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那兩個留守在門外的大漢,自主人進去之後,便一動不動只守在那門口,二人身材魁梧之極,此時立在那兒不苟言笑,卻是活脫脫如兩尊門神一般。
眾食客看了,只覺二人滿臉橫肉,面目猙獰,紛紛低了頭,不敢與之相對。獨張入雲眼力非凡,只一見二人站在那裡竟如兩尊石佛一般,卻是心裡一驚,未料到這兩人不但體格強健,外門功夫生有俱來,便是這份內力也是驚人之極。心裡不由地對那剛才回眸與自己對視的青年又加深了一番疑惑,不知這人到底是何來歷,只這兩個只能在門外守候的最末等侍從,竟也有如此的本領。
他心裡一疑惑,口裡的飯自然也吃的慢了起來,過得片刻,那二人好似聽到內裡主人傳來的聲音,只點頭稱是,便紛紛下得樓來,找了位子坐下。
兩個大漢生來強橫,只一落座,卻挑得的那已有人的,離正在彈唱的四位艷婢最近的位子。店裡眾侍女知這兩人是來自極有勢力的當地幫會。雖此時店裡老闆不在,但也不敢得罪,紛紛走上前打理,強歡笑著,將被驅逐的客人安置在一旁。而那兩人卻是大馬金刀的坐下,一絲不以為意,看樣子,顯是平常慣為的。
再接下來,二人都嚷著要吃肉,只管多多的上那新鮮的牛肉,且還不要十分熟的,只要半生的,連酒也都要的是燒酒。
二人這番話,卻說的為首的一個侍女險些哭將出來,她這待樂天往來的都是達官顯貴,文人騷客,靠的就是此處清雅俊秀招攬客人。雖是眼前二人兇惡,又是當地的地頭蛇,不得不受他們的協迫。但這一屋子的人非富即貴,也是同樣得罪不起,一時兩難境地,卻叫她怎處?
可那二個大漢卻如何等得她,一時見那侍女回答的稍慢些,便有一人站起身來,只用兩根指頭就將那女子拎了起來。
張入雲見這二人如此粗卑,不由皺了眉頭,他雖有心想幫忙,但自己只是個過路客,縱是今夜將這二人治住,但自己不得在此做長久計較。等自己走後,這夥人若找不到自己,卻又要將火氣都發在這女子身上,卻那時反倒是自己的連累了她。思來想去,卻未有動手,只想再看看情況再說。雖說如此,但他手裡還是捏了兩顆花生,以備真有狀況,也好及時阻止。
不想那大漢力氣太大,雖是兩指手指,也是勁力驚人,而那侍女也生的柔軟了些,只一被拎住衣領,竟是喘不上氣,當下腿掙了一兩下,竟已暈厥過去了。
而那拎著女子的黑大漢,見此卻是不放在心上,反倒覺得好玩,一時面對著他的同伴竟是相視一笑,甚覺有趣,只為怕自己大聲笑將出來,會惱了主人,卻又未敢發聲。接著便將手一鬆,那女子頓時就癱倒在了地上。
張入雲見此,登時無名火起,想到這裡,已將身邁了出去,哪知即在這時,卻見眼見藍影一晃,那兩條大漢的身邊竟是多出一個人來。注眼望去,也是身材魁梧的長大漢子,足有九尺來高,身量竟不在那二人之下。
張入雲只見了對方這一手輕功,就已知對方不是凡俗,現下即已有人出面,那自己就不必再爭著上前了。至此,他倒是又安坐了下來,是那著藍衣的大漢正背對著自己,看不清對方的相貌。
且說那人晃到二漢中間,卻把兩人嚇得一跳,兩人俱是內外兼休,一身功力已自不凡,卻未能看出對方剛才的身法,當下已知是個勁敵,卻也不敢有些大意,只是素來縱橫慣了,今日又有主人在此,倒也並沒真的將對方放在心上。
二人正待喝罵那藍衣漢時,卻不知對方已是先發制人,一面對二人笑道:「怎麼樣?將女子拎起來又摔下去,很好玩嗎?」說著,也伸出了二根手指,只在那先時傷侍女的黑大漢手上一彈。
