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遙進的屋中,但見屋內四壁空空,只在左廂搭了一個土榻。上面一個蒲團上,老和尚正自盤膝而坐,微笑的看著他。
肖遙看了老和尚一眼,心中忽然有股古怪的感覺,便似是這老和尚換了個人一般,滿面俱皆洋溢著一股祥和薰然之氣,與白日所見的清奇大不相同。心下雖是奇怪,卻仍然是恭敬的施了一禮。
德堪長老微微一笑,請肖遙在對面蒲團上坐了。這才合什一禮,道「今日請檀越來此,一是為了感謝檀越解惑之德,二來卻也是為檀越解惑。」看著逍遙露出愕然的神色,遂輕輕的道「檀越是否感覺自己身體大是不對,似隱隱總有股氣流波動呢?」
肖遙凜然一驚,目注德堪,緩緩道「長老如何知曉?這可是與長老有關嗎?」德堪高聲宣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小檀越想到哪裡去了。這般機緣又豈是老僧所能為之。」說著,不由的微微搖頭。似是對肖遙這般想法深深不以為然。
肖遙臉上一紅,施禮道「長老恕罪。只是學生身上忽的多了這麼一道莫名其妙的氣流,心中甚是不安,究不知是福是禍,心中忐忑,故而著急。並無對長老不敬之意,尚望長老諒解。」
德堪和尚又是宣一聲佛號道「小檀越不需抱歉。檀越對老僧有點撥之恩,便是有些什麼不當,老僧也斷不會對檀越生怨。」頓了頓,又道「小檀越身懷之異狀,卻要從一段傳說說起了。」
微微一頓接著道「相傳昔日佛祖遍游各地,普渡眾生。某日行至極西之巔,忽有鄉人攔道,哭訴被山中一個凶獸所擾。那凶獸體如猛虎,身形巨大。能放出日月之光,吼叫聲如雷鳴霹靂。生性嗜殺,殘暴異常。鄉人累受其害,不能活命。聽聞佛祖身俱大能力,故而前來哀告,求佛祖降服此獸。佛祖聞聽,便即獨身進山,果在山澗處,見到此獸,卻是一隻夔獸。佛祖念其修為不易,百般勸解,奈何其凶性太盛,並不服從。佛祖無奈下,只得施展大能,將其制住,以天火煉之,化為一顆內丹。只是那內丹卻仍是帶些凶戾之氣,佛祖便將之封於山底,以磨其戾氣,鄉人始安。佛祖曾言,此內丹天性主凶戾,人若得之,頓生莫大能力,卻也易為其改變心智。故而封之於地,不使其現世。自那之後,不知多少人對這傳說動心,窮畢生之力,孜孜以尋,卻終是不果。日間,老僧自檀越身上,卻是感到了一股極強的殺性,然卻總有一股佛意與之相互制衡。】想及這個傳說,這才以言探之,不想這夔獸內丹當真是有其事,竟還被小檀越所得。此之謂一飲一啄,莫不天定啊!善哉,善哉。」說著已是喟然而歎。
肖遙聽的腦袋大暈,他對佛教實是瞭解的極少,只是老和尚言中之意,卻是聽的明白,似是自己無意中得了那凶獸的內丹,這才有了這般能力。只是這能力貌似很有些副作用,然而自己卻是並無所覺。
當下急急問道「敢問長老,這所謂的夔獸內丹,又如何使用?晚生除了感覺身體似是比之以往好了很多外,便是千杯不醉了。卻再無其他感覺。」
德堪大師聞言,緩緩搖頭道「既是傳說之物,從無人得見,老僧又怎能得知如何使用。」抬眼見肖遙面上一片氣沮,不由微微笑道「此所謂內丹不過是傳說之事,又如何能做的數,以老僧察之,似只是兩股內氣糾結而已,並無什麼實物。」
肖遙心中暗暗鄙視,什麼內丹,原來卻是老和尚聽說之事,連他都是不知其中關竅,如何又能確定便是自己所得。心中想著,面上不由便有些淡然。
德堪長宣一聲佛號,開聲道「檀越不需擔憂,那所謂內丹之氣,只是使人憑空多出些力氣而已,檀越身體之改變,亦不過和佛家灌頂後的結果一樣。況且老僧觀檀越之面相,實是異人常人,似是不在三界中,跳出五常之外。便有些小小不利,也定會逢凶化吉。須知靈物擇主,非是任何人皆能承受的。」
肖遙聽他這番話,心下卻是一跳,不由的再度重視起這老和尚。自己從後世憑空降到這個空間,可不是不在三界中嗎。這老和尚能憑著看相,便能看出這些,實是有些本領,不容小視。
眼見他說的玄乎,不由半信半疑的問道「長老即精於相學,敢問學生之相又是如何?」
德堪聞言,微微一笑道「檀越紫透華蓋,眸正神清。實是有大機緣之人。但煞氣隱於後,想來定是難逃狠斷果決之事。老僧本待勸檀越入我佛門,日後必成一代高僧。只是見檀越血氣隱現,桃花暗隱,卻終非我佛門之人,可惜可惜。」說著搖頭不已。
