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張入雲落下站穩了身子,隱娘就將那絲線收好,復又依前法向上攀沿,又待上了兩層之後,二人卻遇上了麻煩。
原來不知怎地,在隱娘起身飛縱上絲線之後,那石丘背面,卻忽然走出兩個妖人,二人行至錨鉤不遠處,竟坐下身來,從取出腰間一個酒葫蘆,你一口我一口的對飲,一時間隱娘不得上去,只好停留在半空中。
可下面的張入雲卻開始緊張起來,畢竟過不一會兒,還是有守衛要從自己身邊經過的,果不其然,一柱香的功夫後,真的有妖人往自己藏身處走來,無法可想之下,張入雲只得也縱身上了絲線,好在那烏絲雖細,但極堅韌,雖載了兩人,卻也不見有所損壞。張入雲為防絲線被人發現,只一離開地面,便將身下的烏絲盤了起來。
再說那兩個飲酒作樂的兩妖人,一時竟俱坐在那裡不肯走,隱娘怕時間長了,終要被人發現,於是伸手將身下的張入雲召了上來,腳下一卷,就已倒掛身子附耳在張入雲說道:「待會兒,我使個法子,引開那二人的注意後,便將你拋了上去,到時你只管痛下殺手解決其中任何一個,另一人你不用擔心,盡有我抵擋。」說完話,便又翻正了身子。復又向上攀去,直到離石階上坐著二人,身下不到兩丈處方才頓住身形。
待張入雲也爬至她的身下準備穩當之後,隱娘卻是伸手到張入雲的懷內,取出了一枚金錢鏢,另一手卻是已拽住了張入雲的衣領。就見她素手揮出,那枚金錢鏢就已悄無聲息地順著巖壁陰影,斜斜地飛了上去,她手下使勁極巧,只見那金鏢在空中劃了一個大大地弧線,才落在了二妖人的身後。一時二人不覺,還誤以為是從石丘上落下的。
那二個穎人回頭看了一眼,見是一枚金錢落在地上,雖是微物,但人心本貪,見了錢,自然心動,已都仰首往崖上看去,想知道是否是有人遺失落了下來的。卻在這時,隱娘伸手一運勁,就已將張入雲拋了上去。
張入雲一到得台上,就已向其中一人奔去,可他不願取人性命,只怕對方開口叫喊,所以一揚手,卻只並二指向那妖人的氣捨穴點去。那妖人功力雖不及他,突遇敵襲之下,竟不慌亂,且他性子卻極是強悍,只微將頭一點,拼著下巴受他一指,跟著就要將腰間長刀抽出,向其還擊。
張入雲怕他抽出兵刃所發生的聲音,會被其他妖人聽見,忙也將另一隻手擊出,打向那妖人欲解兵刃的手腕。可那妖人所佩腰刀形裝古怪,刀身又短,只用左手也可將刀抽出。張入雲眼看敵人不顧性命也要抽刀示警,此時自己兩手又已是盡出,只得心下一歎。他本不願取人性命,見現下如此卻也顧不得了,當即腰身一挺,身子就又往前進了一尺,右手也已化指為拳,就見他雙拳搗出,齊齊的砸在那妖人的前胸。原來他此時功力筋骨已是今非昔比,雖身勢已老,但仍能生出莫大的力道。
只這一擊,就打地那妖人胸骨盡斷,眼看不得活了,最要緊的是那妖人連哼都沒哼一聲,就已氣絕。正在張入雲微吧,自己不合辣手傷人性命時,卻見那倒地斃命的妖人,忽然一抑脖,口內一張便是一團綠火噴出,那火射的又快又疾。幸是張入雲功力進步,雖是出其不意,但也勉強讓過,只肋下離的那火稍近,不知怎地竟仍然著起了火。
此時的隱娘,卻早已越了上來,只一接觸,就將另一妖人的腦袋刺穿。待她回過頭來,見張入雲不聽自己良言,對敵仍是留手,以至那妖人仍能臨死反噬,心雖惱怒,但也只得先顧眼前。忙即一個箭步衝了過來,雙手在那妖人頭頂下巴用力一合,就將那妖人口中仍在噴個不休的毒火封住。接著左拳猛地一擊,就已將敵人頭骨砸地粉碎,腦漿並流。