那黑大漢未想到對方竟是先行動後,又防不得對方手快,竟被他彈中了,當即只覺手指間鑽心一般的痛疼,眼往下看,卻見兩根手指已然被對方給彈斷了。那大漢見此只覺不能相信,一下子竟是驚的呆了,只是他素來硬朗,雖是十指連心,痛疼非常,但竟也一絲未吭,連眉頭都未皺一下。
那藍衣漢見他硬朗,卻又笑道:「不錯,倒像是條漢子,只是生的太高了些,叫讓瞧著惹厭。」說著卻是腳下掃出,那大漢此時已有了防備,見對方又是無語先動手,忙想著抵擋,無奈對方雖也是身長個高,可出手卻仍然如電擊一般,雖有防備,但一樣不濟事。
當下即被對方掃中,腿上只好比被熟銅棍子打中一般,一時聽得兩聲極沉悶的脆響,接著卻是徹骨的劇痛。那黑漢子此刻再也忍受不住,卻是張口叫了出來,跟著身形一矮,諾大的一個身子,就如半截肉山一般,倒在了地上。
張入雲看的仔細。見他倒在地上,兩腿卻已成了麻花狀,一時心下駭異,卻知道這藍衣人身手高不可測。那黑衣漢這般內外兼修的高手,在他手底直如嬰兒一般,只兩式就將對方打成了終身殘廢。
再說另一人,見此卻是一陣緊張,忙將手扶在了自己那柄大刀的刀柄上。藍衣漢見了,卻笑道:「我知道心裡還有一些不服氣,即有本事,只管使將出來。即便取了你的性命,且讓你也死的服氣些。」說完大袖一擺,全然等著對方來犯的意思。
剩下那大漢見藍衣漢子意態從容,不由心裡有些發虛,一時揣測對方,卻是頭臉上掛滿了汗水,原來他素來引以為傲的刀法,在對方身前,竟是找不到一絲空隙,這般高深的的功力,只有在與自己主人練習時才會遇到。
那藍衣漢見他遲疑,卻是挑撥他道:「怎麼?你不是素來驕橫慣了的嗎?怎麼也有今日猶豫的時候?」
哪知他話還未落,那黑衣大漢,已是猛地一刀抽將出來,電閃般的向他斬來,其勢猛烈之極,當下刀風強似利刃,竟將地上割開了一條深深的口子。
張入雲見此,也是大驚失色,未想到這黑衣漢竟會的居合刀法,此一刀下來,絕對是一擊畢中的道理。那大漢武藝精深,刀風驚人,已然將身前面對著的空氣切了開來。一時面前諸物,都被那刀法盡斬了開來。
那藍衣人,張入雲倒是不放在心上,只是刀風正對著的六七丈外,卻正站著一開始為自己迎賓送飯的那名婢女,若不見機閃開,定得要當場身首異處。
此刻危急之下,張入雲想都未想,已然騰身而起……
再說那藍衣漢,也未想到黑大漢會在這多人之下用這一手絕技,當時即惱了他,待閃過這一斬之後,又見他一腳掃出,即刻也將那使刀的大漢雙腿打折,與先前一人一樣,也是立刻癱倒在了地上。
再等他回過首往後看時,卻見一朵急雲飄過,注意細看來,卻見是張入雲正手裡抱著那女婢子落在一旁。一時功力高深如自己竟也一時看不出對方的輕功身法,當下卻是咧開大嘴一笑道:「好俊的身手!」
說完卻又回首,一手一個,將癱在地上的兩條大漢扣住腦門,提在手裡對著樓上大喝道:「尹天仇,你快給我滾出來,有人與你有筆舊帳要算?」
這藍衣人聲如巨雷,在場的眾人聞了,腦袋裡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樣,當下紛紛捂著耳朵,只在那裡護痛。
再說那樓上一行人,聽得藍衣人竟敢直呼其壇主的姓名,這是在荊州城內從未有過的事,忙紛紛衝出屋內,都搶著出來看到底是何人竟有如此大的膽子。
再說那藍衣人見室內眾人盡都出來之後,卻只對著先時那位身材魁梧的年青人怒視著,當下那年青人也好似認出藍衣人一般,一時間竟是半日不語。
