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妖 正文-1 正文 第十二回 宿雨夜淒涼 殘紅落葉晚 (一)
    張入雲見那女子真地開始洗起澡來,自然是將眼睛閉地緊緊的,原先他是想自己趕緊睡著,省得此時如此尷尬,可要命的卻是,無論自己怎麼努力,卻是一點睡意也無。耳中聽到那女子擦洗身體時發生的流水聲,心裡面更是從未有過的精神。

    雖是他長久以來嚴以自律,但此時卻也是神捨難守,實是想偷眼看看這女子到底長地什麼模樣。一來是因為這女子做事處處古怪,惹得自己好奇心大盛。二來是他還記著那女子剛才的一吻,即然吻都已經吻了,怎麼樣他也希望那個女子能長地年輕漂亮一些,不然自己心裡實在是堵的難受。

    且說張入雲躺在床上,正在強自忍耐,可過了多時,那婦人仍是洗個不休,未有一點像是要結束的樣子,確是把一旁的張入雲鬧地心煩意亂。

    好容易聽得那女子洗畢穿衣的聲音,張入雲一時再也耐不住性子,微微側頭去看那女子。就見那她此時已是身穿褻衣,正立在木桶旁,伸出一隻玉手正在桶內掏摸著什麼。張入雲從未見過女子穿著如此地少,待要不看,卻又有些心動,等他只瞧了一眼,就再不捨得丟下,原來那女子一身體態實在誘人,一雙筆直地長腿雖已藏在衣服裡,但仍是遮擋不住那一雙曼妙的曲線,裙下雖只露出小半截小腿來,但卻是蔥一樣的白,自小腿肚開始如被刀削一般筆直,直沿伸至纖細的腳踝,張入雲看著那女子如白玉一樣的腳踝,憑生第一次生出邪念,心內實是想將其握在手裡。

    他心念及此,忍不住舒了一口氣,可那女子偏是耳尖,聽到張入雲的吁氣聲,便已知覺,鼻中不屑的「哼」了一聲。

    張入雲被她窺破心思,不由臉上一陣發燒,忙閉上眼睛,再不敢看。可只過了一會兒,又聽見那女子的掏摸水的聲音,復又忍不住再睜去看。這一次他沒再敢看那女子的身體,只專注那女子在做些什麼。看了幾眼後方才明白,原來這女子此時,正在水裡拾起自己的頭髮,她撿拾地極是仔細,雖那木桶裡已早被撿了個乾淨,但還是反覆幾次的再檢視。直到她滿意為止,手裡才停了下來,接著卻是走到那炭爐旁,把手中的一團青絲塞在爐火內,轉瞬間,那一團青絲就化為了灰燼。

    此時已是深夜,那女子洗完澡後,並未將一頭長髮束起,反是仍它披散了,遮住自己的面孔,看起來著實有些恐怖,再加上此時空氣中又飄著的燒焦頭髮的糊味,越發顯得這女子舉止詭秘,張入雲在一旁看了,不由打了個寒戰。

    等那女子收拾好一切,卻是一徑又向張入雲床前走來,這房間甚小,只有張入雲身下的一張床。張入雲見她做事這麼詭異,前番又吻過自己,心內不由地有些驚慌,若這女子當真和自己睡在一張床上,此時也不會再讓自己感到有多驚訝。現在的他,雖是心裡害怕,但也不失有點躍躍欲試。

    哪知道,待那女子行至張入雲床前,只伸手取了床上一副棉被,就已身往後退。張入雲好奇,想看看她到底會睡在這屋內的哪一處。

    只見那女子走到那組高大的木櫃前,揚手就將那手中棉被扔在其上,她手法極巧,那麼大的一張被子,卻如同一片葉子一樣方方正正地輕輕飄落在那櫃頂上。再看那女子,此時已是在原地將鞋趿了,露出亮白的玉足。接著那又如同貓兒一樣弓了弓身子,復又雙手振起,伸了個懶腰。這婦人胸膛本就生地豐滿,如此彎腰後仰,更顯得腰枝纖細,雙峰玉立,更要命的是還在一瞬間露出一點玉臍,看地張入雲又是一陣心火亂跳。

    可在這裡,卻聽見那女子身上骨格竟在的極細微辟叭作響,張入雲見了心裡一驚,這女子這些異樣的舉止,顯是外家高手。只是自來女子注重形態,武藝一門較重內功,如這女子一樣,一身絕好外功,偏又一身誘人身材的,卻是極少極少。

    再看那女子,伸完懶腰後,卻是如同靈貓一樣地,雙足一用勁,就已上了櫃頂,落時,也是兩手先落地,竟真地如同貓兒一樣,連一絲聲息也未發出。著地之後,那女子便已盤身躺在櫃頂上。

