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謙化沒有晃點,在我經過兩日奮戰,將那些畫稿重新抄錄完畢,交予他手中時,他極其認真地一張一張看過,我將幾枝筆用清水默默地清洗乾淨,晾在筆架上,約莫等了他一炷香的時間,他才算放下那些紙來:「青廷,這些修改你是怎麼弄的。他的一部分小細節上指點給我看。
「臨時想的,再說這些畫稿怎麼改成這樣,太費眼睛。」還不如我自己修改修改來得方便些。
「很好。」他說道,「很好,很好。」方謙化的眼睛明顯亮起來,「青廷,你曉得為什麼畫稿會一改再改嗎。」
我側頭去想一想道:「是因為畫得出來的,未必能打製出來。」簡單而言,技術跟不上想像,以前都是依靠手工製作,火候,工具相對比較簡陋,難以掌控,金屬材料也不繁複可以任意地挑選。
「你說得很對,正是因為如此,不過你修改出來,看著已經覺得很好,我們可以進宮了。」他將畫稿都收進一個扁扁的木頭匣子裡頭。
「我們進宮是為了?」
「讓娘娘們挑選圖案花式,打造新的飾。{第一看書}」他淡淡地扔下一句話,「等下自然有人送衣服來給你,你只管穿戴好,不必多問。」
「是,師傅。」兩個字喊得還挺順溜的,眼見著他慢慢走了出去,趕緊也回到自己房中,只坐了片刻,芸兒已經來敲門,我連忙開門讓她進來,她手裡提著一疊子新衣,一雙妙目在我臉上一兜,也不多話,掩著嘴退出去了,我直覺上想喊住她多問兩句,她已經連門都替我關上了。
我將衣服抖開一看。愣在當場,這是套男裝,一色的灰,長衣長褲,先管不上這許多,我將衣服換好。芸兒細細地在外門說道:「姑娘,要不要芸兒幫你梳頭。」原來她並未走開,我正是求之不得,應著好,將她迎進來,她一看我的裝扮,樂不可支起來,抓起桌上的木梳,還忍不住笑。索性彎下身來,我在銅鏡中一打量自己,除了頭還綁著辮子。其他沒有什麼不妥,怎麼能引她這麼可樂。
芸兒按著我的肩膀,示意我坐下來,將我的辮打開,中規中矩地梳出男子的髻,我再扭頭去看鏡子,裡面映出的顯然是個眉清目秀的童子,芸兒輕輕開了口:「姑娘很奇怪,為什麼要給姑娘穿男裝進宮。{第一看書}」
是。是怪鬱悶的,但方師傅不是說了不讓我問,不過你要是肯不主動說,我也不會介意來地。
「姑娘就沒有想過大人是什麼身份。」女人家家最管不住地還是自己地嘴。我明明都沒有問她。她一副非常願意替我解惑地模樣。我自然會滿足她地要求。很配合地微微張開嘴。用個疑問地表情回應她。芸兒顯然對我地一無所知很是得意。嘴唇湊過來。在我耳朵邊輕輕道:「大人是宮裡地宦官。」
宦官。就是太監。那我。我看著鏡子裡頭地自己。活脫脫就是個小太監地裝扮。難怪他要給我一身男裝。還不讓我過問。
但是。宦官是服侍皇帝地。不是應該常年累月地待在皇宮裡頭。隨時等候差遣地嗎。怎麼方師傅。他不但可以到處串門。還有了自己府邸。洋洋灑灑一大家人。活脫脫像個員外郎。
「姑娘。我這是偷偷告訴姑娘地。可別說是我傳地話。」芸兒抿著小嘴一笑。退了出去。「大人還等著姑娘呢。」目光閃閃。像是在說這身小太監地衣服還真適合你。
我清咳一聲。當作什麼都不在意。我怎麼沒有想到這樣有錢地一家之主。怎麼沒有夫人。沒有少爺小姐。除了方謙化以外。只有一大群地下人。
小莫小蘇難怪一眼都能認出他。時常在皇宮裡行走地。怎麼會不認得。他們怎麼。怎麼都不同我說明白呢。原來你們放放心心讓我留下來。也是為著這個理由。方師傅是個太監。所以。理所當然地我就不會有危險了。是不是。
等我下次見到你們兩個,看我怎麼收拾你們,知情不報,可恨,可恨。
待我出現在方謙化面前時,他打量我兩眼:「頭倒是梳得不錯。」這話裡頭,像是有點試探的意味。
「師傅讓我穿了男裝,我就梳這個頭來配。」
他換的也是灰色的衣袍,不過料子顯然要比我身上所穿的要好上許多倍,方謙化見我多看了他兩眼,淡淡笑道:「怎麼,你是不是知道了。」
「是,知道了。」方師傅面白無鬚,說話聲音微微地尖銳,等我知道原因再回想過來,便覺得樣樣都很合理,要不是太監,那時在清平王府我也不能夠見到他,尋常的男子怎麼能隨意出入王爺愛妾的閨房,還膽大地打擾到了王爺的好事,那時候,趙對他也算是有所忌諱的,否則,否則我哪裡能全身而退。
「我一直覺得你是個聰明孩子,哪裡曉得,有些地方也笨得可以,不過想想也是,怎麼說,你都是生在民間地,不懂那些宮裡頭的規矩。」他正色道,「我是答應要帶你進宮一次,你要進宮的原因我不想多問,但是我必須先告誡你,皇宮中不是清平王府更不是其他地方,你必須要加倍地仔細,加倍地小心,否則惹到殺身之禍,我是不會保全你的。」
這些,我都明白,只是,我不明白,方師傅,你為什麼肯幫我這個忙,看小莫小蘇的態度,你應該是站在顧連山大人對立面的另一股勢力,但是你不求任何回報地願意幫我,這是為了什麼。
「不要再多想,還不過來提好箱子。」方謙化一指他那口工具箱,然後閒閒地走了出去,我雙手將箱子一提,還好,沒有想像中的份量重,小步地趕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