眾食客此時只覺場上的氣氛異常緊張,怕二伙人馬上就要翻臉動手。獨張入雲此時卻察覺到那藍衣人竟生出了一身的殺氣,直凌厲的如刀刃一般,向對方殺去。可那華服年青人,也不是泛泛之輩,也是只在瞬間就將對方的殺意抵擋住。且他目光如同冰窟一般,立時也給對方還以顏色。
張入雲雖也久經大敵,但也從沒有見過如此功力絕頂的年輕高手相鬥,一時他體內真氣也受到二人氣勢激盪,竟止不住的遍身遊走起來。只是想著二人厲害,打鬥起來定要傷及無辜,便趕緊勸身邊的那名婢子離開。
果然才等那侍女退出大堂,那藍衣人好似不耐,竟將扣在二大漢頭皮上的雙手一緊,當時只聽得兩聲悶哼,只見那般高大雄狀的黑大漢,竟被他一把捏碎了天靈蓋,頃刻間紅白色的腦漿奔湧而出,卻是流的遍地皆是。
這人腦的血腥味,卻是說不出的難聞,縱是張入雲手底下已然斷送幾十條性命的,此刻聞到那股子味道,也如被什麼東西堵在胸口一般,說不出的難受,一陣煩悶上來,竟是險些吐了出來。
張入雲尚且如此,那其他的食客可就更加不堪了,雖都被嚇得魂不附體,但仍是止不住的吐了出來。一時間這本是華麗的大堂內便已是污穢遍地,再又合著那血腥味道,竟如有質之物一般,在空氣中散了開去。
而眾人才將好些,卻是抱頭鼠躥一般,向室外逃了出去,一時間人聲喧鬧亂做了一團,卻又在人走之後,頃刻間變的死一般的寂靜。
而那華服青年,見那藍衣人,此刻已然是滿身的血水,但仍是瞬也不瞬的怒視著自己,一時看到對方手掌中那白色腦漿竟是止不住在流了下來,強如自己,竟也心裡陡的跳了一下。
當下他卻笑道:「怎麼才幾年不見,你竟留下了這般長的鬍子?我看你也別叫什麼虯龍子了,只管叫虯髯公那了!」
那穿藍衣的虯龍子聽了,哈哈大笑道:「我這把鬍子,卻是拜你尹天仇所賜,六年多沒打理它,自然是生的這般長了。」
那虯龍子的笑聲竟比方才斷喝聲還要響亮,張入雲聞了又是一陣炸耳,幸的此刻大堂裡的食客已然逃了個乾淨,不然的話,只這般笑聲,怕就得震倒兩個。
尹天仇聞得他內勁霸道,卻是無有一絲內傷的樣子,知他幾年下來傷勢已然全好,不但大難不死,並還得了眼下這般驚人的本領,心裡嫉妒之餘,不由又道:「想不到才過的幾年,你的本事竟然長進了這麼多,你現在即已有了飛龍的本領,那就不用再做虯龍了。」
虯龍子聽了嘲諷他道:「說來仍是你的功勞,我在地上做了幾年活死人,竟得大悟,雖如此,也不用改了,雖說只是條虯龍,但至少也是條龍。」說完,又冷眼看他道:「那你呢!不知你這頭毒狼幾年下來,可有什麼長進?」
尹天仇聽他話裡毒諷,卻只微微一笑道:「早跟你說了,別再叫狼,要叫豹子。」說完,又正色道:「而如今,卻已是插了翅膀的豹子!」
虯龍子聽他言語狂妄,卻是哈哈大笑起來,一時笑聲沖天,竟將這華麗的大殿震得遙遙欲墜。
尹天仇見他作笑,卻是忽地寒了臉,口裡狠聲道:「殺了他!」話音一落,身邊的六句黑衣人,卻是魚貫而出,直向虯龍子衝了過去。
當下只見那六人,卻是兩人一雙分做三組,如疊浪一般的向虯龍子舉刀斬來。這六人想是日常演練的極精熟了的。轉眼間,只見得先有兩柄鋼刀,疾往虯龍子前胸斬去,後又有兩柄取中宮位墊上,看樣子竟要連放三斬,殺虯龍子個措手不及。
正在虯龍子欲接當先兩把鋼刀時,就見六人中那兩名女子,竟是虛影一晃,砰的一聲已然是齊齊出現在虯龍子的身後,當下悄無聲息的舉刀向虯龍子兩肋插來。
