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入雲雖早已知道她的脾氣,但心裡終是對隱娘有些不服氣,此時自己又被她折磨一番,才敢說出這樣的話來,哪知隱娘當即就翻臉,一時積威之下,自是喪了銳氣,只得將身體緊緊穩住,已防自己稍不小心,被那尖銳的鋼刺碰破一點油皮。看那毒刺,藍地怕人,若被刺中,只怕一時三刻即能要了自己的小命。
偏隱娘促狹,手裡只將毒刺慢慢地抽回,臨取走時,還故意從張入雲喉節下掃過,嘴中還柔聲問他道:「怎麼不說話了?剛才你的話不是很多嗎?」見張入雲只瞪大了眼睛,連喉嚨都不敢咽一下,心裡甚是得意,又道:「是不敢了嗎?」
張入雲聽了只睜大了眼睛,微微搖了搖頭,卻又見到隱娘手裡的毒刺,已頓在他咽喉下方,不再往回抽動。一時無奈,知道自己在她面前相強,實是自找無趣,心中只得字慰自己,男子漢大丈夫,能屈能伸,就讓她一時,也不見她就能一輩子吃定自己,只得將頭微點。才又見隱娘將毒刺收回自己衣袖裡。
張入雲見隱娘將毒刺抽走,方才長長地鬆了一口氣,卻在此時又看見隱娘在收拾碗筷,他餓了這麼多日,難得一頓飽飯,可現在肚裡才剛墊了個底兒,卻見隱娘就要撤走,自是不答應。忙口裡阻止道:「別!我還沒吃完呢!」
卻只聽隱娘冷聲道:「你長日裡餓了這麼多天,不應吃這麼油膩的東西,若是吃壞了肚子,誰耐煩伺候你!」說此話時,她卻是一點也沒提到這頓飯是她自己做給張入雲的。
張入雲知道和她是講不了什麼道理,只能由得她,心裡只能安慰自己,起碼自己這麼長時間以來,今日總算是見過油腥了。正當他聊以自慰的時候,隱娘卻又從外間走了進來,手裡並還多了一樣東西。
張入雲見那物事,約有一尺來長,外用黑綢包了,從外型看,只是圓圓地,不知裡面放的是什麼東西。不過根據他的長時間以來受折騰的直覺,以及隱娘面上露出的微笑,他已是暗覺不妙,「咕咚」一聲,張入雲竟不由自主地咽起了口水。
果然隱娘走到張入雲身前,一舉手就把張入雲的被褥給掀了,露出裡面如同光毛雞一般的身軀。雖是她早有準備,但還是止不住的笑出了聲來。
張入雲被她譏笑,當然是不好意思,只他還未出口,眼裡看到的東本,卻讓他又嚇得呆了。原來隱娘此時已將手中的黑綢,在床上展了開來,那綢布好長,展開後竟達四尺,令張入雲恐怖的卻是,那黑綢上竟整整齊齊,密密麻麻地佈滿了無數亮光閃閃,足有一尺長的銀針。
張入雲看到如此多的銀針擺在他面前,自已又如同一尾待宰的魚肉,正放在砧板上,自然是知道馬上就要放生的一切。不由苦著臉嚥了一口苦水道:「騰前輩,我看你還是把我給殺了吧,晚輩張入雲,實在是受不起,你這麼大刑伺候。」
哪知隱娘卻白了他一眼道:「你瞎說些什麼,我花了這麼大的陣仗,又要動那麼多的氣力,你以為我願意嗎?若是換了別人,就是跪在地上求我,磕一輩子響頭,也休想我幫他施這『銀針解穴術』。」說話間,便已抽出一根銀針來,欲向他的百匯穴刺去。
張入雲見她又來,欲伸手遮擋,卻見隱娘已是寒了臉道:「你休要再拉扯,我這針下去,若是錯了半點兒,小心把你刺成傻子。真要是成了那樣,我就把你圈在後院當豬養,讓你吃上一輩子泔水。」
張入雲其實也知道自己舉手阻擋,也是徒勞,但即為魚肉,總也得容自己翻兩次身吧!可眼前這位辣手仙娘,卻是容不得自己有一絲的反抗,無奈之下,只得再次低頭。
兩個時辰後,張入雲卻是已變成了一隻全身銀光閃閃的刺蝟。
隱娘看了,心裡甚是滿意,舉手擦了擦自己早已汗濕的額頭,方舒一口氣,想到這麼長時間來的辛苦,總算是見了效果,心頭總算是有了一絲安慰,只是不知眼前這個倔強的少年,是否真的能如自己所願,完成自己的心事,眼下實在還沒有底。心裡微歎,萬事也只能先行一步,是一步了。此時她精神已是極為萎頓,她前番元氣大傷,還未復元,今日又是好強,晨起後,為了能將張入雲的體質恢復到最大程度,也未吃飯休息,便趕緊施術。此時早已是饑累交加,疲勞極了。
張入雲見她性子雖作,但對自己卻是盡心盡力,兩個時辰內,刺遍了自己身上各處穴頭,手法之巧,眼力之準,功力之純,精力之盛,沒一樣自己能比得了,不由地他不佩服,現又見她為了自己累成這樣,心裡終是不安,於是低聲道:「騰前輩,你還是休息一會兒吧。」
