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力量大,不一時,村民都被趕鴨子上樹似的,從村子的各個地方逮出來,有些的症狀不比我們好,或拖或拉的,都放到了眼皮子底下,不過,也不會更糟糕了,我軟軟地借住許箬荇的力氣站立著,想想還真是好笑,才幾個時辰前,生龍活虎的是我,昏迷無力的人是他,這會兒全給調轉過來。
世事難料,世事難料。
「青廷,你在笑什麼?」許箬荇明明是那種很上火的狀態,看到我滿臉是血的樣子,恐怕是有脾氣都不出來。
「她笑什麼,她自己自然是知道的。」白蘇岸說的很是心安理得,「她要是這會兒不笑,怕是我們都要哭了。」
「你倒是很瞭解她。」許箬荇連眼角都沒看他一下,也是,他兩隻手都圈著我呢,我嘴上說話還有點勁,四肢卻是綿軟脫力的,好像手和腳之間都不是血肉骨骼,被誰在我不留意的時候統統換成了棉花糖,連勉強支撐住最基本的站立姿勢都很困難。
我斜側過頭去,低聲對許箬荇說道:「如果感染給你怎麼辦。」
他的身子微微前傾,下巴抵在我的肩膀處,聲音大小只有我一個人能夠聽見:「青廷,如果不能救你,我不會一個人回去的。」
我輕輕地震動一下,明明已經猜到他會要這樣做,可親耳聽到他說出來,心裡頭或多或少還是會有震撼,因為有一個人,他說要和我同生共死,如果今天設身處地。我與他對換了身份。我能不能也做到同樣的事,說出同樣的話,我根本不敢去想。
「是我害你也染到瘟疫,你走了以後,我還一直在想。」
「想什麼。」我笑著看他。
他也正笑著看我:「在想。我欠你一個很大的人情,已經要想辦法還給你很難。」
「哪裡,哪裡。白大人太見外了。」我笑得大概眼睛都只剩下一條縫縫,還在那裡指揮呢,「找口大點的鍋子,水要滿滿地,火要旺旺地。」
也不管那些人是誰聽見了我的話,反正就是很有次序地照著我的話去做了。$君$子$$$$
村民不明所以然地相互對看,不用他們都明白,真的,最好這件事情過去了。他們能將這事兒當成是一場夢。已經都不會再記起來,那才是最好的結果。
他們也太賣力了,連縣衙府裡停屍房裡地那兩具都被抬出來,也就地擱著,村民看到屍體開始產生畏懼感,有些想跑的,被那些惡形惡狀的官兵拿兵器抵著,才掙扎著不敢動,不過很顯然。屍體在一邊。他們在另一邊,相對地。能離多遠離多遠。「表哥,扶我過去看。」腳底下一點力氣都沒有的人,只能依賴別人了。
「不是都看過了?」白蘇岸問道。
是,是都看過了,但是不再仔細看看,怎麼能猜到姥姥那道難解的謎題,怎麼能看出我也知道答案的調調,這裡,我揚起臉來環顧四周,這麼多人,都或明或暗地在看著我們,他們在等的不過是一個生的契機,既然我可以解開,我自然義不容辭。
時間長了,屍體看起來反而沒有第一眼時,這麼恐怖,肌肉乾癟萎縮以後,那些會噗噗往下掉的皮肉,也已經都凝固在那裡,再過不了多久,我也會變成這般摸樣的,不是嗎,我掙脫開許箬荇的手,蹲下來。
所有裸露在外地皮膚,顯出大塊大塊地黑斑,我自己動手將衣袖捲起來,曾經白淨的手臂,出現了相同的東西,在白蘇岸的腰間,像是活動的黑子,吞噬著寄生者的性命。
這瘟疫從何而來?
極西之地。
這瘟疫叫什麼名字?
我猛地去看許箬荇,張口問道:「我有沒有問那位老前輩,這瘟疫叫什麼名字?」
許箬荇以為我想到什麼關鍵之處,然而,他對我搖搖頭:「沒有,你沒有問。」
即便是問了,她可會告訴我。
「青姑娘,青姑娘。」有人在大聲叫我的名字,我回頭回得太快,一陣頭暈目眩,視線竟然都不能對焦成準確的一點,只覺得聲音很熟悉,很熟悉。
青姑娘,村子裡頭的人都這麼叫我地。
直到有那麼軟綿綿,熱乎乎地一團跳入我懷裡,許箬荇都沒有伸手去攔截,白蘇岸更是連個像聲詞都沒有出,可見是老朋友了。
「青姑娘,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是張氏客棧的掌櫃,圓圓地,和氣的臉,走的近了,我能勉強看清楚,我變成什麼樣子了,我自己都不太敢知道。
「青姑娘,官兵說村子裡頭有瘟疫是真的咯?」
看我這副快死的樣子,你也該知道是千真萬確的了。
「隔得太遠,一時沒瞧見是你,就看到是個姑娘坐陣其中,結果虎妞中了邪似的,往你這裡跑,我攔都攔不住,青姑娘,你沒事吧。」
我將虎妞抱得緊些,嘴裡說著:「沒事,沒事,大家都會沒事的。」
白蘇岸早瞧見是他才放他到跟前說話的吧,不然,這麼層層的人,僅憑掌櫃怎麼能過來,早被拖到一邊打成一團了。
掌櫃拭一拭臉上的汗:「虎妞,它就是出奇了和你親。」
「我和它有緣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