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具箱移交出去,我是無事一身輕,何況左邊還有個小宮女陪著小心撐住我一半的份量,嬌聲軟語的,態度與前頭大不相同:「小公公,你慢慢走就好,方師傅的轎子走得也不快,楊妃娘娘的住處就在前頭,小公公,你累不累,到了地,我做蜜茶給你喝。{第一看書
小公公,這稱呼怎麼聽怎麼彆扭。
「這話你都說三回了。」我懷疑宮裡頭計算路線的方式和宮外是不同的,明明走了這麼久,她還好意思說就在前頭,前頭到哪裡是個盡處,本來沒任何問題的腳踝,用這種假裝的方式走完整個皇宮,估計直接都能報廢。
「的確是很近。」她嘴邊的梨渦一閃一閃。
我只能說皇宮很大很大是真的,眼見著方謙化的轎子越行越遠,宮牆邊一個轉彎,已經不見了影子,既然都沒有人看見,我將小宮女的手一抓:「我們還是用跑的,不然等下方師傅比我們先到,你家娘娘也不會開
小宮女的臉一紅,反而將我的手反抓住,連連點頭道:「小公公說的是,我該在方師傅到前給娘娘報個信,讓娘娘也歡喜些。」
「我們能趕得上?」那兩個轎夫在方謙化呵斥後,變得健步如飛的,好像轎子裡坐的不過是一團空氣。
「能,那裡有小路,宮轎不能過,我們兩個可以。」小宮女不停用眼角飛我,「小公公,你是方師傅的弟子嗎,我看方師傅將那個珍寶箱讓你拿著。」
那個四四方方的箱子原來還有這麼個金貴的名字,珍寶箱,我支支吾吾答應一聲,跟隨著她推開前頭一道小紅門,兩個人不管不問地一頭闖了進去。
這是一條更為狹窄的通道,兩邊堆積如山的貨物像是擁擠地只要用手指輕輕一碰就能倒下來,將我們掩埋其中。幸虧兩個人的身段都算苗條,穿越而過並不顯得吃力,小宮女的步子很快,像是做熟了這種通風報信的活兒,我是沒頭沒腦地跟隨著她,直到她猛地停下腳步。我剎不住勢頭,兩個人撞作一團。
我才想要埋怨聲,怎麼停步前也不打個招呼,碰觸到她的肩膀,現她居然在抖,整個人抖得止不住,還不等我開口呢,她撲通一聲跪下來,顫聲道:「國。國,國師。」還不忘記狠狠地拉我一把,將我也拖得跪在她身旁。「趕緊,趕緊低頭。」
一道黑影壓過來。我學著她地樣子只看著鼻子下頭那塊豆腐乾大小地地面。視線裡頭出現了一雙男人地靴子。但是和平常人穿地又不太一樣。等一抹杏黃色地衣角劃過時。我恍然大悟。那個趾高氣揚站在我們面前地人。他是一個道士。「你不知道這裡已經禁止任意行走地嗎。」這個聲音好似在哪裡聽過。隔著一層阻隔。想不起來。
「婢子不知。婢子下次不敢了。」小宮女嚇得結結巴巴回話。
「你是哪個宮裡頭地。我怎麼沒有見過。」國師問得很還仔細。
「婢子不是服侍聖上地。婢子是楊妃娘娘身邊地。」
「那這個小太監呢。」
「他。他也是。」小宮女曉得什麼時候該說實話。什麼時候不該說實話。要是說出方師傅。後面還不曉得這位空閒得慌地國師要會繼續盤問什麼。
「下次若再往這條通道行走。絕不輕饒。」他的聲音依舊平緩,不知怎麼,我聽了卻覺得一寒,嗓音下面藏著不易現的陰寒之氣,那一剎那,我差點以為他要動手殺了我們兩個,大概是楊妃在宮裡多少有些勢力,他衡量過後,覺得動楊妃的人。一動還是兩個。多少有些不值,才將殺氣緩緩隱去。「你們兩個快出去。」
「是,婢子下次再不敢從這邊走。」小宮女輕輕拖下我的手,示意我跟著她,腳步要輕,不要抬頭看,不要說話,一步一步退得很是謹慎,我地腦袋基本往下九十度,那人即便是從正面看,最多能看到一點額角。原來離我們最多四五步的位置就是出口,怎麼運氣這樣糟,早一步出去,哪裡會遇到這個大人物,我的後腳跟已經碰到了門檻,眼見著要跨出去。
「慢著,小宮女先回去,這個小太監留下來。」
我險些被門檻絆得倒摔下去,怎麼他偏偏點中我。
「娘娘等著我們去回話。」小宮女還能鼓起勇氣來替我說話,已經算是很維護我了。
只可惜。
只可惜,她只來得及說完這最後一句,整個人歪著身倒了下去,然後眼睛,鼻子,耳朵,七竅流出血來,那血殷紅殷紅,在光線不明地通道中,落在眼裡徒然生出碧色,我不用彎身下去試探也知道,小宮女已經死了,死在我面前。
除了在場的第三個人,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會下此黑手。
但是,我沒有見到他出手,我沒有任何的證據。
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呆呆地看著她躺在地上,手腳輕輕抽搐成一個詭異的角度便不再動彈,方纔,方纔她還會說話,會笑,嘴邊有小小的梨渦,圓乎乎的臉頰微微泛紅。
「還站在那裡做什麼,你過來。」他的語氣沒有任何的變化,彷彿眼前死地不是一個人,而是只小貓小狗,不,連小貓小狗都不如,他做得彷彿只是隨手碾碎了一隻小飛蟲那樣輕而易舉,「別是嚇傻了,難道你從來沒有看到過死人。」然後,他又自問自答道,「在皇宮裡頭,誰沒有見過死人呢,這裡哪天不死人呢。」
我的心慢慢冷下來,這個人,這個小宮女口中敬畏的國師,他究竟是什麼人。
「你不想也和她一樣吧。」
我聽得懂,他暫時不想也弄死我,因為他對我產生了好奇,他悠悠地說道:「我這個人眼神不是最好,不過鼻子卻很靈敏,你身上有股不屬於這裡的氣味,你不是宮裡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