本來此時張入雲身上已著火,隱娘正欲待上前幫其撲滅,但幸她眼尖,瞥見上一層有一守衛好似看到下面火起,在那裡張望。隱娘見事情危急,也顧不得了,若取暗器,卻又來不及。
張入雲在一旁看的真切,卻見她忽地將右手虛握,移在唇上抿嘴用力一吹,即是一枚毒針從好口內射出,這一射內力好不強勁,那毒針竟好比由強弩發射出一般,雖上下有近二十丈,但仍是打在那人的喉頭,當即連聲都未出,就已從上一層石階上直摜了下來。
隱娘卻仍是手腳不停,當即又躍到張入雲身前,只用手一抹,就將其身上的藍火熄滅,跟著又縱身而起將那從上落下的屍首接住,不令他摔在地上發出聲響。張入雲見她一陣兔起鶻落,片刻不停,但同時又將數件事情辦得點滴不漏,不由不心生佩服,一時竟看的呆住了。
可隱娘將手上屍體放落地後,卻仍是未停下身子,而是又一步衝到張入雲面前,舉手就在他頭上釘了個重重的爆粟,口內寒聲道:「跟你說了下手要狠,你怎麼還是這麼不知死活,想連我也害死嗎?」接著又指著張入雲的衣襟道:「你且看看你身上!」
張入雲聞言低頭去看,只見肋下一塊衣服,已被燒穿,雖是冬日裡三層衣服,也在那這一刻功夫之下盡被燒透,幸有自己紅巾護體,不然此時自己已然身受重傷了。
張入雲正在驚歎之際,耳旁又聽隱娘說道:「這是你命大,有異寶護體,若是換了旁人,此時就算不被燒死,也已是毒發身亡了。現在先不和你計較,待出了這裡,我再和你慢慢算帳。」說話時,她已將那三人屍首移向一旁的暗處,想了想,又覺不妥,又往上看了看,好不容易找到一處凹陷石壁,便向張入雲打了個手勢,去剝那三人的衣服。
好在這守衛外衣是赤紅色,但內裡卻都穿的是黑色襯裡,二人手下均快,一會兒功夫就已辦妥,再下去,卻是隱娘又取了一根絲線、銀錨,將三人屍體掛在那巖體凹處。待隱娘又從巖體上縱下,卻對張入雲召手要他過去,手裡並又取了上一次那把銀色的剪刀。
張入雲一時見她殺人如麻,卻又下手精細,尤其剝那三人屍身衣服時更是一點也不避諱,自己雖是和她朝今相處兩個多月,但此刻見了也仍是心驚,又見她手拿剪刀喚自己過去,一時害怕,卻是猶豫在當場未動身子。
隱娘見他不肯到自己身旁陰暗處,一時已然猜到他的心思,心裡又好氣又好笑,但轉念一想,卻又頗為酸楚。當下只得一跺腳,對張入雲輕聲道:「你快些過來我身邊,我不打你就是了。」
張入雲見她說得此話,只得有些警覺地挨到她身旁。卻見隱娘提起手中的剪刀,就是一刀下去……。
張入去見她提起剪刀,心裡就是一驚,身子忙要讓開,但早被隱娘一手捉住。一剪下去,卻是將張入雲的上衣的下擺剪下了一塊來。原來此時張入雲肋下外衣已被燒穿,露出內裡火紅的汗巾,極是惹眼,隱娘怕他被敵人發覺。只得上前將其衣服,先略做縫補。
張入雲見她原來所為的是這件事,心裡不由一陣不好意思,又見她才剛為自己做好的新衣,就因自己不小心而弄的這般殘破不堪,心下更是慚愧。
此時的隱娘已取出針線,俯下身子為張入雲貼身縫補,雖是如此險地,但她針腳依然細膩,手下也極穩,補得雖快,但卻一絲也沒傷著張入雲的身體。
張入雲只覺得隱娘十根手指在自己肋下不停的撥動,雖隔了兩層衣服,卻仍是能感覺到對方掌中溫暖,不由的心下一動,竟第一次覺察出隱娘的手原來也是這般的瘦小纖細,一時心動之下,心裡暗歎道:「不管她如何殺人如麻,但對我始終卻是很好的。」
