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 正文-1 正文 第二十二回 殘紅伴月仙 獨影托青蓮 (一)
    張入雲原本以為隱娘是借著蓮花池的活水,尋著那水的源頭,逃出這劉家大院。沒想到隱娘卻是一路帶著他往池底沉去,他先還以為隱娘是在與自己開玩笑,要淹他個半死。

    哪知那蓮花池看著甚淺,但當中一塊卻是極深,一路向下,只見往下直沉了有數十丈了,竟還未見底。

    張入雲這才有些驚慌,雖是自己可屏息半個多時辰,但此刻因身上有傷,已不能持久。而隱娘又是身負重傷,兩人呼吸由她一人擔待,實是過於危險。

    過不多時,隱娘因嫌張入雲水性不佳,手腳施展開來,反倒減了自己的速度,一時勒令他住手,只由自己攜了他在水中穿行。

    而那兩條金鯉,見有人落入池中,好似十分好奇,也一路跟著過來。張入雲先一時還覺好玩,但隨著二人越往池底沉去,四周光線越暗,而越發顯得這水下世界詭異莫名。

    到後來,竟只有鯉魚身上的金光伴隨著二人,卻是讓他不寒而??。先前那麼柔順的鯉魚,此時看起來,竟也顯得那麼詭異猙獰起來。到底這水裡是它們的世界,張入雲水性只是平常,此時身處這魚族的樂土,卻是止不住的心驚肉跳。

    隱娘此時臉色也變地嚴肅起來,過了半日,直到張入雲再也憋不住氣的時候,方才為其換了一口氣。當下張入雲立時如釋重負,只覺這人間再恐怖的事,也不過是在這幽幽潭底被活活給淹死了,一時間也愈加佩服起隱娘竟有這樣可在水底換氣的本事。

    而那兩條金鯉跟了二人多時後,似覺無趣,卻是將尾一拍,已然反身游了回去。兩條魚兒一去,張入雲眼前跟著就是一暗。失了金鯉的周身金光,四周只剩下漆黑一片,愈發地令張入雲不安,他本不是膽小之輩,但此時在這一片死寂,只有黑暗的水底,卻是怎麼也提不起平日的勇氣了。

    而隱娘卻好似可在水中視物一般,現下雖沒有一絲光線,但她仍是在水底快速穿行,也不知行了多遠,隱娘忽讓張入雲抱著自己,跟著她雙腿一蹬,好似鑽入了某個洞穴裡。只是那洞穴甚小,二人合在一處,已留不得多少空隙。

    隱娘見此,卻是用雙手在張入雲周身撫了一遍,即時就令其身體縮小不少,這才給自己留得可以施展的余地。

    入了這洞穴裡,隱娘便再不游動,而是只將雙手在洞壁略一撐,即可躥出太遠。此時的她雙手不停在洞臂上亂點,但其身形竟比在陸地上飛奔還快。

    期間她雖是屢屢為張入雲換氣,但間隔卻是越來越長。張入雲身體越來越難受,但他知道隱娘此時也是身負重傷,又是全力施展,比起自己來,一定是更加痛苦,卻從未催促過她。只為了防備自己不慎從隱娘懷中甩落,而將隱娘抱的越來越緊。

    直如此又過了多時,他實在是支撐不住,終於昏厥過去。

    待張入雲醒來時,卻只覺得周身溫暖異常,等他打量了一下四周,方才發現自己大半個身子仍是泡在水裡,只是池水溫暖,身上甚是舒坦。抬頭望去,一輪明月仍在天空中掛著,略推算了一下,自己應該只昏厥了半個多時辰而已。

    忽然間他腦子裡猛地一震,發覺隱娘竟不在身邊,這一驚實讓張入雲非同小可。他這多日子以來和隱娘相處,雖是日常倍受她的閒氣,但卻從未想過會有和她分手的一天,此時見隱娘不在,卻讓他不知所措起來,心裡難過,仿佛又被人遺棄了一次。

