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已是除夕,雖是年下百行俱寂,但商人好利,各色大號商舖酒樓依然未曾歇業,尚幸如此,張入雲二人才有地方歇腳。而且今年冰凍雪厚,道路難行,有那已來不及回家省親的商旅已然提前投店,如此一來,瀘州城內幾家不多的酒樓飯莊倒是愈加的熱鬧。
香丘很喜歡這般南來北往,各色人物齊備的景致氣氛,只是她又愛潔怕髒,是以每次均是張入雲提前將酒樓內較好的坐位佔好,如此一來,二人坐等美食,又得看熱鬧,倒也愜意。且是過年,客人都不太計較銀錢,一時吆五喝六,菜色豐盛,猜拳行令,香丘看了更是開心。
時間不大,二人已是吃了不少東西,又是氣氛不錯,連張入雲也喝了不少酒,未想香丘酒量竟比他還大,喝得雖比他多,卻是不見有醉的意思。
卻說到了眾座歡騰,就見一對爺孫倆行上酒樓來,老人背了一把胡琴,上來即走到各位食客面前請教。原來他二人並不是上來吃飯,而是前來賣藝的苦人。
張入雲見二人除夕之夜,卻還要如此奔波,先見祖孫二人一個年紀老邁,一個尚還幼小,先還以為是一對異人,有心查看之下,才發覺對方實只是尋常百姓。且衣著寒酸,便是那小孫女兒也穿的是件單衣裳。香丘見此有心,想讓二人過來奏曲,但卻被張入雲因守著不得在外買笑的門規而阻止,一時間香丘大是不樂意,臉上滿是嗔意。
好在不多時,即已有位南方客人照顧那祖孫二人的生意。張入雲與香丘都是耳目聰慧之輩,一時待那老人與孫女唱曲時,卻是側耳傾聽。不想那小姑娘年小,語音稚嫩還不怎麼覺顯,但那老人拉的一手胡琴卻是妙極,一時抑揚頓挫,聲聲淒婉動人,雖只是胡琴,但有時竟能發出碎冰破玉的靈動聲,在場眾食客雖都不是內行,但只一聞聲卻也是感同身受,不由自主放下了筷子,只聆聽起老人的琴聲來。
張入雲本是近日來心中甚苦,聽了老人的琴聲,卻是愈加的心神蕩漾,不由間竟又是多飲了幾杯。至於香丘,卻只覺那胡弦聲,聲聲悅耳,摧肝斷腸,不知怎地竟似是生來就曾聽過的一般。
好容易一曲奏完,眾人這才如夢初醒,唉歎一聲,重又拾箸舉杯。香丘聽完一曲,也是一聲幽冤,見張入雲已是有些醉意,不由向其嬌嗔道:「阿雲!你以後也學會拉這曲子給我聽,好不好?」張入雲此時已有些熏熏然,一時聞了,只答道:「你即愛聽,怎麼不自己學,如是學會的話,倒是隨時都可以聽到啊!」
香丘白了他一眼道:「聽曲子就是要別人拉的才好嘛,若是自己拉給自己聽,反而不香甜。」張入雲見她竟有這番道理,倒是樂的一笑。
再說那祖孫二人一曲奏畢,領了賞錢,重又在那樓上轉悠,未想人情冷暖,雖是聽曲子的人多,付錢的卻少,且已是一曲奏畢,更是少人問津。只是那祖孫倆想是一日下來生意清淡的緊,一時間只是在那樓上細細的尋找客人。至有一桌皆是江湖人打扮的食客面前時,還未開口,卻見一黑臉長髯的漢子已先喝道:「快滾!快滾!剛才咿咿呀呀唱了個半天,已讓大爺我頭痛,現在還敢來耽誤大爺們說話,小心我碗大的拳頭。」說著將一對拳舉了一舉。直嚇得老人連忙提了孫女就走。
香丘一時看了氣不過,即像出手教訓,卻被張入雲阻住道:「這人只是個粗漢子,何值你出手教訓,而且你我二人一時走了,這爺孫倆還要在這裡討生活,你只顧快活,卻小心連累了別人!」
香丘聽他話說的有理,只是終是不解氣,仍是恨恨的盯著那漢子,一時抓了一粒花生在手裡。張入雲見了,知她要用暗器手法小懲戒一番地黑臉漢子,心下她手下萬一失了輕重,卻是惹出事來,又是一把將她按住與之說了。
香丘見他又來阻止自己,即氣道:「你這個不許,那個不許,怎麼就幫著壞人,你要怕我手重,那好,你來出手就是了!」
張入雲啞然失笑道:「我才不和你一般胡鬧呢。」
香丘接口道:「怎麼我說的就是胡鬧,你的暗器功夫比我好,手下有輕重,喏,我也不要你把那個人打的多厲害,你只管給我把他用這花生米打翻個觔斗就是了!」說到這裡,她倒是自己覺得有些過分,一時倒是先笑了!