待二人又重新收拾後,復又向上,此時二人已是來到了最高一層的石階,離那石丘上的洞口只有一步之遙,卻又不得向前。原來這一層地勢相對較小,守衛不多,連方才殺死的一人在內共只有三人,但此時剩餘的兩人卻是一個在洞內,一個在洞外,隱娘一時也無法上前同時將兩人殺死。無計可施之下,二人只能在陰暗處等待機會。
再說那守衛洞口的兩人,卻在洞口相談甚歡,一時竟不想起還有一個同伴久去未歸,隱娘本想趁二人同時出洞尋人,一舉將二人擊斃,可這二妖人卻懶,硬是守在洞口不肯挪動身子去找尋找自己的同伴。
久候之下,隱娘和張入雲二人都很焦急,好在兩人做事俱都沉穩,定力又足,尚都能沉得住氣。只這樣又過了有一刻鐘的功夫,隱娘心裡不由地越來越沉,此時已近寅時,她雖是一路來將所以遇到的妖人悉數殺死,但未免怕會有所遺漏,倘有一人發現守衛的屍體,勢必今日前功盡棄,並且日後恐怕也再無機會能進得此間了。
好在此時洞裡面的守衛人終是不耐,欲出來透透氣。隱娘在旁早已是蓄勢待發,一見那人出得洞來和另一妖人匯在一處。只見她身形如一團黑雲撥起,還沒等她身後的張入雲反應過來,就見那二妖人,都已被她雙手裡的毒刺洞穿了太陽穴而死。
隱娘只一落地,見只有一點點時間了。忙召張入雲過來,只將二人的屍體抬至陰暗角落略微藏匿。便猱身衝向洞內。
等二人進了洞內,就覺一陣異香撲鼻,眼前又有一片淡綠色的光華。走近看仔細了,只見眼前是一個三四十丈方圓的大廳,內裡竟睡了一地,約有四五十號人,其中還有十數名婦人,想是被妖人劫掠來的,雖是穿著華麗,卻又衣衫襤褸。廳的中央高放著一座幾可作床的巨石椅,其上躺了數名婦女並一個巨漢。
那幾個婦人,面向朝裡張入雲看不真切,而那巨漢,卻生的披肩的黃發,一顆頭竟足有笆斗般大,但凡是他衣服邊角可露肉的地方,皆有寸許來長的毛髮從其間生出來,除了其面孔上毛髮較少外,若不是張入雲眼力過人,幾疑那椅上臥的是一隻野獸而不是人。
看到這裡張入雲已明白此間原來是妖人淫窯凶巢,他憑生最恨的就是欺侮婦幼之舉,見了眼前這番景像,不由地信了幾分隱娘先時對他的囑咐,一時心頭火起,怒像膽邊上,決意若二次動手時,手下再不容情。想到此,卻是將隱娘給他的鏢囊整了整位置,好方便過後使用。
再留心看那綠光時,張入雲不由眉頭一皺,原來室內竟高高舉著三盞和先前橋畔一模一樣的綠燈,將室內諸人照地攏在其中,竟無一點死角。若不是自己身前有幾座巨型的鐘乳巖將他二人遮住,莫說是上前取東西,就是進這大廳也不能夠。
再說隱娘,她此時也看了一會兒內裡的地形,便取出一顆朱紅色的藥丸掰成兩瓣遞給張入雲道:「塞在鼻孔裡,稍時有用,小心到時莫亂了呼吸。」說完便已撥身而起,竟沿著那鐘乳石向上,游上了洞壁上方。張入雲在下面看的仔細,幸是這三盞綠燈其上有燈罩護住,上方還有空隙可以容隱娘在其間爬行。
只是張入雲聽隱娘方才說得那樣的話,就知道她要用毒。他轉念想起,洞內還有這麼多婦女在內,若是放毒,豈不是要害了這群無辜的女子。剛想阻止隱娘,可是她身手太快,已然來不及了。
再抬頭向上看時,就見隱娘人已沿著燈光的縫隙爬至洞頂正中央,張入雲雖心有疑慮,但看到她竟能遊走在如此光滑細膩的巖體上,也不由地不佩服,知道自己的輕功實和她相差太遠,只是心中奇怪,為何她要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帶著自己這個累贅在身旁,按理說,只她一人前來,實是有把握和輕鬆地多。
