死!」下人大恐,跪倒哆嗦著不敢多言。

    杜瓊欲要再罵,卻忽聽的一個懶散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杜衙內怎麼發這麼大的脾氣?須知氣大傷身,還應常加制怒才是。」

    杜瓊大怒,回轉身來,卻見那池中的肖二爺,不知什麼時候已是上來。此時裹著一件袍子,正自抱臂站在身後,滿面笑容的看著自己。

    杜瓊暗暗咬牙,揮退下人,指著那一片冬青怒道「肖二郎,你如何作踐我那常青樹?它們又礙著你什麼事兒了?」

    肖遙轉頭看了一眼,詫異的道「怎麼,杜衙內難道看不出來嗎?想以杜衙內學富五車,風流儒雅之士,又怎會看不懂其中奧妙,定是欺我來著。」

    杜瓊怒極,指著肖遙咬牙道「好好,你說!你說!這究竟是做什麼?」肖遙點點頭,圍著那從冬青轉了轉,才道「我見衙內這小院甚是雅致,只是太過死板。花草雖是茂盛,但卻無形。正好我對園藝略有心得,念著府尊大人厚待,便動手給衙內將這些花草修剪了一番,衙內卻也不需謝我的。」

    著,也不理杜瓊欲要殺死人的目光,指著其中一叢如同狗啃過的冬青道「喏,你看,這便是猛虎下山之型。」又指著另一叢道「這個便是金雞獨立,那邊那個便是靈貓戲鼠了。」

    眼見杜瓊雙目噴火的望著那所謂的靈貓戲鼠,乾笑了兩聲,又加了一句道「呃,衙內應當知道,那個老鼠實在是太小,這靈貓對面這叢冬青又偏生太大。沒辦法,小弟又沒有刀剪之類的,只能徒手而做,費了好些功夫,盡去其枝葉,才得這般境界的。」

    杜瓊渾身抖著,指著那個只剩下一個樹根的所在,顫聲道「那便是你說的鼠了?」肖遙正色道「然也!不過衙內當以抽像的眼光去看,只要你心中念著那是鼠,它自然便是鼠了。」

    天啊!打雷吧!打雷劈死他吧!杜瓊望著滿地的慘像,心中疼的直抽。望著肖遙那滿面的笑容,直恨不得上去狠狠的踩上兩腳。只是知曉他身手了得,也只能是心裡意淫一下罷了。

    他立在當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憤然轉身走進亭中,自己坐下努力的平復心中怒火,一遍一遍的告誡自己,自己來是來打擊這廝的,決不能讓他倒把自己打擊了。只要將這廝治了罪,自己再重修便是。

    張洞王禹二人早看的傻眼,相對望了望,俱是為杜瓊可憐。見杜瓊進了亭子,也跟了進去坐定。肖遙嘴角噙笑,自顧施施然的汲拉著一雙步履,隨之而入。找了根柱子一倚,雙眼微瞇,自顧自在。

    杜瓊心中好容易稍稍平復,抬頭欲要將郭盛被拿住的消息說出,打擊打擊肖遙。只是抬目所觸,登時渾身俱顫,霍然立身,指著肖遙,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張洞王禹見他如此,不由一驚,眼見他雙目死死盯住一處,便移目看去,一看之下,登時啼笑皆非,相對搖頭。

    原來那玉石雕徹的亭柱上,此時竟是一片斑斑駁駁,一行歪歪扭扭的大字,自上而下寫著:元符三年,嘉陵肖二到此一遊!

    二人轉目四望,卻見四根柱子上,無一不是如此,心中不由一聲哀叫。這個肖遙簡直就是個極品混賬!所過之處,無一不是一片狼藉。杜衙內這小院落入他手,要想恢復舊觀,怕是要比重建都費工夫的。

    肖遙睜目看見杜瓊模樣,轉頭看看柱子上那一行行大字,笑道「杜衙內乃是方家,看小弟這刀石之術,可還入眼?只是此地又無刻刀,也只能用石塊一點一點的敲了,其中定是有些拙漏之處,杜衙內不妨明言指點便是。」

    杜瓊滿面怨毒,死死瞪著肖遙,良久突然仰天大笑,哈哈道「肖二郎,你如此作踐於我,也不過是想激怒我,打擊我。我卻偏偏不讓你如願。你儘管折騰便是,看看某可能被你擊倒。」話雖如此說,那笑聲中卻滿是憤懣之氣。

