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未曾想到,到了大會舉行的第五日。開始武比的時候,終究事情還是來了。
幾日下來,張入雲雖日思夜想,揣測印證自己與東方文宇的武藝,卻一直都沒有找到致勝的手段。好在他為人還算豁達,心裡已然打定主意,到時如真有東方文宇向自己挑戰,能推就推,實在不行,盡自己一番心力,也就是了,就算輸了也不代表日後就及不上人家。可他到底年輕,性子又是執拗,即便不能取勝,也決意要盡自己全力。顧此一來,他反而內心轉為平靜,為東方文宇一戰做好了充分的準備。只是葉秋兒未何他說明真相,挑戰他的人,卻是立意要在天下英雄面前,讓張入雲丟一個大臉面的。
這一日早間,已是到了武比的第一日,此時苗人玉和李連生因前一日已抽好了簽,要分別前往不同的賽場比試,只因金燕門的弟子人數過少,黃雷揚也不好意思讓自己的師弟單獨一人前往,只好讓張入雲陪同李連生前去,自己卻和苗人玉一路。臨行前又是一番盯矚,不免又是讓張入去不要生事,李連生比試時小心,參與第一,人平安就行,不要走著去,抬著回,張、李二人自是領命不題。
這大比因是由七十四人參加,不免嫌人數太多,所以參用淘汰制,一人只一次機會。又因每一宗有兩個名額,為了以示公平,這二位弟子都會被分配在天地兩個大組之內,除非是到了決賽,不然的話是決不會碰面的。但因與會的參賽弟子有七十四人之多,不合正數,所以為了好比賽湊成四八,三十二組之數,其中有二十人要比別人多賽一場,苗人玉還好被分在天乙第七組,可李連生比較不走運被分在地甲第十三組,正是需要多賽一場的二十人中之一。峨眉後山地勢再廣大,卻怎麼樣也容不了三十二對人同時比賽,所以天字組被安排在本山舉行,而地字被安排在後山翠屏峰舉行,張入雲二人為了早作準備,只好早一些起身,前往翠屏峰。
這翠屏峰,說是一座山,但地勢卻較平坦,且離本山不遠,二人腳程頗快,只用了半個時辰便已到了,張入雲見一連著下山上山,兩翻跋涉之下,李連生竟然面不紅氣不喘,路上偶爾和張入雲交談時,也是平心靜氣,意態從容。不由暗暗稱奇,看樣子今日自己這個六師兄竟好似做了充足的準備,不僅武藝有了長進,連心理好像也做好了準備。
等二人到了地頭,已有不少各宗弟子在那裡等候了,二人上來即在大賽臨時搭起的草廬內找到了與會的主持人,正是峨嵋長老汪劍秋。但見他六十多歲的年紀,長瘦身材,面相白淨,著一身藍布長褂,雖頗顯破舊,但洗的極是乾淨,又配著他蓄下的五綹長鬚及一頂東坡巾,顯得極是清雅,隱隱一副得道高人的氣派。
兄弟二人上前見過禮,在汪劍秋的指引下,看過一旁公示的水牌。原來就是連翠屏峰,也不夠地方安排所有人同一時間參賽,是以只能分批進行,一次也頂多只能容八對比試。而李連生因比旁人要多比一場,所以安排的場次靠前,到了巳時初刻即要開比,而此時天光已經不早,已有人陸續到了安排好的場地,張、李二人趕忙到了自己的預定的賽場。實際地方倒也簡單,只是在一塊較平坦的地面,多灑了些黃土而已,二人到時,已有數人在此等候,詢問之下已知是李連生的對手。
此時觀戰的人也不多,儘是自家兄弟,雙方又都是年青人,性子焦躁,即已相見,便立時提意開比,在得到臨場的一位峨嵋主持比賽的弟子允許之後,二人便已要擺開架勢。張入雲眼力好,見對方是個精壯漢子,行動之間孔武有力,顯是個外家好手,他是知道李連生的功底的,見此忙囑咐李連生,比試時小心對方重拳,免被打傷,李連生聽了只點點頭即上了場。
