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方直戰至近百回合,不分勝負,葉秋兒越打越是心焦,她下山至今,從無人能與她走過五十回合,而此時二人戰了這許久,也只鬥得個旗鼓相當,甚或有幾次,自己還差點挨著張入雲的拳腳。這是她與敵從未有過的事,心裡極是氣悶,神思不專,竟隱隱要落了下風,而張入雲這邊卻比她更是心驚,他與葉秋兒對敵,立的就是不要示弱於人的心思,一上來便使了全力,而對方卻似渾然不覺一般,並且招招留有後手,好似未用全力,任他怎麼用盡心思,俱是一絲一毫也未傷著對方,本以為對方是個女子,如此久鬥下去,怎麼樣也該見對方氣力短下傑,誰知對方反而越戰越勇,好似有男子一般的長力氣。
他不知葉秋兒出身武林世家,打從在娘胎裡便做了多少準備,一出世便受了高人施以洗髓撥毛,一至七歲裡天天都要在秘製的藥水裡浸泡兩個時辰,練就一身的好筋骨,若論力氣長短,連沈綺霞也不能與之相爭,並還因這樣,雖然練武多年,但渾身上下連一塊小繭也沒長。而此時她與張入雲打個難解難分,全因為一個留有後手,一個一上來就全力以赴,一退一進,方打了個平手,而當事人卻全未覺察,只以為張入雲功力過高,而有此像。
在一旁的沈綺霞自是看在眼中,只是二人相鬥,並沒有一絲花俏,全是力來力往,自己明知道師妹打錯了注意,但也不好明言相告,而且自己這個師妹平日裡也太過驕傲了一些,今日正好趁此挫挫她的銳氣,只是看著她此時對敵,不時柳眉豎起,杏目圓睜,對著張入雲橫眉瞪言,恨不得把對方一口吃掉的惡模樣。卻偏又無可奈何對方的樣子,和平日對敵全然不同,實在有趣,到得最後一下子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她這一笑不要緊,卻讓還蒙在鼓裡的葉秋兒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心想平日對敵,從沒有這樣心無所屬的情形,仔細回想一下,今日對陣張入雲,和平日裡的功力相較打了好大的一個折扣,現下她渾身懶洋洋的好似氣力沒全用出去一樣。猛然驚醒,往外跳出了***。張入雲見她忽然住手,也得空稍喘一口氣,並沒追擊,看她有何話說。
葉秋兒跳出***,稍定心神,理了理並不見散亂的秀髮,輕吐了一口氣,心裡凝神思量,師父平日教訓對敵最忌心浮氣燥,我平日來有師姐之助,和敵人較量,從來都是得心應手,全身功夫都能運用的上,今天和這小子較量,卻偏偏把這條給忘了個乾淨,此番再上,必要全力施展,不能再縛手縛腳,作繭自縛弱了自己的氣勢,真要用起功來,他不見得比我厲害。想到這裡,不由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張入雲,她平日裡見慣了名門高弟,眼界自然很高,日裡見了金燕門的眾弟子,全沒放在心上,雖然白日見苗人玉,相貌不俗,但手底功夫卻極是尋常,已存了弱視一班弟子之心,更沒將不入流的張入雲看在眼裡。但此時和張入雲惡鬥了多時,知道他功力不弱,自己不用全力的話,收奪不了對方,心下裡一存敬敵之心,自然認真打量起對方來。只見張入雲此時,一雙劍眉,目如朗星,身形挺拔,英氣勃勃的也正在望著自己。雙手握著拳,雖然身量不算高,但立在當場,卻如同山嶽一般,氣勢逼人。當下倒抽了一口氣,尋思道。
「這小子怎麼這會子變的這麼英俊了?」
而對面的張入雲也正在打量著她,只是他此時無心欣賞葉秋兒的美貌,只牢牢的盯著對方身形,防她暴起出手。又見葉秋兒身量很高,似是不比他矮,心裡思量。
「怪不得與我打鬥時,不落一點下風,原來她手足這般長,招式收發時,雖身為女子,卻在身形上不吃一點虧。