就在他心中思索的時候,隱娘卻又從腰間取出一柄小小的竹管含在口內,照準在下方妖人升起取暖用的篝火輕輕一吹,就見其內有一團綠朦朦的粉沫慢慢飄了下去,奇怪的是這粉沫看著雖輕,但在空中卻一點也不浮動,只筆直地落在了火焰裡,稍過了一會兒,才見有一股幾乎肉眼不能分辨的綠煙悄然升起。
隱娘見投毒已然成功,趕緊又游了回來,才一落地,就對張入雲道:「我要出去辦點事,稍過一會兒才能回來,你在此小心看護,切記這煙霧擴散雖慢,但藥效卻大,你雖有解藥,但也要小心不要被沾染了才是。」說完話,身形一晃,就已消失在張入雲面前。
張入雲本還想和她說不要傷及無辜,但她身形太快,想追時也已然來不及,一時他只得作罷,心裡但隱娘她此次下得只是迷藥,不要傷了這群婦人的性命才好。
卻說張入雲在岩石背後躲避了多時,也不見隱娘回來,不由地有些急燥,盤算時辰,此時差不多寅時三刻,隱娘去了有半個多時辰都未回來,不免心裡有點擔心起來。待又過了一會兒,還是不見隱娘回來,張入雲暗暗覺得不妙,心裡一沉,便想往外探尋。
此時沒有隱娘在旁,只剩他張入雲一人,危機之下,他反倒頭腦變地一片清明,開始仔細觀察起周圍的一絲一毫,好為自己下一步行動做好準備。
留心之下,只覺眼前有一事好生奇怪。卻說這廳內一片狼藉,滿室的酒肉,一地的污穢,而那地上躺的眾妖人,也是個個髒亂不堪。可偏偏張入雲卻能聞到一股異香,這香味好怪,雖是沁香無比,卻並不是花香,聞在鼻內,只衝自己的腦門,一時猶如飲了美酒一般,頭腦裡也覺得暈暈地,雖是透著古怪,但張入雲越聞下去,卻越是喜歡,到後來,竟然有些不能自撥,雖想晃動身體外出,但身體竟然不思走動,一魄魂靈,竟欲隨著那香氣飄走。
張入雲到底修習正宗玄門心法多年,定力極大,心神越是迷離,所激起的功力也越大,當下他一個激令打戰,頭腦裡已是清醒了過來。再忽然覺得背後有人,回頭看去,卻原來是隱娘已然回轉到他身邊。
張入雲轉過頭來,見隱娘已然回來,心裡一喜,不由地臉上有些喜形於色,但他怕隱娘譏笑自己,忙即就把臉上的神色收住。隱娘見張入雲關心自己,心裡也是一陣莫明,頭臉上雖只有一雙眼睛露了出來,但眼中本凌厲的目光,也變地柔和一點。只是口中還是譏諷道:「怎麼!我沒死,你很開心嗎?」
張入雲一時被她看破心思,自是有些不好意思,一時未有說話。而隱娘卻探了探身子,望大廳中張望了兩眼。見此時的廳內綠霧迷漫,知道自己先時所下的毒藥已經奏效,心裡略寬。便回身又對張入雲說道:「待會兒我去暗襲那廳中央的巨人,你卻在這裡隱蔽,只等我一動手,你即用我給你的暗器將場內所有倒在地上的人悉數殺死,切記不要像方才一樣手下留情。我這毒藥雖然厲害,但我也已十多年沒和這干人等照面,焉知這些年來,他們不是已有了破法。」
張入雲聽了,只得點了點頭,但心裡卻還是有些芥蒂,畢竟內裡還有一干婦女在內,以他的格性,自是不會下殺手的。但他正欲和隱娘商量時,卻見隱娘已然撥身而起,又沿著方才爬沿的路線,爬至了洞壁中央。如此一來,他也只得作罷。
正在張入雲欲看她如何暗襲那巨漢時,卻見附在洞頂上的她一個頭上腳下顛倒過來,竟用雙腳就將自己支撐住,而此時他雙手已握著一根碧藍的毒刺,足下猛地一運勁,身子就如同魚鷹入水一般,一個猛子栽下來,落入了綠燭照耀的光幕裡。一時張入雲又見她起身飛縱時,腰間一扭,如同陀螺般旋轉著身子,看意思她竟好像要一舉將那巨漢的身體穿透一般。而那詭異莫名的綠光打在她週身穿著的黑衣上,竟如照在無數塊水晶玻璃上一般,撒下一片奪目的光雨。張入雲這時才看的明白,原來隱娘這件夜行衣上,竟似是嵌著無數塊細小的鱗片。
