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雙方鬧的不可開交之際,本是月色皎皎的夜空,卻忽然一暗,眾僧抬頭望去,就見北方天空,已變地一片黑暗,不見星斗,而空中還隱隱傳來有風雷之聲。
那癩皮狗好似也聽見空中的響動,卻是見勢仰頸狂吠,其聲好似撞鐘,竟遠遠地傳了出去。
到了這時眾人才看了個清楚,原來北方飄來了一朵極大極廣的烏雲,越行越近,到最後竟將宣德寺整個寺院罩住,遮天敝日,不見一絲天光,只剩下寺內各處點點螢螢***。
一時之間,僧眾們都害了怕,當下再無一人敢出聲喧嘩,只隱隱聽見雲中還有巨物攢動的聲音,偶有一聲響動,竟是在頃刻間遍走東西南北,好似其物至大,不見首尾。
越到後來,那烏雲壓的越低,雖是因聽得有狗在狂吠的聲音收起了不少,但那雲霧卻是越斂越濃,好似一團潑墨在空中攪動。
至此時原先還在與狗爭鬥的僧人,已是嚇了個膽戰心驚,當下就聽見一聲光啷聲,只頭一個僧人將棍棒落在地上,其後就是一串棍棒落地的聲音。
轉眼間,一眾僧人已是作了鳥獸散,走了個乾乾淨淨,只留下當場仍在向天長哮的狗兒。
到這時香丘也覺得空中烏雲恐怖,心驚之下,忙抓著張入雲的手臂道:「張相公,這雲怎麼這麼古怪,內裡到底有些什麼東西?」
張入雲怕她擔心,卻與她開玩笑道:「還是叫阿雲吧!你先時不就這麼叫我的嗎?」
果然香丘聽了這話,面上一紅,一時將驚懼丟過一邊,只搖頭害羞道:「先別說這個,人家問你的話,你還沒有回答呢?」
張入雲見她面色稍和,才落了一點心,略一思量後,卻又皺眉道:「這個我也不得知道,但即是東海師傅成道時節,定是妖魔來犯了,而且來的這般縮手縮腳,又是趁夜色而來,想來也是些不成氣候的東西。」
香丘聽了這話,卻隱隱覺得不妙,忙問道:「相公你說的不成氣候的東西,是不是都是些生的特別難看的怪物?」
張入雲點頭答道:「估摸著也就差不多吧!不過你放心,我看這癩大師的狗兒見得如此陣仗,還是這般精神,一點不見驚慌的樣子,多半能應付的來。」
說到這裡,他忽然想起什麼,卻忙問道:「小香丘,你是不是只是害怕這怪物生的醜陋,至於厲不厲害,卻是沒放在心上?」
香丘聽了這話很是點了點頭,當下不無得意的道:「再厲害的怪物我也不怕。就是生的要想這癩皮狗這麼噁心的……。」說話時,她止不住聳了聳肩,又一臉厭惡樣道:「那我可受不了!」
張入雲聞言大悟,心裡只暗罵自己笨蛋,原來這姑娘家卻不一定是害怕什麼怪物的,只要生的好看,再厲害可怕,她們也不放在心上。要是生的醜惡,便是條毛毛蟲,也能把她們驚的半死。
二人談論多時,那空中烏雲到了最後,卻好似再也忍耐不住,忽聽得一聲巨大的布帛撕扯聲音,那烏雲已是被內裡妖物於瞬間扯做四半,當先一條金背黑龍已是從中躥了出來,遍體的煙霧,其勢其是駭人,再看它身後竟還跟了數條小龍,也是搖頭擺尾,作張作勢飛了下來。
未想那癩皮狗見來得的是蛟龍,卻是一絲不懼,當下就地一滾,本已極巨大的身軀,竟又跟著暴漲,直有水牛般大小才止住,一身的癩瘡此時也已換成了黃綠相間的毛髮,遍體燦爛,將個禪房門前照了個通透。
