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在山頭上久立,紅蓮是個急性,一心想著追索回自己的蠍尾,趁百草不備,倒傳葫蘆即時便將個老道人丟了出來。張入雲見她如此,不由一陣搖頭,歐鷺子這一和傅潔羽打了照面,便等於是把他師徒二人也拉扯進來。夏超光此時因得了兩樣寶物,正在歡喜,見又把先前三尺道人傾了出來,他並不認得那人是武當長老,見老道氣急敗壞生相滑稽,就笑道:「這猴子也似的牛鼻子都做了些什麼,卻讓他犯在張大哥手裡?」他這邊話音剛落,頭頂便挨了林傅羽一記,斥聲道:「這裡這多長輩,那裡輪得到你來多口。」張入雲見林傅羽果然面顯難色,知他定是認得鷗鷺子,回想起來他還是峨嵋掌門的子侄,卻是叫他難做。
好在那道人此刻被紅蓮姐妹二人折磨的夠嗆,早不記得傅潔羽這般後輩,他到底年歲長了,經歷豐富,知此時不合強掙好漢的,落地只不開口,靜待眾人發付。紅蓮見他裝死,手中一緊便將赤鏈扯動,鏈子一端還鎖著老道肩骨,當時痛的他呲牙裂嘴,老眼一陣亂翻,終是前輩高人,到了這等地步,雙目開合還是一陣精光四溢。夏超光從旁看了,這才知道老道人來歷只怕不小,又見師傅臉上早已掛霜,想著先時失口,腳步挪移已藏到了林傅羽身後。
張入雲見紅蓮出手折磨道人,忙伸手阻止,上前一步道:「歐鷺子,我三人你都該認得,你與我弟、妹仇怨自不心說,就是你在雷音洞為貪心相助玉音殘害香丘一事,我便也該取你性命!如今你到底將我義妹的昊月鉤收藏於何處,還是快些交出來?免得多受苦?」
那鷗鷺子自被張入雲一拳打倒,到此刻身體氣血還未調順,他是武當兩代長老,在其眼裡面前少年只不過是個不入流的峨嵋小徒弟,此時仗了謝紅蓮與申百草的氣焰竟也敢來喝問自己,多年自狂自大的慣了,哪能受得了這閒氣,聞聲只將香瓜般大小的頭一扭,滿臉的不服,不作一句回答。
紅蓮見這老兒竟不將兄長放在眼裡,俏眼生赤,只一頌動真言,縛在老道身上的赤鏈即時便濺起一溜赤火。鷗鷺子本為功行高絕,可避水火,無如這赤鏈乃是紅蓮一樣至寶,所生的也是毒火,先還不當在意,可瞬時老道士便知道厲害,再忍不住連聲嘶叫,就見火光之下,道人顱枯赤釘根處,便生的一小人與釘下,青灰一色被赤火灼大的越來越加蒼白,時間不大身形已漸透明。
張入雲見此知此是道人元神,如再為紅蓮赤火焙煉幾百年的道行都得附諸流水。雖說這老道人可恨,但到底自己連受秦紅雪恩德,又不願紅蓮與武當結下深怨,為此忙將其止住。待火焰熄落後,再與道人說道:「鷗鷺子,你多年行走江湖,總該知道些分寸,我看你心貪也不是什麼真正硬骨頭的人物,早些將昊月鉤下落告知我等,待覓回神鉤,我便囑我義弟、妹將你放了如何!」
他這話說的鷗鷺子兩眼便是一跳,百草聞張入雲要將老道放了,因生性仁慈還不怎樣,紅蓮於一旁聽了卻是大不自在,忙要開口,卻聽義兄擺手勸道:「我自有善處,紅蓮你還是聽為兄的一回才好!」得了此話女子雖還有些不情願,但到底忍住了氣性,百草見她慎怒,忙上前細語安慰。而一旁少年見她天生凶性,至此卻還能聽得進自己良言,心下也自欣慰。如是才又掉轉頭與老道人憤聲道:「如你還要相強,我也不折磨你。我自習得金針異術,只施動金針將你元神禁錮,百竅皆閉,以我能為,只尋一地徑萬丈深淵丟了,好叫你永世沉淪地底,無始無終,你就在幽冥深處做個一輩子不死仙吧!」
這話說出才聽得紅蓮有些歡喜,一時已自開心展了眉頭。可老道人聞聲則是一額頭的冷汗,張入雲數年來多經風雨,一身氣性已被澆打的剛毅無比,方才一席話雖輕,但聽在道人耳朵裡卻像是在撞鐘一般,聲音沉凝不見一些異樣,顯見對方當真說的出做的到,激令令打了個冷戰,終是忍耐不住說道:「你說要將我放走!你可做的了你弟、妹二人的主!」
少年人聞言大笑道:「我即說的出,自然能做他二人的主!且不但將你放了,還命他二人再不對你有一絲傷害。」說話聲中,百草已是點了點頭,紅蓮雖不願意,到底冷嗤了一聲。
見此老道人才得心安開口道:「那神鉤是被乾坤教顧絕塵強行騙走的,本來我要以此物換他一味兩千年的首烏,不想他卻拿了東西反悔,反還要倒饒我一粒藍田玉實才得答應,我前年用雷鏡換了太行夫人的玉實,兩次往打箭廬尋他,可都不曾得見,顯是這老兒巧言騙我!」