二人臨場後,匆匆見過禮,便就動手,那精壯漢子得知李連生出身籍籍無名地金燕門,又見李連生身量不高,還有些偏胖,以為自己運氣不錯撿了個軟柿子。意欲一擊致敵,只一見過禮,便已氣勢洶洶地向李連生衝來,那知李連生竟也是一般的想著進擊,見對方漢子向已襲來,算準距離,右腳邁了一小步,跟著右拳自下反撩而上,那漢子見他此一擊拿捏的甚巧,雖然拳勢怪怪地,毫無力氣,但打向的位置卻是心口要害,不得不擋,便使左手一格。誰知竟沒格中,李連生的右手已然避過,高高揚在了漢子的頭頂之上。那漢子見李連生胸口大開,心裡一樂,接著右拳便要搗了過去,誰知李連生氣力未竭,右拳舉起之後跟著就化為手刀砸了下來,漢子一見,心裡暗道不好。這一掌竟奇快無比,一刀斬在那漢子的脖根之上。當即打得那漢子口吐白沫,昏倒在地上。
此時場外的峨嵋弟子見了,只冷冷地高聲說道:「地甲第十三號金燕門李連生得勝,敗者無需氣餒,請前往汪長老處領取參賽獎品,勝者也稍安毋躁,同樣前往汪長老處靜候下一場比試消息。」說完轉身就已走了,只留下當場驚的目瞪口呆的張入雲和那漢子的幾個同門。待幾人恍過神來,趕忙上前扶起口吐白沫的同門,而張入雲也行到李連生的身前,想要好好看看這一個真人不露相的師兄,誰知李連生也是呆在當場,眼裡泛著奇怪的目光正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待張入雲將他喚過神來,相詢他到底什麼時候開始藏著這本事的時候,他竟說自己也不知道怎麼就會的。張入雲又問了兩次,見李連生還是說不知道,他只道這六師兄也和自己一樣,自有私練的功夫,藏技這麼多年,今日才得顯露。既然對方不肯說,想來也是有難言之隱,他性格乖僻,不喜勉強人,便不再追問下去了。
等幾人走到汪劍秋的面前,那年青的壯漢卻還未醒轉,眾同門正手忙腳亂的給他推血過宮,卻怎麼也無濟於事。汪劍秋走近前看了看他的傷勢,又探了控他的鼻息,方才說道:「不妨事,他只是一時被掌力給震暈了。」說著,右手在那漢子的玉枕穴上點了二指,那漢子即該就醒了過來,只是人雖醒了,卻怎麼也站不起身來,忽地一口氣喘不過來,哇的一聲,吐了好多污穢出來,想來今天早飯是一點也沒剩下。幸得汪劍秋把他拎起,不然身上少不得要能的一蹋糊塗。卻聽汪劍秋仍說道:「無妨,無妨,他只是腦子受了震盪,要昏暈一陣子,在床上靜躺個一兩日就好了。」說著吩咐他幾個同門,將他好好安置。又轉過身來對著金燕門二位門人道:「年青人好霸道的掌力啊,卻不知是你們中那位施展的啊?是你嗎?年青人!」說完話,眼注張入雲。
張入雲見他眼往自己時,精光一閃,以自己的目力竟不能相對,不由暗暗佩服。心道:「峨嵋盛名之下,果無虛士,眼前這個好像地位不高的長者,竟也有如此功力,且好像已看穿自己一身武藝凌駕於他人之上。」心中雖是如是想著,口裡卻沒停,忙拉過李連生,口中稱道是自己的師兄所為。那汪劍秋聽了,稍露驚訝之色,口中道:「哦,是這位年青人嗎?老夫倒是一時眼拙了。」說完仔細地將李連生打量一遍。先是臉色有些狐疑,但繞著李連生看了一圈之手,眼中卻好似已釋了懷。只未開口,默然無語。
張入雲本以為他要說些什麼,見他竟不開口,微微有些失望。卻在此時又見汪劍秋喚兩人,走近身前,對李連生說道:「年青人,你今日第一場比試勝的好快,我看你氣力好像也沒損多少,要不要提前比試一場,好早些回去休息啊?」原來,李連生因要比旁人多賽一場,而他第二輪比試的人,也自提前來觀禮,此時那人也正無事,而李連生既然已勝了,也正好與他比試。汪劍秋見李連生並無異議,便也自安排二人相鬥。而此時,第一輪場上比試的雙方卻還多未分個輸贏呢!
