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張椅子是搬好,放好。
不過空蕩蕩的一時,竟然沒有人坐。
她不坐,我也不得坐。
小菊咬了咬嘴唇,一雙小手在身前扭了又扭,像是下了狠心要開口說話,被我一個眼神給攔截住,小丫頭,你的臉又不是牛皮做成的,一次痛,兩次疼,你還想來第三次,,仔細臉皮打壞,以後嫁不出去。
自己的嫡親站在自己面前,有什麼好害怕的,我還是一臉的好笑容,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記得一句話,伸手不打笑臉人,我笑得越暢快,對方越不好意思下狠手:「貝姨,您坐,家裡頭沒有準備好茶葉,粗茶您是喝不慣的,就不給您沏茶了。」
三個您字一堆上去,她的臉色明顯緩和不少,點一點頭,已經移架,穩穩地坐了下來:「外頭傳得風言風語的,我特意過來看看,還好,還好,青廷到底是小妹的孩子,待人接物還算彬彬有禮,並不似傳言說的那樣不堪。」
我眨眨眼,傳言是什麼,又是什麼人在傳,能把我編派成何等不堪,需要這麼大的陣勢直接打上門來,怕是要傳也是你們許府上下一心在傳而已。
貝姨一坐下來,旁邊站的那個嘴上抹著紅胭脂的婦人垂手站在她的身後,這婦人穿著在一干人等裡比較體面了,長得倒也算徐娘半老,風韻猶存,可我瞧著她覺得心裡頭很是不舒服,又說不上是為了什麼,側眼看到小菊正怯生生也看著這位,心下恍然,敢情這每次動手的都是這一位了。
「聽著說。你的身子不好,也坐吧。」貝姨目不轉睛地望著我,大概是瞧出我一臉病容。的確是大病在身,並非故意裝出嬌弱來勾引表哥,語氣更加和緩。「箬荇這幾日都是在你這裡吧。」
「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下來。
「你病得這麼重,到底是什麼病。」她掠一掠鬢,慢條斯理地問道,「以前每次見你都是精神奕奕,今兒個見到說兩句話要喘三次,我倒是我不習慣了。」
「貝姨。」我裝出很是為難的樣子,「我的病。實在是不好說。」
她笑起來,露出四顆白生生地牙:「傻孩子,和親姨有什麼不好說的,箬荇這麼緊張來著,莫非是他闖下來的禍不成。」
我地頭一瞬間全部都炸開了,這話說的,這話說的。太陰狠了,難道她猜想著,我躲在家裡養病。養地是不能見人的病。
「夫人,不是這樣的,表小姐真的病得很重,夫人,少爺叮囑過,表小姐要好好養病,什麼人都不能來打擾的。」小菊終究還是沒忍住,開口替我辯護。「住口,你這個賤婢。夫人說話。你竟然敢插嘴。」紅胭脂的婦人,怒斥道。兩步上前,眼見著那比蒲扇小不了多少的大掌又要對準小菊地臉,左右開弓。
「貝姨。」
「其實。」
「我得的不是病。」
「而是在外頭染的瘟疫。」
一句話分成四段,推波助瀾的效果果然是好,某人的手掌已經停頓在半空,貝姨更是花容失色,細弱的手指指著我,顫聲道:「你說什麼,再說一次。」
「貝姨,其實表哥是讓我瞞著,怕引起大家的慌亂,我在桐廬縣染了瘟疫,所以才躲在家中不敢外出,表哥不忍見我活活病死,大義凜然決定來醫治我,可是表哥說貝姨身體羸弱,怕是間接地將此瘟疫傳染給您,才不敢回家,小菊也同樣如此,除了在後門取一取飯菜,她都只敢住在下人房,不敢到前院來。」我越說越慷慨,「我多次勸慰表哥不要顧我,任我自生自滅即可,可表哥說醫者父母心,他怎麼能對病人見死不救,又說許家家訓便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貝姨常年信奉佛祖,慈面善心,他這樣做,也是為了親娘種一些功德。」
貝姨深深吸一口氣,手輕輕一揚,問身後那婦人:「桐廬縣真地有瘟疫?」
婦人不敢怠慢,很是認真地想一想:「前些日子,的確是死過人,特意請少爺過去幫忙,聽說死者死狀詭異,全身黑,皮肉剝落,不保全屍。」
院子裡頭,除了小菊,所有的人驚恐地目光全部射在我身上,如果目光能殺人,我這會兒也同樣不得全屍了。
貝姨猛地站起身來:「你,你怎麼不早說。」
「貝姨,表哥大概是去替我抓藥,您再坐一坐,他應該快回來。」
「箬荇他有沒有被傳染到。」
「白枚老爺子給表哥吃了特製的藥,表哥是不會被傳染,不過不能保證,他會不會把病傳給別人,畢竟白老爺子的藥是珍品,也只能給少數的人。」我貌似無辜地繼續說道。
「那就好,那就好。」貝姨多看了小菊一眼。
「白老爺子菩薩心腸,也給小菊吃了那藥,不過還是那句話,她不傳染,與她接觸過的人,可不敢保證,比如,身體接觸之類,傳染的幾率可就大了。
「我們走。」貝姨再看著那婦人時,眼光中透出憎惡,「你近日不要到前來辦事,在後頭下人房裡躲一躲,瘟疫之事也不可傳揚出去。」
一行人進門時動靜老大,走時悄然無聲,小菊連忙上前,將院門緊緊關閉起來,回頭長吁一口氣道:「表小姐,你果真是厲害得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