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眾人一早醒來,便收拾打典好一切,騎著馬兒入山,此時的眾人既興奮又有些心虛。興奮的是時至今日,總算是到了峨眉,回轉師門的話,有太多的見識經歷可以和師門中人炫耀;心虛的是,自己只是一個小門小派,峨眉之中除了萬柳山莊和自己相熟外,再不認識別人,自己又藝淺技薄,生怕出醜露乖。三人一時間竟因心情緊張沒了話說,只往那峨眉後山行去,但見眼前這山路越來越難走,縱是馬兒神駿也不免吃力,又行了半個時辰,來到捨身崖下,果然這裡有先時康占春所說的文武鏢局中人在那留守迎接馬匹,四人向來人道了謝,交還了馬匹,正欲再向山上行去,卻被文武鏢局喚住,請他們稍待,四人問起何事,來人說,稍等會有人前來送四人上山。果然只略坐了一刻鐘,就有人從山外騎馬而至,眾人看了,心頭一喜,原來,來的人正是康占春。此地眾師兄弟沒有一個認識的朋友,有康占春接應,要方便省事的多。果然康占春行至眾人身前,行過禮後,便領著眾人上內,口中並還稱道,再往山上便只能棄馬單人步行而至,此時天色尚早,來投的峨眉的弟子還不多,到了午時人便會多了起來,到時趁此也好方便介紹眾人多認識些峨嵋派眾老少英雄。
四人就如此徒步而上,先時在山下還好,道路稍算的上平整,只是到了後來路卻是越來越難行,有幾處不用輕功的話,竟難飛渡,三人中除張入雲外都已開始感到吃力,只是張入雲一向不在眾師兄前顯露,只走在最後一個,不緊不慢的跟著眾人,而那康占春卻似是功力頗深,行動舉止間不見有絲毫的拖泥帶水,眾人快他就慢,眾人慢他也慢,到了後來看四人實在不住,反主動停下來要求休息,以全眾人的面子。就如此直走了有一個多時辰,四人俱是身有武藝之輩,卻還要費如此的周折,若是尋常百姓,就更難登此山了,怪道是峨嵋派要選此處作為開會的場所。
行到後來,師兄弟中反而是大師兄第一個支撐不住,強要休息起來,而平日武藝低微的李連生反是顯得尚有餘力,向被稱為門中二代弟子第一高手的苗人玉反還有些不及他,而張入雲自然不在話下,只是在一旁裝作疲累,為免被眾人看出,只是坐的遠遠的。而此時登山的峨嵋弟子也漸漸開始多了起來,俱都是精神奕奕,一身的披掛,卻極少有人如金燕門下這幾位累的汗流夾背的,到了近午時,人方少了起來,但服色卻越是簡陋,往往兵刃都未掛在身上,而多半是用布包著背了,只能依稀看出些形狀而已,先有些人康占春還能認識一些,並還稍佔停留寒暄一番,到了後來,卻是認識的人越來越少,來人也只朝眾人抱個拳,便已如猿猴一般的施展輕功飛身向前,更有些人,卻連禮都未施,只如星丸跳擲一樣,從眾人身上飛過,一縱就是七八丈,據康占春說起,這些人俱是峨嵋派的嫡傳弟子,所以武藝輕功要高出常人一大截。
就如此眾人又休息一會兒方才有力前行,終於在有近三個時辰之後才來到距山頂不足百丈的十方巖,此巖位置甚好,可一覽山徑,將巖下登山的人看個清清楚楚,雖有到了午時,登山的人已很稀少,但俱是輕功出眾之輩,速度都是奇快,雖離眾人很遠,但不一會兒已到了半山腰,張入雲在巖上暗暗留心,試比較與自己如何,卻引來眾師兄的好奇,眾人看了也都誇讚,當中猶以一個白點最為特殊,行的比別人都快,而且不只是快一點,而是快上數倍,這樣的輕功就是張入雲也是望塵莫及,在他神眼留意之下,發現那紅點,竟不是人而是一匹白色的駿馬,上還坐了一人,看身段還是女子,就見那馬一縱就是十餘丈,那山路本來就窄,一人通過都還難行,何況還是一匹馬,卻見那馬竟絲毫不做停留,只是一路上行,把個在它先行的峨嵋弟子趕的越行越急,到最近竟合在了一處,那馬上女子好似不耐,但到底不敢放肆從眾人頭上縱馬越過,只得更在後面,到後來行至一片滑不留神的極陡峭的山體時,她竟不從山路經過,而是縱馬直上,上了如水鏡般滑的巖壁,那馬腳下卻絲毫沒有打滑,竟在那巖壁上奔跑起來,眾人看了只覺得匪異所思,天下間竟有這樣的馬!張入雲眼尖,但見那馬蹄落處,就是一塊沙石飛起,原來那馬的四蹄毛色很長竟生有腳爪,起落之間竟可用爪抓住巖壁直入石中,是以才能在那巖壁上奔跑如飛,而那先前已上到半山腰的峨嵋弟子,此刻也紛紛加快速度,省得為那白馬趕上,到了後來一行人竟和那白馬同時到達十方巖。