    那櫃子雖是高大,但到底櫃上面積不夠容一人躺臥,何況那女子身材頗高,更是顯得地方太過狹小。可只見她盤在被上,只將身子各處都抖了抖,便不知怎地,已是穩穩當當地臥在其上,並不見地方有一絲狹窄。而且那女子腰枝極柔軟,再加上她一雙長腿,睡覺時竟可將頭枕在自己的大腿上。在黑暗中看去,反更像是一隻貓兒臥在那高高地櫃頂上。把一旁的張入雲看地一時唏噓不已。

    那女子自上了屋頂後,只抿嘴將離身子遠遠地油燈吹滅,便不再有動作。張入雲見那女子睡下,方才舒了一口氣,此時的他才有時間回顧自己近日的發生的一切。窗外仍是不時地傳來爆竹聲,偶爾還有大人和孩子的嬉笑聲。張入雲聽了,不由歎了一口氣,雖是只一牆之隔,卻和自己有身處兩個世界的感覺。他此時腹中仍是肌餓難當,雖想用心尋思現在發生地一切,但到底身體太過虛弱,精神又短,不知不覺間,竟又睡著了。

    到了第二日清晨,張入雲忽然猛地驚醒過來,側頭望那女子,卻見她此時已是下了地,正在那裡穿鞋,見張入雲醒了,只回了一下頭,卻未出聲,她一頭青絲生的極是稠密,雖已是到了白天,但仍是看不見其確切相貌。只能見到她露出一雙亮地驚人的眼睛,看了一眼張入雲。

    張入雲見了這女子此時的形象,不知怎地,竟是覺得有些不自然,自己也說不上來,卻總覺得她與昨夜有些不同。

    正在他心裡思忖間,卻見那女子又是如同貓兒一樣的伸了個懶腰,此時卻只聽見她身上如爆了豆子一般,渾身上下,四處作響。而在響聲中,那女子的身形也雖著聲音暴漲,不一刻便恢復了原來的身形大小。

    張入雲見了,才知道方才自己心裡驚異,卻是為了這女子身材變矮的緣故。而今見她身材暴漲,便已知道這女子的外家功夫實是修到絕頂境界,一身骨骼已可收縮自如,昨日夜裡,正是她施展縮骨術才能臥在那櫃頂上。

    張入雲自己便是外家高手,自然知道修行到此等境界的辛苦,何況這女子的縮骨術,不是只用在一時,而是在施展後,足足在那櫃頂上躺了一夜,功力之高,直到了匪異所思的地步。一時心驚羨慕之下,口中不由自主地驚道:「縮骨術!」

    那女子聽到張入雲口出「縮骨術」三字,也停下手裡收拾的棉被,竟開了口說了一句令張入雲驚訝十分的話。

    「不錯,正是縮骨術,怎樣,你可要學?」

    張入雲萬不料她竟會口出此言,一時不知說些什麼好,本以為這女子是在開他玩笑,便訕訕地道:「此等異人異術,縱是師徒之間也不輕傳,前輩你還是不要和晚輩我開玩笑了!」

    那女子聽了,卻是不耐煩地道:「誰和你前輩晚輩的,本來就是要教你的,你武功實在太低,不教你一些,那可怎麼成!」

    張入雲聽這女子這番話,卻是一時摸不著頭腦,呆了一晌,方問道:「晚輩與前輩您素不相識,如何堪以受此絕藝?」

    那女子仍是冷聲冷氣道:「都和你說了別再叫什麼前輩後輩的,我教你武藝自然是有我的用意,我現在只問你要不要學?」

    張入雲怪道:「那晚輩該如何稱呼您?」

    女子道:「這個屋裡除了你,就是我,你一開口當然是在和我說話,難不成你有和自己說話的習慣!現在我只問你,你可要不要學,先和你說好,我授你武藝,卻也並沒安了什麼好心。」

    張入雲聽了這女子這沒頭沒腦的幾句話,心中仍是沒底,只是眼前這人外功絕高,正是自己渴求的良師。雖是女子,但張入雲卻是生來未曾將這些俗事放在心上,只是他現在心下猶豫的是,不知這女子今後會拿自己怎麼辦。現在的他,已是手無縛雞之力,說句實在點的話,確是如魚兒一樣,身在砧板,只有任她蹂躪的份。張入雲這半月來,遭遇坎坷,性情已有些變化,現在自己無力和這女子爭鬥,便決意先依了她再說。

    想到此,張入雲便說道:「如此正是我夢昧以求的事,只是晚輩我現在重病纏身,一時也習不得武藝,還有前輩的名諱,還請見賜,不然前輩只傳武藝,不賜姓名,在下實在心裡不安。」

    那女子聞言皺了皺眉頭道:「你也不必如此做作,我知道你的心思。你的傷,自有我替你治,但你如想傷好後一走了之,卻是休想。至於我的名姓,說了你也不知道,但你即然定要知道,告訴你也無妨。我本姓騰,名字卻早已不用,知道我的人,只稱我作『隱娘』,你日常只叫我隱娘即可,只是在人前,卻不可如此,如疏忽了,小心我取你性命。」

