蟾蜍是學名,俗稱癩蛤蟆。
田間,野外的常客,在農村見慣不怪,我自認也不是那些看到蛇蟻鼠蟲會得哇哇亂叫的人,不過一隻蟾蜍能驚到兩匹高頭大馬,倒是有些稀奇,總捕司的馬雖稱不上是極好,但也是上等的胡馬良駒,平日裡怕是見到刀光劍影都不會退卻一步,居然,居然被一隻癩蛤蟆給嚇成這樣。
總覺得,還不僅僅是驚嚇。
我四下走一圈,那匹馬少了背上之人的牽制,早跑得影子都瞧不見,再兜轉回來,許箬荇已經能站起來,半邊身子略顯僵硬,不過比前頭一額是汗的模樣要好許多。
「表哥,這是哪裡?」
「我不知道。」
我吃驚地看著他:「那你先前不是說,知道前頭有處落差很大的地勢,我以為你來過這裡的。」
許箬荇鎮靜地揉著肩膀道:「我的確不知這是哪裡,但是那處地勢卻是瞭解,青廷,不如我們慢慢走過去,我再同你說。」
「要不要我扶著你?」我笑嘻嘻地問他。
他瞪我一眼:「我傷到的是手,又不是腳,自己能走能跑的,不過。」他回過身去看一眼,「我原先說要帶你落腳的村子怕是不行了,與這邊是完全不同的方向,我們這會兒又是徒步,要反折走回頭路,沒有必要。「那兩匹馬不會有事吧。」下次見到顧大人可千萬別提出要我們賠償,我是停薪留職的小地方捕頭,兩手空空沒有多餘的銀子。
「官馬後背皆有印記。普通百姓看到不敢佔為己有,如果是官府地人見到自然會送交當地驛站,不必擔心。」
我張張嘴,沒有再問下去,放在背囊中的行李。會不會也一起交還於總捕司呢。其他的倒是無所謂,那盒頭飾要是落到別人手中。怕是有點不大不小的麻煩,不過要是這會兒提了。表哥一定會要問這東西的出處,更是麻煩,我原本是瞞著他偷偷捎上地,不是我地東西自然不是我的,果然是強求不得。
雖說許箬荇口中不肯他地傷勢有礙。我還是刻意放緩腳步,他轉頭催我,我裝作腳疼走不快,央他走慢點等著我,他輕輕一笑道:「要是似你這般度,待到天黑也到不了目的地。」
「大不了可以住樹上頭。」我瞧見一路行來,道路兩邊不時有雙手合攏都抱不住地大樹,枝椏繁密,樹冠盛大。足以棲身。許箬荇的輕功很好,提攜我一下。應該也不成問題。
他近到我身,一個爆栗子不輕不重地打在我額角,低喝道:「你知道這些是什麼樹,要是說出來,怕你是足不點地比誰跑得都快。」
我抬頭仔細看看,羽狀小葉,一片墨綠色,並無異常:「你不說,我如何知道。」
「這些都是槐樹。」
「槐樹又怎麼了?」低頭時,現腳下所踏泥土不知被什麼染成一種晦暗的墨綠色。
「槐樹喜寒,江南本不種植,這一大片不知是何時何人栽種在此,枝繁葉茂,槐樹陰氣最重,民間有招解安魂一說,所以這附近的村民習慣將家中亡故之人埋在樹下面,你數數看這裡有多少棵槐樹,便是有多少死人了。」
我努力地嚥下一口口水才道:「我們一個是捕頭,一個是仵作,想來皆非相信鬼神之說的人,安葬於槐樹下不過是這裡地風俗,又有什麼可怕的。」
「不怕的話,你這麼用力拽著我衣袖作甚?」許箬荇挑起唇角,似笑非笑道。
「本來是不怕,被你一說,心裡頭毛毛的。」我索性雙手都扒在他衣袖之上,「反正我只曉得你會護著我便是了。」
他笑意更濃,眉梢眼角流轉不息,像是要伸出手來摸我的鬢,可惜不過是一剎那,已經變了臉色,兩個人一同小心地噤聲,連呼吸的頻率都被克制住,因為,我們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東西沒有瞧清楚,聲音卻是牢牢記下的。咕嚕嚕,咕嚕嚕。
形容不好像是什麼,似鼓非鼓,似雷非雷。
一點一點接近,度來得真快。
許箬荇反手將我掩在他身後,那聲音已經到了面前,差不多五米的距離,不再上前,像是在試探我們兩個人,又像是刻意在挑釁。
咕嚕嚕,咕嚕嚕。
竟然先頭,我會愚笨到以為這是我肚中飢餓所出的聲響,我地肚子要是能出這般大地動靜,先把自己給嚇趴下了。
我從許箬荇肩膀後面想探出頭,被他低低叱喝道:「不要動,青廷。」
「你能看到它在哪裡?」我也只能壓低聲音問道。
「看不見。」五米開外的草叢到小腿地高度,拳頭大小的物體想隱藏在其中實在是太容易了,「但是它就在正前方,按照方纔那種彈跳的高度與度,最多兩下能直接跳到你的臉上。」
我知道他所言不虛,悄悄將探出的腦袋又縮回去,貼在他後背處,再問道:「你能抓住它?」
許箬荇冷哼一聲,從袖中不知取出什麼,在那裡輕微地動作,我還是克制不住好奇心,偷偷加上一眼:「哎,這個不是。」
「嗯,費家娘子的手套,帶上後再徒手去抓那只東西,免得它身帶劇毒。」許箬荇的雙手已經被薄薄一層膜狀物覆蓋,這種手套我見費家娘子用過兩次,據說是百毒不侵,「可惜我的左手受傷不太靈活,否則的話。」
否則的話,必然是手到擒來,讓它來得去不得。
許箬荇很少會誇口自己的武功,他說能抓得便是能抓得,他說要小心左邊便是要小心左邊,誰說畜生作戰不會動腦子的,聲音明顯移動起來,忽左忽右,忽右又忽左。
「到底有幾隻?」我一時都糊塗了。
「只有一隻,你千萬別動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