過了一會兒,張入雲心裡卻有些急燥起來,因為他已經感覺到葉秋兒身上出現了巨大的變化,就見她,靜靜地俏立在對面,左手拇指與食指相觸狀如拈花,掌心向天,右手食中二指併攏,掌心向外,臉色漸漸變的凝重起來。張入雲只覺的好似有一股看不見的勁氣,向他源源不斷的衝了過來。而葉秋兒的身形氣勢也變得越來越重,重到連他連正眼看著對方,都覺得吃力的地步。他知道對方此時才是真的要開始動用自己的實力。而之前的打鬥,在現在看來,就好像壓根不曾存在過一樣。
葉秋兒一陣清嘯,二次再上,這一次二番打鬥,和剛才的情形就全不相同了,只過了不到五個回合,葉秋兒就已完全的掌握了場上的主動,張入雲一反剛才,全然陷入了被動挨打的局面。葉秋兒此時卻已完全發揮了她平日裡正常的實力,一套「瀉玉拳法」被她使的淋漓盡致,而張入雲,雖在速度比她稍快,但身法卻不及她靈動,兼之其簪花拳遺漏了幾式,施展開來,總不免稍有阻滯,眼看著就落足了下風,紫青二女都以為再不出二十招,張入雲一定敗下陣來。可是過了二十招之後,張入雲還在支撐。又一個二十招過去了,還是如此,直到幾個二十招過去了,雙方情形還是沒有變化。葉秋兒就覺得對面的少年,聲勢雖然越來越弱,但他的雙目卻還是明亮如昔,甚至越來越亮了,自己的拳頭有好多次眼睜睜的就要落在少年的要害上,卻總是讓他在間不容髮之際,險之又險的躲過,而自己如稍有疏忽,對方就一定趁機而上,不讓自己有絲毫失誤的機會。所以自己越打越是興發,越打是全神貫注,到得最後,盡已忘了點到而止,招招都已往對方要害上招呼,如若碰上了一點兒,對方非受重傷不可。
而張入雲這面,卻早已是要油盡燈枯,只是他目力極好,往往能在瞬息判斷出對方的動向,自己性格又極是堅韌,七年來的苦功,也在這時發揮了作用,往往在敵人認為避無可避的情形下,還是能從對方手底逃脫。只是他心裡難過,知道自己長年苦修,卻還是敵不過這眼前看似弱質的女子,思來想去也沒有勝敵之測,只是在苦苦支撐。
而在葉秋兒看來,卻以為對方是想挨到火滅之時,落個不勝不敗的場面,如這樣在江湖中傳揚出去,也大是丟她師門的臉面,說是峨嵋盛名之下的「青霜劍」葉秋兒,卻與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弟子打個平手,如何讓她回去面見師長。心下一急,意要動用起平日師門嚴命的,不到萬不得已,不得施展的「翻雲掌」來。
而張入雲就在她化拳為掌的空隙,眼見她拳勢微滯,當下不容她變招,一拳打了過來,葉秋兒見了,左手拳大拇指向上,點他的脈門,右手跟著就是一拳打過去,張入雲見了,左掌向下一挫,欲切在她的拳上,將她拳頭擋開,右拳卻故意賣個破綻,向外一揚避開對方左指點穴,葉秋兒見他此時胸前空門大露,心下一喜,雙拳一個「推窗望月」齊齊向他胸前搗來。而張入雲則早有準備,張開口將口中早已運了多時的一股氣箭向對方面門打去,葉秋兒就覺得面如刀刮一般,劇痛難擋,不免將臉一側,雙臂也跟著慢了下來。
張入雲苦等這一刻已經多時,當下右膝運了全身的力道,快似閃電般地向葉秋兒打去,眼看著就要擊在葉秋兒的腰上。而就在這毫無疑問,就要打中的那一刻,卻見葉秋兒,猶如鬼魅一般的,側著頭雙拳向外姿勢未變,也未見她足下用力。實際上若她足下用力的話,也就來不及了。膝也不彎,直直地浮在空中,向外畫了一個大***,久久雙足方才落地。
張入雲一擊落空,落在當地背對著葉秋兒,半晌不曾回頭,他這一擊已用上了全身最後一點內力,本身他內功就有缺陷,如此必勝的一擊卻遭到了失敗,將他存了半天的鬥志也喪了個乾淨,又見對方,竟會使用這如同鬼魅一般,不可思議的武藝,讓他的心境低落到了極點。半天也沒運回氣來。過了良久,方才轉過身來看著他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