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 龍騰四海 第五十回 空谷遇香草 莽山屠妖龍(拾貳)
    張入雲雖又為其譏諷,但因段驚霆只是嘲笑自己,便不曾在意,只提醒他道:「此刻已近未時,我二人也已逃出這地穴有一會兒功夫了!那受創的飛猴飛行迅速該當已將我二人消息稟報其主人。段兄性高只與小弟玩笑,縱是無意今日入那太行夫人後花院,但再怎麼不計較,我倆也該早離此險地才是吧!」

    段驚霆見他急欲將藍田玉實到手,只又笑道:「你這人好沒興致,我只與你說笑幾句便要受你數落,你心思甚密只當我沒發覺嗎?先前你雖留手,但十餘枚鋼針都打在那臭猴子的骨節要緊處,方才它為逃性命才掙力飛縱,我但保它飛不出十里,便要跌落雲頭。縱要回那紫老婆處,少說還得半個時辰!哼!當真那臭老太婆來了,惹我性起,便將她這坐望鋒剷平了!絕不耽誤還你的相思債!」

    張入雲雖不曾與其深交,但卻能體會得其心性,此時段驚霆雖口中輕狂,但卻有心相試自己身世來歷,自己與對方雖有幾次交往,但每次都或多或少為其負累,可說惡感多過好感,一有警覺,自是不能將真心洩露。但張入雲到底年少,行事不願落於人後,尤其是這般心思本領都與自己伯仲之間的少年,當下也忍不住開口道:「兄之盛情,小弟實感!只是內中詳細實不足與兄道也,何況段兄也是一身的風流債,卻不知上一回琅琊谷小弟受人之托,莫姑娘奉贈的荷包,兄可有曾收到!段兄也是明眼人,只一觀其繡功便當知莫姑娘心意。」可話到此處,張入雲忽然腦裡電光閃動,竟陡地睜大了眼睛,臉上一副驚恐不可思議的樣子。

    段驚霆聞其也來調笑自己,正待還口,卻又見張入雲一臉的異樣,通不似是在熱辣嘲諷自己的意思。心中雖有疑惑,但只以當對方是在施動古怪,仍自照直道:「她自己自作多情,關我什麼事!你這人也是沒一點性氣,只一有女子求情,便俱都應承下來,如此一番是你憐香惜玉的心理作祟呢?還是有意想瞧我一些笑話,才勞動此舉?」

    他不料張入雲此時想起一事,滿心俱是驚惶失措,哪還有一些心思與其鬥口,當下只隨性答道:「男女之事,只有身墜其中的人才有資格參與,小弟縱是修行有限俗不可耐,但還不至無理狂妄到要染指段兄自家事。只是說來莫姑娘與兄相處從來都是一片熱心,兄縱不受,也不用說出這般冷人心的話來吧!」又見段驚霆欲開口,忙阻止道:「天色已然不早,此處險地我二人多留無意!段兄即有意今日會那金龍,也請趁早帶路吧!」

    段驚霆本不欲張入雲口角上佔自己上風,但因其一口提及金龍,心中一作,旋也睜大了眼睛,眉間皺動,只低喝一聲道:「且隨我來!」說完,雙臂一展,即已是憑空而起,電矢一般的向前縱去。張入雲見他兩年不見果然已精擅起排雲馭氣的本領,而自己卻為純陽已破,輕功打了折扣,心中不由一歎,腳底一點,也是平步邁了出去,只是一縱數十丈便要與樹冠上借力,相行之下到底被對方比了下去。

    可是張入雲一身輕功當真非同小可,雖是陸地飛騰,卻也一般的不落人後,任的段驚霆幾次加力也未借其拋得多遠。何況二人只在坐望峰左近活動,一時不過飛縱出二十餘里,段驚霆便已在一廣大幾近是一汪鏡湖的水潭前駐了足。

    張入雲見那方湖水雖是清純,但除前灘一地可見潭底外,不過三五丈徑深,便是一片青幽,他修的一雙神目,見此便知那水潭多半連著地徑,雖則不算多寬廣大,卻是幽深無比,一時見目注於湖水深處,但覺其好似一深不可側的黑洞,隨時便可將自己吞沒。張入雲雖是多年來修行精進,但終究人力有限,一時已這大自然的威力雄奇相比,也不禁打了個寒戰。

    而一旁段驚霆,已是置身於湖畔樹林,從一巨岩縫隙中掏摸出一方銅鼎,內裡打了兩個包袱,打開來一看,卻分別是食物和衣服,一時拋於張入雲一隻油雞並一壺酒道:「且先吃飽了才有力氣辦事!」說完自己已將一隻羊頭撕開,左右開工頃刻間已是吃了大半,揚脖又是半瓶酒灌下,旋風般的便將手中食物吃了個頃盡。他人雖生的標緻,但吃喝起來,卻又透著一股狠勁。

    張入雲待將食物接在手,鼻下聞著自己一身自水牢中帶出的腥臊氣和手中油雞的香氣,卻是有些皺眉,當下先將包了荷葉的油雞反落,便多行了幾步,一時上行至水潭裡,便將衣履除去,從裡到外洗了個乾淨。

    段驚霆見他做作,直打了個酒嗝方與他道:「你這般洗了身子,只是多費手腳,不時下我二人便要入這水潭,你洗了也是白洗!」

    張入雲聞言皺眉,卻只回首輕笑道:「縱是如此,吃飯也是一正經事,你我二人在髒水牢裡一番折騰,食前淨身沐浴總也不算過分吧!」

    一句話說的段驚霆冷笑一聲,意似其為人囉嗦,但到底沒有與其再做周旋,而是將那銅鼎置於一地,於其下生生了,又將食囊內一口袋打開,倒出好些焦黑的肉塊,不久火勢漸旺,鼎中的肉塊也為其炙烤的散發出一陣焦臭。