張入雲聽他說的顧絕塵名字,忙回顧身旁傅潔羽二人,但見師徒兩個一陣點首,知其人就是顧老人兄弟,不禁笑道:「如此倒好,此一去倒省好多事!」可面向鷗鷺子時卻又橫眉冷對喝聲道:「只是你這老道被人騙了卻一點也不冤枉,兩千年的首烏早該成了形體,卻被你二人當做貨物一般的買賣。」一語說的百草面色即是變了,紅蓮手快,當時手起便是一記赤雷,虧得張入雲手快再引天罡劍將其引走,沒將老道人打個殘廢。
百草見老道又引得其姐慎惱,為防再鬧出事端,忙將葫蘆顛倒,道人隨之便被攝了回去。張入雲見狀,也將手中天罡劍倒提交在紅蓮掌中笑道:「且先消消氣!等這裡事完,我自會處置這老兒,保他到時痛徹心肺!紅蓮你且先這天罡劍收了,到底是上清教下祭煉,不是平凡頑鐵,到時如與頑敵,也可借這寶劍試練。」
那天罡劍確是人間仙兵,又經歐鷺子數甲子淬煉,早是爐火純青,為道門下威力至大的兵刃,此番能被張入雲輕鬆得手,也是為老道這多日來被姐弟二人追趕逼迫至心力交悴的緣故,不然縱是少年人能擊敗道人,卻也絕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紅蓮將長劍提在手裡略作展動,便是一圈圈光暈四周蕩了出去,想得這飛劍當日傷了自己,銀牙一作滿臉俱是怨氣,可如今終是將道人生擒,心裡也甚得暢意。
張入雲見終將她安撫,即回過頭與傅潔羽師徒抱拳道:「如今這取探打箭廬一事由小弟專斷,攜同了義弟妹一同前去,還請傅兄見諒。」
傅潔羽正在為張入雲方才一番話裡多有生冷邪異心驚,見他轉眼又和了色,這才知道幾年下來,對方當真日進千里,無論內修外功都到火候,今番已然作就,自己怎好拒絕,何況張入雲事前還是一為自己助益,聞怕便即點頭道:「如此自是最好不好,張兄弟太過禮貌周全了,我也正在為超光除出茅廬好些不穩當,能得令弟妹相助,自然更加妥當!」
當下裡人物聚齊傅潔羽又急著回山覆命,便也不再耽擱,即時起程往括蒼山腳下百里外的打箭廬飛去。張入雲兄妹三人都是道法高強,身輕靈便,只一起身便是飛縱流星一般的身手。五人中夏超光法力最弱,自是漸落於人後,為此張入雲正待示意紅蓮姐弟緩行,未想百草自空中一折已將夏超光身勢攬起,化白虹當先走了,紅蓮與他日行如此慣了的,旋即也作了紅雲呼嘯而去,反落下張入雲傅潔羽二人在了後頭。二人是眾人裡唯一能鎮守的住門下的,見狀趕忙提速追趕生怕前首三人去得早了伙出事來。
張入雲快腳自不必說,可未想到傅潔羽自起程也是不落於自己身後,仍少年人幾番提力也一直並駕齊軀不離左右。至此時張入雲才知傅潔羽也是一般的深藏不露,無怪顧老人能命他一個後輩弟子下山行清理門戶大事。可這邊廂二人還在顧忌,前頭便已出了事,就聽空中一聲鳥鳴,隨之銀雷赤光大作,當先而行的紅蓮三人已是與敵爭鬥了起來。
張入雲二人見之大驚,忙紛紛化了火星自電射而至,待落身時,便見紅蓮與百草紛紛聲底施動神雷,正在相擊空中一尾巨鶴,一旁夏超光也是提了巨刀在手,呲牙咧嘴隨時便有揮刀相助的意思。當時傅潔羽便開口問他是何道理,超光恨得牙咬咬手指著空中巨鶴道:「弟子剛才和百草……小師叔飛的好好的,這潑鳥也不知那裡飛來的,一個電射從雲頭栽落便來啄小師叔,要不是謝師叔見機的早用紅雲將其排開,小師叔就不被它啄傷也要吃些小虧!為這樣,這回子才斗在了一處!」
傅潔羽抬頭眼觀俊鳥,但見巨鶴足有兩丈身軀,且為其神鳥羽輕,身子雖巨,卻在空中刁滑已極,任紅蓮與百草二人怎樣雷聲震天也未將其擊傷,每遇有疏忽竟還有見害之意。可一身鋼毛鐵爪,端的是威武非常,尤其一方丹頂,更是如端了顆奇巨的紅寶石一般,眩目瑰麗,每每生的紅光皎潔竟還能將神雷偏倚,顯是得了氣候的仙禽。
正當傅潔羽見自己一時岔不上手,欲與身旁張入雲商量,未想少年人卻是一臉迷茫看了那巨鶴半日,事後再又皺了眉頭,面顯慎怒,先上前令義弟、妹住手,單掌揚動,頓時手中生出一徑白虹,旋即扯住巨鶴一爪。那鶴見為敵人仙法擒住,大驚,連忙展開鐵翎欲行飛遁,無如張入雲這光卻是先天一氣,並不是法術一流,見巨鶴要逃,再伸一掌,凌虛探處便是一陣狂風大作,即將巨鶴吸在掌底。還不待俊鳥回過意,少年人已是當先罵道:「你這不省事的牲畜,三番兩次害人,雨姐姐人呢?等到你主人面前,再叫雨姐姐好好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