那黑龍一待飛近狗兒面前,張開巨口就咬,那知那狗身形迅速之極,一個側翻避過,跟著就將龍身咬住,當下將頭一甩,只見那般巨大的妖龍竟被它連身摜起,如長鞭一樣抽落在當地,只打的寺內石階一陣飛石激走。
再看那黑龍被那巨犬一摜,週身雲氣已是斂了大半,幸是法力頗深將口一張,就見一團赤火從口中噴出,將巨犬敵住,才沒有被對方趁勝追擊。
那犬兒受焰火激盪,一時迷了眼睛,便將頭側了側,就地一滾,先避過那黑龍的鋒銳。
而空中的幾條小龍想是看出便宜,此時卻是飛身直上,伸出爪牙向其身上照呼,一時將巨犬圍住,只纏的它不得施展。而那落了地的黑龍,此時也擺動起蛇一樣的身子,趁勢欲將巨犬的身子捲起。
此時香丘在室內見那靈犬危急,卻急忙向張入雲道:「張相……,阿雲,你看那癩皮狗要鬥輸了,咱們是不是該幫它一下?」
張入雲見她先時還厭惡這狗,可此時卻又將其當成自己的同伴,見它危急,還想救助,心裡又是一陣好笑,當下安慰她道:「你且放心!這是癩大師的護法神獸,想來不會如此不濟,它此時只是一時被困住了手腳,並未真個落敗,說不定過會大展神威,就能反敗為勝呢!」
正在他說話間,就見那犬兒似被身旁數龍的攻勢惹的不耐,當下週身一抖,身體竟如吹了氣一般鼓脹了起來,跟著竟是一聲聲動天地的狂哮,直震得這宣德寺上上下下百餘間僧捨都要抖得三抖。
張入雲二人在房內聞了還一陣耳鳴,那室外首當其衝的數條蛟龍則更是不堪,幾條小龍聞了此聲,竟是身子癱軟,落下雲頭。而那黑龍也是聞聲受了重創,本是縛在靈犬身上的龍身也鬆動了好些。
此時巨犬得勢,卻是一絲不肯放落,當下已趁機咬往了黑龍的龍頭,再一狠命往地上摜去,這一次卻把那黑龍摔得著實厲害,再無力反抗,竟奄奄一息,只在地上掙命。
靈犬見此,這才將巨口略為鬆動,剛才它那一聲厲哮,實也是大傷了它的元氣,此時鬆口,卻想借此歇一歇。
哪知黑龍刁滑,看情勢,知今日絕不能取勝。假死之際,見敵人放鬆警惕,忙一個龍尾抽動,照著巨犬的頭頂打來,當下也把那犬兒驚了個不輕。
靈犬急怒之下,又振勢再撲向黑龍,哪知這一回黑龍卻不敢再與它正面對敵,一個縱身已是起在了天空。一時盤旋在天上,與其怒目對視,卻又不敢下擊。
黑龍盤旋了半日,好似自知不敵,計較停當,只龍尾一擺,一聲鞭響劃過天際,再看它身形,竟是往來路逃去。
那狗兒未想到對方竟是說走就走,自己剛才吃了好些辛苦才得上風,此時敵人一走,自己卻沒了個撒火處,氣急之下,凌空就是一撲,但它終究還是不會飛,雖躍起數十丈高下,仍是落了個空。
才剛一落地,它忽又想起還有幾條幼龍被自己震暈當場,忙又回過頭來,向落了地的小蛟龍撲去,當下那幾條小龍見了,害怕之至,竟是四散而逃。
卻不知那靈犬威勢厲害。一個虎吼,便將群龍鎮住,跟著就是一陣鯨吞龍吸,縱是幾條小龍左右掙扎也逃不出它一張巨口的吸力,瞬時間已被它吸了三條入腹,最後一條,卻是強掙著在它巨口開合之際,趁勢躥了出去,這才保了一條小命。