可隱娘雖快,敵人也自不慢,只待她身子一如光幕,那身躺在石椅上的巨漢,一頭披肩的長髮,卻已在燈燭下銅鐘敲響之前盡數乍起。瞬時間那人就已醒了過來,只見他雙目一張,就是兩道金光射出,配著他一副虎狼般的體魄,更顯地此人身形偉岸、氣勢奪人,雖是兇徒,但若只論其形像,卻也不失氣概。
那巨漢張開雙眼看時,卻見隱娘已然落到他身前三尺,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躲不開隱娘這一致命一擊。可他這類妖人生性殘忍,視人命如草芥,自有他的對策。就見他只一探手就將他懷內的的一個婦人提在手裡,擋在自己身前。
隱娘身勢奇快,見那巨漢將無辜的婦女作擋箭牌,卻是一刻也不猶豫,身子仍是如一道長虹一般,直落下來,一針就紮在那婦人的胸膛之上。其勢頭卻沒有一點止歇,魚貫著又往下刺去。
只是如此一來,隱娘的身形終是稍緩了一緩,那巨漢已得了這空檔,身子只一滾,就連人帶椅將翻倒一旁,反倒是隱娘此時雙手已貫入那可憐婦人的胸膛裡,一時兩手動彈不得。
隱娘見此,忙將雙手回抽,但因紮實在太深,片刻間卻是抽不回來,她此來是志在必得,眼前自己一招失措,惱地她心頭火起,也是犯了凶性,雙手往外一掙,就將那婦人身體分成兩半,只見得空中一朵血花炸開,濺得隱娘周圍三丈方圓內如同下了一陣血雨。只見那血雨落在一身黑衣的隱娘及那週身黃毛的巨漢身上,更顯得這二人舉止殘忍,形像猙獰。
張入雲萬沒料到隱娘竟會做出殘忍之舉,一時也看的呆了,他雖是膽大,但也沒見過如此殺人的伎倆,一時只見那婦人落了一地的殘肢斷骨及並著血水微微蠕動的內臟,跟著鼻內又聞到一股中人欲嘔,直貫腦鼻的腥味,也不由地他腹中一陣翻滾,喉嚨作癢,差點兒就要俯身吐了起來。只奇怪的是,那麼腥膻的血水味,竟在片刻後就又重新被那廳內原有的異香味遮蓋住,再也聞不到了。
而此時場內的巨漢,卻是藉著隱娘的一掙之際,已是翻身下地,站起身來,待他看到是隱娘立在他的面前,眼裡露出驚訝的目光,口內怪聲道:「是你!」
隱娘卻沒容他再開口,腳下就已在石椅的扶手上一點,二次再犯。那巨漢也不示弱,他見隱娘有毒刺在手,自己也雙手一揚,十指內本已捲成一團的指甲也是盡數張開,晃眼間雙手內猶如多了十柄一尺來長的利劍,也是翻身而上,和隱娘戰在了一處。
兩人相鬥時久,卻是未分出勝敗,二人都是動作奇快,只見場內,一道黃影一道黑影,如同一朵黃雲裹著一朵黑雲在空中翻滾。二人又都是手段毒辣之輩,手底俱都陰毒,什麼刺喉、挖眼,撩陰,無所不用其極,招招都是取人性命,毫無一點男女之間的防備。就算是久經大敵的張入雲此時看了也是心頭震驚,心內想到若是常人如此相鬥縱是武功平庸之輩,也可力敵功力強他許多的敵人,看到二人鬥到驚心處,一時他也忘了隱娘行前向他囑咐,要他動手將地上敵人悉數殺死的命令。
又過了多時,二人才漸漸分了高低,張入雲只奇怪,這巨漢如此長大,怎會動作速度竟不比隱娘慢地絲毫,一樣的上下翻飛,身勢奇快。只是斗了良久,這巨漢動作終是被隱娘漸漸壓了下去。蓋因隱娘動作雖只和他一樣的快,但她一身筋骨,竟如同流水一般的順滑,那巨漢招勢雖猛也快,手內並還多了十把利刃。但往往被她只將身子一折一扭,就將對方的毒辣招數化為無形。