交戰雙方此時又來到操場上,李連生見這一次的對手,竟比剛才那一位還要精壯,直生的如一座鐵塔一樣,身量足有九尺,此時已然脫了上衣,露出肌肉虯結的臂膀,不住在場上遊走,好似一條下山猛虎。張入雲見了也不免吃驚,見這人生的竟和白沙幫何勁舉也有一比,不由暗自替李連生捏了一把汗。
而那巨漢見此次對敵是李連生中等個頭的小胖子,眉眼間還有一股子市俗氣,也不由一樂,只覺身前這人,像廚子多過像習武的,又如前一位一樣,也存了輕敵之心。二人禮拜過後,李連生不免說些客氣話,那巨漢聽了,張開血盆大口樂道:「小兄弟請放心,我老葛定會手下留情!」李連生倒也和氣,聽了這話卻也不惱,只點頭稱謝。至此二人便以在場上放對,那漢子欲讓李連生先出手,以示相讓,口中連叫李連生出拳,李連生見了,也不做客氣,跟著右手一拳,又如適才一樣反撩而上。他身高只能及對方胸際,這一拳打的雖高,卻也頂多只能觸及對方胸中,那巨漢見這一拳無力,也不做擱擋,只一拳迎著李連生的拳頭過去。那知李連生這一拳好快,漢子拳未伸直,力未盡出,便已相遇,只聽砰的一聲,如中金鐵,李連生一拳即將巨漢連拳帶人打飛,那麼大的身子卻被像個草垛一樣打的飛起足有五尺多高,轟的一聲巨響摔在地上,已是人事不醒了,好在這次卻沒口吐白沫。看的再場眾人,並那先前被打倒還未走的漢子同門,又都驚呆了,張入雲在旁也是一樣膛目結舌,此次他已做好準備,仔細去看這深藏不露的六師兄絕藝,可仍是一無所獲,只覺自己這個師兄欲觸著對方拳頭時,手腕一抖,其力便猛然間劇增。
卻在此時又聽場外督賽的峨嵋弟子冷冷說道:「地甲第十三號金燕門李連生得勝,敗者無需氣餒,請前往汪長老處領取參賽獎品,勝者也稍安毋躁,同樣前往汪長老處靜候下一場比試消息。」說完轉過身又走了。眾人忙欲抬起那巨漢救治傷勢,哪知此時汪劍秋卻已是行至眾人身前,看了看巨漢道:「不妨事,他只是一時被巨力催逼,憋過氣了。」說完,伸手在巨漢胸前運氣揉了兩三下,卻聽撲的一聲,巨漢放了個響屁,一時竟自醒了,只無力站起,還需人攙扶,但看情形,卻比上一位要好地多。
稍頃,眾人又回到大賽地草廬內,此時就見水牌上李連生的名字已被人用硃筆畫了,而在他身邊的另兩人名字卻被用藍筆給勾了。汪劍秋也已坐回到堂前,又看了看他二人,卻未開口,而這時另有督賽的峨嵋弟子行至二人身旁,告知二人,明日即可在本山比試,不用再到翠屏山來了。原來這翠屏山到底遠些,在此設場比武,只為了能同一時間削減人數而已,今日過後,參賽人數,便已由七十四人降至三十二人,已足可在本山一日內賽完,眾人也不用再遠途勞頓了。
張、李二人得了告示,想早點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兩位師兄,便已回程。二人都未料到贏得會如此輕鬆,此時才只巳時二刻而已,一路上張入雲再和李連生談話,李連生卻才回復自然,說自己適才比鬥時,一時太過緊張,竟有好些事不記得了,張入雲見他言語真誠,不像是在說假話,此時再一回想,自覺近來,自己這六師兄是與往日不太一樣。
等二人回到住所,大師兄與苗人玉,卻還未有回來,二人商量之下,極欲外出看看別宗弟子比鬥時的熱鬧。四人居所雖是偏僻,卻離賽場不遠,不多時便已行至,但見場上有八對弟子,正在捉對廝殺,獨不見苗人玉二人。正尋找間,張入雲忽覺背後有人走近,忙轉過了身子,定睛看處,卻不是自己的師兄,而是一身白衣,風度翩翩的東方文宇,張入雲見了,心裡一驚,暗叫不好。
可東方文宇此時已行至他身前,抱拳道:「原來入雲兄在此,不知兄台適才去了何處,卻叫小弟一番好找。」張入雲見他說話客氣,與當日在水鏡寺見面時迥異,雖是他此時笑容可掬,反讓自己覺得對方心裡藏著算計。只是得面上也裝裝樣子笑了笑,說了與李連生前去翠屏峰比試的一事。卻未接東方文宇的話,並未相問他是為何事找自己。