到了這時那巨犬吞了三條蛟龍入腹,才得意足,一時也是疲累了,便收了法相,復又變作原來那條醜陋不堪的癩皮狗。
張入雲見它竟有這般本事,一時也自驚歎,不由地伸了伸舌頭對香丘道:「怎麼樣,這狗兒可厲害?」
未想香丘卻是揉著耳朵撇嘴道:「厲害什麼呀?叫聲那麼大,也不事先有個招呼,直震的我耳朵痛死了!這狗又髒,又醜,還笨!」說完直氣鼓鼓的瞅著那狗,卻再無先時的憐惜。
張入雲見她變化如此之快,實有些摸不著頭腦,一時為之語結。好在自從那飛龍遁走之後,當夜再無異物騷擾,二人倒是不用再為此擔心。
而那狗兒也已疲累,當下也伏在地上,埋首酣睡。只張入雲兩人到此時才發覺,夜已深,但二人卻是共處一室,不好安歇。
香丘本就不願待在這室內,此時見不但要與張入雲共處一室不算,連帶著還有兩具屍體做賠。那叫東海的老師傅還好一些,但那癩和尚卻是又腥又臭。到了最後香丘覺得委曲卻是險些就要哭將出來,直氣的不住拿眼望著張入雲,眼神之中不言自明,只把個張入雲瞧的誠惶誠恐,沒個立身處。
到最後張入雲沒有辦法,只得稍微將這僧捨收拾一下,幸在牆角邊找到一張滕椅,雖不甚長,但香丘生的嬌弱,想來即使長時間臥在上面也不至難受的厲害,但張入雲知道香丘是絕不會用這老和尚用過東西的,只得將懷裡紅巾抽了出來替她墊在椅上。
後又取過禪房內的羅賬掛在牆上,將自己與香丘分開。香丘自在一邊安歇,自己少不得只好與兩位大師相伴了。
香丘見此,雖仍是有些不樂意,但看目前情形,卻也只能如此,只是今日裡不曾清潔沐浴,仍是心裡不暢,一時惡聲惡氣的走過一側,卻不再理張入雲。
張入雲見此心裡很過意不去,但也是無可奈何,自此香丘那邊再無響動,室內清靜,自己也尋了一張交椅坐下,他這一個多月以來,都未曾正經下過功夫,此時雖是這禪房裡諸多不便,但不知怎地,竟是靈台間少有的清明,只一坐下,便欲入定。
未想才剛閉上眼睛,卻聽見隔壁香丘傳來一聲驚呼,頓時間又把他驚醒。
待張入雲搶過身來看香丘這面有什麼異動的時候,卻見香丘身上的紅綾已是放出一片紅霞將她那半面照那個通紅。本是如同白板的牆壁上,卻是顯出了諸多畫像。
再往近看,原來卻是藏傳的佛教的歡喜佛,有腳踏裸女,有懷抱交接,也有雙體相捅的,一時竟是金剛骷髏美女纏作一塊,雖是滿目猙獰,卻又得一片的活色生香,實是欲罷不能,欲棄不捨。
當下香丘見了,第一個啐道:「什麼高僧和尚,一屋子牆壁上卻繪了這些不堪入目的東西!」
張入雲聞言卻忙阻止她道:「切莫亂說,這是藏傳佛教的菩薩,絕不是些徒具聲色的畫像。東海師傅臨終前曾要我二人看一看這壁上所繪,說不定另有深意。你且耐心些,再做計較也不遲!」
未想香丘聽了這話,面上旋即羞得紅了,原來她看得滿目男女交歡的壁畫,再聽張入雲要她二人同看,當下會錯了意,卻以為東海有意讓二人成就夫妻。雖說自己絕不討厭張入雲,但也從未想過二人要有跨越男女關係的舉止。
此時她見張入雲將這畫兒看的上了心,心裡卻有些七上八下的,再到後到,卻見他聚精匯神,竟盤坐在地上端詳起來,不由心中更是害怕,生怕他看多了滿壁瘋魔的神像,自己也入了魔,到時獸性大發起來,卻是難處。
