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何中拿出件錦緞包裹之物給了肖遙,身後祝三兒卻是面上露出驚訝之色,定定的望著那個物事,一瞬不瞬。
肖遙留心到祝三兒的神色,心中不由的暗思,此物形狀似是一塊令牌之類的。難道說自己便如那些電視上所演的一般,遇上了什麼微服私訪的皇帝或者王爺了。哈哈,若是這樣的話,那可發了,這個一定要收下的,有殺錯,沒放過!
心中轉著念頭,嘴上卻推脫道「老丈何必如此客氣,還是不要了吧。」郭盛等人在旁聽的吐血。這是推辭嗎?怎麼那麼的不情願啊,這廝簡直是太無恥了。
何中卻是微微一笑,將之塞入肖遙手中,方道「並非一定要用它來找我辦事。便是拿著此物,日後便算我府中貴客了。二郎生意經營有道,日後生意做到京城,此物定能用得上,便是去看望下老夫,不也是方便嗎。休要推辭,只管收下便是。」
肖遙大喜,連忙順勢接過。何中見事情辦完,拱手道「今日能與二郎及兩位俊彥相交,實是幸事。只是老夫尚有些俗務要辦,這便告辭了。日後幾位若有機緣,到得京都,咱們再盡興相聚。」
郭盛三人連忙抱拳相應,一起送何中出門。何中和祝三兒出的門來,回身與三人作別,隨即轉身而去。兩人腳下不停,直走出好遠,祝三兒始終憋不住,不由問道「大人,這肖遙如何能得大人如此相待,是不是過了些。」
何中頓住步子,回頭看看他,哈哈一笑道「你以為他是那無賴潑皮之類的嗎?嘿,此人大智若愚,那般疏狂無賴之色,只是其迷惑旁人做出來的罷了。此子年歲雖輕,然行事老道,雖在某些細節之處,還有些稚嫩,卻又被他刻意做出的表象巧妙的掩蓋。你便只看他前些日子,那一杯不飲門前的一幕便知,其胸中大有溝壑,所用之手段暗與兵法契合。嘿嘿,欲取先於,藏間於敵,好手段好手段啊。」
轉眼見祝三兒仍自迷茫,又道「此子行事無拘,天馬行空。做事只求實利,全不計名聲,任人譭謗。其心思之巧,心機之深絕非一般人所能為之。你聽他方才一番言語,對時局看的何等透徹。他不願為官,非是什麼貪圖享逸,實是不願捲入朝政之爭,徒增煩惱罷了。我贈他令牌,一來確實是感念其情,二來嘛,嘿嘿,此子外柔內剛。以他個性,早晚必將得罪於人。我那令牌當能給他使上些力氣,只要他欠了咱們的情,便也只能與咱們走的更近。如此,我雖然不能得其人,但實際上已得其才,何樂而不為啊。」說罷,哈哈大笑,轉身向前。
祝三兒恍然大悟,面現敬佩。眼見何中已走出老遠,連忙腳下發力,急急趕了上去。兩個身影,便在那豪爽的笑聲中,漸漸隱入漫天的風雪之中。
這邊樓上,肖遙已是將那小包裹取了出來,心中懷著激動,慢慢打開。入目處,竟果然是一塊烏沉沉的令牌。其物非金非木,沉甸甸的,不知何物所造。
牌子正面用鏤刻手法,繪著一隻展翅翱翔的蒼鷹,於漫天雲氣之中,探爪而出。身上翎羽刻畫精細,形態逼真至極。放眼一看,一股子蒼渾雄勁之氣撲面而來。
肖遙大失所望,這於他心中那什麼如朕親臨的物事,相差了十萬八千里了。話說那種牌子一般都是金色的,上面刻畫的,也應該是飛龍盤螭之圖,卻不會是這個甚麼飛鷹的,也應該不是這種黑色的。
他心中失望,郭盛卻是並不在意。而旁邊文苑看到,面上先是一呆,隨即卻是驚叫一聲「黑鷹令!」肖遙、郭盛迷惑之際,轉頭看他。卻見文苑急急的向肖遙道「二郎快快看看,那令反面,可是有個「種」字沒有。」
肖遙疑惑的看了他一眼,翻過令牌,果然有一個大大的種字,雕刻其上。銀鉤鐵畫,盡顯遒勁。當下向著文苑點點頭,文苑面上忽現激動之色,口中喃喃的道「果然是他……」
時光荏苒,日月交替。便在成都府再一次被大雪裝扮的銀裝素裹之際,肖遙迎來了他到北宋後的第一個新年。
幾月之中,一杯不飲生意紅火,那郭氏大宅旁的酒坊中,已是又擴建了不少。所產之酒,卻仍是供不應求。加之肖遙將後世所知的一些新式菜系推出,更是使得賓客雲集。隱隱然,一杯不飲已是成為成都府,酒樓中的佼佼者。但凡宴請賓朋,若是不到一杯不飲來喝上幾杯,實在是大失面子的事情。