    正在他難過的之際,就聽身後傳來聲音道:“大男人哭個什麼勁?沒得讓人笑話。”話聲雖輕,傳入張入雲的耳內卻是如晴天聲霹靂一般。猛然回頭,就見隱娘正立在他的身後,只是臉色比先前更加蒼白,嘴角上竟還流有一絲鮮血。

    張入雲見隱娘並未離去,心頭狂喜,但口裡仍道:“我何時曾哭過,倒是你方才去什麼地方了?一下子又從水裡冒出來,嚇了我一跳!”

    隱娘聽他辯解,卻不追問,只道:“那也得怪你,個頭不怎麼高,份量卻重,方才我用盡最後一點力氣把你推出水面,自己卻因把力使完了,而沉入水底,休息了半日才有力氣上來,那知道我才一出水面,就見你在這裡紅了臉,以為我死了,很開興嗎?”

    此時的張入雲見她復又出現,卻是無心再與她斗口,見隱娘臉上白的厲害,口角上也還留有鮮血,心裡便是一驚。再見她說話也已然有氣無力,知道隱娘方才帶著自己在地涇中穿行,實是用力用的狠了,當下也不說話,只上前將她抱起,起身上了岸。

    隱娘見他竟一句話不說就將自己抱起,雖是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但口裡卻是不停,說道:“要死了,你被水浸了一下,膽子倒是變大了,竟敢問都不問,就將我抱起!”

    張入雲聽了一笑道:“你即知我城府深,那現在又何必多言,你此刻實已累的厲害,以為我看不出嗎?只不知下一步我二人該往哪裡去,你趕緊說說,我也好帶了你去。”

    隱娘也笑道:“你倒是眼光厲害,只是你現在與我相比,也好不了多少,帶上我,怕是更走不遠。”

    張入雲道:“那也得要試試,難不成就在這玲瓏山上坐以待斃嗎?”

    隱娘見他已覺察出二人此時身處何地,便正色道:“我本以為攜了你出來,總該有些余力,卻不想忽然舊病復發,現在渾身上下已沒了一點力氣,思量起來我二人處境實是危急。”

    張入雲皺眉道:“有這麼糟糕嗎?我自負就算是攜了你同行,也可走上一二百裡。”

    隱娘笑道:“你以為這麼容易嗎?那劉天靈生來喜歡豢養動物,手底下的雙鷹雙犬本是異種,又得了秦樂官相助,愈發的兼具靈性。先時為你我代形用的紙人,也只一時三刻的法力,此時他劉府家人多半已識破。那靈犬此時和我二人相隔甚遠還不足懼,但那一對天鷹卻是飛動迅速,雖說夜裡尋人的本事要差了一些,但也還是厲害非常。我二人若想要逃出生天,得趕在破曉之前行出這昆明城外三百裡,盡力離開那對鷹犬的爪牙范圍方可,你自負以你的本事,可能辦到?”

    張入雲聽了,皺了皺眉道:“那也得試試,什麼都沒做,卻要我等死,實在不是我張入雲所為。”

    隱娘見他這樣的脾性,卻是喜歡,口裡便道:“隨便你,只是你到時若撐不下來,我卻不答應。”

    張入雲笑道:“這個自然。”說完,便已動手。他先將隱娘放下,再將外衣除了下來,抽出衣內的紅巾取在手上。一抬手又將隱娘負在身後,接著用力打了個四方結,將隱娘牢牢捆在背後。再又想了想,見那外衣不便丟下,只好擰干了系在自己腰上。

    當下准備妥當後,卻是側頭問隱娘道:“往哪個方向走?”

    隱娘伸出纖纖玉指,指西北方向道:“且往那個方向去!”