而東方文宇這一方,卻哪裡是不知道張入雲的去向,只是他怕若是私底向張入雲下戰書的話,容易被張入雲拒絕。有心想在人多處時,公然向張入雲挑戰,年青人心高氣傲,週遭又全是和自己年紀彷彿的平輩弟子,到時不怕他不答應,若他真是不敢答應的話,也足可在峨嵋所有門宗下大大地傷了張入雲的面子,他知道自己心上人是霹靂般的脾氣,若是知道張入雲如此地懦弱,必會被她看不起,便更談不上會傾慕於他了,而此時地張入雲卻哪裡知道這些因果。
東方文宇見對方竟不上勾,只得撕破臉皮,面做愁色道:「小弟有一事要勞煩入雲兄,方纔已找了入雲兄多時,但此刻見了兄台,卻又怕兄不答應,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張入雲聽了,不由心裡一陣苦笑,知道該來地還是躲不了,他卻並不懼怕與東方文宇比試,實際上自從初次遇見了東方家兄弟,就一直有心想著如何能與這二人較量一番,只是此時他自覺自己武藝還不能相敵,不原輕犯對方,但此時東方文宇已然如此說話,當下便也按著套路說道:「文宇兄何處此言,大家皆是自家兄弟,有甚話只管直說,弟但有力可及者,無不從命。」
他這一話一出,東方文宇眼著便是一亮,只是口裡還是言似猶豫地說道:「此事卻實是有些不好意思說,只為家兄嚴命,不敢不從。卻又怕傷了你我兄弟之間和氣,小弟一時實是難為。」說著竟一揖到地,又高聲道:「但有冒犯入雲兄處,還請兄不要見怪。」
張入雲見他為和自己比鬥,如此處心積慮,不由心裡一陣好笑,手裡卻忙將東方文宇扶起,口中稱道:「一定不會,但說無妨。」如此二人一來一去,已吸引了周圍不少人的目光,畢竟峨嵋白翅子的聲名卓著,此刻竟在大廳廣眾之下與人作揖,實算得上轟動效應了。
東方文宇見已將眾人的注意力吸引過來,心中一喜,仍垂首道:「只為上月兄台與家兄在沅江上有一點小嫌隙而來,小弟雖在家兄面前力說入雲兄不是有意與萬柳山莊為難,之所以如此必是另有隱情。但家兄因為受了萬柳山莊莊主相托,卻未成事,一直心生愧疚,引為心病。今番在大會上見入雲兄也在此,因他是客座身份,不便相擾,只好命小弟前來與入雲兄比試一番,一來以釋前嫌,二來如此的話,萬柳山莊一面也可交待過去。只是如此舉動到底私心太重,如傷了我與入雲兄的交情,弟實不安,但一面又是家兄嚴旨不得不說,故此小弟好生難為。」
張入雲見他已將話說死,自己也實無退路,心中想到當日東方文英那日蠻橫的舉動,一時心緒激動,便欲答應。忽見東方文宇身後走過來兩人,不由一陣心喜,心道:「有這兩個救星來了,我正好抽身。」忙高聲喚那二人。
待二人走近身前,原來卻是黃雷揚和苗人玉,張入雲將東方文宇的一番話說與黃雷揚聽了,自然讓他一陣惶恐,忙不迭地向東方文宇套起交情起來。說話間竟要把張入雲帶到東方文英面前,當面責罰。又言及眾人怎麼樣也是在水鏡寺內共過患難的,還相請東方文宇在乃兄面前美言幾句。
東方文宇怎肯將眾人帶至自己兄弟面前,如真那樣,這場架是無論如何也打不起來了。自己又對在水鏡寺除妖中,只有張入雲露臉一事耿耿於懷,被黃雷揚說起,一時不自在起來,便也懶於和黃雷揚應酬,只口中說道,再回去勸勸自己兄長,便起身告辭了。
張入雲見自己這個大師兄竟如此靈驗,不由一樂,心內忖道:「當真是一物降一物,愛臉面的東方家兄弟,確是最怕自己大師兄這樣聒躁,會經濟的人。」想到東方文宇敗興而走,不由莞爾一笑。可轉回頭時,見到自己的師兄正滿臉寒霜的看著自己,忙止了臉上的聲息。一時間無話,想了想,便問起苗人玉的比試結果如何。