大宋此時經濟發達,身價過萬者不勝之數,加之文風極盛,世人崇尚醉酒清歌的生活,故而,肖遙自這一杯不飲開張後,狠狠的賺了一大筆,讓這廝大是興奮。郭太公和郭盛眼見他生意做的興旺,也自高興,不再去多管他了。
只是郭盛每每想起,他曾經失去了一個那麼好的騰達機會,便會時常的抱怨兩句。肖遙卻總是插科打諢岔開話題,這個時候,往往倒是郭小妹來打圓場。直道官場險惡,若是真的做了官,怕是再沒有這般和風細雨般的生活了。這個蘭心慧致的女子,極是聰穎,年歲雖小,遍讀史書之際,對官場之黑暗卻是大有見地。
郭盛眼見小妹也是如此說話,便也漸漸不提了。只是每每背後想起,便有些歎息。不過這種懊惱不需多久,便被接二連三上門的客人給擾的很快丟棄了。
原來,自那日開張之際,肖遙首次現身,教訓柳二一班潑皮後。那當日怒殺喀日則的英雄便浮出了水面。川中江湖人士,紛至杳來。拜訪者有之,挑戰者有之,竟還有來求師的。
郭盛起初尚大為開心,只是隨著人越來越多,終是大感厭煩。眼見正主兒現在過的悠閒,正好全推給肖遙自行接待去吧。肖遙本好朋友,眼見眾多好漢來見,自是大喜。現下一杯不飲生意紅火,自不必為銀錢發愁。更是天然的一個宴客所在,便索性搬了酒樓中去住,每日裡便與這些三山五嶽的綠林漢子,暢飲歡談,大是投機。
他雖在人前親近人前做出一副貪財模樣,實則本心卻是任俠大氣之性。非但那些個遠來的漢子,便是本地尋常百姓之家,但凡有些銀錢上的短缺,肖遙便使人盡量接濟。由是,川中之地漸傳肖二郎仁義之名。
郭家父子喜見肖遙仗義,對他更是加倍親切,使得肖遙常自感歎。只是諸事皆順,唯有一事讓他很是鬱悶。那便是自己當日所得之神照策,上面所載之內氣運行之法,此時他卻是怎麼也練不得了。雖然體內之氣仍自不斷壯大,但所行路線早已面目全非,讓他實是有些氣沮。
好在那逍遙身法已是可以自如的施展了,身法展動之間,果然翩翩如驚鴻掠水,快捷飄逸,盡現逍遙之意。至於那四象步,此時早已是純熟無比。那許多上門生事的人物,便多是敗在這門步法之下。
肖遙每與人動手,總讓對手有無從下手之感。眼花繚亂之際,藍影飄忽,只有他打人,人家卻打不著他,旁人卻如何勝得?肖遙雖是步法玄妙,但卻並不會任何招式,打鬥之際,也不過是欺近對手身前,或拍其肩膀,或擊下背心。只是那力道卻是有限的緊。旁人不知其中奧妙,只道他是胸懷慈悲,不下狠手。
卻不知肖二爺實是拿不出什麼大力的,一身內氣雖是充盈,卻也只是使得身法步法運轉的更為順暢而已。若是給他拿上把刀子,倒是看看肖二爺還是那般心慈不是。只是旁人不曉,往往便是那凶霸之人敗了之後,也是甚為心折。
眾人見他喜穿藍色衣袍,又肯救急於人。這川中武林中,便突然傳出了一個聖心藍衫的名號。肖遙聞聽後,倒是喜不自禁,對這名號頗是沾沾自得。那內氣練不得當的鬱悶,也隨之消散。
這一日正是臘月二十四日。郭府上下齊動,忙著準備三牲祭品,新元儲貨。俗語有稱「官三民四船家五」,說的便是官府在臘月二十三日,一般民家在二十四日,水上人家則為二十五日舉行祭灶。
待得準備停當,郭太公領著郭盛與小妹祭拜祖先,供奉灶神。肖遙卻只得一人在外等候。他雖是與郭家親厚,但終不是郭姓之人,那祠堂卻是進不得的。待到晚間,大開筵席,眾家人已是俱皆放下手頭做活,便在外間另擺大席,一同相慶。直吃近月上正空,方才散去。
肖遙身逢佳節,心中卻極是苦澀,便於席後自到花園發散。遙望天際冷月清輝,不由得愈加思念雙親。料峭的夜風吹過,禿枝上的殘雪飛起,飄飄揚揚間紛紛灑落一片晶瑩。萬籟俱寂之中,卻有冬夜特有的一種莫名的聲音響著,一陣一陣的孤寂,便如潮水般,惶惶的闖入心間。
下集預告:美人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