    張入雲聞言,即不詢問也不猶豫,忙就展開身形,飛奔而去,雖是重傷之下,卻是並未比平日慢了多少。

    張入雲行了不多步,就覺隱娘身上開始發起熱來,再聽她鼻息深重,竟和兩個月前在酒泉縣所犯的熱病一個症狀。見此,不覺眉頭一皺,只望自己心裡所想不要是真的。

    又過得一會兒,隱娘身體燒的更加厲害,張入雲怕她重傷之後又犯舊疾,身體抵擋不住。當下他只好鼓起體內殘余的真力輸入隱娘的經絡裡。

    因此時隱娘被其負在身上,二人心口貼的極近,而張入雲這門傳功的本事,近日也愈發練地到家,僅靠心脈相連就已可傳功。

    如此一來,只一會兒隱娘便覺身上大為輕松,她先時本已是在半昏半睡之間,此刻得張入雲之助,便又醒了過來。待她稍一清醒後,見張入雲的內力,竟源源不絕的流入自己體內,怕張入雲用力太甚,忙制止他道:“別胡鬧!還有許多路要走,你自己保重,別為我浪費了內力!”

    張入雲聞言卻不曾聽她的,依然我行我素將一身真氣如涓涓細流一般,緩緩傳入隱娘的體內,幫其護住心脈。他一身內力得自太乙正宗玄門,又還是純陽之身,隱娘得他真氣大為受用。只是心裡擔心如此下去,張入雲兩面耗力,必大損元氣,是以一再勸阻張入雲不要過份勉強自己。

    而此時的張入雲,因自己真氣流入隱娘體內,已知她一身病情遠比自己所說為重,此時見隱娘還在為自己著想,心裡激動,斷然道:“不用擔心,我自有我的辦法。”

    隱娘也知張入雲脾氣,見他不聽,只得任之。只是為防自己身體長大,妨礙張入雲身形施展,略將身子抖動,即將身體縮小。如此一來,隱娘身體僅及張入雲一背,於其奔跑行走,卻是省了不少力氣。隱娘身體柔韌,又只稍將手臂動了動,便將多出的紅巾復又纏在了身上,只是她現時身體太虛,只如此一番舉動,就已將她全身力氣耗盡,當下伏在張入雲背上,再無動作。

    張入雲見隱娘不再動彈,反倒愈加擔心,一時停下身來,竟將全身真力盡數輸入隱娘體內。而自己卻將四肢骨骼抖了抖,復又上路。

    隱娘見張入雲此時將真氣盡數給了自己,全憑其自身的體力奔跑,當下一驚,心裡暗怪張入雲太過胡來。如此作為的話,不僅二人速度太慢,而且張入雲也絕不能一絲不作停留的奔上三個時辰。

    哪知張入雲此時飛奔,竟是迅如奔馬,不但快,還且穩,雖是速度和先前相比,稍有減弱,但觀其神色呼吸,竟是仍在小心細致地分配著自己的體力。

    隱娘是個中行家,張入雲只奔出不足百米,便已被其看出其中究竟。

    原來此時的張入雲已然是全憑足趾奔行,後腳掌再不落地。如此一來,他每奔出一步,其移動腳步所生出的余力,都被他強勁足趾肌腱給有效的傳導了下去,可用於二次發力。這就好似一個人的腳掌上按了彈簧一般,可有效的將全身體力和勁力加以分配。

    加上張入雲每躍至高處,必將雙臂展開,以他此時的手法,已可略借著衣袖間飄動,將身行多移出幾尺。再又是每遇上需轉折攀騰的地方,伏著他腳下靈動,衣袖揮舞,均可為其省力不少,雖是他刻呼吸之間喘地厲害,但真論起來,體力卻是沒費多少。

    隱娘未想到張入雲竟還有這樣的本事,心裡不由略放了放,只是仍怕長久如此,張入雲足筋難以,暗裡仍是為他捏了一把冷汗。

    果然張入雲行出不到半個時辰,已是一身上下已被汗水打濕,額頭間的汗水,已將他臉上濕潤地如被雨水澆過一般,而雙眸也因為眉間汗水的不住滴落,將他眼前打地一片模糊。腳底足腱早已變的毫無知覺,身體沉重的好似一步邁不動了,雖是他七年來累日鍛煉他這一雙腳力,但也從未想到過會有今日這般疲累。