隱娘聽了他的話,一時打斷了自己的思緒,忽然開口說道:「自今日起,你要和我一樣,每日仔細洗浴,不可讓自己的毛髮隨意灑落在地上。以後做事尤其要小心不要受傷,若萬一受了傷,一定要趕緊將傷口包好,勿要見風。倘若是有血跡落在地上,也一定要趕緊打掃乾淨,或用清水稀釋,或挖土深埋。」她好似知道張入雲要有疑問,還不待張入雲開口,便揮手道:「你先別問,等過幾天,我再和你細說,現在最要緊卻是恢復你的身體,你只要將所有心思都用在這上面就可以了。」說完這番話,她實是勞累異常,一時不覺,竟扒在張入雲的床頭睡著了。
張入雲見她竟累成這樣,心裡卻一陣感激,只可惜自己滿身的銀針,雖有心給她蓋上件衣服,卻也是不能夠了。他自己也是一番勞累,隱娘施了兩個時辰的銀針,他也自看了兩個時辰,加上期間,隱娘下針時,自己身上出現酸、麻、痛、木等各種感覺,也把他累得夠嗆,一時也自睡著了。
夜裡,隱娘忽然驚醒,看見眼前張入雲睡地正香,心裡一寬,一時鬆了一口氣,待她看了張入雲身上的銀針,見其恢復地不錯,心裡更是高興。便趁張入雲熟睡時,與他起針。
當銀針只起到一小半,張入雲卻已是醒了,隱娘怕他一時忘記,起身掙扎,忙手裡將他按住,好在張入雲人還清醒,醒來見自己一身的銀針,就未起身。直等到隱娘將針起完,才欲開口。
哪知隱娘,卻是已先開口道:「看來,你平日在外功一途上,卻是下了些功夫,這解穴術用在你身上,竟好似格外有效。我不是自誇,經我這一番施術,你的功力少說進益了五年,雖仍不能和你當日捨身法功行圓滿時相比,卻也不無小補了。」
張入雲聽她談及自己功力的事情,頓時來了興趣,忙問她緣故。
卻聽張入雲說道:「這捨身法和你的解穴術到底有何不同,還請前輩您多多指教,晚輩對劍仙一途甚是嚮往,前輩若能不吝賜教,我實是很感激地很。」
隱娘此時心情甚好,只笑道:「誰希罕你的感激!我只問你,現在你還怪不怪我拿那麼多的銀針插在你的身體裡了?」一句話說的張入雲臉不好意思地紅了起來。
隱娘卻不理他接著說道:「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會認識那位劍客,不過你的運氣實在很好,照她能施捨身法來看,她不僅是位劍俠,並還是功行極高之輩。捨身法到底怎麼施為,我自己也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純以內家真氣做引導,鑽透人的七經八脈,以大法力鍛造人的筋骨,並一定要得是會劍術才能施為,其間道理極有可能和劍氣有關,而若能煉得劍氣地話,那她就絕不是尋常的劍仙。」
話說到這裡,隱娘自己也好似不太相信眼前的少年竟會認識這樣的人物,忍不住又仔細看了看張入雲,希望能在他身上看出點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來,可展眼望去,眼前這少年除了練功勤奮一點外,實是沒有什麼出色之處。
過了半晌,隱娘只得又說道:「至於我的解穴術,卻是完全另外一回事。武術修行除了內外家功夫外,還有些異術也可起到修煉的作用。我給你施的銀針,實是為了你貫通穴脈而用的,只是銀針到底是實物,不能代替真氣。所經之處,只是刺激人的身體,只能是盡最大努力喚起人的潛力。你一向注重外功修煉,用功又甚勤,只為你資質不佳,日常用的許多功夫,卻是被自己的身體給埋沒了,我這番銀針解穴,於你這樣的人來說最是有利,若是換了前番和你相見的那姓沈的女子,怕就沒有這麼大的作用了。」
一時間說的張入雲若有所悟,只躺在那裡冥思苦想。隱娘見了,卻勸道:「你現在不用太將這類事放在心上,你此刻本領太差,強自去想這些,於你自己身體只有損無益。還有,你莫要忘了,自今以後,你要小心自己的毛髮和身體,日常裡萬勿損傷。不然的話,只一柱香內,便有性命之憂。」
張入雲聽她又提及此言,忙問道:「到如今你總可以和我說說,我到底為什麼也要和你一樣,從今往後日日要小心自己的身體了吧?」
