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入雲手按腰間,良久不語,過了半日,才開口相問道:「小弟實不知自己身有異寶,只多年前有位至親贈我這一件物事,囑我日常佩帶不可離身,卻並未我告訴我可用作防妖御魔,還望沈師姐能再將剛才發生的事說地詳細些。」沈綺霞見他神色雖略有些異樣,卻不像是在說謊,便答道:「剛才情形實是危險之極,葉師妹先前便與我商量,如真遇上危險,便持自己本門護身金符,犯險攜了張師兄一同飛回峨嵋山去。」說著,回頭看了一眼已在一旁坐下調息的葉秋兒,葉秋兒見自己師姐說了這話,不由把臉羞地飛紅。眾人聽了不解其意,獨東方文宇聽了,臉卻變的慘白。原來這護身金符非到急難之時不可妄用,而且峨嵋門下,一人只得賜一符,實是關係眾人將來成敗身家性命的大事,現如今峨嵋門下懂得劍術的門人已極少,能借金符作遁攜人一同逃走的能人也已不多,葉秋兒功力不夠,原本帶不得人,而且此時又是重傷之下,如再攜人飛遁更是凶險。東方家兄弟早都戀著葉秋兒,近日相遇在一起談笑時,還聽得葉秋兒說起張入雲,只是當時說的都是些討厭張入雲的話,可現在她卻與師姐商量要攜張入雲一同逃走,分明把他看的極重,叫東方文宇如何不怒。
此時又聽沈綺霞對張入雲說道:「正在葉師妹欲施法之時,誰想張師兄卻是一時性急,竟捨身與那神魔相鬥,我等眾人皆以為張師兄此番是無幸的了,哪知就在那瞬間,張師兄的腰間卻忽然紅光大盛,飛出一隻火鴉來,雖形體不大,兩翅煽動時卻有萬丈紅光,只一擊就將那兩個神魔重創,並吸走好多神魔身上的妖焰,那兩個骷髏頭像是怕了那火鴉,只此一個照面,便都回身飛逃,那火鴉見了神魔逃遁卻沒再進逼,只恍眼間,便又飛回張師兄腰間去了。」說完,眾人卻都往張入雲腰間望去。張入雲見了,知道眾人是想一睹自己腰間紅綾,但想起雙兒留下的信上說過,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與人看見,不然會有殺身奪寶的危險。只是眼前都是正教中人,想來無慮,尤其日前借觀紫青二姝寶劍時,二女也未推辭,情面上更加不容,再回首看了看自己的眾師兄,還好眾人都已昏暈過去,還未醒轉,少了自己一分心事,略猶豫了一下,便抖手將腰間紅綾拽出。眾人但覺眼前一亮,就又一段老許長的簇新紅綾從張入雲的腰間抽出,雖寬不過兩尺,但長卻有好幾丈,張入雲雙手不停抽了多時才將紅綾取出,沈綺霞靠得張入雲較近,一時好奇便上前從張入雲手中接過紅綾,初看也只尋常,紅綾兩頭只各簡單地畫了一隻火鴉和太陽,中間還有幾許雲彩,便無有什麼新奇之處,只是那紅綾新的異常,照理說這是張入雲貼身收?,就是才剛買來上身的,至少也該因為貼身佩帶多少有些褶皺才是,可那綾身卻是一絲痕跡也沒有。沈綺霞也是內力深厚之人,若單論其道力更在葉秋兒之上,慧眼細看之下,卻覺那兩頭的火鴉和太陽,一個振翅欲飛,一個卻似是放出萬道金光照在那流雲之上,而那雲彩被陽光照了卻慢慢浮動起來,且越看下去那雲越密,到了後來,浮雲已佈滿整個紅綾,在那太陽金光照耀之下,竟隱隱露出滿綾密密麻麻的符篆。這才覺這綾不尋常,回過頭便遞給坐在地上的葉秋兒和東方文宇一併觀看,張入雲見了心裡一陣激動,這紅綾自入他手,從未在人前展示,自己將它愛如性命,也從不肯借於別人觀看,從時是因為眾人奮戰一夜,又多承眾人的情才能活命,才一時推辭不掉,但更重要的原因卻是眼前眾人幾乎都是女子,他自認為女孩兒家清潔,縱是伸手染了他心上人贈給他的紅汗巾他也還能忍受,況且眼前眾女子又都有傾國之貌,心裡也更說的過去。但那東方文宇卻是個男子,若是伸手觸到他心愛之物,卻讓他無法忍受,好在此時東方文宇已對張入雲心存成見,此刻又見對方在人前展示寶物,更是心裡不樂,只遠遠了看了兩眼,便把目光移開,這一番舉動倒是讓張入雲長長地鬆了口氣。葉秋兒接過之後也是看了半日看不出是什麼寶物,口中稱道:「姚姐姐見多識訪廣,你我不識,她是一定知道。」說完便欲起身遞過,姚花影見她此時身上有傷不太方便,便搶上一步,從她手裡接過。她比眾人大一兩歲,早行走江湖幾年,又是身處崆峒門下,正邪兩派都有見識,閱歷見識比眾人豐富的多,可幾番看了也認不出是何物,倒是在一旁的婢子香丘年輕好奇,趁主人在思忖的時候,將那紅綾從頭到尾看了幾次,又用手摸了個遍。見眾人半天也沒言語,就略帶稚氣地道:「小姐,我看這老長的紅巾子,倒想是畫上那哪吒身上佩的混天凌。」眾人何嘗不是這麼想,只是心裡覺得太過虛無飄渺,若是從自己口裡說出更顯得自己幼稚,方各自只是心裡暗想而已。