    張入雲在將隱娘負在背上的那一剎那,就已打定主意絕對不可以在天亮之前稍作停留,但此刻他身上的疲累,這一想法卻是不止一次的在他心頭浮動,只是每一次當他欲放慢腳步時,身後隱娘的體熱卻又讓他一次次的打消這個念頭,當下他幾乎將口中牙齒咬出血來,腳底卻是絲毫未停——

    待隱娘醒來時,已是天光大亮,再看自己,卻正躺臥在地上,身下墊著木板和張入雲的外衣,上身也被張入雲的紅巾做被子蓋了,倒是並不覺得寒冷。而張入雲也正在身旁不遠處調息養氣。

    再往四周看去,就見身旁竟是密密麻麻停放了有數十具棺木,隱娘看在眼裡卻是搖了搖頭,心裡暗怪張入雲胡鬧。只是她身上酸軟,卻是無力與他分辯。

    張入雲已在一旁休息了一二個時辰,體力雖未盡復,但到底精神要好了許多。他又是時刻留心隱娘,一時聽她得起身發出的聲響,便立刻睜開了雙眼。

    隱娘見他醒了,笑道:“交你辦點事,卻是這般無用,連找個落腳地方都不會,竟跑到這死人睡覺的地方,也不怕晦氣。”

    張入雲見隱娘開口就是責備自己,倒是一點也不放在心上。當下也笑道:“能找到這一處就不錯了,昨晚把我累個半死,直跑到天將破曉才停了下來。可是運氣卻不太好,左右都沒個人煙,幸得有這處義莊,不然你我只能露宿野外了。”

    隱娘卻道:“即有義莊,當有人家,怎會沒落腳地呢?”

    張入雲答道:“就是有人家,你也不看看我二人這副打扮,我是一身的破衣爛裳,倒還能勉強被人看作是個叫化子,但你——。”一時盯著隱娘身上的一副緊身蛇皮道:“卻只怕要把別人給嚇死了!”

    隱娘知這是張入雲不忍打擾別人的托辭,但久來她已知張入雲這一身毛病難改,卻也無法。

    此時又聽張入雲辯道:“何況此處也還不錯啊,人道是升官發財,這裡這麼多具棺材,只怕我二人還消受不起呢!”

    隱娘不聽他滿口胡言,說道:“想不到,你竟還有那般奔行的本事,怪不得我往日看你的腳趾竟比常人長出許多,一時沒做深究,卻是連我都看走了眼!”

    張入雲聽她說起自己只用足趾奔行的伎倆,卻笑道:“這哪裡是什麼本事,只是我兒時輕功練不成才想出來的呆辦法,就算是樣本事,那也只是樣笨拙的本事!”

    隱娘卻是正色道:“這絕不是什麼笨辦法,所謂大巧似拙,也不過就是你這樣的了。要知道再高明的把戲,遇上高明的時候,也只不過還是在耍把戲而已,怎比得上身懷絕技的高人。我先時不知道你還有這樣的輕功底子,不然的話,也可將我的身法傳你一二,早做准備的話,你也不至於如昨夜那般,累成這個樣子了!”

    張入雲一聽隱娘要教自己輕功卻是精神一振,忙就追相根究地起來。

    隱娘因二人還在險地,便口裡答道:“此刻還不是時候,你我二人還是趕快上路要緊,最好是能雇一輛馬車或是乘上船那才方便。”

    張入雲聞言卻是一驚,他未想到隱娘會傷的這般重,竟已到了不能施展輕功或是騎馬運勁的地步。

    當下張入雲心裡雖然震驚,但面上卻未顯出,口裡說道:“也好,坐船乘車,一來路上方便隱蔽,二來我二人也好借此療傷。只是你現在這副樣子實在不方便在街上招搖,還是等我先去附近找些衣服來換上吧!”