惴惴不安之下,香丘竟是一夜未睡,未想張入雲卻是一宿枯坐,如老僧入定一般,一直都是無聲無息,不見有一絲舉動。
待天光大亮,香丘起了身,卻見張入雲仍是閉目入定。她自己也是經常做這樣的功課,見此自是一目瞭然。
但到底先下情形不同,這房內只有張入雲才能與自己說的上話,此時他卻又入定,房間裡頓時變的如死一般的沉寂,還要讓自己一人獨對兩具屍體,一時苦惱處,卻是欲哭出聲來。
想到心裡恨處,又想把張入雲推醒,但終是怕如此舉動,驚了他的元神,即不敢又不捨,思量了半日,也只得作罷。
口裡渴時,便取過那把提壺,未想到內裡鮮奶還有不少,竟還是溫的,而那一碟胡桃雖是被自己昨日吃了很多,但也還有大半碟,心裡雖然奇怪,但知道暗中必有什麼法力作祟。
此時她百無聊奈,只得拿眼前食物磨牙,吃了半日見張入雲仍是不醒,不由又恨又氣,忽然想起門外還有隻狗,卻是喜上眉梢,趕忙提了胡桃逗狗去了。
待張入雲醒過來時,已是申時,就見室內一地的胡桃殼,而那狗也與香丘耍得正歡。等他上前與香丘說話時,卻換了香丘半日不理自己,只空留下張入雲有些摸不著頭腦,只得自己一人在旁邊納悶。
好容易到了傍晚,香丘才開口與張入雲說話,卻未想到此時又換了西方飛來一群烏鴉,直衝禪房而來,其數至多,遮天敝日,飛行迅速,卻又均極神駿,其中還有十數隻遍體赤羽的,更是個中健者。
那癩皮狗見此,又是大發神威,幻化出法相嚴陣以待,只是群鴉太多,又不顧身死,前赴後繼這下,防不勝防,惹到靈犬大怒時,就見它猛地跳至禪房前一座僧捨的房頂,仍是如昨日裡一般,將身如吹了氣鼓脹起來。
香丘見它又是這般伎倆,卻急忙將雙耳捂起。未知今日卻不見它向天厲哮,而是鼓脹至極限處,運盡力氣週身一抖,頓時間千萬道精光從它身上透出,直射向空中群鴉,轉瞬間群鴉如中了箭矢一般,紛紛落下,只這一擊,漫天的烏鴉竟被那靈犬射落了大半。
張入雲目光如炬,看的真切,卻原來是那巨犬將自己週身毛髮射出,實是有大法力,只比當日那條淫狐尾後的狐毛的威力,強盛了千倍。
只是那巨犬,經此全力一擊,也是萎頓不堪,一時收了法相,只在地上喘氣。剩下的烏鴉見了,卻不似昨日黑龍一般逃跑,而是奮起餘勇,仍是向著禪房裡襲去。
犬兒此時回頭看了看,本想將身子挪動,只是烏鴉實是太多,防不勝防,一時守著主人的話,知道自己已然盡心竭力,便也不再阻攔。
那怪鴉見再無人阻擋自己,心喜之下,以為再無可慮,歡嘯著直往禪房裡衝去。未想待鴉群飛至房前七尺處時,卻見室內一片赤光生出,已將當先的烏鴉掃落,再落地時卻已是化作了一灘膿血。
鴉群看出厲害,旋即又再繞至另一面牆壁。沒想到那赤光竟是無所不至,當下只見群鴉飛到哪兒,那赤光便生在那裡,到後來群鴉四散,從四周奔襲,而那赤光也跟著放大,至最後竟將那諾大的一個禪房籠住,令一眾烏鴉再無插足之處。
而此時禪房裡卻有兩人驚懼莫名,尤其是小香丘更是睜大了一雙眼睛,直盯著張入雲。原來那阻住鴉群的滿室的紅霞竟是從他體內射出的。