    張入雲此時正在進食,聞之不免略皺了皺眉,但他五感靈動,聞的那惡臭之中又有些異樣的香熏味裹在其中,又在先時見那肉塊的形裝都是大小一般,忽地回想起什麼,不由開口問道:「你這鼎內烤的是什麼東西?莫不是燕子?」

    段驚霆正在旁催火,聞言冷笑道:「看不出,你倒知道的不少?不錯,正是我行前跑了八百里於崑崙山澆雨峰腳下采的百十隻渡秋雨燕,這小小燕兒飛的著實是快,為了這些小東西,幾乎花了我三天三夜的時間。」

    張入雲見他殺閥心思太重,不由又是一陣皺眉,但口中仍自問道:「有聞蛟龍喜食烤燕?你方才不是說那封鎖金龍的地穴乃是藏在太行夫人的後花院之中嗎?怎麼這會功夫卻在這水潭邊燒製燕肉?難不成眼前就要遇得那惡龍?」

    段驚霆曬笑道:「我原來還當你確是有些見識,原來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這燕肉只能逗引那類惡蛟與螭龍一般的蠢物,真遇神龍怎會看上這點東西!我在此燒烤燕雀,只不過是因為前番我探行太行萬香園時,不知其有五條惡蛟守衛,不查之下才被那死老太婆發覺,今番再入這園中,還是趁早先收拾那幾條惡蛟,不然的話到底惹厭!」

    張入雲因聽得有這般緣故,這才沒了話說,一時只將油雞剛剛吃完,便有覺潭底傳來些微異動,段驚霆與其一般的耳聰目明,當下也已發覺,立時棄了銅鼎便起身往林中退去,等他欲相喚張入雲也隨同自己趨避時,卻見身旁一陣清風,張入雲已是躥身與自己一同退守,一時見了,雖是口中不說,但自覺其人倒是堪稱機敏,與其一同辦事,倒不用自己多費唇舌。

    且二人只一落地,便將自己一身氣穴盡皆閉住,不使自身有一點生氣外洩,恍眼之下兩人便如化做了兩方石塊,再不易為人發覺。而段驚霆還於落地前,自新換上的衣服袖籠內一陣抽動,頓時手上便已多了一條如玉筋一般晶瑩透亮的皮索。

    一待二人俯地,不過片刻,便見那本就幽深的深潭口,竟自起了數道漩渦,稍待,便已溶在一處做了一個巨大的渦鬥,頓時間大地震動,地底竟傳來裂人心肺的嘶叫聲。須臾之間便見得潭底忽然探出一斗大的龍頭,只是頂上無角,空有四尺來長的龍鬚,且透體水滑,竟無多少鱗甲。稍待又見兩頭無角的螭龍自水中沖天而出,一時間張牙舞爪只在空中一番騰躍卻旋又落身於仍自在炙烤的銅鼎前。

    正待其中一隻膽大的欲取爪勾動那銅鼎,卻忽聽得水下又是嗖嗖兩聲清吟,已是又躥出兩隻蛟龍,因見螭龍欲搶先爭食美味,當即犯了凶性,闊口一張已是將其一口咬住脖頸,待其自知無力相抗,擺尾示弱,這才揚首將其摜倒在一旁林中,頓時十餘株兩人才能合抱的大樹便被其撞倒。尚幸方向摔的甚巧,倒沒落身於張入雲二人身前,不至露了形跡。

    那後來兩條蛟龍想是年久修行深一些,已是頂上生了雙角,只是未分枝叉,背上雖也有青鱗,但也不見緊密。但只此一般卻已能克制的住那先來的三尾螭龍,當下一先一後已是上了岸,舉爪將銅鼎頃覆,長舌一捲便要攝食那烤燕肉。

    可未知才剛就口,還未入腹,便見眼前一道青光如靈蛇一般的躥出,陡時便將自己巨口鎖住,心驚之下,忙奮力掙扎,可那細索看似不過幼童手指般粗細,卻是仍憑自己如何發力也掙不得脫,且那細索古怪,只一經將龍口纏上便得收緊,幾下裡為蛟龍掙扎已自深入其肉裡,當下痛的那妖龍倒身翻滾,龍尾擺處,直打得岸邊飛沙走石,不過剎那間功夫,便已揚起漫天的煙霧,只將湖面打了個一片烏雲迷漫。

    正待那惡龍痛的渾身打顫,欲召喚手下群龍上前相助時,卻見眼下又是四道青黃不等的精光湧現,一時上便將五條蛟龍盡者鎖住。俱都如先時老蛟一般,被封了龍口,連有心想召喚主人救授都辦不到。

    而就在這時,一旁石後已自跳出一少年,當下見蛟龍為自己所擒,卻是喜的狂聲作笑,只不住的歡呼雀躍,雙手盡扯了五條繩索,雖任妖龍們如何掙扎,卻也脫不出其掌心。

    張入雲在一旁瞧的心驚,他本以為段驚霆在那燕肉下了迷香一類的藥物,不料他卻是用如此這般強橫的手法擒龍,目瞪口呆之際,又見身邊英俊少年已為生擒五龍,歡悅的一張俊臉已自扭曲,心中雖也佩服其能為,但也止不住的一聲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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