    肖遙眼珠一轉,微笑道「杜衙內何出此言?小弟可是真心求教的。既是這裡的字跡入不得衙內之眼,想必衙內屋中收藏的字畫上,小弟的題跋當能使衙內滿意。不若前去一觀如何?」

    杜瓊笑聲戛然而止,雙目瞬間瞪大,面上肌肉**,聲音卻是平靜的道「你給我屋中藏品都做了題跋?」

    肖遙笑容可掬,連連點頭道「正是正是。原來衙內果然是對字畫較為感興趣的,吾道不孤,吾道不孤啊。小弟不但做了題跋,對於其中一些字畫,還做了些修改。想來定會使衙內歡喜讚歎的。」

    杜瓊直直的瞪著他,半響,突地怪叫一聲,已是拔腿便往屋中跑去。張洞王禹面面相覷,眼見杜瓊奔跑的身子都有些哆嗦,怕他有什麼閃失,看了肖遙一眼,急忙跟上。

    肖遙自顧含著微笑,倚柱而立。不多時,便聽的屋內一聲大叫,隨即噗通、嘩啦之聲連續響起。肖遙低低笑道「此番氣不死你,也要讓你大傷元氣!也報一報下毒害我之仇!」

    原來那軟骨散之毒雖是未能向往常那樣發揮效用,但對肖遙還是造成了傷害,一身辛苦凝聚的內氣,此時竟是空空如也。丹田內再無往日那般充實之感,便是原本那內丹之氣,也是不見了蹤影。

    只是他內氣雖然失去,但身體卻陡然變得強悍無比。一舉手一抬足間,莫不帶著巨大的力道。身體骨骼內,總是熱烘烘的有一種腫脹感。似是原先那內氣,都一股腦的鑽入了骨頭縫裡,讓他時不時的有一種燥熱感。

    今日他又感到一些燥熱,眼見那池水碧綠喜人,便忍不住跳進去洗洗。只是進去之後,被蓮藕細莖牽絆,心下煩躁,這才盡數拔了,扔到岸上,卻被杜瓊剛好進來看到。

    他倚著亭柱,自顧偷笑低語,卻見房門驀地向兩邊爆開,杜瓊帽歪衫斜的跑了出來。手中拎著兩副畫軸,直直衝進亭來。此時的杜瓊往日一副溫文爾雅之態半絲也無,滿面猙獰,青筋暴跳。兩頰上閃著不正常的潮紅,口中牙齒咬的咯吱吱作響。對著肖遙呼呼直喘,嗓中呼嚕嚕的怪聲不斷。渾身抖成一團,將兩副畫軸對著他直晃。

    後面張洞王禹二人急急跑來,待要上去扶住,見他那副如顛如狂的模樣,不由的愕然止步,不敢上前。

    肖遙抬手將額前一縷黑髮撥開,微微一笑道「杜衙內怎的如此激動?小弟塗鴉之作而已,當不得衙內如此敬拜。哦,還是平靜些好,平靜些好。」

    杜瓊如若未聞,雙目通紅,抖索著又低頭去看手中畫卷。這兩幅畫皆是唐開元、天寶年間,著名畫聖吳道子所作。一副乃是天王送子圖,一副卻是一副仕女圖。俱是刻畫細微,極盡精妙之作。

    只是此時,那圖上人物個個被加上了無數零件,或是多了兩撇八字鬍,或是頭上多出幾個肉疙瘩。仕女圖中的女子,原本飄拂的大袖下,卻被畫了幾隻腦袋低垂的雞鴨,似是被那女子拎在手中。

    於是乎,天王送子圖原本的敬神尊仰之氣,頓時便成了幾個販夫走卒在鄉間閒步;那副仕女圖原本是一個飄逸出塵的宮女,此刻,卻已經如同從菜市場,剛剛買菜回來的大媽了。

    杜瓊剛剛進房之後,只見自己珍藏的字畫,幾有一半被肖遙盡情塗抹,畫的面目全非。這些字畫,他不知用了多少手段,花了多少銀錢,才搞到手的。哪成想當日一時疏漏,忘了收走,竟被一朝毀之。

    足冰涼之際,轉頭間卻猛然看到這兩幅畫。畫聖吳道子的真跡,此時便是萬金也難求。這兩幅畫,還是當日他暗暗施展諸般手段,害死一個外鄉人後,方才輾轉所得。向來視若拱璧,珍愛異常,平日便是旁人欲要一觀都不可得。