此時的香丘見眼前張入雲竟生出這般異像,這才有些相信他先時那自吹自擂的什麼文士、義士之說。
過了一刻,鴉群見再不能進,靈犬也已漸漸恢復了生氣,知今日再不能得便宜,只得扇動翅膀,望來路飛去,只是來時勢盛,去時稀疏,十成裡只剩下一成。
而張入雲見群鴉一去,心氣一鬆,那紅光也跟著撤走,再也無跡可尋。
香丘這時才走進張入雲身前,一時仔仔細細將他週身看了個通透,即面帶疑問的道:「張相公,你什麼時候藏了這樣的本事,怎麼到了今日才肯顯現?」
張入雲被她問了個莫名其妙,自己尚在疑惑之中,卻哪裡能回答的了她的問題。一時只說自己也不知道,卻哪裡能讓小香丘相信。欲伸出手來在他身上摸索,卻又不敢,過了半晌,也只得作罷。
只是香丘終是有些不信,屢次再相問他,見張入雲仍是回答不上來,便使了小性,只去逗那癩皮狗玩了。
那狗自從香丘不時的與它胡桃吃,只在這一日之內便與香丘打的火熱,卻是被香丘馴服的指東到東,指西到西,沒有一絲違背。直樂的香丘花枝亂顫,還時不時的回頭瞧了瞧張入雲,言下之意甚明,這狗兒卻比你聽話多了。
張入雲又不是笨蛋,見她這樣的眼色自是明瞭,一時哭笑不得,只得仍由她胡鬧。那碟中的胡桃雖好似無止無盡,但被香丘與狗這一人一畜這般的山吃海喝,一日功夫也只剩下了不到一半,只委曲張入雲到時一天一夜不曾進食。
好在他修為日深,已頗能避谷,六七日不吃東西也是尋常事,何況現時張入雲也沒有做什麼消耗體力的事,更可持久,只是終究腹中空空也是不甚得滋味。
自這一日起,張入雲與香丘就在這禪房內安居了下來,張入雲日夜枯坐,只在參悟牆壁上的歡喜佛神像,而香丘也日以調狗為樂。
且每日裡,不是傍晚就是夜裡,總要有妖魔前來騷擾,但每日均不是被那靈犬喝退,便是被張入雲身上神光消滅,香丘以此為樂,如天天看戲一般,倒是不覺得寂寞。
到了三日後,禪房內兩具僧人的屍體不但沒有發臭,竟還各自生出一股檀香,時辰越久,奇香越濃,兩人在室內聞之,大感自在,到了此時香丘才有些敬服起那癩和尚來。
偶爾張入雲見壁上圖像不解,因香丘身是女子欲拉了她一同參照神像研習。但香丘卻每以那畫像過於淫穢為由不與理睬,卻不知這套圖內暗藏智慧方法,張入雲因是男子修習只能得其方法,少了香丘一同參悟卻缺了智慧。
二人不知覺中,不但香丘錯過機緣,便是張入雲也因只得自己一人研習少了好些妙悟,只是到底佛法精深,這六日功夫下來,他倒也得了不少進益。
時光匆匆,轉眼已到了第六日,核桃和鮮奶已然在第四日吃完,香丘已是餓了兩日,脾氣自然不好,而張入雲仍是在一旁枯坐。
至下午時辰到時,二人完了六日之功,卻仍不見癩和尚如張入雲先時說的一般醒過來。此時香丘才有些著慌,因生怕自己會在這禪房內待一輩子。要知道她近日裡雖已與那癩皮狗打的火熱,但若是自己要踏出禪房一步,那狗兒也是不讓。
至後來香丘欲再行出門時,卻又被那靈犬阻止,香丘見它不講情面,一氣之下卻是將滿室的胡桃殼都找盡了去砸那狗兒,可那癩皮狗卻是動也不動,只當替自己騷癢。