當即之下,虯龍子竟是背負受敵,四把鋼刀如雪花般的翻舞著,轉瞬間就要同時斬到了自己身上。不但如此,敵人身後還有另外兩柄鋼刀做後備,以防有甚萬一。
張入雲雖知他功力要比六人高的甚多,但不想那兩名女子竟會得幻術,而六人如此連環相擊的方法,卻又練的這般精熟,一時間也不由為那虯龍子捏了一把冷汗。
卻不想虯龍子真的是身具絕頂功夫,此刻雖是危急,卻是不見一絲焦燥,當下兩手齊出,竟如雙龍出海一般向前抓落,明明只是血肉之軀,卻又見他雙手同時抓在那兩柄百煉精鋼的刀刃上。
當下他雙手一送一收,那當先兩名男子手裡的刀刃即已失去了控制,二人見此大驚,但到底都是身經百戰之輩,現下即已失勢,卻是忙手底一鬆,想要棄刀閃身讓過,好讓後進二把鋼刀再向虯龍子斬來,且自己得了這空,還好再伺機相擊。
未想虯龍子自奪了這雙刀後,卻並未將刀刃自二人手裡抽出,反倒是一股真氣之下,將二人兩隻手牢牢的黏住,跟著手下再一緊,二人即已如遭電擊一般,身子麻木,好似傀儡一般的攏在了一處,將身後二人的鋼刀擋住。
接著虯龍子手下又如電光火石般將手裡兩指導刀刃往身後一戳,竟如腦後長了眼睛一般,將二女來犯的雙刀格住。二女訓練有素,一擊不成,旋即閃身一旁,不敢再犯。
此時的虯龍子,方才翻轉過刀刃,取刀柄收在手上,一時看那兩把鋼刀竟是用極好的鑌鐵打造的,不由誇道:「刀倒是不錯,只是人卻要差了些。」
說完又是兩手一揮,頓時將方纔已被自己內力直透諸穴的黑衣男子斬作四段。
張入雲見那虯龍子出手狠辣,不由皺了皺眉頭,哪知他低頭看時,卻見那二人屍體裹的黑服內裡,卻是罩了一件火一般赤紅的襯裡,頓時便即心頭火起。不想這夥人竟是那十惡不赦的乾坤教門下。
再說場上,此刻剩下來的四人知虯龍子身負絕藝,再不敢大意,卻是如蝴蝶般的繞著他一觸即走。只是四人都是內外兼修,武藝深湛,且出手兒狠辣,雖是少了二人,但聯手之下,仍是威力絕大,尤其是那兩名身具幻術的女子,時不時的閃現在虯龍子的身後,如黃蜂毒刺般的給予致命的一擊。
反觀虯龍子,卻始終是左右兩把鋼刀不緊不慢的揮出,但偏是能將四人凌厲的殺著給盡速拆擋了下來。
再看樓上尹天仇和那著華服的青年,卻是一個臉色凝重,另一個意態從容。後一個看了半日後,竟從腰間抽出一把描金扇子展了開來輕輕搖動。那扇子制做的極是精巧,其上還畫用極工整的仕女圖,實是件風雅的器物。
不想尹天仇見他把扇子取了出來,卻是面上一紅,一時低語了幾句,那年青人聽了,只笑了一笑,便又將那扇兒合了起來,但卻仍是擎在手裡。
就在這時,只聽斗了良久的虯龍子哈哈一笑道:「區區幻術,不過如此。」說著便聽得兩聲巨響,就見他手裡的兩把鋼刀已與兩名黑衣男子的兵刃相交在一起。
二男子內力弱過他許多,又擋不得他天生神力,只這一擊,就覺如泰山壓定,體內氣血止不住的翻滾,當時就將二人氣息閉住。一時手臂酸麻,手裡的刀刃也差一點就要跌落在地上。
虯龍子將兩人逼退,卻未進擊,只環顧四周,謹防著那兩名身具幻術的女子。那二女也是精細,當下失去了兩位黑衣男的掩護,卻不在再相擊,只虛空頻頻在虯龍子最不得防的位置出現。
虯龍子見此,只微微一笑,看準勢頭,卻是將手中刀刃憑空一斬。當下只聽得一聲慘叫,眼看一人物自空氣中墜了下來。張入雲瞧的仔細,卻原來是其中一名女子已被虯龍子攔腰斬做兩段,當場心肝五臟流了一地,那中人欲嘔的極度血腥氣,登時便四散了開去。
