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 龍騰四海 第五十五回平地起風雲 荒茫遇明星(拾貳)
    這番話觸了素秋隱痛,聞言秀眉一垂,縱是臉上紅黃斑點密生,也盡顯了哀色,憾聲道:「可是難女到底自幼雙目失明,從未見過這世上的一寸陽光,就怕練得再精深些也是沒什麼用處!」

    張入雲搖首道:「你也不用害怕,要知你少了視覺,反助你少了好些煩惱,五色令人盲,你胸中無有一物,更能得求上進,雜念不生。何況只要你在功力再精深些,真氣盈滿順天承地,縱不能復明,也可與常人一般查知周圍一動一靜,我當年也曾雙目失明過,後來尋了善法,倒並未因目不能視而見困窘。」說到此處時,張入雲見素秋臉色有異,知對方一定有心求救,想至此,不由皺起了眉頭,只為他此般異術,是以自隱娘處得來的以肌理呼吸的奇異法門為基礎,算來已有一半入了邪道,自己有異將素秋引至武當秦紅雪門下,習得這般異術的話,反為她異日內功根基不美。

    如此只得換言道:「只是我這法子不適合教習姑娘你,但你也不用心急,秦前輩為武當、崑崙兩門長老,道法高絕,定有別的奇術相傳,以代姑娘耳目。」果然素秋聽罷臉上露出些許失望,張入雲看在眼裡,心中也是一歎。

    當日張入雲再悉心授教女子白陽圖解,張入雲本意只想再傳她十式左右,以求穩固根基,不想素秋聰明絕頂,又經了昨夜一番坐悟,竟輕輕巧巧的將後余十八式學了個乾淨。要知白陽圖解前二十七式為修練者最博大精深的基礎,內中搬運氣血,調弄真氣的法門更是複雜無比,光只將內裡行動運氣的諸多手法記得便非常人所能辦到,張入雲資質也不算惡,當年也足費了一個多月才將十二式圖解記會背熟。可眼前如素秋這般,不但一教就會,且還操弄熟練,少年從未想過天下竟有這等奇才。事後再問,果然素秋自幼於家中便飽讀經書,更有過耳不忘之能,如今得張入雲言傳口授,悉心指教,自然更不在話下。可到底因未能得張入雲代眼的奇術,有些遺憾,待黃昏時分,張入雲已將餘下的十八解傳授完滿,雖天色還早,也還是早早打發她回房中自行領悟,如有疑問再來問自己。

    到了晚間各人回房中安寢,夜來,上半夜寂靜無聲,可到了下半夜卻忽地刮了北風,張入雲坐臥房中聽得隔壁門首輕搖,知有人出了屋外,聽腳步正是素秋,因屋外風大,少年人少不得起了身,挑破一點窗紙,取眼向外張望。

    就見黑暗中素秋背景婀娜,一步步行至院前大樹下,取手撫著樹幹似在回想心事。張入雲見她半日不得異樣,知她出得門外只為散心,正待回身,卻見一陣狂風刮過,將個一地樹綠葉掃落了好些,黑暗中飄落了好些於素秋身旁,誰想女子正滿懷心事,心中鬱鬱見落葉纏身,雙掌齊揚,如拔冰弦一般在空中展動,即刻間滿身綠葉除有一兩片為功力不純移散一旁,其餘盡都收在其掌中。張入雲在室中見她不過兩日功夫,便將一門澆雨梨花指練得這般精純,縱是幾日來早已見怪不怪,如今還是睜大了一雙眼睛。

    可素秋只將手中綠葉輕輕放落在地,並不為自己功進心喜,只垂手斜倚著樹幹,月光打在其面孔上只映得她臉上一片雪白,再不見平日裡一些斑點,縱是張入雲離得她遠,也可一眼看出她麗質天生,實是個絕色美人。可到底雙眼空洞,是一大缺憾。

    張入雲駐目素秋良久,卻見她都是在樹身下靜立,待那夜風渡過,過得不久便烏雲遮月,開始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先還只是幾個雨點子,不久雨勢漸大,掛在樹枝頭,好似一串銀珠滴落在佳人肩頭,雖是江南暮春天氣,但夜來風雨仍舊寒氣侵人。

    不想素秋並未為寒雨見愁,反倒臉上露出興奮的表情,掌心向天承接著落雨,本是駐足半日的身體,此刻也在雨下輕快的邁動了起來。張入雲在房中瞅著,自己當日也曾目盲,自然知道她是在為何事興奮。是以只在一旁觀望,並不上前阻止,可時間一久,見雨越下越大,佳人還沒有一些回房歇息的意思。少年人無奈終是踱步出了房門,他腳步雖輕,但一置得雨下也立時被素秋發覺。

    「這雨越下越大,姑娘還是早些回房中休息吧!你這幾日精煉內氣,雖然如此下去身體只會越發康健,但你才剛動氣,若在雨下淋久了生起病來,卻比常人還要嚴重的多,還請安心保重身體吧!」張入雲近身道。

    素秋見張入雲起身前來,忙回道:「難女資質愚陋,夜間行功總覺神思不寧,端穩不住,至後終忍不住起了身,於庭院中透氣,不想反打擾了恩人靜養,還請您見諒!」

    張入雲笑道:「你做的很對,修道人最寂心火狂燥,你有了心事,便止了習練外出散心乃是正理,不然若岔了氣,哪才叫凶險呢!我以前曾經激進強運過真力,其後的苦楚,真是深有體會!姑娘若有心事還是極早排遣的好,不然會對行功運氣有大妨礙!」

