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三娘子盯著靈龍女沉吟半晌,方才開口問道:「我見你目不能視物,怎能觀覽的典藉,且還能如此快法?」
靈龍女為三娘質問,倒不曾惱,只恭身垂首答道:「弟子目不能視物,但好在雙手還算靈活,但凡書典上有些油墨痕跡都能用十指觸探知覺。」一旁的阿蠻膽大,見三娘子開口便道出師姐身有殘疾,心中不忿,忙在旁高聲道:「是的!是的!姐姐看書可快了!小蠻親眼見到的,那《內景元宗》姐姐也是在一個下午別辯認熟了的!」
「哦!」三娘子聞的阿蠻提師姐爭風,不但不惱反倒露出些喜色,當下再問道:「你即得說那下半卷有提到一處隱敝的所在,且說說到底位居何處啊?」
靈龍子雙目雖然失明,但辨聲度意已知三娘子並沒有嫉妒忌憚自己的意思,到此刻反揚首微笑與三娘子道:「若弟子猜的不錯,該是『雲夢澤』!」
三娘子聽罷呵呵一笑道:「八百里洞庭湖,如此廣大,你卻到哪裡去尋找?」
靈龍子回答:「弟子這兩日也在翻揀靜心回憶歷代經史,有心想繪製一幅地圖來,只是不堪造化,質陋淺薄,到如今還是沒得多少進展!」
三娘譏笑道:「你這孩子這些話說出來不是打你兩位師長的嘴巴嗎?他兩個不學無術,連字都識不得幾個,今卻得了你做門下,真是幾世修來的福氣!」說完又笑對張入雲道:「這孩子是你新收的弟子?」見對方點首,不由讚道:「到底還是你有些眼力,你二雲觀今後有了她,可少走多少彎路呢!只是太便宜這老與我作對的雜毛師兄,你一點功夫盡在外門伏摩功夫上,倒是內養修煉,今後好處更多!」
當下也不顧浮雲子臉上窘迫,遂又和聲與靈龍子道:「你即這麼本事!可願意到我芙蓉谷來坐客數日,我為這樁事也煩惱了好久,如你做我臂膀,想來總能讓我少操勞一些!」
靈龍女回首徵詢二位師長意思,就辨得師伯浮雲子已是將頭一陣猛點,可後又搖手不已,急於形色連擺手勢,只恨他以為自己這位師侄目不能視物,不能領會自己意思,可靈龍女早已能可感觸氣流變化,明曉對方動作,自己師伯這邊廂再有動作,她已領會的意思,當時便與三娘子拜道:「能得娘娘指點進益,自是靈龍心願,只是那四篇鐵券,弟子斗膽,等日後娘娘道成,還請發還我二雲觀才是!」果然三娘見靈龍已曉得《內景元宗》四幅鐵頁的功用,不由臉色猶豫不定,一團煩惱。而靈龍女早開聲安慰道:「至於娘娘坐下兩位弟子,我師長定會妥善安排,不令娘娘您煩惱這些身後事!」
三娘子不料靈龍女竟將《內景元宗》勘的這般通透,她狐性好佔上風,思忖其中意思,雖是覺得自己有些吃虧,但為此自己一雙弟子日後又得有了照料,二雲觀目前日益盛隆,日後恐還能獨佔一方,二位觀主又是修行的正經功夫,若能將子弟托負與其門下照顧導其正途,正好了自己一樁心頭大事。且雖則浮雲子老道士有些精滑不牢靠,可二觀主張入雲卻是言諾千金,為人正義守誠,能得其一言倒不怕他二雲觀反悔。
想到這裡,忙把眼看了看二人,就聽浮雲子早嚷道:「不錯!不錯!我這師侄說的明白,三娘子但有些托負只著落在我兄弟二人身上。」說著一拍身旁兄弟肩膀,又笑道:「入雲,你說是不是這個意思?」張入雲見兄長聞寶眼開,一張嘴便將兩件麻煩事應承了下來,心裡本還在猶豫,可兄長即已開言自不好不從,當時也只得點了點頭。
見二觀主點首,三娘子疑慮盡去,當時便起身道:「即如此,我也不在這裡多耽擱了,你這孩子此刻便隨我走吧!也不用收拾些什麼,這二雲觀上但凡有的,我芙蓉谷中一樣也不得缺,若沒有的,只怕我芙蓉谷還能多添兩樣來!」
浮雲子見她臨走還不忘刻薄自己道觀一番,正在吹鬍子,身邊兄弟卻開口道:「三娘子包涵,入雲外出多日還不曾與靈龍面授一些機宜,且請三娘先回谷中稍待,不多幾日我便親送靈龍到府上如何?」
三娘子聞聲望了張入雲一眼,她知這位二觀主雖看似有些木訥,但內裡卻比他兄長還要精細,如此吩咐其弟子自有深意,想至此,嫣然一笑,遂又道:「即如此,賤妾便不打擾你師徒二人授藝了,到時我芙蓉谷也掃榻相迎,定招待些別緻細巧與先生,不然枉為令兄長一番心痛今日這兩盞玉露了!」說完也不顧浮雲臉上難看,盈盈一笑已是腳蹤淺淺,平步香塵踱至廳外,一拂袖,便見她足下彩雲堆湧,簇捅著佳人如一抹輕雲徑往芙蓉谷去了。