姚花影見自己的丫環在一旁不守禮儀,越眾亂說,輕罵道:「就你這丫頭會說嘴,這麼多公子、小姐在這裡,就你一人知道?快退過一旁閉上你的嘴,再胡說,仔細我罰你。」說地香丘吐了吐舌頭,退過一旁,只是臉上並不見委曲,想是平常如此慣了的。姚花影接著對眾人說道:「我這丫頭平時寵慣了的,各位萬勿見笑,她方才雖說的魯莽,卻也有些道理,此寶我實說不出什麼,只是仔細看來,定是件上古神器,年代怕比小妹的青鸞劍還久遠,而且看來威力不至於此,張師兄日後勤加演習,定必比我眾人手上的寶劍還要來的有用,只是小妹說句張師兄不要著惱的話,以雲師兄現在的修行,身攜此物多半容易召人窺伺,在未能妥當運用之前,千萬別在人前顯露才好。」說完將紅綾交還給張入雲。張入雲雖知這紅綾定是件寶物,卻沒想到也被這名門高弟說的如此慎重,方知此物實是件奇寶,心中想到贈寶之人對自己的一番情意,不覺淚上心頭,眼眶裡也有些浸濕了。
他這番動作自是瞞不了在場眾人,俱都被一眾人等看在眼裡。張入雲略顯尷尬,見自己眾師兄此刻,還未醒來,欲換個話題,便開口詢問眾人,自己的這幾個師兄是否中了妖屍的妖術,怎地到此時也未醒轉。姚花影等人聽了尚未作答,倒是那香丘在旁先開了口,笑道:「雲相公萬勿擔心,你這幾個師兄,在我家小姐神燈護持之下,一絲損害也沒侵著,他們幾個只是被那怪嘯震暈了,之所以這麼長時間不醒,以婢子看來,倒不是那嘯聲威力大,反是你這幾個師兄被嚇的厲害的成份……。」她再想往下說時,見姚花影已在對她怒視,忙捂了嘴,退過一旁,再不敢開口。
姚花影開口道:「張師兄還請放心,依小妹來看,你這眾位師兄,想是連日來辛苦奔波,心神疲憊的厲害,今日見了這許多離奇恐怖的事,又被那妖屍的嘯聲一引動,故此過昏厥過去,好在他幾個呼吸沉重,身體斷沒有受傷,依小妹說來,不如由我燃一支清神醒腦的薰香,倒好趁此讓你眾位師兄好好休息一番,明日晨起就不妨事了。說完便囑咐香丘將前番使用過的龍涎香取出焚了。果然那香氣不同,眾人聞了都是心神清爽,大家都是辛苦了一夜,身心都已極疲倦了,便紛紛找了地方打坐調養內息。張入雲行功與眾人不同,就是睡在地上練功也是無礙,只是怕被眾女子見了不雅,只找了一處地方斜倚了休息,只過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事,便問道:「我們在此休息,但那妖怪卻未曾死的乾淨,要是夜裡再來偷襲可如何是好。」沈綺霞睜開眼答道:「張師兄請放心,只剛才一戰,那妖怪已元氣大傷,不經數年調息絕不能恢復,此時的她多半已是深入地府,覓地養息去了。」姚花影也岔口道:「是如沈姐姐所言,那妖屍幾年之內是再無法作怪的了,只是等她好了的時候就怕她已成了飛天夜叉,那就更不好拿她了,這妖物最是記仇,我等眾人日後必要遭她的報復,除幾位金燕門師兄和丫環香丘在琉璃盞的神光遮避下,她看不出形體外,我們這幾人之中倒是張師兄最為可慮,到時只盼她因見張師兄身懷重寶,不敢近你的身才好。」說到這裡,忽然發現自己說的太過露骨,忙住了口。沈綺霞似是略有覺察,但卻未曾表露,只口中說道:「此事倒是無妨,待小妹回轉本門後即刻稟報師長,定將這妖屍伏誅,造福蒼生,永絕後患。」張入雲聽了,倒是老大不以為然,他倒並不是不怕妖屍日後尋他為仇,只是他生性有些古怪,自覺萬物生長自有它的道理,縱是妖邪也是奉應天命而生,如他安心害自己性命,自己出於自保將它殺戮倒是於情合理,而若因是它是妖邪平日會吃人而屠誅它的話,自己卻並不苛同,是問天下間萬物,有誰不是以殘害別的生靈為生,在人看來妖屍是妖,那在天下間的生物看來,人類何嘗不是最大的妖,眾生靈若為自保,還可自圓其說,若只為什麼造福蒼生卻是休提,自身不正何以為天下,在他張入雲看來這是天下間最虛偽的話,不意竟出自沈綺霞之口,不由將往日看重她的心思冷了幾分。卻說這張入雲一番心思眾人如何能得知,相詢過後,眾人再不言語,一干人即如此合衣在那水鏡寺中過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