    初時他尚未看出,實是那鬍子、肉瘤、雞鴨畫的太過傳神所致。待到反應過來,登時胸間一股悶悶的感覺直湧而上,口中大叫一聲,雙眼翻白,已是昏倒過去。

    等到張洞王禹二人手忙腳亂的將他喚醒,睜眼再看到那兩幅畫後,一股勃然怒火卻是怎麼也壓不住了,整個人便如同瘋了一般,霍的崩起,提著那兩幅畫,踹開房門,便要來找肖遙拚命。

    只是他氣的委實狠了,到了肖遙面前,胸中氣血翻騰,卻是一字也說不出來。耳中鳴聲大響,頭腦昏昏的。見肖遙滿面含笑,嘴巴一張一合的,實是一句也沒聽見。心中痛惜之際,又來看那畫卷。越看越氣,越看越痛之下,只覺嗓子眼一甜,雙眼一黑,「哇」的已是一口鮮血吐出,身子直直向後便倒。

    旁邊張洞王禹大驚失色,急忙搶步上前,將他扶起。只是這會兒,任憑二人如何喊叫,杜瓊也是不醒。二人惶急之下,也顧不得再去管其他了,抬著杜瓊急急向外奔去。不多時,外面便是一片大亂。

    肖遙倚柱滿面微笑,心下大爽。他本是愛畫之人,如何肯做那焚琴煮鶴的勾當。他所塗抹的畫卷,俱皆是贗品。就是那吳道子的兩幅畫,也不過仿真程度極高的而已。眼見杜瓊收拾的甚是仔細,料他定是不知,便著意的描畫了一番。那杜瓊一看之下,果然受不住,竟是吐血而倒了。

    肖遙側耳聽著外面的混亂漸漸息了,這才轉身往房中走去。他在這一呆十餘天,心中也是焦急,不知家中郭盛等人如何了。料得只要他們不參與進來,自己又身在此處,官府也定不敢輕易動他們。只要墨硯等尋得那賴七,一切自是迎刃而解。若是找不到的話,也不過是將酒樓查封,罰銀了事。自己身懷種師道的令符,這些地方官還是大有顧忌的,決不敢亂來。他性子雖強,卻也不願無端惹事。

    他後世讀史書之時,自是知道,在這北宋年間,種家的影響力實是龐大無比。就是水滸傳中,諸多逼上梁山的英雄,也是因著和小種經略有過關係,而最終不過是刺配罷了。自己這點事情,案情本身就諸多疑點,能做到他所預料的一步已是極限了。

    故而,他自安心留下,等待機會,不欲因自己之故連累了郭家。只是他卻不知,陰差陽錯之下,因著漪月一念癡情,反而被杜瓊利用。又加上那張承隱身幕後,早就惦記上郭家的財富,就是沒有他這一碼子事,動手對付郭家也是遲早的事而已。

    他這裡靜心以待,大牢裡的郭盛,卻正在哈哈大笑。原來肖遙將杜瓊氣倒之事,經杜家下人傳出,不過一個時辰,便已是傳到了大獄的獄卒處。獄卒們當做閒話聊著,正被郭盛聽到,便向獄卒詳細問起。

    那獄卒正是受了小妹銀錢的那個,自那日見王氏兄弟跟著小妹而去,心中一直不安。只是他無權無勢,又是膽小得很,哪裡敢去多言。只不過念著那女子對他大方,平日裡對郭盛也是好了很多。

    此時聽的郭盛問起,便笑著將這事兒一五一十的說了。這國人傳話,本就容易失真,再加上本是官府人家的家事,傳來就更是語焉不詳,經了多人之口,傳來的便是如同三國時,諸葛亮三氣周瑜般的段子一般,極盡離奇曲折之事。

    這班衙內素日行事不拘,傲氣凌人,下面人自是不喜。故而對肖遙這般作為,都是暗中拍手稱快。那傳頌起來,自然是極盡玄幻之妙了。郭盛聽的眉飛色舞,心中被杜瓊算計的一肚皮惡氣,不由的一時盡去,便在牢內哈哈大笑起來,直道應該讓那杜瓊氣死才好。

    只是郭盛合該命中當有此一劫。這些個衙役之中,卻有一人名喚王二。乃是都府兵曹王禹的遠房侄子,平日裡與那跟郭盛說話的獄卒挺說的來,那獄卒當日見王氏兄弟跟著郭小妹之事,便講了給他聽。他心中暗驚,面上卻不露聲色。當晚回去,便將那事細細告知了王禹。又將今日牢中,郭盛聽聞杜瓊氣暈後開心的事一發說了。