好在一時那先前叫曲子聽的南方客人此時已是重又來喚老人過去,如此,才讓香丘將此事丟過一旁。
未想那老漢琴聲一起,卻又起了變故,就見那先時的黑臉漢子此時騰地站起身來,卻是搖搖晃晃的走至那老人身前,一把就欲拎住子老漢的衣袖,未想酒喝的多了卻是腳下虛晃,一時抓了個空,等他穩住身子時,已是歪過至小孫女一旁,一時看著惹厭,就是並指一彈,當下一根指頭就已著在了小姑娘的額頭上。
那漢子人甚高大,看打扮顯是練家子,雖只一指,但當時也聽得小姑娘一聲驚叫,竟是翻倒在了地上。老人見了大驚失色,忙將孩子扶起。一旁的商客,卻是自忖力弱不敢惹他。店家見那漢子一桌人都是武家打扮,當下也不敢過來。那漢子先也一陣驚慌,怕無意之中惹下官司,再見那孩子被老漢救醒了過來,只頭額上腫了一個小包,當下放了心,卻又不免得意,一時只站在當地哈哈大笑。
未知忽見空中一道物事劃過,雖是細小,竟帶有破風聲,一時正中那漢子的眉心,只聽他一聲大叫,當下就是凌空翻了個觔斗,栽倒在了地上。再聽見地上一陣滾動,原來傷了那漢子的卻只是一粒小小的花生。
幸是那漢子皮糙肉厚,雖是被打的眼冒金星,但一時卻也未曾怎麼傷著,當下掙扎著以手支地正要起來的時候,卻又聽見空中又是一陣嘯聲,又是一枚花生直打在了其手腕上,直將他打的一陣哎喲,又是翻倒在地。
此時與那漢子在一桌的三名同伴,已是瞧出那花生是張入雲所發,當下見他與香丘,一男一女俱是年紀輕輕,為防是名門之後,卻是有些顧忌,一時抱拳道:「這位公子,方才是我這位兄弟出手不當,還請尊駕手下留情,給我等一個面子!」
不想張入雲卻是寒聲道:「你三人方才見他出手傷及老幼之前怎不說這話來,卻在這時又來說些公道!」正說間,那漢子臉上難堪,再次掙扎欲起,卻又被張入雲一粒花生打在膝蓋上吃痛處,一時跪倒在地。張入雲雙指連彈當下兩枚花生飛出,第三次將那漢子打翻在地,看情形,他竟欲讓這漢子躺在地上再不得起來的意思。
那桌上的三人此時見張入雲如此出手作賤自己同伴,一時也自惱了,紛紛抽動兵刃,就欲上前,內中有一個也是暗器行家,當下揮手就是三枚飛刀直向張入雲面門射來。未想張入雲只將手一招,便將那飛刀一一捉在手裡,重又整整齊齊地平放在自己餐桌前,看情形實是渺視三人之極。
那使暗器的見對方手段高強,心下惱羞成怒,不顧計較又是兩枚鐵蒺藜打了過去,跟著左手腕再又一抖,卻是暗地將一枚陰沉沉的逆水行舟針射了出去,這針本就專破武人真氣,如被擊中人身要穴,輕則身受內傷,重則幾十年橫練氣功就要被破去,實是歹毒這極,且又是色作淡灰,此時在酒店燈光下看來,更是難辨。
只不想他今番遇上的卻是暗器名家張入雲,當下只如沒事人一般,右手二指連晃,竟將兩枚滿是毒刺的鐵蒺藜鉗在指中,跟著又是賣弄本事,左手曲指一彈已將射來的逆水針彈起至半空,曲掌一伸,那針已是平躺在他手裡。
張入雲見了手裡兩樣暗器都有帶毒,一時看了一眼那使暗器的人道:「看你使的這兩般歹毒的暗器,就知你不是個良人。」跟著就聽他一聲斷喝道:「還你!」,只聽得一聲慘叫,那兩枚毒蒺藜已如電射一般,分別打在了那使暗器的雙手手腕上,因這鐵蒺藜有毒,張入雲此時又有些醉意,手下忘了輕重,一時那蒺藜竟是透骨打入,看情形縱是治好,少說也要半年多功夫。再聽嗖的一聲,就見那三寸來長的逆水行舟針,已是插在了那人的髮髻上。
如此這般三人這才知道張入雲身負絕藝,一時為他一身本事驚服,當下不敢再妄自動手,口中也沒了言語。只得扶起那已被鐵蒺藜打的痛昏過去,又是因中毒臉已化作紫灰色的同伴,當下手忙腳亂的找出刀傷藥和解藥趕緊為他療傷。