    隱娘聽了卻道:“還是不用了,你一去一回要耽擱不少時間,何況這附近也無人煙,想買件女子的衣服也不容易,你又不願做那妙手空空的事兒,就算你偷得一兩件回來,我也不想穿別人穿過的髒衣服。”

    說完便把罩在身上的長衫除下,又將內裡的紅巾解下遞給了張入雲,口裡還笑道:“怎麼?今日卻不再寶貝你的這條紅巾,讓我披了這長時間?”

    張入雲聞言不免有些臉紅,但一抬首仍照直說道:“你不同,別人怎可與你相比!”

    隱娘聽了這話,反倒也有些不好意思,當下未作聲,又從發堆裡取出那把銀剪,雙手不停,只一會兒便將張入雲那一領長衣連襯裡一同拆下。

    幸是張入雲昨日為了拜壽,穿了一套整衣服,此時這長衫經隱娘一拆,衣料甚多,當夠隱娘為自己做一件衣裳。隱娘神針,不大功夫,卻是將內外兩層衣料,縫成了兩套外衣,一套自己穿上身,先將內裡的緊衣服遮擋住,另一件短衣裳卻是給了張入雲,以除他此時只有內裳的窘態。

    只是時間緊迫來不及再做一雙鞋子,未免有些美中不足,好在隱娘此時長衣及地,外人倒也看不出來。

    等兩人將衣服換好,隱娘便欲上路,張入雲見狀,卻是不令其走動。隱娘見了自是不肯,哪知今番張入雲卻又未聽她的,只手一攬,便將隱娘負在身上。

    張入雲得了這半日的休息,體力恢復不少,又想著要早些趕到前方市集,見四周並無人跡,便展開身形全力飛奔。就這樣二人也過了足有大半個時辰,方才找到一處人煙較稠密的小鎮。

    等到了鎮中,張入雲先找了一座酒樓將隱娘安置在一處雅座內,又欲為其點些飯菜,未想,隱娘卻是一絲味口也沒有。張入雲無法,只得喚小二沏了一壺好菜,並多多的給了賞錢,令他不要使人打擾隱娘。說完便急匆匆下得樓去,直奔車馬行。

    到底是有錢好辦事,張入雲出到三倍的價錢,便找到一人,不問情由便可立即上路。只是那馬車車身稍嫌破舊,令張入雲有些不滿意。但縱觀那行裡的一眾車輛,到底因是小地方,也都是一般的模樣。張入雲見此只得另想辦法,當下先預付了些定錢,令車夫到酒店等候,自已仍然去各處預備路上一應的雜物。

    此時張入雲孤身一人辦事,反倒甚為妥貼,再無與隱娘瑛姑在一起時,那樣的猶豫不絕。雖是鎮子不大,但在半個時辰之內也將各色物品都已准備了個齊全。

    待他回到酒店樓下時,各處商店的伙計已然將貨物運至,一時張入雲將令眾伙計將東西搬上車,又使錢打發了眾人,這才上樓來接隱娘。

    待他行至雅座中時,只見隱娘以手撫額,正面色蒼白的倚在桌上,見張入雲進來,只略笑了笑,竟無力氣站起。一時張入雲見了,心裡更加憂急,忙上前將其抱在懷內,扔了錠碎銀在桌上,便下了樓。