    張入雲自小就喜歡俠客一流,《聶隱娘》這部書自是看過的,她雖姓騰,但一身詭異的功夫,卻也當得了這個名字。只是這女子叫作隱娘,卻又讓她身上更增添了一副神秘的色彩。

    待二人說完這番話,那女子便行至一旁,背對著張入雲,將一頭長髮細細盤起,接下來不知怎麼,她手裡忽然多了一團事物,那女子將那物事往頭上一套,瞬時就又變回昨日那個又老又醜的中年婦人,這時張入雲才知道,這婦人平日裡臉上始終是戴著一副極為精緻的人皮面具的。這類江湖傳說中的奇物,他還是首次見到,心裡不由好奇心大熾,再次留意之下,又發現那女子的身高,也悄悄縮了有兩寸來長。

    那女子又出外漱洗,片刻後回來,又精心幫張入雲也漱洗了一番,看的出來,這女子極愛乾淨,昨日裡張入雲已見一斑,今日她端來的漱洗用具,也一樣是乾淨異常,無一樣有一絲圬垢,偏那女子做事手腳又極快,在常人來看極繁瑣細碎的事,到了她手裡卻是一會兒便清清爽爽的做完,且做事時,又是一絲不拘,絲絲入扣,將事務時間安排的極是合理,只剛幫張入雲洗漱完,那燉在紅泥中的細粥也已煮好,那女子也同時將一應碗勺,也準備齊全。

    張入雲見她做事如此盡心,自己未曾用過早點,反先來照顧他,雖然這女子言語中冷淡,但實比張入雲平時所遇外熱心冷之輩強得不可以道理相計。一時心內不安,忙欲開口謙讓,可話還未出口,那女子好似就已看破她的心思,臉上雖是戴了人皮面具,但一樣能將眉毛豎起。張入雲見了,心裡一驚,便不再說那些客套的話了。

    只是這隱娘服侍的張入雲雖然極為盡心,但喂起張入雲飯來,仍是極慢,還是像昨日一樣,喂一口,要等上半天,粥冷了之後,便再添熱的來。如此下去,也只是餵了十幾口便又作罷,張入雲已知她的性子,也不敢和她相強,雖是腹中飢餓,但卻不敢再要。

    吃完了早飯,隱娘卻又從一旁,取出沈綺霞贈給張入雲的養神丸,但並未給張入雲直接服下,而是將其研碎了,用米酒分成三盞,只讓張入雲飲了一盞,

    張入雲只一看見隱娘取出的青瓷瓶,就已想起自己仍放在樑上的木匣,想到那條紅綾,一時心裡激動,已見於顏色,可他又怕眼前這女子,不一定即是良人,若說出那木匣,反遭她窺伺,只得一時隱忍,心裡算計,即然李老頭有心偷竊還尋不著,這隱娘也不一定就知覺了,現在還是不要說出來,等日後自己傷好了再去尋找。他心裡雖是如此想,但那條紅綾對於他來說卻是如同性命,一刻看不在眼裡,都是難以忍耐,一時臉上竟急出了汗來。

    在一旁的隱娘心思縝密,自然是早已看出,卻偏是在旁不作一聲,只待餵了張入雲藥後,便出了門外,只留下在床上干自著急的張入雲。

    一時張入雲有了這件心事在身上,也就顧不得別的了,肚中的飢餓也忘在了一旁。直等到了中午,隱娘來為他中飯時,也已是難以下嚥。可那女子偏是有耐心,只等他像吃藥一樣的把中飯,又給他服了一盞養神丸泡製的米酒,才又讓他歇下,自己又自外出。

    到了晚間也同樣是如此,張入雲經此一日地折騰,已是神色不堪,臉上已有些灰色。直到了隱娘又幫他洗浴時,才轉了主意。

    原來到了夜裡,隱娘又拿出木桶給張入雲洗澡。張入雲雖只和她相處一日,但已知道她極愛乾淨,此時見她又要給自己洗澡,卻也不怎麼感到驚訝,只佩服她做事竟是如此不怕畏麻煩,現已是隆冬之際,也不忘清潔。只是自己又要有一番尷尬,面上甚是難堪。

    待隱娘又將他抱出棉被,卻讓他發現自己身體上一處奇怪的東西。

    原來昨日裡,他因過於尷尬,被隱娘抱在懷中時卻是閉了眼睛,而未有發現。今日人又被抱在隱娘懷裡,也是不好意思看她,而只好將眼睛偏過一旁,可當目光落在自己的腳下時,卻發現自己的兩條小腿上,都各用了數道銀線綁著,而看那銀線起處,竟是在自己的骨頭裡,一時心裡駭然,不由身上猛地一動,卻早被隱娘手裡一緊,容不得他又一絲掙扎,接著便又是一個耳光,落在他的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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