而隱娘擊敵,也是招勢古怪,往往手足並用,肘膝不止。這樣的技法,張入雲雖也會得,但若要如她一般的行雲流水,身如無骨一般的將頭上腳下的勁道俱能集在一處,偏又如此使得自然瀟灑,靜如幽泉,動若鬼魅。自問自己再過三十年,卻也不一定能夠。
而且她雖是女子,但拳重力沉,並不因自己身形和對方相差太多,而和那巨漢的氣勢相形有所削減,往往一腳抽去,就如同鞭子一樣將那巨漢抽出三尺多遠。二人打了六七十回合後,那巨漢竟只有招架的份了。正在隱娘漸能得手之際,卻聽那巨漢虎吼一聲,竟將隱娘震開,那吼聲好不霸道,但見巨漢周圍一丈之內的人物,俱被那霹靂般的吼聲激飛了出去。
張入雲隔得雖遠,但聞得那吼聲,耳內也如中巨槌,身子止不住地憑空一跳。
再看場內那巨漢,此時已是全身鬚髮暴起,渾著他一身的黃毛並一對金色的瞳子,竟如同一尊天神一般,立在當場,而隱娘此時因和他離得太近,受那吼聲激盪,連在空中翻了幾個觔斗方才落了下來。
待她落地之後,張入雲見她單腿跪地,且胸口不停起伏,像是受了內傷的樣子,不由心裡為隱娘捏了一把汗。
其實場內二人此時身上俱都是不好受,隱娘固然受那吼聲襲擊,略傷了內息,一時不能行動,跪在一旁調理。而那巨漢,也因在和隱娘激戰之下,強用吼聲傷敵,也受了點內傷,忙趁隱娘此時不得動彈,也在那裡強運功提氣療傷。且他這吼聲對付隱娘這樣亦剛亦柔的對手最是吃力,相較之下,只怕他吃的虧還多一些,只是他另有圖謀,不得不為之罷了。
二人都是十多年不曾見面的老對手,此時相互交手下,只覺對方十多年來,功力俱是大進,皆暗暗心驚,只是多年來的仇敵,對手的根底在自己心中都是清清楚楚,一時都在那裡思考怎麼傷敵的對策。
當下卻是那巨漢先開了口,他人生的高大,聲音也如同巨鐘一般,端地是有氣勢,只聽他語帶嗡聲道:「原來你真的沒死!十二年不見,想不到騰娘子自西山一別,竟還是風采依舊,身手不減當年。」他說此話自是在譏諷於她,這十年來,沒有什麼進步。
隱娘也不示弱開口道:「這麼多年不見,你仍是枉稱虎王,卻還是如當年一樣一點真實手段沒有。」
那叫虎王的巨漢仰天打了個哈哈,笑道:「小弟的本事,自是不能和騰二姐您相比。只是就此一事,小弟實在是心感娘子的緊,要不是當年娘子你背叛師門,傷了飛黃,天機他們幾人,如何能有小弟出頭之日,這十二年來,小弟在教祖悉心栽培下,才能有今日的風光,想來卻全是拜娘子您的所賜。」說完話,他好似有意激隱娘生氣,一時竟笑個不停,他聲音本大,如此放聲大笑,大廳內頓時只能聽得他一人的聲音,且他聲音悠揚,其聲已是遠遠地傳了出去。
隱娘聽他譏諷自己,只他與自己鬥智,鼻中鄙夷地哼了一聲,便清聲說道:「我失去的東西,自是會自己取回來,如今讓你得了好處,全當是我放在你那裡而已,待我那日想要討回,諒你這點不入流的跳樑小丑也翻不到天上去。你現在只管笑好了,只是若想喚你那班不中用的手下,卻是不要再白費力氣了,你也不想想,我即能到得此間,那班人,可還有活路?就連此間這一地的小丑,也早中了我的百合散,你雖不怕毒,可他們卻只有一時三刻的命了。」她話聲雖輕,但不知怎地仍能在虎王的大笑聲中,說地清清楚楚,倒末了,竟將虎王的聲音給壓了下去。
那虎王聽了隱娘如此一說,不由斂了笑容道:「果然二姐還是當年那個二姐,十年不見,仍是當年一般的手段,做弟弟的怎能不佩服。只是今日不知二姐到小弟這地界,所為何圖啊?」