而地上那黑臉漢子,此時但凡是想要站了起來,便被張入雲一粒花生打倒,不多時他身上已是著了十多粒花生,雖是痛的他哇哇大叫。但那漢子生來彪悍,此時見張入雲有意折辱他,倒也光棍,只一味的咬著牙跌了又爬,倒了再起。
只是到後來卻是終經受不住,一時嘴裡大聲罵道:「你這哪裡來的小牲畜,**你祖宗,竟也敢教訓老子起來,你有種就把老子打死,這樣一跤一跌把我絆倒算是什麼鳥本事!」說完又是親娘祖宗的亂罵。
張入雲聞言輕聲冷笑道:「我還當你真個光棍,本還想再將你跌上三十跤,就一腳把你踹下這酒樓。誰知你自己膿包無用,已自先叫起軟來了。殺了你我之當捏死一隻臭蟲,就你這般的欺老脅幼的東西,也配在我面前裝強。」說完,右手中指一彈,一粒花生利嘯著激射而出,正打中那漢子眉梢處的地板上,就見那只是軟軟的鹽水花生,竟在張入雲一身功勁之下直打在地上與地平起,一時地下飛灰木屑濺起,打的那漢子黑臉上一陣生痛,這時他才知道張入雲方才手底已是留情,直到現在才使出真功夫。
再聽張入雲道:「你若再口裡亂吠,我就將你背脊上十三處穴道制住,讓你在三年內,只能像條蛆一樣的在床上躺著!」說完又是賣弄本事,雙手交匯連彈,一時十三粒花生飛過,正好在那黑臉漢子身旁排了個直直正正的一條直線,為顯本事,竟是每一粒均是相距都只三寸,且力道均勻,每一粒都是與地平起。這手功夫一顯,便是那滿樓的不懂武藝的老百姓也知是驚世駭俗的本領,當下本已寂靜無聲的酒樓內,更是變地如死一般的寂靜,就邊空氣也彷彿如那窗外的冰雪一般,竟在這一時間凝固住了。
眾人裡只有香丘的本領和張入雲是一個級數,她原先雖也知道張入雲暗器本事在自己之上,但未料到他手下功夫竟得這般的高強,此時使將出來,卻是連頑皮如小香丘,也是一時間嘖了嘖舌頭說不出話來。
再看那黑臉漢子,當聞之身旁一連串的疾風聲,已是嚇得不輕,再側頭看時只見地上已是多了個一字,一時間當不得張入雲這般武力,也是被嚇得傻了。
再說那同行的三人中,有一個較老沉的著紅衣的漢子,此時見了張入雲露了這一手,雖是驚人。但聽其口中意思,卻是只為爭一口閒氣,並未有傷人之意。當下他掙了掙脖子,拎了拎衣袖,方才大了膽子與張入雲說道:「這位好漢請了,今日之事確有我們做的不對的地方,尊駕即也是江湖中人,又露了這手本事,我四人自負不敵,已然是無話可說。只是殺人不過頭點地,即是評理,就不該持強做勢,有什麼話,您先劃下道兒來,我們接著也就是了!」一番說的不卑不亢,雖是服軟跌低,倒也有幾分意思。
張入雲本是酒後失神,一時發了性子,先聞那人的言語也還有些惱怒,但後首一想,如真的這般依強而勝,倒是在人前做不得江湖好漢的榜樣。當下略笑了笑道:「你這人口裡刁滑,但說的話也有三分道理,我只為不忿你這同伴逞兇欺弱,既然事已如此,你自與那祖孫倆行禮道歉,若是人家說放了你,我也沒有為難你的道理。」
那紅衣漢子聞了這句話,即知此事已然無礙,他出入江湖幾十年,人甚乖覺,一時間已自上前與祖孫二人施禮。那老漢怎當得這江湖強人勢派,當下自是忙不迭的擺手,不敢與之計較。紅衣漢甚會做人,當下又取出二十兩紋銀出來與那老漢,說是為那孫女療傷,又喚過黑臉漢子來,就倒在地上,與二人說些陪禮的話。『那黑臉漢子,此時也是心氣軟了,一時紅衣人怎麼吩咐,他也就怎麼辦。
至此時紅衣人見左右已無事,便伸手欲扶起同伴,向外行去。未知卻聽張入雲忽然大聲道:「慢著,我雖說了老丈饒了他,我就饒了他,但卻沒說他可以站著走出這家酒店!」