    王禹聽的心中拔涼拔涼的。自己兒子是個什麼德行,他自是知曉。這多日來,那郭小妹好好的呆在郭府內,而自己的兒子卻是不見了蹤影,便是用腳趾頭想,也能知道定是和那郭小妹脫不了干係。這麼多日子了,眼見兩個兒子終是不見,暗料恐是凶多吉少,心中不由的又痛又恨。

    聽的王二說起郭盛在大牢內的模樣,眼珠轉轉,已是拿定主意。定要將這郭府拿下,先讓這郭盛給兩個兒子填命,再把那個郭小妹拿住,生生剮了在兒子墳前,也算了了兒子生前的心願就是。

    打定主意,這便往府衙來尋杜公與。待到進了內堂,見禮已畢,偷眼見杜公與滿面疲憊,面色沉痛,心中暗喜。當下就將郭盛聞聽杜瓊有難,在牢中歡喜之事說了,並將之添油加醋的狠狠誇大了一番。最後簡直就是那郭盛早於肖遙溝通,預謀算計杜瓊一般。

    杜公與老來得子,僅只這一根獨苗,平日雖是管束甚嚴,其實心中甚是愛之。當日得知兒子出事,差點沒急暈過去。等到問明了當時情形,心中不由大恨。只是肖遙並未動手,也未辱罵,只是兒子自己氣狹,弄成這般模樣,卻怎麼也難以對肖遙下手。

    心中正自又是痛惜兒子,又是憎恨肖遙時,聽了王禹這一番挑唆,登時怒氣勃發。那肖遙暫時治不了,但你郭盛卻是實實在在的犯了大案的。本來自己不欲做的太明,只待等肖遙那邊完結,再來回頭辦理就是。那時候要長要短,還不是高下由心。只是今日這郭盛如此無禮,正好還是那肖遙的兄長,自己不若先辦了他,也給瓊兒出口氣再說。

    當下揮手讓王禹下去,自己在堂內暗暗謀劃一番。三日後,傳令升堂,要來審郭盛夜闖大牢一案。通判陸謙心下疑惑,怎麼原本往後壓著的案子,就要突然就審了。只是畢竟知府才是正主兒,他也只得隨著上堂,一邊監聽便是。

    等到郭盛上堂,諸般程序走過,杜公與一拍驚堂木,對著下面的郭盛喝道「郭盛,你雨夜之中,身挾利刃,擅闖我成都府大獄,預謀不軌,你可認罪?」

    郭盛此時早已豁了出去,也早知那害他之人,就是眼前這位知府大人的公子。既是家中已經安置妥當了,他心中又有何懼。當下抬頭朗聲道「小民擅闖大牢不假,卻非什麼預謀不軌,只是想去探看我家兄弟而已。還望府尊大人明察。」

    杜公與聽他提起肖遙,臉上劃過一道陰霾,哼聲道「探看犯人,何時不可?為何竟要暗夜攜刀,偷偷而為!你如此狡辯,可是欲要嘗試下我府衙大刑不成?本府勸你還是老實認罪,本府自會酌情為你伸詞。否則,縱是本府有人情,那大刑卻是沒有人情的!」

    郭盛偷眼見那杜公與說話時,面上劃過的冷厲之色,心中不由的一沉,轉念間已是明白,這狗官怕是嫉恨二郎整治了那紈褲,想要在自己身上找回來。見他這般做作,恐是招與不招,都是一樣。自己卻也不必再去遭那份罪了。

    心下打定主意,不由哈哈一笑,豪聲道「府尊大人硬要說郭盛不軌,郭盛又有甚麼好說的。大人便按律施展便是,便有什麼罪名加諸,郭盛一併擔了就是,絕無二話。」說罷,冷冷而笑。

    杜公與眉毛一軒,眼中寒光大盛,冷冷看了他一眼,哼道「你即是認罪,這便畫押吧。」說罷,令人將訴狀拿下,讓郭盛畫押。旁邊陸謙暗歎一聲,心中暗自著急卻是無奈。郭盛之事,實是罪證確鑿,辯無可辯。只是可惜了一條漢子。

