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徐的聲音漸漸小下去,臉色青,眼角血一般的紅,洪頎長始終淡定地看著那些還在靠攏中的控屍,好似在心裡頭默默地計算這還有多少步距,每一步都很慢,反而更加顯得四周的氣壓大起來。
顧連山頹氣地歎道:「還是不行。」他還是沒有辦法將力量集中到一點之上,然後爆,解除這捆綁他的邪氣。
沙展像是早有預料,故意放肆地動一動他的手指,他倒是能動,不過也僅僅止於動手指頭和他的嘴巴:「我也不行,顧大人,你下手忒狠,否則這會兒也不用這樣熬心熬肺地折磨,我要是雙手能夠動,一定是給你們個痛快的。」
洪頎長不語,他淡淡地笑著。
在沙展的眼裡頭,笑容十分礙眼,恨不能自己動手去撕扯。
「小顧,老天開眼。」洪頎長在控屍離自己還有兩步距離時,突然言道。
「不行,我動不了。」顧連山從來沒有像今天此時此刻這般覺得自己無用無能。
「總有人會悟到,在廟宇中,第一個悟到的人也不一定是那個平日裡唸經最好的。」洪頎長所躺的位置與他們兩個正相反,他能看到的,他們卻看不到。
顧連山眉尖一蹙,瞬間展開,因為他看見了棍影,長棍疊影,層層繁複,那個距離他們最近的控屍被正中腦門,整個飛了出去,下一刻。司馬威風凜凜地出現在他的視線中。單手執棍,全身都是精純之氣。
沙展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失聲道:「怎麼可能。」即便是顧連山倒下時,手指點中他地檀中**,他都沒有失態過,然而那顆已經被他視為棄子地殘局。竟然用一種他根本沒有想到的後景絕地反撲了。
洪頎長側眼看他,緩緩言道:「不是說了老天有眼嗎。」
司馬手底下絕對不含糊。沒有其他多餘地話。也沒有多餘地姿勢。一招一個。直接將還有五個都招呼掉。棍頭已經佔滿了黏糊糊地屍液。他大步流星地回到三人面前。棍棒高舉過頭。一聲未吭。對準沙展地腦袋就是重重一擊。
饒是顧連山這般鎮定地性子也忍不住輕輕啊了一聲。只聽那極其悶聲地回音。會有種錯覺。那不是沙展地腦袋。那是一隻開花地西瓜。
「司馬自有分寸。」洪頎長給了這樣一句話。雖說那樣。方纔那一聲聽著也夠驚心膽戰地。
「為何會這樣。」顧連山收起問話。輕歎口氣道。「司馬。我懷裡有煙花彈。取出放了吧。」
司馬由始至終沒有說半個字。像是緊緊咬著牙似地。一臉苦大仇深地模樣。彎下身。依言探手將那枚煙花彈取出。一拉線弦。銀花紛飛直衝高空。方圓十里內該看見地都該能看見。
顧連山目視著煙花瞬間隕落。才將視線轉回。望著司馬道:「以後。你要辛苦了。」
司馬嘴角一抽,像是想笑,又像是洩了氣,整個人已經軟下去,這次不是中了迷藥一般的癱軟,身體落地時,四肢已經抽搐不停,顧連山搖搖頭道:「他怎麼知道吃那個有用。」
「因為天舒臨死都不肯放手,若非天舒是遭受重創,根本沒有辦法自救,怕是他會吃下這個來。」洪頎長覺得煙花過後,那些星星才從雲後探出頭來,一眨一眨看著人世間,「普通的一片葉子,哪裡會得綠成那種顏色,天舒隨身又攜帶著,也不見會得枯萎,像是他們苗家的東西。」再看向沙展時,眼中有掩藏不住的厭惡,「方纔那一刻,我以為司馬會得直接結果了他,未料得,畢竟是公門中人,畢竟。」
「洪大哥,你說這一次,我們算不算是贏了。」顧連山地聲音小小地。
「就算是贏了,也是付出慘重。」十二個人出來,只剩下三個剩半條命的,老徐已經沒有聲息,怕是也歇菜了,還有一路之上那些無辜死去地人,這一場勝利來之不易,血痕斑斑怕是擦不乾淨了。
半個時辰後,接到訓令的小隊人馬策馬趕來,見到一地地破碎屍體時,個個嚇得不敢言語,領隊之人只有十四五歲,卻是最鎮靜的一個,動作自如地下馬,走過來,單膝跪在顧連山面前,沉聲道:「師傅,長思來得晚了。」
「幸好還能趕上。」顧連山覺得從來沒有這般累過,幾句話交代下去,將沙展層層綁了,再上鐵鏈枷鎖不夠,還有專門為其訂製地囚車鐵籠,因為這個人必須要交到皇帝面前,讓聖上還所有無辜死去人一個公道。
隋長思又使人弄來擔架,將三人都抬著,無不擔憂地問道:「那位司馬受傷最重,倒像是全身經脈都斷開似的,全身癱軟。」
「等回到驛站再說。」顧連山合起眼,他已經算不清楚自己這一路追蹤有多久不曾合眼,多久不曾入眠,一旦兇犯落網,也不知是鬆了口氣,還是受傷頗重,在半路中已經沉沉睡去。
驛站有相熟的大夫等候,顧連山微寐之後,精神恢復大半,三人中還是他受傷最輕,而那種幾乎置他們死地的香氣的藥力慢慢散去,他能夠坐起來,先去隔壁看了洪頎長,傷口已經上藥包紮,正在沉睡中,大夫過來說,只需要慢慢調養,不會有大礙,倒是另一位……
顧連山知道司馬的狀態不好,在看到他的慘狀時,還是倒吸一口冷氣,大夫連忙說此處過來,帶了宮中續筋接骨的良藥,這位的情勢看著糟糕,卻還算挽救及時,只不過救回後,十成的武功最多只能剩下一成。
「十成中的一成。」顧連山喃喃自語道。
「總算還是撿回條命。」司馬不知何時已經醒轉,一臉坦然地望著他,「顧大人,幸不辱命。」
顧連山眼眶一熱,險險別過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