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執起酒杯,一聲不吭地飲盡,鶯歌夫人又替他斟滿一杯,柔荑軟若無骨地搭在那人的肩膀上頭,那人全身的肌肉都像是繃緊了一般,眼角有點抽搐,兩個人都不曾說話,我看得有些無趣,正要回身而去,那人開了口,沉穩的聲音:「你此次著我來,又有何事?」話底裡都是藏不住的怒意,好似是被強迫而來,有一百一千個不情願。
我將頭往裡頭又探進去一些,想再看清楚點,衣袖被後頭的人猛地一把扯住,嚇得我差點失聲尖叫,被只柔軟的手掌按住,知道是熟人,我倒不再害怕,隨著她的步子慢慢向後退去,兩個人步調一致,頗有默契,一直退到客房門前,菊兒才將手放開,輕聲道:「姑娘怎麼在那裡看熱鬧,幸好是被我看見,若是其他人,姑娘可要遭殃的。」
「你認識那個人?」我們走進客房,將門輕輕掩起來,菊兒還特意將頭探出去,兩邊看一看,確定沒有旁人在聽壁角,才縮回身來。
「怎麼會不認識,這個府裡頭誰不認識。」菊兒咬了咬嘴唇,好像在猶豫該不該在背後說主人的閒話,見我一臉好奇地看著她,跺跺腳才道,「那是王妃的祖父,當朝的威武大將軍,皇帝面前的紅人,王妃還在的時候,他時常會來看看,聽說王妃是他最最疼愛的孫女兒。」我的眼光沒有問題,但是,前王妃的祖父。怎麼會坐在孫女婿小妾地院子裡頭喝酒,孫女婿還並不在跟前,還有他聲的那句話,你此次著我來,又有何事。
威武大將軍。心不甘情不願地要受一個王爺的小老婆的挾持?
鶯歌夫人。好手段。
我想到個更加要緊的事兒要問菊兒:「那支金步搖,你可曾有收好。」
「怎麼沒有。姑娘一走,我用軟紙包起。塞在妝台最下面地抽屜裡面,姑娘怎麼這麼問。」
「你去拿出來讓我看看。」如果她地確是收起來,那麼被我用來作為武器,狠狠給了趙一下子的那支又是什麼。
菊兒倒是沒有遲疑,將妝台地側門一開。蹲下身,將手探進去摸索:「我還怕別人看到,特別塞在最裡頭的位置,姑娘怎麼又要看。」她地手縮回來時,空空如也,她的臉色一瞬間慘白,慘白,「姑娘,金步搖不見了。」
因為。這會兒。它在趙的手裡頭。
「姑娘。」菊兒嚇得很厲害,比當時看到那支金步搖時還要害怕。畏畏縮縮地挪動身子過來,抱住我的雙腿,蹲著身,整個人都不敢站起來,「姑娘,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親自將它收好地,我,我不是會偷府裡頭東西的,姑娘要是不信,可以搜我的身,我沒有偷,沒有偷。」
「我有說過,是你偷了嗎。」她的手臂這麼用力,死死抱住我,讓我不得邁步。
「那它怎麼會不見了,這東西只有我,鈴兒還有姑娘三個人才見過,而收起來的地方更是只有我一個人知曉,我,我便是全身都長著嘴也說不清楚了。」
這一晚上,我已經累得不行,將她扯起來:「當然不是你偷的,我看到它在其他的地方。」
「在其他的地方?」菊兒根本聽不懂我的話,「它怎麼能在其他地地方。」
「是,在王爺地手裡。」它的出現原本就很詭異,那個人既然能有辦法,將它從棺材裡頭弄出來,自然也有辦法將它轉移到其他地方,從一開始,我已經認定是有心人特意將它拿到我地面前。
只有我是不會害怕的那個人。
因為,我沒有見過王妃,更不會被以前所見所聞的條條框框所約束。
人,有時候會被自己的眼睛所欺騙,因為人都太相信自己所見到的錯覺。
「姑娘,姑娘。」菊兒洗脫出偷賊的罪名,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你的臉色很不好。」
我摸一摸自己的面孔,這麼多的事情怎麼會都擠到這樣一個晚上生,臉色怎麼好得起來,其實,統共只有兩個時辰的時間,我卻覺得那麼長,那麼長,那麼長。
「菊兒,你可知親家老爺這麼晚到這裡來做什麼?」
「姑娘——」
「不必瞞著我,你一定是知道的。」你要是什麼都不知道,就不用將在那裡偷看的我,緊張兮兮地拖回來,因為你知道,我的行跡一旦被裡面那兩個人看見,我會有危險,是了,是了,前裡,只有兩個人,連服侍的小丫鬟都不見一個。
有些事情可能是大家都心裡默默明白,但是誰都不敢說出一個字的。
誰說,誰遭殃。
「姑娘,你能不能不要再問,只要你相信,我不是要瞞著你才不同你說,而是你知道以後,心裡頭會難受。」她此這般解釋,我心裡頭已經瞭解大半。
好一個清平王府,既不清楚,又不太平。
我洩氣地擺擺手道:「好,你不用說,我也乏了,你去給我打點洗臉水,我梳洗下便要睡了。」
她似得了大赦令般,動作神地替我將洗臉水,洗腳水都熱熱地弄來,我沾濕面巾,擦到鎖骨位置時,微微一痛,前頭不堪的一幕又浮現上來,趙壓在我身上,嘴唇摩挲過很長一段距離,我下狠力在自己的頸子前後擦拭,恨不得將皮也擦掉一層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