    素秋聽張入雲語氣,好似多知自己心事,想至此,便也不再作聲色,柳眉一皺便直言相告道:「不瞞公子,我一年來在西湖花船早當自己身死了一般,從沒想過會有得救的一天,且我親人盡逝,縱是逃離苦海,活在這世上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能做些什麼?張恩公!您所說的那位武當秦前輩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物?我日後縱是得了仙道,又有什麼用處?」

    張入雲見她果然是在為自己日後作難,沉吟半晌也想不到個好說辭,只得慢慢說道:「你之所問,我道行淺薄也說不出個所以來,秦前輩是當世高人,想來定能給姑娘你一個滿意的答案。不過照我生平,亦是有太多錯漏,但仍是活到了今日,只我一口氣在,定要將往日愧欠補上,姑娘你不知日後如此自處,但即為我多事救出花船,總不能自行了斷,尋死吧!換如是我,雖不敢自詡聖賢,強渡救人,但即會了一點本事,總要為含冤人伸口惡氣。要是素秋姑娘裡只為自己孤身一人,不好排遣寂寞,武當山上已有我青蓮侄女和叮噹姐妹,再不問用為此煩惱的,何況還有二雲觀與百花谷兩處都有我手足好友,兩邊人物好些,待日後姑娘有暇也請一定來玩!」

    說到這裡張入雲才覺得自己有些自說自話,忙又笑道:「呵呵,我說的倒有些輕巧了,萬一秦前輩不肯收留你,到時卻叫姑娘你尷尬呢!」

    素秋聞言忙恭身道:「難女哪敢作此想,就算秦前輩不收留也無妨,反不如拜在恩人門下倒叫賤婢安心!」

    張入雲連忙擺手道:「這話千萬不要再提,我道法不堪入流,哪能收得弟子,何況你也只比我小著幾歲,又是天生麗質,更是沒有可能的事!」說話間,又想起浮雲子此刻已是受了五位女弟子在二雲觀中,自己如也收了位女徒定叫江湖人恥笑,是以手越法的搖得急了。可不想對面素秋意甚堅決,倒不好打發,無奈只得想法推搪,因想著素秋每次與自己對答自稱難女,卻叫張入雲有些聽不入耳,忙再道:「素秋姑娘,我看你不要老是恩人,難女的稱呼了!一來我最討厭這些張智,二來你如此稱呼自己有些不吉利,我聽著也逆耳。」

    未想素秋聞言臉上卻露了些愁苦,張入雲先時便已曉其心意,便在旁勸解道:「姑娘若是不願意重提舊事,不如便自己改個姓名吧!無論怎樣也比得這花船娼窖裡得來的花名好的多!」

    素秋聽罷大是心動,可左思右想均又不得,末了方直言道:「不瞞公子,賤妾一時想不出個好名字,公子於我有再造之恩,還是請您替我想一個吧!」

    張入雲笑道:「替人取姓名只有父母君師才有資格,我只是舉手之勞,況且我也大不了你幾歲,就是長者都稱不上,哪能胡亂替你取姓命,姑娘你還是饒了我吧!」

    哪知這一回上卻換了佳人堅持,一味懇請張入雲開金口賜名姓,張入雲好生不解,掙耐不過,只得順口問道:「即如此,你我且一人一半,你有什麼喜歡名字,或是常慣聽熟的名姓說來我聽,也好不作忘本!」

    這話好叫素秋作難,展轉半日,方猶豫著說道:「賤妾也沒有什麼心宜的名姓,幼時家父母只喚我小名作龍兒,如論不忘本,還是這個字羅妥當些!」

    張入雲聽得其名姓中有龍,便是為之一驚,當下雙目圓睜,竟放落不下心思,素秋在旁聽得其心跳有異,心中雖有疑惑但卻不敢開口相詢,只過了好些時候才聽得對方開口道:「我有位兄長道號虯龍子,你即舊日也曾喚龍子,倒當真與我有緣,我見你兩日內便盡曉我白陽圖解前二十七解,這般靈秀聰慧當真世所罕見,不如就喚作靈龍子吧!」言畢,少年人自己倒在口中一番惦量,揣摩之下也覺這名字不俗,倒配得上素秋這般人物。

    果然素秋聞聲大喜,當下也不顧地上泥濘,已然翻身拜倒道:「即得恩人賜名,就便請恩公收下弟子吧!」

    張入雲見她忽然改了口,因先時心念閃動,倒不曾有多驚訝,可思忖一番仍舊道:「我只是救你出了西湖,至於賜名姓也是姑娘本意,就如此便做的人師傅,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況且我也功力未足,尚在修行,姑娘你又是天生奇秀,如讓我收你做了弟子,實沒有這般能力,也不配,還是收轉心意,待日後我引姑娘你至武當門下吧!」

    可靈龍女聞聲卻堅決的搖了搖頭,仍與地上跪道:「賤妾只不過是空有些資質靈性罷了,可若不得先生指教,此刻也還是一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且道法一流只是末技,我重先生的還是先生您一身的正氣與修身立世的心境,最叫弟子佩服的,弟子自幼失明,如今之幾日裡得先生指教才得些光明,還請師傅不要見拒,叫靈龍再不見方向!」

    張入雲聽得靈龍便是將身一振,遂振作精神笑道:「呵呵,被你說的我倒有些很不好意思,其實若收了你為弟子,不用費些精神便能自行進益,倒真是我平生最便宜事,昔日紅葉禪師曾道我『雲者從龍』如欲證果,還要著落在他人身上,我本當是義妹紅蓮或是虯龍子義兄二人之一,可未想你竟也得稱龍,如此思來,指不定真有造化於其內,我目下身負大事要辦,如今得了些功行,正要相召往日義兄契友相助,即如此,好!我就收你做個弟子,不過且說好了,我收你為徒卻是滿懷私心,只想異日倚重你,可沒有一點叫人好佩服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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