卻不知他這一問正撞著二人的痛處,原來苗人玉此次上場,滿以為自己在金燕門中功力最高,若要本門在大會上露臉,都著落在自己一人肩上,所以自信滿滿的上了場,哪知才到場上,未及兩個回合,就被對方制住,好在對方手底留情,掌力含而未吐,自己才能毫髮無損的下場。黃雷揚婉轉的和張、李二人說了,四人自不免又是一陣歎息,等問起張、李二人戰況之時,二人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時引動地黃、苗二人也呆住了,二人竟像是從未見過自己六師弟一樣,仔仔細細地圍著他看了幾圈,卻怎麼也瞧不出什麼出奇之處。一時弄的苗人玉非常尷尬,面上通紅,直恨不地找個地縫鑽了進去,又恨自己怎麼時運如此不濟,卻偏讓自己師弟抽到了上上籤,又得臉面,又得好處。
說到好處,張、李二人不由問起這次苗人玉得了什麼獎品,苗人玉紅著臉從大紅英雄袍內解下一把短劍來。張入雲接過手裡,就見那劍鞘黑沉沉地,一時竟也看不出是什麼材質,抽出一看,卻是一柄二尺九寸精光四射的短劍,雖只是這次武比最低一級的獎品,卻也是上好精鋼打就,張入雲看了,心道:「這峨嵋派好闊氣啊,這把青鋼劍,少說些也得二百兩銀子!這樣的劍,這次大會少說也要打造四十把,一下子就是近萬兩的銀子使了去,那裡還像是修道人清靜無為地府地。」
心裡如此想著,便推手將劍交在李連生手裡,可李連生對這些並不感興趣,只略看看就交還給了苗人玉。苗人玉因嫌配了這把劍不雅,直如告訴別人自己初次上台就已輸了一樣,忙還是收在自己袍內,他那袍子寬大,劍又甚短,在外間卻是一絲也看不出,一時也遮得住。
四人此時已是無事,便在當地觀看起眾人比試起來,張入雲得有此次機會,怎肯放過,一時立意仔細觀看各派門人的武世,只是此時天將近午,眾人勝負也分得差不多了,不久之後已各自散去,四人也自回屋內用飯。張入雲也只得回去,下午又伙著黃雷揚來看賽,只是又要當心東方文宇前來騷擾,看的不甚自在。
如此這樣,又到了第二日,黃、苗二人也興沖沖的跟了來,一意想看看自己這個六師弟的本事。這在本山的賽場卻甚是正規,就見當地搭了八座擂台,離地七尺來高,排在操場中,甚是氣派,而這時觀看比賽的人也多了不少。
李連生今次的對手,卻是個瘦子,那人好像已事先知道李連生掌力厲害,一味與之纏鬥,李連生卻還如前一日一樣,右手只是不住的反撩下劈,可偏是那對手好像不知如何化解,竟是只要李連生一如此,便往後退,一時間竟被李連生追的滿台飛奔,可他輕功也真好,竟是屢屢在間不容髮之下,仍是閃開了李連生的重拳,場上這二人如同貓捉耗子一般的舉動,看的下面的黃雷揚和苗人玉張大了嘴,下巴險些也掉在了地上。
只是二人在場上一直如此,開始時眾人還覺得有趣,可過了一個時辰之後,兩人還是一個勁的滿台的遊走,那瘦子輕身功夫好極,雖然情勢甚是危險,但看神色,氣力還算完足,反觀李連生卻是頭上已見了汗,看情形,反有可能率先不住。而底下看賽的人卻是早已倦了,紛紛轉到別的擂台去了,更有甚者,已有年青的弟子在那兒打賭,要看看到底是瘦子被先打趴下,還是胖子先累倒下。
而黃、苗二人也已覺無趣,見有萬柳山莊的弟子也在旁比武,便上前賣好去了。而一旁的張入雲卻是全神貫注在觀看場上二人的動作,只覺這二人一實一虛,剛好是兩個極端,實者重如泰山,雖是方寸之地,也可力生千鈞;虛者輕若鴻毛,雖只一線之間,卻也有立足之處。一時間和自己的武藝加以印證,竟然於武學之道,又有些領悟。
卻在此時,張入雲聽見身旁傳來人聲問道:「怎麼?年青人,你看的如此仔細!是不是瞧出些什麼來了?」張入雲側頭看去,竟是昨日的翠屏峰的長者,峨嵋長老汪劍秋。以自己的功力,他人至自己身旁,竟是一絲也未察覺,若是換了與敵廝殺,此刻自己已成了死人,不由地心裡對這位前輩生出敬意來。