眾人見此慘狀,俱是一驚,可虯龍子卻是一絲不肯放落,當下微展身形,已然到了兩名黑衣男子的身前,跟著兩柄刀刃揮出,就要將二人砍翻。哪知卻在這時,先一時逃得性命而剩下的另一名女子,竟陡然間出現在虯龍子身後,緊接著又是一刀奇快無比向虯龍子背後斬落,竟令得他不得不防。
就在眾人都以為虯龍子不得不閃之際,卻未料到他竟不改前勢,依然雙刀斬了下去,已將那兩名男子砍作四段。
而此刻那名黑衣女的鋼刀已及到了虯龍子的面門,眼看無幸,卻只聽他一聲虎吼,滿臉虯髯,做黑紫色面孔上竟是白了一白,就見虯龍子將頭一點,竟是拿了自己的腦門架著那百煉精鋼的利刃。
一聲雷動之下,只見場內勁風陡起,將那滿地的狼藉卷地四散開去,而那女子此時卻被虯龍子的真氣震退,手裡的刀刃竟斷做了三截。一時間女子看著手裡的斷刀柄,不信世上竟有這樣的武藝,卻是呆愣在了當場。
哪知正在眾人驚懼的這一刻,卻猛見的虯龍子身後突然閃出一條人影,一時裡風聲雷動,並著那雷霆萬鈞之力,竟直奔虯龍子左肋下最不意防備的地方而來。
此時虯龍子才剛作了龍斗發勁,一時真氣不能接繼,已不及轉身迎敵,且對方身手極快,也容不得他閃避。沒奈何,只得鼓足餘勁,左肘一甩向後回擊。
又聽得一聲石破天驚的巨響,頓時場上如炸開了一般,強大的氣流,竟催著張入雲止不住的向後退去。那本極堅實的大殿,此時受了二人這一擊,竟是搖搖欲墜,牆壁上已然出現了好多處深淺不一的裂縫。
再看場上二人,尹天仇雖是一擊得手,但他是豺狼般的性子,不將對方制死不會有一絲的停歇,即已得了勢,手腳下卻是連番翻動,好似潮水般的向虯龍子襲去。
且他也是一身的神力,每一擊之下,都將虯龍子震的在地上陷下一個腳印。此時的虯龍子苦無餘暇回氣,卻被那尹天仇逼的一步步的後退。
幾番下去,虯龍子本是煞白的面孔,此刻卻在尹天仇巨力震動下,體內氣血不住翻滾,竟變作了赤紅色,他人本生的高大,此刻紅了面孔猛看起來,竟如那赤面關公一般。
正在尹天仇見對方節節敗退,自以為得手之際,忽地面前虯龍子竟是大喝一聲,陡然間雙拳生出巨力,與自己撞了個正著。
當下又是一聲巨響。其力道竟比先一擊還要猛烈,至此那待樂天的大殿再也不住,轟的一聲,已是塌將了下來。一時間塵土飛揚,把個在場五人齊都埋在了瓦礫之下。
只聽得煙霧迷漫中,傳來虯龍子高呼的聲音道:「痛快!痛快!你我已有多年未曾這麼痛快的打上一架了。」
一時又聽得尹天仇的聲音傳來道:「想不到幾年不見,你也學會偷襲了,怎麼功夫變高,卻變得不長進了?」
張入雲未想到他這先偷襲於人的人卻先自說起對方不長進,一時心下疑惑,只覺這尹天仇一身本領,偏又奸滑,確是不同一般的人物。
張入雲卻不知虯龍子心下更驚,他伺機隱匿自己的實力,剛才出其不意,終於得空全力一擊,未想到對方卻仍是全數接下,且聽其聲音,竟是未受得一絲內傷,想著對方賣友求榮,這幾年來在乾坤教下,確是長了本事。
只聽虯龍子答道:「呵呵,你還不是一樣,不是已自稱是插了翅的豹子了嗎?怎麼還改不了你一身的狼性?」
說完又對著一旁仍在驚魂未定的黑衣女子道:「你躲得過我一擊,並還有勇氣二次偷襲於我,心智遠在另外七人之上,此刻你即是我掌底遊魂,我卻不再殺你,你且去吧!」
尹天仇聽他說得這番話,不由笑道:「才說你改了性,卻還是當年一樣的老毛病。」說著,又對那女子說道:「莫言,今日沒你的事了,留在此地對你而言有利無害,你且退下吧。」
那女子雖有心想留下護主,但也不敢違背壇主的命令,當下卻是只一曲身行禮,便回身往來路上飛奔而去。