到了傍晚天色漸黑時,癩和尚仍是未有身醒,到了此刻張入雲也有些著急起來,要知這等入魔時節,最忌錯了時辰,癩大師若還不身醒,指不定就要出來些異常厲害的妖魔。
這數日裡張入雲日研神像,已是若有所悟,知自己在此主要是為了防護癩和尚的肉身。雖然東海禪師身藏舍利,被妖物得去也是要緊,但到底他已身登極樂,只此也只是些身外物。不比癩大師還要借肉體藉身,卻是大不一樣了。
正在他擔心時,果然那悠閒了半日的癩皮狗忽然翻身站起,一時齜牙咧嘴,再不復往日的輕鬆愜意,只在當地鼓著氣,不住作威作勢。
香丘與它相逗數日,已知這狗兒的心性,見此知道它有些膽怯,不由也替其擔起了心,再不顧張入雲仍在盤坐冥思,而是強拉了他過來觀看。
就在二人才剛於門後站定身子,即見禪房門前忽然多一隻小狗般大小的怪物,只一會兒功夫,就見那怪物竟如繡球一般的滾到了癩皮狗兒身前三尺處。
雖是靈犬此時已如上一次嚇退眾僧時一樣,變作了驢般大的身子,其勢甚是駭人。但那小東西,卻是一點也不畏懼。只由著自己的性子,在巨犬身前來回滾動,猶似是在作耍一般。
香丘此時才看得清那怪物的相貌,原來卻是一隻雪獅子,其形和尋常人前門前石獅腳下踩著的幼獅一模一樣,大大的腦袋,憨憨的樣子,頭上儘是數珠一樣的螺旋紋,一身雪一樣白的長毛,實是比那癩皮狗好看百倍。
香丘看了第一眼便是心喜異常,只是到後來卻又有心驚,原來那雪獅子雖小,但其口底鼓動聲卻大,一時只咕嚕咕嚕的發出聲響,卻似打雷一樣。雖說自己這幾日裡,已見慣了自家癩皮狗兒的兇猛,但此刻卻只見那巨太,正不住的作勢欲退,再無平日的霸氣。
到最後,靈犬實是再受不得對方凌厲如刀一般的煞氣,一個震動身子,又顯了週身黃綠燦燦的法相。
哪知那雪獅子見了,卻好像極為興奮,當下也是在地上將身一滾,立時身形便得暴漲,其形竟比那巨犬還要大上三分。且本是週身雪白的長毛,此刻也變的黃綠燦爛,直和巨犬相類,一時竟是分不出個彼此。
只是那雪獅子,頭角崢嶸,頭蓋骨外生,竟似鐵一般的硬,巨口開合之間便是一團白霧,鼻息粗重,如同童子擊石子一般,直發出一串辟辟叭叭的聲音。
當下張入雲見了,心裡也是有些驚動,一時口裡說道:「這次可能要糟,咱們這只假獅子卻是遇上真獅子了。」
此一句話說的香丘自是不樂,忙強著張入雲想法出手相幫。
張入雲見此只逗她道:「人家獸與獸打,人與人打,咱們這面卻是人幫著獸,那可成什麼樣子!」一句話還未說完,卻被香丘惱了,作勢欲打。
她本有心使用自己的雙刀,但到底還是怕張入雲問起來歷,此時見他只與自己嬉笑,怎不著惱,一時氣憤下只待自家狗兒若真要出了事,卻是說不得也要出刀相救了。
正在猶豫間,卻見身旁張入雲略拉了她一下。再看時,就見他已從懷裡取出了一枚銀燕鏢在手,令香丘閃過一旁,自己好尋機放暗器。
香丘見張入雲有此舉動,方才喜歡,一時忙讓了開來。但心裡又愛那雪獅子生的可愛,卻又一再要求張入雲不要真打傷了他,當下又是幾番交待,卻讓張入雲不知怎處,只得一口一個答應,只待到時相機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