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說了平身以後,方謙化從容地站起來,我覺得自己兩條腿在微微抖,不是害怕,而是覺得自己離某些東西好似近了,因為答案來得有些快,讓人應接不暇,來不及做出最準確的判斷。
不過,這樣也好,在皇帝眼中,我不過是個戰戰兢兢,初見龍顏被鎮住的小太監,反而比鎮定的模樣更加能夠令人信服,果然皇帝不過輕輕瞄我眼,或者說不過是用眼睛的餘光掃一掃,我還真不如放在廳堂中央的那個花瓶。
我悄悄地往後退了半步,即便是刻意用寬袖遮住口鼻,那股再熟悉不過的香氣還是若有若無地鑽進我的鼻腔中,是誰,我想抬起頭看清楚此刻或站或坐在其中的數人,香氣是從何人身上出。
最大的嫌疑應該只有皇帝和鄭妃兩人,我與方謙化一路而行都沒有聞到,方才同楊妃也是近距離接觸過的,楊妃身上擦了類似花香的脂粉,還有她宮裡本身熏香的氣味,混合在一起也算是特別的,但是同這個香氣一比,真是小巫見大巫,根本都壓不住。
我明明曉得,離真相已經很近很近,可我將自己的雙手握緊,沒有再多一步的行動,在皇宮中,我不能貿貿然,不能打草驚蛇,否則受傷害的人或許會比我想像中的更多。{第一看書}
「娘娘,晚上可要擺宴?」那個有點念叨的小太監適時出現,在楊妃身邊詢問道,那聲音不大又不小,在場所有的人想必都能聽見,他問的豈止是楊妃,楊妃是想藉著他的口,探一探皇帝的意思才是。
「聖上可在臣妾這裡用御膳?」楊妃接過翎子,明晃晃地對著皇帝拋過去。
皇帝側過頭來,微笑著:「也好。」
兩個字出,鄭妃花容失色。除了敢輕輕咳嗽一聲,又不敢多說話。
皇帝扭過頭去看她,像是十分寬慰地言道:「愛妃若是宮中還有其他事兒,不如先回去,明日,朕再去看望愛妃。」
楊妃的嘴唇微微向上揚起。顯然已經獲得勝算,今日皇帝答應留在她這裡,明天的事兒誰能知曉,她還不忘用手輕撫鬢,向我們所處的位置飛瞟過來。
鄭妃地半邊腮幫子微微鼓起。像是在咬著牙。臉上偏偏還要維持著端莊地笑容。真是高難度地動作。我看著都替她覺得累。只見她稍作調整以後。還是款款而起。向著皇上依依行禮作別:「那明日臣妾在宮中靜候聖上聖臨。{第一看書}臣妾先行告退了。」
雖然是輸。姿態還要優美。
鄭妃蓮步輕移才走到門口。迎面過來一人。跑得很急。差點與她撞了個滿懷。被旁邊兩個小太監隔了一下。鄭妃顯然是被驚到。腳步不穩。差些摔倒在地。我這個角度能夠看見衝進來地是個小道士打扮地少年。原本皇宮裡頭規矩甚多。這般衝撞到皇帝地妃子也是大罪。不料。他一路進來。皆是別人在讓他。連見了皇帝。小道士都沒有下跪磕頭。倒是皇帝起身來問他道:「清風。何事匆忙。」
小道士清風俯身過去。在皇帝耳邊低語兩句。見皇帝地笑容漸漸收斂起來。一雙眼越來越沉:「盡有此事。」小道士點點頭。站直了身體。再沒有多話。皇帝地眉毛皺起。又放平。這麼一皺一緊。可是急剎了旁邊地人。
鄭妃地宮女還在替她壓驚。連聲問道:「娘娘。娘娘沒事兒吧。」怎麼能夠沒事。連耳環都撞掉下來一隻。可見當時地衝力有多大。鄭妃整張臉都是慘白色。不過好奇心令得她依舊站在那裡不動不搖。像是要看看皇帝到底想怎麼做。
皇帝終於還是開了口:「擺架回宮。」
楊妃不由退了一大步,眼睛裡頭一層濕氣,彷彿隨時會得哭出來似的,而後緊緊用牙咬住下唇,不能出半個字來。
於是,來得時候浩浩蕩蕩的一大隊人馬,轉眼間,又浩浩蕩蕩地離開。
留下兩個精心梳妝打扮過,臉色又白到青的美貌女子面面相覷,先是楊妃很無奈地輕歎一口氣,鄭妃差不多在同一時間也歎出一口氣。
「姐姐,晚宴都已經準備下,既然聖上急事而去,不如姐姐留下一起用飯。」
楊妃此話一出口,鄭妃笑起來,這次倒是笑得上心,將腳步收回道:「也好,既然妹妹有心相邀。」
兩人都不是贏家,反而升起了心心相惜之意。
「方師傅。」楊妃是不是覺得平時太過冷清,想將所有人都給留下來,熱熱鬧鬧一場才作甘心。
方謙化婉言拒絕,只說府中還有諸多要事等他處理,我明白他更是擔心大國師將他帶我進宮之事誇張抖落,皇帝萬一問起來,大家面子上頭都不好看,不如帶著我及時離開,大國師見不得人,沒有證據,也不會抓住把柄不放手。
等那頂抬著他的轎子晃晃悠悠,按照原路而出時,我笑著問道:「師傅,我方才見楊妃同鄭妃坐在一處時,怎麼覺得她們兩個頗多相似。」不過是氣質上略有差別罷了。
方謙化輕聲一哼,才道:「她們兩個原本就是表姐妹,表姐妹相似有何奇怪,我看你與你們一起的某人也有相像之處,你們可也是表親?」
我被他問得一窘,我同許箬荇地確是表親,不過,方謙化卻是頭一個說我們兩個長得像的,那,那豈非我們便是傳說中的夫妻臉?
「想什麼呢,臉都紅了。」方謙化將轎簾掀開一些,好整以暇地望著我。
「沒,沒想什麼。」我支吾了一聲。
「莫非是得見聖顏,你也想入宮不成?」他摸著下巴,端詳著我地表情。
我這次是連五官都扭曲了,我便是在噩夢裡頭,都不敢有這樣的心思來的,方師傅,你嘴上便饒得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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