尹天仇見那女子走了,卻忽地對著站在一旁的張入雲道:「不知閣下是誰,此刻不走,卻來淌這趟渾水。」接著又偏過頭對虯龍子道:「難不成是你帶來的?」
虯龍子哈哈笑道:「這位兄弟宅心仁厚,卻怎會是我的朋友,不過倒是要先謝謝他,不然的話,方纔的一名女婢子卻是無故命喪當場了。」
張入雲見過二人相鬥,已知兩人的本領高出已上,但他倒也不放在心上,此刻又見二人與自己開口說話,一時心裡激盪,也起了爭雄之心,只輕聲說道:「小弟偶過此間,本是急著想走,但此刻見了二位如此精彩的決鬥,這般千載難逢的機遇,卻又怎捨不看就走。」
他這話一說出口,卻讓那尹天仇和虯龍子俱皆一驚,原來張入雲話聲雖輕,但內裡已傳出他一身上清內力,此刻的他已會得二十二式,內力比三個月前還要精深。一時傳了出去,本已是體內血脈賁張的二人,心頭卻都是為之一清,一時間已知張入雲一身功力也自不凡。
再回頭看處,只見眼前少年正氣定神閒的立在一旁,雖個頭不高,但卻又穩如山嶽,一時在自己二人目光之下竟是未有一絲避讓,只這份定力就已與己不差彷彿,當下已知他是個勁敵,卻是不由收了小看他的心思。
當下忽見尹天仇對著仍在樓上觀望的華服青年道:「楊特使遠來,不想卻遇上今日這樁事,卑職甚感惶恐,慚愧!慚愧!」
那姓楊特使本與尹天仇貌合神離,今日遇的此事,也算是見到了尹天仇出醜的樣子,當下聽他說的此話,卻又不能不賣個人情給他,只微笑道:「尹壇主不必如此,近日無事,本座也甚感無聊。今日有幸得見壇主的身手,卻是大開眼界,一掃這幾日的沉悶,甚有意思。」說完又笑出聲來。
尹天仇聽他話說的雖隨意,但已有騎在自己頭上的意思,一時心裡也只冷笑,心道:暫且不與你計較,日後有算計你的時候。
當下場上四人,做了三處,卻是分足而立,成了僵持之勢。
尹天仇知道今日虯龍子與他是不死不休的一戰,雖疑惑張入雲是虯龍子的幫手,但有楊特使在,到底不能坐視不理。當下他也不開口,卻是足下一點,又往虯龍子身前衝去,他這一躍,力道強橫,腳下踏足的青石之上,竟被他踩出一道深深的腳印。
虯龍子與他相鬥多年,知他脾性,當下也不相讓,只足下一頓也是向前迎去,一時兩人雙拳架在一處,場內又是一陣勁氣縱橫。但此番二人卻不再分開,而是黏在了一起,一時拳來腳往,已纏在了一處。
二人雖只近鬥,但卻是力大無比,招招沉重非常,一格一擋之下,都會傳來金屬的撞擊聲,又都是輕功高絕,直如龍騰虎躍般的相鬥,即似雙龍搶珠,又似二虎奪食。雖只是個人身,但相鬥時,竟是龍吟虎嘯,更像是兩頭惡獸在一處撕咬。
如此猛惡的相鬥,縱是張入雲和那楊特使也未曾一見,當下紛紛惴測,場內相鬥的二人,實比自己功力高出不只一籌。雖都自覺及不上二人,但到底是年少氣盛,一時見了兩個高過自己的少年高手相鬥,止不住的心潮澎湃,紛紛手腳作癢,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虯龍子二人相鬥良久,尹天仇漸漸不敵,當下二人拳掌相交,卻忽見他竟吐了口鮮血出來,一時間尹天仇好似受了內傷,力道也弱了下去,再不能與虯龍子力拼,而改了前勢一味和他游鬥。
虯龍子與他相交多年,深知他的性子,見此絲毫不以為意,仍是照舊猛攻,不留一絲余手。只過的幾個回合,尹天仇則是變的更加狼狽。