隱娘見他忽然口裡放軟,雖知道他狡詐異常,毫無信用。但今日她此來,也並無制勝的把握。而且對方這麼多年來在教祖的栽培下,功力已比當年大進,見他此時仍是從容自若,只怕還有別的秘技,自己身體又有缺陷,但能不分個你死我活,自是好的。於是當下說道:「我今日此來,只為了卻當年我丟下的兩樣物事,我知當日裡,只有你遇機窺伺到那兩樣東西,我事後去找過,東西已然不見,照此算來定是被你取走,你如見機,把東西給了我,我當即就走,若是不答應,那我二人只好再糾纏一番。」
說到這裡,她又頓了頓道:「我知你這些年來,為那兩樣東西,一定動了不少的腦筋,但只怕你到了今日還是白費功夫,你如把東西給了我,地雷鞭你自是休想,但那落日真經,我卻可以給你抄錄一本如何?你且快些給我答覆,如若不肯,我二人還是手底下見真章吧!」
虎王聽了她這一番話,心裡觸動靈機,仰天又是一笑道:「多謝二姐這麼誠心對待小弟,想不到連落日真經也有的商量。只是如此一來,卻被小弟知曉二姐您現在一定是身患重疾,不然以騰蛇女的名頭,何人可以與你坐地分贓。二姐的美意,小弟已是心領,我看我二人還是手底下見分曉吧!」
隱娘未料到自己一時大意,到裡竟失了風。到底自己這麼多年來,只隱姓埋名,混跡於xx市隱。如此的勾心鬥角,耍心計的手段已有所減弱,終是被敵人有所察覺,一時心裡雖然惱怒,但她卻反而收斂心神,知道對面這人是自己大敵,再不敢有絲毫錯漏,只寧神靜氣的攝住對方的眼神,蓄勢待發,欲待放手一搏。
只是她心裡卻在怪張入雲不停自己的訓令,這半日也不見他將地上的妖人悉數殺死,她知道眼前這個巨漢,外表雖是粗魯,但內裡卻是極精細,不然當年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與自己及另外三人在教中並肩而立。
果然虎王見隱娘已用心神攝住自己,也自收起了笑容,一雙金色的瞳子,也是照定了隱娘,二人一時只在憑空運目力相鬥,只等對方顯出一點頹勢,便展開全身功力進犯。一時大廳裡雖變地靜地可怕,但在一旁偷看的張入雲卻好似能聽到,二人交灼的目光正在廝殺的聲音。兩人如此相峙良久,到底虎王沒有隱娘沉穩,口中一聲暴喝,便已翻身衝到隱娘近前。
可還沒等他進得隱娘身前一丈,卻見他一個縱身,竟閃過一旁五六丈,接著就從懷裡摸出一樣東西,只往遠處一砸,頓時就是一陣粉紅色的煙霧升起。
隱娘當時見虎王衝向自己時腳下虛浮,心裡就已有疑慮,及見他足下一點,相旁閃過,心裡面便是一震,知道不好,雖自己已是閃身晃至虎王身旁當胸一拳,但仍是慢了一步,還是讓對方得了手。
張入雲只見虎王扔出了一個玉瓶,砸在地上升起紅煙時,就已懷疑有毒,忙掩住了口鼻,卻不想那紅煙只才升起,其味道竟是來的好快,雖是張入雲一念間就將口鼻封住,但仍是沒有能來得及。當即就覺得一股濃郁的香氣,已然鑽進自己的週身的毛孔裡。聞在鼻內,竟是和先前大廳中迷漫的香氣一模一樣,只是香味卻要濃烈的太多。
再說張入雲被那怪異的香氣撲在身上,竟是渾身一抖,只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十萬八千根毛孔,一時被那香氣薰地渾身舒坦,整個身子竟如喝了陳年佳釀,再也動彈不得,正在他驚駭之際,卻發現了一件更怪異的事。原來此時大廳內本已被百合散劇毒藥倒的眾人,竟都開始手腳舒張,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