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腹內從何時起有了這樣開闊的天地,或是天然,或是運用巨大人工開鑿而成,走出五六十步,剩下的只有很微弱的光線,我停了下來,雙腳不再聽從指揮,我想它邁步向前,它好似還往後多退了一步。
不行,即便是換掉一具身體,以前殘留下來的陋習還是存在。
我緊緊抓住手裡唯一能夠掌握的東西,即便是如此,我閉起眼,深深地吸一口氣,再睜開眼時,依舊是漫漫無邊的暗夜之色。
「青廷,過來,過來我這邊。」許箬荇的聲音從前面一點點的位置傳過來,離我還很近,「這裡的土質很鬆軟,不要怕,慢慢走過來。」
我不是怕,是很怕。
表哥,有種病叫做空間恐懼症,你一定是沒有聽到過,並非是單純地怕黑,而是害怕這種封閉的空間,那種置身於其中無法掙脫束縛的掙扎感,像一個溺水的人,雙足踏不到實地,再多的掙扎不過是徒用氣力。
浪費至盡,不過是沉到水底最深處。$君$子$$$$
「青廷,你站在這裡做什麼?」他一下子與我貼得這麼近了,呼吸此刻就縈繞在我的耳邊,暖暖的,「手上的籐條還在嗎?」
「在。」我低低地回答,不是拉著籐條,我怕已經軟在地上了。
「怎麼,青廷,你在抖。」他的手抓住我的手臂,輕而易舉地察覺到我的膽怯,「怎麼會抖成這個樣子,明明是。」他又去摸我的脈搏,「不是病,那怎麼會抖成這樣,走,我們退出去再說。」
「不能退出去,那個入口從外面打開,每十二個時辰只能開動一次,並非依靠我們三個人的人力能夠開啟,我們能做的只有往裡面走。」小米的話打碎掉我最後的退縮。
「我沒事。」在這個空間裡,連自己出的聲音都覺得很是陌生,像是從來沒有聽到過的陌生,在空蕩蕩的風中迴旋著。
我突然有個念頭,我到底是誰,洪青廷又是誰。^^.君-子-^^
怎麼會落到這個地方,為什麼偏偏是我,那天一起旅遊的人這麼多,為什麼偏偏選中的人是我,而且恰好落入這個與我本體很是相似的身體中,冥冥之中,似乎有雙看不見的大手,正將我朝著越來越深的暗洞往下推。
我明明知道,卻無法阻止他。
這些念頭,呈螺旋狀從腦海中崩而出,盤桓不去,一圈一圈宛如漣漪般蕩漾開來,漸漸的,明明應該是看不見任何物體的眼前,應該是一片黑暗的地方,出現了幻象,色彩斑斕,線條不明的幻象,洪水猛獸般朝我撲了過來。
我手一鬆開,整個人向後仰去。許箬荇非常及時地從背後將我扶住,「你很不對勁。」許箬荇的手指摸到我的前額,一額的冷汗,他應該察覺得出來,其實,我連後背的衣裳都濕了,抑制不住的寒氣從身體的每一根汗毛,向著體內不停地輸送著,「青廷,振作起來,同我說,你到底是怎麼了。」
精神上的疾患,在黑暗處又怎麼能讓他看到。
我用手扶著他的肩膀,努力地喘著氣。
指尖冰冷冰冷。
我在等著,等那樣令眼前黑的窒息感慢慢的,慢慢的消散,心跳才勉強緩過來,不知是真的換了身體,洪青廷的神經要比我的更加堅強些,還是許箬荇那溫暖的手,以前,以前每次作的時候,我唯一能作的不過是將身體蜷縮成團,雙手死命地,緊緊扣住雙膝,一直,一直地抖,直到精神臨界崩潰的邊緣,身體自動地暈厥過去而已。
這一次,卻有人站在我的身邊。
雖然耳朵裡一直嗡嗡作響,根本聽不清楚他後來究竟在對我說了些什麼,但是我知道有個人,他在看著我,他站在那裡,對我不離不棄,他在等我,等我恢復以後,與他並行後面的路。
冷汗又一點一點地收了回去,山腹中始終在迴旋的風,將汗濕的衣衫一吹,隱隱有點冷,頭腦中倒是清醒了許多,我動了動嘴唇,現自己居然能開口說話了:「表哥,我沒事,已經好了。」
能說話,代表潛伏著的病態得以紓解,至少暫時是沒有事情了。
「在我這邊又浪費了不少時間,我們走快一點。」可以將時間補上,而且我不知道穿過這這條的山腹通道需要多少時間,而我又還能堅持多久。
「知道自己累贅,何必還要跟著過來,你在洞口外邊等著不就成了。」小米壓根也看不清我們這邊的狀況,只曉得前行的節奏被我一個人打亂,她這會兒又是變相的人質身份,不過大概是進來前,我們給了她很是友善的表示,她不冷不熱之間,倒沒有變本加厲地再打擊我的意思。
「先等一下。」我蹲下身,在原地尋找方纔那條被我甩出去的籐條,既然小米要我們拿拿牢,總有她特殊的用意。
「是找這個嗎。」小米過來將什麼踢過來,滑膩膩地從我手背上溜過去。
我連忙一把抓住:「謝謝,我剛才不小心失手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