肖遙聽他說要勸自己出家,嚇了一跳,及至聽說自己非是佛門中人,這才大出一口氣。
德堪眼見他的模樣,喧聲佛號道「檀越勿需擔心,老僧又豈能強人所難。只是相傳這內丹煞氣委實太濃,檀越異日若是行那殺伐之事,還望檀越善體天心,少造殺孽才是,阿彌陀佛。」
見肖遙點頭應了,只是神色間卻似是並不在意,也不再多言。他即已了悟,便知世間事皆有定數,非人力可以左右。微微一歎,卻是自懷中摸出一個布包來。
輕輕的雙手摩挲著,似是撫著愛人的秀髮。良久,抬眼看著肖遙道「檀越今日助老僧之情,無以為報。這乃是昔日老僧尚未出家時,得的一件物事,不過是些武功小道而已。今檀越既是身懷異種之氣,這本武功圖譜,或可能幫到檀越。老僧今將其贈與檀越,也算還了今日你我相見之緣。」說著,將那布包遞了過來。
肖遙聞聽武功二字,眼睛已是大睜,他白天便暗自猜測,這老僧恐是身懷絕技之輩,現在熬了一晚,終是聽到自己感興趣的事情,心下頓時來了精神。聽的老僧要將這秘笈送給自己,有心要謙讓一番,卻終是忍耐不住那巨大的誘惑。看了老和尚一眼,方才輕輕接過。
老僧看著他接過後,卻並未急於打開,心中不由欣慰。這少年毓資靈秀,更兼知書守禮。處變不驚,臨事不亂。天下又出一奇才矣。
示意他將那秘笈收好,這才緩緩道「這本神照策,乃是記錄內氣搬運之術,習之當能身康體健,益壽延年。上面尚有一套步法,一套身法,權作保身之用。以檀越資質,本需苦練三十載方有所成。只是如今檀越身俱異種之氣,不妨以此心法催動,或能收事半功倍之效。」
說到這,見肖遙面現歡喜,遂輕歎道「檀越也莫急著歡喜,你此際體內之氣,雖是沛然雄渾,然卻終非你自身修持而來。故而,檀越雖能快速越過進門之關,然後面修持必然進境不快。所以,若是檀越要想日後終得大成,當穩步而進,休要急躁。切記切記!」
肖遙大喜,躬身謝過。德堪抬眼望望窗外月色,眼見已是天將三更。回頭道「今日與檀越良宵一唔,相見之緣已盡,檀越可自行離去,老僧便在此常為檀越祈福了。」說著,已是閉上雙目,不再說話了。
肖遙一呆,未曾想這老僧說停便停,眼見人家已是下了逐客令,當下也不好再賴在此處,遂起身恭敬一禮道「今晚得長老厚賜,學生必不敢忘。日後若有需學生盡力之處,學生當盡力而為,以報今日之德。學生這邊告退了。」說罷,深施一禮,這才轉身而行。
身後傳來一聲佛號,肖遙身子一頓,又道「長老金玉良言,學生記下了。山高水長,有緣來日自當再來拜會。」說罷,再不停留,直往外揚長而去了。
到得院外,卻見那小和尚仍自立在門邊等著,見他出來。合什一禮,便帶著肖遙原路而出,將他送出大門。
肖遙走出大門,再次回望,看著昭德寺那莊嚴的身影,在長明燈的映照下,金碧輝煌,宛如迷幻。不由輕吁口氣,只覺今晚之行,似真似幻。只是伸手摸摸懷中的布包,方覺真實。
心中對這神照策甚是期待,當下快步返回。到得客棧,自有那店伙開門。肖遙腳下不停,回到房間,將布包打開,卻見一片龜殼靜靜的躺在其中。
將燈光挑亮,就著燈下看了起來,這一看不由的大喜。裡面果然像德堪大師所說,記載了一套行功心法。另外還有一套四象步,卻是應敵之用。來來去去雖只四步,卻是往來繁複,衍生萬般變化。
忍耐不住下,就在地上走了起來,哪知方才踏出一步,便覺腳下一絆,險險摔倒。心下一驚,這才知曉什麼叫知易行難了。遂回身坐倒案邊,只在心中一遍遍的過著,將之記熟。
待到記得差不多了,再看那身法,不由的大樂。這身法簡直便是為他量身而做,名字便叫逍遙游,卻是一門輕身功法,只是卻要內氣運行相配合才行。
他心中歡喜,遂不再去看其他,只顧找著內氣搬運之術,看了起來,隨著心中默念心決,只覺體內那股往日來無蹤去無影的氣流,終於是緩緩的動了起來,只是速度卻是比蝸牛爬快不了多少。
他閉著眼睛默默行功,不知過了多久,耳中忽聞外面雄雞高唱,那功法也恰恰是行了一圈,完成了一個周天。睜開眼睛,只覺渾身清爽,渾沒有一夜沒睡的疲乏。知曉定是這功法的效應,心中歡喜。
耳中聽的外間,人語聲漸漸多了起來,起處尚是幾處,眨眼便已是沸沸揚揚一片,嶄新的一天,就這樣突兀的闖了進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