    杜公與接過畫好押的訴狀,瀏覽一遍,方才遞給陸謙道「陸大人看看,可有遺漏不足之處?」

    陸謙唯一遲疑,伸手接過,細細看了。待要遞給杜公與之時,方輕聲道「大人,此人亦是與經略相公相識的,總需不要抹了經略相公的面子才好。這量刑之處,還望大人三思。」

    杜公與心中恚怒,這廝漢在牢中咒我兒早死,如何肯容他活命。哼哼,便是那種師道親來,卻也阻不得我按律法辦案。擅闖官衙,最少也是流配之刑,某判他秋後問斬,也自不違律法,倒要看看能將我何。

    想至此,只是輕輕看了陸謙一眼,並不答言。陸謙看見,心中一沉,只得黯然歸坐,不再言語。心中只是在想,若是那肖遙聽聞你斬了他兄長,卻不知你究有什麼好果子吃。唉,眼見大亂將起,這番情況當急發表奏報才是。總算還有三月時日,當能避免一場禍亂才好。

    杜公與將訴狀鋪開,提起筆來,當堂判下。人犯郭盛,攜利刃擅闖官衙所在,證據確鑿,供認不諱,判秋後問斬。特此報請刑部用印。判完,令人將冷笑連連的郭盛押下,傳令通知其家人審知。衙役接了通報,轉身應諾,自往郭家通報去了。

    郭小妹那日自回到家中,心傷綠衣殞命之下,也是病倒。那漪月雖是客卿身份,此時也只得代為打理,將府中事務頂了起來。虧得郭定在旁幫襯著,倒也沒出什麼亂子。小妹將郭盛之言轉告了蜀中三鷹,綠林道上頓時忙碌起來,各地豪傑紛紛暗中往成都府聚來,待要真到那一天,卻是絕不容許官府害了二哥一家的性命。

    郭府也是按著郭盛的囑咐,早早將一應物事,該結束的結束,該運走的運走。不過七八日後,已是收拾停當,只待命令一下,就可輕裝簡從而行。郭太公經了幾日調養,此時,已是漸能起身,進些飲食了。只是時昏時醒,甚不穩定。對於漪月一肩挑了府裡諸事,太公也甚是心慰,遂令小妹與漪月結為姊妹,漪月改口稱太公義父。

    漪月孤苦已久,突然得了這麼一個家,又得了一個姐姐和義父,雖說義兄和心上人尚在大牢之中,但相信總有相聚的一日。郭家既是做好了應變的準備,那麼二人就絕不會葬送在大牢中。故而,漪月這新鮮出爐的四姑娘,每日在家裡甚是忙碌,打點一切。雖是勞累,心下卻是從未有過的安寧和喜樂。

    這一日,正在廳中翻看各處所報,暗思還要在何處完善。卻聽得外面傳來一陣奔跑之聲,轉頭去看扣兒。扣兒卻是搖頭道「那小子絕不會這麼早跑來,定不是他。」

    扣兒嘴中的小子卻是墨硯,來了這些日子,大人們都是整日忙著調整物資,暗自安排。唯有墨硯和扣兒除了端茶遞水之外,卻是無事,兩個無事之人整日湊在一起,自然便熟了起來。

    扣兒開始尚自守禮,張口喚墨硯為哥哥。只是墨硯隨著肖遙日久,性子中,自然便帶上了三分不羈的性情。眼見扣兒年幼,張口便是以小丫頭稱呼。扣兒大是惱怒,便也直接以小子呼之。二人整日裡,你來我往的鬥嘴,感情倒也是愈發深厚。

    墨硯每日都要自己跑出去,四下裡亂逛,發誓定要抓住那賴七,為自家二郎脫罪。到得回來之際,便從街上稍些個果子蜜餞之類的,回來討好扣兒。他二人此時俱皆年幼,心中並無什麼男歡女愛之意,只是相處一起,很是相得,自是時時記著。墨硯性子急躁,每次回來,進廳總是一陣小跑。故而,漪月方才有所疑。

    此刻聽的扣兒說不是,心中沒來由的一顫,忙自深吸口氣,轉目往門外看來。但見門外不多時已是轉出了老郭定,滿頭大汗,目中含淚。見了漪月,不由的老淚縱橫。

    低沉有多久,高潮就有多久,這本是天經地義的事。很多朋友覺得前幾章鬱悶,我很理解,但若沒有這種鬱悶,又哪來的高潮?所有的事,都是對比才產生的。希望各位朋友能多些耐心!從這章起,高潮將第次而來:鬥敗知府、大江高歌、題詩揚名、收的名將、大鬧英雄樓等等,等等。呵呵,希望大家看的爽吧。篷車也知道大家不爽,一直也沒求票。今天藉著這個大章節,就厚顏再跟大家求求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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