不想如此一來,反倒是那楊特使心下有些著急起來,今日尹天仇如被虯龍子殺了,日後不但難向教祖交待,且此時他見虯龍子武藝高絕,若是被尹天仇打敗後,卻又來尋自己的晦氣,卻如何是好。雖是他心裡想到,尹天仇如此,亦有可能是佯裝不敵,故意引自己下水,但到底情勢危急,不容得他自己不圖自保。
想到這裡,當下他卻是將手裡描金扇子輕輕一揮,只瞬時間,即是有數十枚牛毛般的金針從其扇骨裡疾射而出。
尹天仇早就料到如此,見楊特使助得自己,卻是忙手裡一緊,頓時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自己與虯龍子裹在一處,只待那數十枚見血封喉的毒針打在虯龍子的背上,好取他的性命。他二人本是功力悉敵,尹天仇全力施為之下,虯龍子卻是一時掙脫不得。
就在眾人以為虯龍子難逃一劫之時,卻見一條灰影騰空而起,如閃電般的擋在了虯龍子的身前,一時手裡揮動一道碗盞大小的銀光。只聽得稀稀疏疏一連串的輕響,那數十枚楊特使發出的毒針,盡被那人影悉數擋下,紛紛墜落在了地上。
當下只聽得張入雲面向那楊特使道:「人家正在以力相鬥,不存一絲花俏,尊駕卻不該來打擾。」說完已是將身退過一旁,走出了虯龍子二人打鬥的***。
那楊特使見眼前這少年竟能輕鬆接下自己的牛毛針,也是心下驚懼,但他自來驕縱慣了。一時間卻是瞇著眼,細細打量起張入雲來。
他人本生的白,五官又端正,長的高瘦,此時頭戴方巾,遍體的華服,只作書生樣的打扮,卻是別有一番風采,只是這楊特使眼睛生的小了一些,此時又瞇著眼,已成了一道細縫,一時張入雲看他這般模樣,反倒生出些躁意出來,只恨不得掌他一記才好。
張入雲本就惱他是乾坤教門下,想著隱娘還在百花谷長眠之恨,又見對方一身的殺意已是如刀刃般的向自己襲來,不由心下更怒,當下首度挑釁道:「場上已有二人相鬥,不知尊駕可有意與在下一同活動活動筋骨。」
那楊特使聞言,卻是一聲獰笑道:「你即想找死,我還有不成全的道理嗎?」說完手扶欄杆,已是一躍而下,落地時悄無聲息,已然是顯了一手高絕的輕功。
雖如此,卻也當不得張入雲的法眼,一時好勝之心爭起,卻是提左足,往地下一踩,明明腳下是那堅硬異常的青石,卻是被他如踩雪花一般的直沒腳背,不但如此,那般重的力道之下,周圍塵土,竟是點塵不揚,足見其腳下功夫。
楊特使見他也露了一手,其功力竟是精純至此,也不由的倒抽了一口涼氣,但下收了笑臉,卻換作了一副猙獰的面孔,也未答話,只將手上折扇一合,已是猱身而上。
二人只一相交,張入雲卻是皺了眉頭,原來對方不但功力不凡,且手下毒辣,挖眼鎖喉,無一招不是致人性命的煞手,雖只相鬥一刻,但也覺異常吃力,當下恨他歹毒,卻是展動身形,圍著他纏鬥起來。
要知張入雲此時功力已臻上乘,尤其一身輕功,更是在同輩之上,此時腳底加快,跑動起來,竟如一陣疾風一般將那楊特使裹住,真打得對方無有換手之力。
幸是這楊特使手裡一把描金扇子,乃是他教內長老所賜,不但中藏機括,且十八根扇骨都是玄鐵所製,就是那扇面也是用極堅韌的金猱背毛混著天蠶絲織就的,展將開來,遠比尋常盾牌還要堅韌,此刻只憑著手裡一把折扇,倒也盡能抵擋的住,只是如此這般被張入雲打的抱頭鼠躥,卻把他躁的滿面通紅。
一時興起,再不敢藏私,只口裡罵了一聲道:「是你自己找死。」當下卻是將身一抱,竟然如一縷輕煙一般,憑空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