一時間那四人聽了都是睜大了眼睛,眾人都是行走江湖多年的,怎不知道張入雲這話裡的規距。當下那黑臉漢子聽了這話,兩隻眼睛只睜的如牛一般大,一時依然是躺在地上的他,將大手往地上使勁一拍,跟著就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鋼牙一咬,便是照著自己左手劃去,準備削下兩根手指給張入雲做個印記。
未想卻聽噹的一聲,張入雲又是一粒花生打在那刀刃上,立時那漢子虎口酸麻,那精鋼匕首已是跌落在了地上。黑臉漢見張入雲如此,以為他還要生事,卻是再也忍耐不住,勃然大怒道:「你這後生,殺人不過頭點地,大爺既然要陪你兩根手指,你若還不滿意,卻又待怎地?」
只聽張入雲不緊不慢道:「大過年下的,誰要你留什麼記認,一時鬧出血來,也壞這店家的生意,我只說你不能站著走出這間店而已。你或是自己爬出去,或是被人抬出去,卻都不當我的事。」
那黑漢子至此方聽了個明白,一時間臉上又是一陣青,雖說此舉太過丟人,但也好過削了手指做個終生殘廢,當下正在猶豫間。他身旁的紅衣漢子倒是乖覺,一時已是喚過另一名同伴來,兩人二話不說已是將那黑臉漢子抬下了樓去。再二次上樓將那中了毒鏢的同伴也扶下了樓,待行至張入雲身旁時,就見那紅衣人抱拳與他說道:「在下嶺南神拳門焦春贊,今日與公子面前,我眾人是認栽了,只是還請留個名號,也叫我四人心裡有個譜,終是知道在什麼人手底落了架,以後回去也好與人說個明白。」
張入雲聽了這焦春贊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時也自笑出聲來,只口中答道:「按理依你同伴先時的行徑,卻不配問我的名姓,既然你一定要留個念想,我的來歷說與你知倒也無妨。我乃一介江湖野人姓張名入雲,峨嵋白翅子是我師兄,你日後要是尋我不到,儘管去尋白翅子一問便知。」
那焦春贊行走江湖多年,如何不能知白翅子東方文宇的大名,一時聽了張入雲的話,又見他這麼年輕便得了這一身高強的本領,實也只有峨嵋派這樣的名門大派才能調教的出來。當下不由地倒抽一口涼氣,他峨嵋派勢大,實不是自己一個神拳門能得罪的起的。他方才一番話,本就是找回些場面的江湖俗語。此時聞對方靠山勢重,已然將那最後一點點爭勝之心,盡數收起,至此也不再多話,只微一抱拳,便是抽身而去。
再說香丘此時見了張入雲胡說亂蓋,方才自先前的驚訝之中醒過神來,只聽她笑道:「想不到阿雲也會撒大謊騙起人來,一時間說起謊來還真像那麼回事。只是這麼一來,這焦春贊和那東方文宇大壞蛋卻都被你蒙在鼓裡,若是日後路上遇見生出事來,卻都是你倒的鬼,也難為你這麼促狹竟能這麼快的想出這套話來。」
張入雲聽了,倒是第一次露出些壞壞的笑容來,只道:「他二人都不是光明磊落的漢子,我又何必與他們講公道!」
未想香丘反倒白了他一眼道:「才不是呢!我看你就是酒品差罷了,只喝了這麼一點就顛狂起來,與平常完全兩樣。若你真不與他二人講公道,前番就不該與東方文宇在纖微洞時那多廢話。要知道你這樣的性子和那些沒品行的人在一起最吃虧了,現在仗了一點酒力,卻倒反了常態,說起這些便宜話來了,真真替你害羞!」
張入雲一時被香丘說自己酒品差,不由紅了臉,再聽她說自己與東方文宇鬥智爭強吃虧,雖也被她說的有些不好意思,但知道香丘一番話俱是在維護自己,反倒是不甚在意。此時他再見那祖孫二人已是漸漸走近自己桌前,卻忙一擺斷了香丘的話頭,起身相迎。