    待上了車,張入雲拉過早已准備好的棉被將隱娘蓋好,讓其躺下,他一路上為防馬車顛簸,特意多備了幾床褥子將隱娘身下墊好。

    此時的隱娘略覺身上舒適,卻是不知覺昏睡了過去,張入雲見她睡熟,心裡略微一放,只是隱娘呼吸間並不順暢,不由又給他添了一絲煩惱。再觸其額頭,卻是火一樣熱,忙將預先准備好的面盆手巾取出,舀了些水,為其敷在了額頭上,接著卻又取了隱娘一支手在掌內,將體內真力源源不斷地輸入隱娘身體裡,力圖將隱娘體內散亂的真氣稍加調整。只是隱娘功力高過他不少,雖只是略加調整,但也花了有大半日的時間。

    好不容易看到隱娘的呼吸逐漸變地深沉,張入雲才將心放了一放,接著他想起身問問車夫已行出了多遠。沒想到只剛一起身竟是差些栽倒,他連日大戰飛奔,途中只休息了一兩個時辰,此時的他又為隱娘輸了大半日的真氣,其精神氣色竟比昨夜還要萎頓,當時一個踉蹌,竟差點直不起身來。

    好容易張入雲站起身來,詢問車夫路程,未想到雖是走了大半日,但卻才行了六七十裡路,聽得這話,張入雲不由又有些憂心。

    回到車身內,卻見隱娘已然醒了,正睜了雙眼,看著張入雲。

    張入雲未想到她竟會這麼快就醒,不由責怪她道:“怎地這般快就醒了,也不多睡一會兒,我看你氣色很不好,不多睡的話只怕夜裡更加難過!”

    隱娘此時身上沉重,已無力和他斗口,只輕聲說道:“本來是想再睡一會兒的,但肚子卻被餓醒了。”說完鼻子作勢嗅了嗅,卻笑道:“想不到你幾日不見,倒是准備的甚是周到,這一車的食物只怕你我二人吃上十多天也都夠了,虧你不嫌麻煩,跑了這麼多店家。”

    張入雲聽她只一起身聞了聞,便已知道自己方才一路奔波,確是佩服隱娘聰明才智,再又時聽她嚷餓,心裡卻喜,忙問她要吃些什麼?

    隱娘見他兩眼作欣喜狀,卻也好笑,只道:“你不用在我面前顯擺,我知道你最近和瑛姑在一起學會了不少周到,只是我現在無心吃飯,你只將籃子裡准備的櫻桃和核桃取一些給我,再將你才新買的竹葉青倒一盞來就可以了!”

    張入雲聽她要喝酒,不由皺眉道:“這核桃是補氣的,你此時氣虛吃了也算相益,櫻桃不去說它,你先時體熱,吃一些也是應該的。只是這酒,我是准備過幾日等你身子再好些才喝的,你此刻身體燥熱,若是再喝酒的話,只怕身體會吃不消。”

    隱娘聽了卻笑道:“才說你學周到了一些,卻又不懂裝懂起來,我猜你一時心急,一應東西都是只揀了最貴的買,你買的這竹葉青內裡已加了各色藥材和冰糖,其實已幾近藥酒,於我先下來說,也甚是得用,所以才會叫你取來,你當我不知自己這病已到幾份火候了嗎?

    張入雲聽了,仍是有些半信半疑,只是隱娘說的如此穩妥,也只得由她,當下按隱娘說的將酒放在隱娘身旁,又將那櫻桃洗了,方才遞給隱娘,再又取出核桃一個個用手捏碎了,喂隱娘服下。

    隱娘自吃了那酒,本是蒼白的臉色不由沾了一絲桃紅,映著她白晰的皮膚更顯嬌艷,張入雲看著那本是絕美的面孔上卻添了三道傷痕,想著隱娘傷重,不由地竟有些悲從中來。一時眼睛紅了,怕被隱娘看見,忙起身將後首布簾子揭開,欲讓隱娘透透氣。

    此時已是天色將晚,夕陽的余輝已將滿天的雲彩映成了赤紅色,直比隱娘的臉色還要鮮艷的多,張入雲看著這漫天紅霞,不由低聲歎了口氣。

    哪知隱娘聽了,卻忽地低聲說道:“放心,哪能這麼容易就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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