浮雲子見她臨行前露了這一手本領,知自己隨與她同時修習《內景元宗》但功行卻相差實在太遠,心上悻悻,但口中仍就驚道:「哼!這狐狸不過三四年功夫,便得了這般火候,不怪她有膽子在我兄弟面前還這般端架子!」再又回首與靈龍女問道:「靈龍賢侄,你且快些說說那內典最後半篇到底是述了些什麼緣故?」
靈龍女見大師伯相問,忙回道:「弟子淺陋,初拜在師長門下不知道門深淺,但有一些省悟也不敢妄言,但依弟子一些見教,那最後半篇該是修煉靈丹的法門,至於雲夢澤要緊所在該是傳聞中的離合神光,三娘娘八百年道行,一生守貞慎節,今得內典正宗,以弟子度算該是她修行到了,一旦得了神光便可修成通天狐,位至仙班得成正果。」
浮雲子聽得三娘子功行火候,竟可成道,見被人搶了頭去,心中不忿不無嫉妒道:「哼!不想這狐狸倒得了本事,竟能得正果,如此說來,靈龍賢侄這一去幫她譯經繪圖,她卻只將個原屬我二雲觀所有的鐵券交還,這可實在太便宜她了!」話到此處,忽又想起一事,忙再問靈龍女道:「賢侄至後這般愛惜那四幅鐵券,不知到底何事?那鐵頁子又有甚功用呢?」
靈龍子見到了這時節師伯還在打這些小算盤,心正作笑,再聞詢問忙答道:「這四幅鐵券是真人當年費盡心血製煉,其上妙法精微,不只載了字跡,還是修成昊月星羅陣的重要法器。弟子近聞師伯已得了清淨台,雖說再修星羅陣都是一樣護法作用,但到底多一層防備日後更緊密些,何況星羅陣還可用來困敵,若能取用,也長我二雲觀一門威力,只是弟子方才擅專未用稟報師長,還請師長責罰!」
浮雲子聽得明白,見靈龍子自責,忙樂呵呵的搖首道:「無妨!無妨!今後這般擅專的舉動,賢侄儘管放開手腳去做,萬事有我,定不教你師傅知曉了責罰你!」老道人因方才兄弟曾有言要授靈龍子本領,今見諸事完備,便欲領了祝玉柔先行避過。不想張入雲慢將他喚住,面上露了些煩惱,看了二雲觀兩位大弟子半日,方終按定了主意,與他道:「兄長且隨我去艷娘哪兒一遭,我有幾樣事要和請教兄長和艷娘的意思!」老道長見他說的慎重,雖有些懼怕艷娘,但也沒奈何只得一同前往艷娘臥室。
待眾人扣響艷娘門首,見有這多人同來,倒讓佳人一驚,再見張入雲臉上有些尷尬作難的神色,又見浮雲子與二雲觀最靈秀的三位女弟子盡皆來了,心中豁然省悟,只聞張入雲開口求告道:「有一事想與你商量,不知……。」卻不耐艷娘已是不耐煩道:「不就是幾粒龍虎丹嗎?也沒見你兄弟二人這般沒眼力的,搬動這多人來,只怕我不願意嗎?」
張入雲不料艷娘這等聰慧,轉眼間便知自己心意,為此也不再尷尬,直聲道:「你即知道那就不用我再多言了,我見玉柔幾年功夫本領大造,欲提撥她一紀,至於靈龍也是我偏心,為她有些靈秀,近日又有用著她處,所以想事先佈置一番。至於下余的一粒當由你處置,這龍虎丹有你當日調理才多得了這幾粒,怎樣打發如何也得聽聽你的意思才行!」
艷娘不想張入雲還留了一粒與自己,倒是有些意外,只口中仍冷笑道:「只是聽聽我的意思而已,何必又來問我?我知道你想成就她二人,日後你不在觀中,她姐妹兩個好做這老雜毛的膀臂,哼!就怕這浮雲子以後羞愧的無地自容,一雙弟子卻比自己道法精強。不過如此反倒趁我的心,你即出口,便這麼辦吧!」說完又打量了一番阿蠻,雖也有心相助,但一來如此太過褊袒張入雲門下,二來阿蠻身形資質是三女中最好的,龍虎丹與了她反不能盡得藥力,略一思量便也得了主意,又道:「即是還有我的一粒,那好,你且拿來!」說話間得了丹藥,便踱向窗外,摒指打了個忽哨,頃刻間便見得廊外一道白光疾馳,還未等張入雲眾人看定,就見白猿已拜倒在艷娘門戶外。見此,張入雲兄弟二人即刻為之一笑。
再聞艷娘莊了聲與白猿喝道:「我知道你這牲畜這兩年道行精進,又開了人口,想當真做起人來,先時張入雲曾吩咐你,要我相中一名姓于你。哪好!我想了半日,你腿腳快捷,用來看家護院最是相宜,還是取個『旺財』比較貼切,又添喜氣……」未想艷娘話才說了一半,那老猿已是苦了一張臉將個星火般通亮的雙眼連閃個不停,後又悄悄轉首,直往張入雲一面遞眼色。艷娘見它在自己面前作做,當時罵道:「怎麼?我親賜名姓你還敢有不滿意?哼!即如此,那就『來福』好了!只是比『旺財』終要差著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