當下行禮說道:「弟子愚鈍,一時也看不出個仔細,只勉強覺得在下的師兄並那位瘦長個的兄長,好像各佔了一虛一實來。」
汪劍秋聽了,笑道:「你能悟得出虛實二字,已是不簡單了。只可惜其他弟子卻是不知,如此難得地內功身法迥異的一戰卻是不來觀看,生生是給糟賤了。只是你這師兄好像是新學不久,功力太不純,才讓這天台宗的小伙子堅持了這麼久。他的師父是誰,你可知道,是不是叫雷天鳴?」
張入雲聽了,回想起前事,猛然觸動前機。回汪劍秋道:「前些時日,弟子路過一地,得見一位禪師,聽旁人說起他俗家好像是姓雷,卻不知是不是前輩所說的那人。」當下將紅葉禪師的相貌說與汪劍秋聽了。
汪劍秋聽了一番描述,仰頭哈哈笑道:「卻不是他還有誰,二十年不見,原來他竟出了家,呵呵,他那樣的人也能出家,真是個大笑話。」說完抿嘴想了想,又道:「卻也難說,怪道是當年楚妃子說他生具根性,今時出家,倒也有些來由。」
張入雲見他竟說了些自己聽不懂的話,也只得在旁淨耳聆聽,這時汪劍秋又對他笑道:「我說的這人,在三十年前大大地有名,此次他卻趁你師兄不備,借他作幌子,為了當年與我峨嵋的一點嫌隙,來與峨嵋年輕一輩的弟子為難。可笑他人已出了家,卻還是有這麼大的火氣,又可笑他竟欺我峨嵋無人,只用這麼一點搜神小術,又未傳你師兄驚神指法,竟指望只如此,就能將我峨嵋一干弟子都打敗。如今我說了他的來歷給你知道,下回你若見了他,也好替我臊臊他的面皮。」
原來那紅葉僧,未出家時俗名稱作雷天鳴,外號轟天雷,一手三十六路奔雷掌法,縱橫半世未遇敵手,只早年為了一個女子與峨嵋派有些糾葛。李連生看似愚鈍,但內裡卻是渾金璞玉,紅葉僧看重他根骨,欲受他做過記名弟子,好傳承自己一身俗家武藝,只為和李連生相聚時間太短,只得用些小法術,傳了李連生一星半點,好與峨嵋門下為難,開個玩笑,待日後有暇,再來傳授。汪劍秋年輕時也是風流人物,與雷天鳴也算得是朋友,今見了李連生的身手,自然想起他來。
就在二人說話時,忽聽眾人一聲驚哦,只見一道人影在台上高高飛起。原來台上那瘦個漢子,終於沒能躲得過李連生的奔雷掌,那漢子人生的又瘦,一拳竟將他打的足有九尺多高,二人又是身在高台上,如此一來,離地約有個一丈五六,眾人怕把那漢子摔壞,忙伸手相接。那知早被汪劍秋如一隻大鳥般飛起,接在懷裡,落在地上對眾人道:「無妨,無妨,他只是一時被重力打的閉過氣去,稍待即好。」而此時又聽見那台上傳來熟悉地聲音:「地甲第十三號金燕門李連生得勝,敗者無需氣餒……。」呵呵,原來這一場賽事,還是那位峨嵋弟子督賽。
李連生如此威力的一拳,頓時將他的名字在眾人之中紛紛傳了開去,一時間大伙都在問李連生是誰人門下,當得知是金燕門後,不少人不屑一顧,卻另有消息靈通的人譏笑道:「你等知道些什麼,卻不知金燕門下還有一個本事更大,上月在沅江船上將風頭那麼勁的白鷹子打地滿地找牙,沒奈何只能落水逃命去了,先一時我還不信,可前幾日我卻親眼見到二人還在山上相遇,那白鷹子見了人家還和沒事人一樣,反倒作揖討饒。」一番話說地眾人結舌不已,只這一刻起,他張入雲的名頭就算是在山上傳開去了。
此時的李連生已闖入了武比的十六強之內,著實為金燕門撈了不少面子,眾人在外行走,也常常引動旁人來看李連生這匹黑馬,黃雷揚雖口上沒說,但心裡卻也是極高興,只苦了苗人玉,在一旁默不做聲。
可到了次日比試,卻果應了汪劍秋所言,峨嵋門下弟子不是易與,這回所遇的敵手,正是四人首日登山時,那個使促狹的矮子。那矮子雖貌不驚人,一身功夫卻是內外兼修,只一會兒就看出李連生武功破綻,兩三個回合內,就將李連生給制住。金燕門武比征途即告以結束,換了他們去汪劍秋處領獎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