到了此處地勢開闊,已可以不用擔心再被那白馬趕上了,張入雲和眾師兄都是一個心思,估量著來人多半是葉秋兒那個急性子丫頭。哪知來人卻和葉秋兒長相全不相同,雖也戴了頂羅帽,圍了細紗,卻是著了一身的白衣,當上了十方巖,看見張入雲一行人卻是手掀細紗露出臉來,卻見她一頭長髮做雲堆盤起,眉不畫而翠,目如點漆,轉盼之間風采奪人,鼻如凝卵,耳似綴玉,唇不點而紅,細身量,一身的膚色欺霜勝雪,尤其是一張鵝蛋臉,溫柔動人,讓人看了不自覺就想親近,卻沒料到這女子對周圍一大圈人全未理睬,反倒是朝著金燕門一行人下了馬,走進眾人身前嫣然一笑,卻見她面若桃花,腰似拂柳,真個是美人一笑傾國傾城,看的眾金燕門人心都快醉了。只是心下嘀咕,這女子倒底是誰,怎麼會衝我們幾人笑,反把那些峨嵋嫡傳弟子丟在一旁,全不理會。正在四人思忖之際,那女子竟已行至張入雲身前福禮道:「張相公,沒想到你和你的師兄們也在今日到此,真是巧的很。」張入雲此際,只覺得臉上有些發熱,他倒不是見不得美貌女子對著自己說話,只是此時的他覺得周圍十幾雙,當然也包括他三個師兄的目光,正齊刷刷的盯著自己,看的他渾身都不自在,好像自己做了什麼壞事一般。也難怪眾人好奇,此時的張入雲只是一粗衣布衫,他人又生的不出眾,又是小門小派,再加上他一行的武藝又極差。此刻卻有位天仙般的美人,獨對他一人青眼有加,怎不叫周圍這些名門正派的嫡傳弟子,大歎不平。眾人自然不能怪那美人無眼光,只能怪張入雲不知用了什麼下作手段騙了美人的芳心。而此時的張入雲,卻也在那裡犯難,一時之間,實想不出自己認識過這樣一位美女,近來他一路上都是遇得美女,雖未或佳人青眼,但至少也飽了幾次眼福了,眼前這位就是和姚、葉三女相比也是不差分毫,他張入雲目力奇好,怎麼就想不出來這女子是誰呢?還是他身旁的苗人玉對女子才稱的上是過目不忘,只是眼前這丫頭與先前相比,變化太大,自己一時沒有察覺,聽了她的聲音才確定了這女子是誰,一時驚訝之際,不由脫口驚呼:「原來是你這個小丫頭……。」他話未說完,那女子已是柳眉一豎,臉上已顯了怒意,和先時對張入雲態度迥異。而此時一陣微風拂來,一股奇香從那女子身上傳來,鑽入了張入雲的鼻內,頓時讓他想起此人是誰,原來她卻是崆峒姚花影的婢女香丘,怪不得她這麼容易惱怒苗人玉,原是上一次在紅葉僧處,她就說過討厭苗人玉的話。而她對自己禮敬有加,想來卻是自己借給她婆羅葉,替她除了腳上毒質的原因吧,只是沒想到她此時換了那日婢子的打扮,卻是如此美麗,尤其是她一身異香,讓人近得她的身旁,更是容易心神顛倒。張入雲卻不知,這香丘年紀雖小,卻隨自己的主人出道甚早,雖還只有十五歲,卻也得了個俏羅剎香妃子的綽號,只是她年紀尚小,藝業未能深造,不離主人左右,名聲未太顯罷了,此次紅葉僧處一役,讓姚花影意識到自己這個小婢子如是功力不夠,下次未必會再有高人相助,所以特意帶她到了月兒崖無涯子師伯處,用乾陽再造丹替她洗髓撥毛,又將早已傳給她的魁光劍解了禁制給她,一時間香丘功力大進,才敢讓她一人前來峨眉山。
話說回頭,張入雲被周圍眾人看的好不尷尬之際,只得硬著頭皮說道:「原來是香丘小姑娘你啊!沒想到你換了一身裝束卻和大人一樣了,剛才我和師兄們一時竟沒能認得出你,真是慚愧慚愧。不知你家小姐姚姑娘近來可好,日後見了你家姑娘煩你帶聲好。」他眼見這小姑娘,不知該稱作什麼,說她是僕人,但估計天底下沒幾個男人會拿她當下人待,但若是不說,卻又把師兄們的身份給降低了,所以他只好東拉西扯的胡說一通,稍飾尷尬。香丘好似不樂意張入雲說她小,聽了小嘴一撅皺眉道:「我才不小呢!我家姑娘如今已讓我一人獨自行走江湖了呢!不過倒是謝謝你還能記掛著我家姑娘,兩天前我家姑娘還曾和我說起,日後不知要怎麼謝張相公你呢?」張入雲聽了,怕她提及水鏡寺裡發生的事,而讓師兄們知道自己身負上乘武功,忙開口道:「不用,不用,只是些許丹藥小事,我身上還有很多,再說那葉子更是當時即還,與我絲毫無損,談什麼相謝,你家姑娘太客氣了。」香丘聽他寒露丹還存有許多,不由喜上眉梢,便再不上馬,和張入雲並肩而行攀談了起來,一時間金燕門眾弟子之中多了香丘一個女子,引得眾多峨嵋弟子側目觀看,眾人見香丘和張入雲談笑風生,甚是親密,還以為二人不是小夫妻就是一對情侶,紛紛自感天道不公,自己技藝高深,又是名門大派弟子,娶個老婆反不如這無名小派其貌不揚的小徒弟,真有功夫練了白練,名門投了空投之感。他卻不知,香丘只是小孩兒家心理,那有半點兒女私情在內,可憐張入雲在不知覺中,已被眾名門弟子在口中殺了千遍,他張入雲身還未至峨嵋,壞名聲卻已在內傳揚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