隱娘聽他終是把這話問出了口,雖是心裡不願提起,但終還是要說了出來。只聽她說道:「我本是異教門人,因十二年前,為了一事叛教而逃。旦凡我教下所有弟子,出外行走,皆要被教祖下了禁制,只一叛教,教祖便可施展搜魂術,即刻趕來誅殺。萬幸我在走投無路,危難之際得了一塊上古玉符,但因我是出身異教,不能將他運用自如,僅能護得住自己身體而已。倘若是身上可代形之物脫體,一樣會被教祖運用法術查知。所以才會落下如此愛乾淨的毛病,而你現在也要和我一樣,是因為我花了十年時間,特意從苗疆習來的蠱術,以便將來我練蠱功成之後,可借用這本命蠱,以代自己形體遭劫。雖然如此一來,我自己也要元神大損一次,但終是要好過丟了性命,可這咱蠱術向有秘傳,我孤身一人,又是叛教在外,卻是難以求到,雖苦練了九年但還是未能成功,現在我已將我的本命蠱移入你的體內,如此一來,你就如同成了我的身外化身一樣,如你平日裡有個不小心,也將身體髮膚遺失,一樣會被教祖用搜魂術尋到,到時他知道我用你做替身,為了傷我,一定會將你殺死。」
隱娘這一番話說地張入雲當時心口一陣冰涼,他事先雖然早已知道隱娘救自己決不是那麼簡單,但也沒有料到竟會如此複雜,且隱娘又會如此心冷,只想救了自己來作她的替身。只是他性子執拗,不願欠人恩惠。至此時,他知道隱娘對自己這般盡心,卻原來是這般道理,心裡反倒一鬆。只是想到日後自己仍不免要代她一死,不由地心裡止不住發冷,自覺這世上果然是沒有好人。
張入雲想到這裡,不由地氣她道:「你現在已用我做了你的替身,異日只要我代你一死,即可以永絕後患了是不是?那你為什麼還要費這麼大功夫救我做什麼?」
隱娘知張入雲此時心裡一定不舒服,只是她向來為人冷漠,自己雖說別有用心,但如無自己施救,張入雲此時也早已是身死多時了,所以心裡卻並不在意。只口裡說道:「事情沒有你想的那麼容易,我行走南疆多時,卻始終未能找到蠱神娘娘,所習得蠱術也沒有精深到最高境地,雖能代形,但卻不能代替元神。教祖若是殺了你後,發現我在教中本命神燈卻未熄滅,自然知道我還未身死,到時你雖死了,卻是要前功盡棄,還連帶我的本命蠱也被害,元神要受大傷害,算來卻是無用。
張入雲聽她如此說話,便在旁曬道:「你即知道,那還費這麼多周章做什麼?枉你這麼處心救我,豈不是要白費心機。」
隱娘聽他語裡譏諷,知張入雲在怪自己給他下蠱,但她殺人如麻,那將別人的死活放在心上,聽張入雲這樣說話,反倒更堅了害人之心。
當下只聽她道:「我知你心裡一定怪我給你下了蠱,但卻不知先時,是誰說過因感激我救他性命,為了報答我,但凡我有要求,一定義不辭地話來!」
張入雲聽她拿自己的話在擠兌自己,他年輕氣盛,不願落人口實,忙辯道:「騰姑娘,你不用拿話套我,我說過的話,不會不算,只是你在要我做事之前,卻沒和我說清楚,就先下蠱,我本以為你是個好人,雖然面冷但心卻是熱地,此時見你有如此圖謀,自然有些心涼。但你即救過我的性命,莫說是要下蠱,就是再取了去,我也不放在心上。」
隱娘聽了卻冷笑道:「我自然不是什麼好人,你會如此以為,那也是你瞎了眼,太過年輕不懂事的緣故。」說完,卻笑道走到張入雲身前笑道:「只是你一會兒前輩,一會兒又是姑娘的,你到底是想怎麼稱呼我呢!」說話時,只見她媚眼如絲,張入雲見了不由心裡猛地一跳,雖是隱娘臉上有著那麼難看的三道疤痕,但此刻看在他眼裡,卻好似全不存在了。
張入雲見隱娘忽然間變地嬌媚無比,一頭奇長黑髮此時竟已蟠在她白玉般的身體之上,雖是她此時已在褻衣外罩了一件單衫,但到底太過單薄,仍遮不住她誘人地身材。此時再被她那一頭長髮裹住,竟越發顯得秀色可餐,形體誘人。尤其隱娘一雙妖瞳竟如有引力一般,將張入雲的雙眼釘住,不能挪移。
張入雲只覺此時心口發熱,一時竟生出情慾來,身體也有了反應。正在他頭暈腦脹的時候,忽然腦海裡靈機一乍,心神猛地清醒了過來,趕緊將頭側過一邊,不敢再看她,口裡只隨嘴說道:「你是我救命恩人,你要我怎麼稱呼你,我就怎麼稱呼。」
隱娘見張入雲定力竟然這麼深厚,自己用了媚功之下,竟能這麼快地清醒過來。心裡也不由不佩服,知他練地果然是道家玄門正宗,應了自己的對他初衷,不由對張入雲又增了幾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