再說那老漢此時攜了孫女過來,雖是有些害怕張入雲這樣的江湖客,但守著受人之恩,當以禮待人,卻是提起一副肝膽前來道謝。張入雲尊他是位長者,且琴藝出眾,不似個沒來歷的,見他踱步而來,也自忙持了後輩的禮數恭身相迎。香丘在恭敬老人這面也是自幼得了禮數,見張入雲起身,也忙放下筷子立起身來,再見老人行的近了,卻將一張椅子移好,為老人端坐。
那老漢不想眼前年輕男女對自己這般恭敬,反倒著了慌,忙作揖打躬謙身。張入雲見此,自開口道:「老先生不需如此多禮,先生高壽我二人自是晚輩,您還請先坐,我倒有幾句話想與先生商量商量。」說完便已舉手相迎,那老漢見此,又因方才張入雲一副狠勁,不敢相違,卻是顫巍巍斜斜的在那方椅上坐了。
一旁的香丘見此,也忙拉過他身旁的小孫女坐下,查看之下見那小女孩生的可愛,卻是在額頭了腫了一塊,頭上油皮也擦破了好些。當下只罵著那黑漢子無賴,卻又從腰裡將所剩不多向來不准張入雲食用的,水仙環姬留贈自己的堅果子取出來遞給那孩子。因都是異種佳果,小姑娘怯怯地只嘗了一個味道卻是又香又甜,一時臉上露出些笑容來,香丘看了也是喜歡。
再說老人在張入雲一番請教之下,已自道了名號,他姓江名海石,贛州石城縣人,孫女江玉兒,父母只在七歲便已雙雙身亡。老人一身貧困多難,本指望其子長大了老來有靠,卻不想兒子媳婦竟是一朝身死,只得拉扯著孫女兒過活。誰知天不養人,之後家裡連遇幾次天災人禍,本就小小一點田產也已賠了個乾淨,無奈之下,雖是投親靠友,但終不是長久之計,幸是自己早年年輕時倒練過些琴藝,窮困到後來只好典當了最後一點傢俬,乾脆漂泊四方,只想著能將小孫女拉扯成人,其餘的卻不做他想。
張入雲見他談吐不俗,不似是個毫無見識的,細聞之下,原來老人也是出身書香門弟官宦之家,雖是自幼家道消乏了,但卻是未將書本丟下,只是守著祖訓再不為官,書雖讀多了,卻也求不得功名。至後成人從業,卻是百無一著,漸漸地卻到了今日這般田地。
張入雲知老人說的雖從容,但內裡一定曲折,一時與老人說的很投機。卻是換了心思要與其長談,思到這裡時,才看見滿桌的殘餚,當下猛拍了一記腦門道:「該死!該死!!」一時連忙喚店中小二過來。
待店家行來,張入雲與其說了要換置一桌酒席,再換一間雅座好與人說話。那店家見了他方纔那等勢派,敢不奉承,一時如得了聖旨一般,只片刻間便已諸物齊備,又請眾移座。張入雲此時回頭看了看桌上,尚幸自己和香丘近來食量日大,一桌菜餚都已吃了個傾盡,倒是沒怎麼糟踐,這才轉身離去。
待移至雅居內,賓主對飲了幾盞,張入雲方打開話匣子道:「老先生在上,小子有一事相求,不知老先生可否答應。」
那江海石聽了這話,忙放下筷子,卻又略帶惶恐道:「公子千萬不要如此客氣,有話您儘管吩咐,只是小老兒年歲老邁,又是百無一用的身子,實不知有什麼能幫到公子的。」
張入雲知他是怕自己說出些施恩望報,對其不利的話來,當下忙道:「老先生萬毋擔心,晚輩只是有事求教,成與不成只在老先生一句話,卻是千萬別以為晚輩挾私相逼,有甚歹意!」
一時這話說的那老丈臉上一紅,張入雲見了不想使其尷尬,連忙道:「我為的一事,只為老先生方才奏的曲子,真是平生罕見,想知道些內中仔細,若蒙先生不棄,還想於此道上求教先生一二,不知老先生意下如何?」
香丘未想到張入雲竟是將自己一句玩笑話當真,此時竟真的要請教老人學起琴藝,當下大是興奮,只兩眼冒光看著那老人,只盼其立刻答應。
未想那老人聞此,卻是臉上露了難色,一時間竟是沉默不語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