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側過身去,以同樣的角度看了看小蘇的臉,還是那張臉,沒有變化,還以為他會變出個什麼讓人一望之下腿會軟的造型,那位公差大人才會一個沒忍住,同時跪了我們兩個。
小蘇皮笑肉不笑地說道:「安捕頭,你記性不賴,還認得我。」
「白大人,借小的十個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忘了大人你。」
「起來吧,桐廬縣的安安捕頭隨隨便便跪在客棧裡,像什麼樣子。」小蘇,不,白大人面帶微笑得去扶他起來。
小蘇,白大人。
白大人,小蘇。
他的臉越來越熟悉化,熟悉到我幾乎已經能脫口而出他的名字。
白蘇岸,白枚老爺子家的公子,也就是白老爺子在富陽縣全縣嚷嚷著,說要給我提親的那位對象,我在緋聞傳遞得最為熱切的時候離開,會不會下一個傳言就是富陽縣的女捕頭洪青廷被白枚大夫之子逼婚不成,恨走他鄉。
我想得全身都快起雞皮疙瘩,幸好他以前沒有見過我,幸好我沒有告訴他真實的名字,在他眼裡我就是個有點古怪的路人女,不是他老爹私下給他做主要找的另一半。
「安捕頭,死者還在房中,我們先過去看看?」白蘇岸用的雖然是問句,不過是半點沒商量的語氣,「阿青,你要不要一起上去?」他,他叫的人是我嗎,邀請一個弱女子去看暴斃的屍體,我抬眼看著天花板,白老爺子說的不錯,他兒子真是有異常人,難怪找對象十分困難,才要努力地推銷給我的。
安捕頭的眼睛已經瞪得很大很大了,我怪彆扭地東面看完看西面,想著他看完,直接伺候白大人上樓,給我以能偷偷溜走的大好機會,白蘇岸偏生不放過小女子:「人都到了,又不是沒見過,來吧。」
活像是翩翩貴公子對著心儀的女子柔情款款地說道:「這裡是全城風景最好的高處,小姐請賞光一起欣賞。」
我硬著頭皮,跟在他身後。
「最先現屍體的是你,你在前面帶路。」他將那個索索抖的小夥計輕輕提過來,「你是叫小豆子,是吧。」
「是,是的,大人。」在個小夥計眼裡,縣衙的捕頭也算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了,在縣城還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除了太爺誰還能指使地動,即便是在縣太爺面前,捕頭也不用說跪就跪,可見這位真是個大人物了。
「你怎麼現的。」
「回大人,那位客官說是一早要出門,昨晚叮囑小的辰時要叫他起身,小的牢記在心,所以辰時差幾分,小的去敲他的房門,就是這一間。」小豆子站在門前,「小的敲了幾下,又叫道客官,辰時已到是不是要準備用早點,但我等了好一會,裡面沒有動靜,我想那位客官既然是囑咐過,想來是有急事要趕路,耽誤了總不好,他又是個男人,我就自作主張推門進去。」
白蘇岸順著他說的話,輕輕將門推開:「這門裡面該有插銷,以防物品遺失的。」木門內裡果然是一道木插銷。
「我一推之下,門已經開了。」小豆子連忙回道。
白蘇岸彎身仔細檢查過後道:「是本來就開著的,沒有人為破壞的痕跡。」
「然後,這位客官就躺在這裡。」小豆子將這一句說完,突然捂著嘴就急地跑了出去。
「找個人跟著他。」白蘇岸錯步側身,將我的視線給遮擋地嚴嚴實實,「讓他吐完後,再過來這裡,我還有許多話要問他。」
「是,白大人,我已經讓人跟去了。」
他不是說帶我來現場的嗎,怎麼這會兒才想到擋著我,是想給我驚喜還是怎麼的,我對面那個年紀還小的捕快,臉上一陣白,一陣紫的,鼻子快**兩下,眼見著淚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安捕頭搖搖頭,對他一指道:「你也出去,剩下的覺著自己不行的全部退出去,吐完再回來。」
本來顯得頗為擁擠的房間,一下子只剩下了三個人。
「小蘇,你讓一讓。」我小聲嘀咕道。
「還是不要看了。」他倒是固執起來。
「這個場合實在是不太適合小姑娘。」安捕頭連忙應和領導的話,也不想想是誰在我想開溜的時候硬把我拖上來的,我也不是那種膽小如鼠見不得一點點刺激的人,所以,既然都到了,自然是不能放過現場的,沒準我以後還能幫上什麼忙。
白蘇岸哪裡還真的能攔住我,他正低頭在想事情,我稍微往右邊讓一讓,客棧的房間能有多大的地,一目瞭然的視角範圍,活著的三個站著,死了的一個躺著,躺在床上,被子只蓋到腰畔,衣服穿得很整齊,再準確點來說,就是我見過一回的衣著,從頭到腳包著黑色的布,這一次,臉倒是整個露出來。
如果這還能算臉的話。
面孔上的肌肉像是被強酸類的物質腐蝕過,變成一塊塊黑色的肉塊,有些已經塌方往下掉,有些還半掛在筋皮之上,上嘴唇已經整個翻起,露出白生生的牙齒,原來應該是五官的位置,眼睛,鼻孔,耳孔,七竅流血。
墨黑色的血。
已經乾涸,劃出一條一條不規則的線條紋路。
我閉起眼,覺得背脊一陣一陣亮,再睜開眼時,白蘇岸已經再一次攔截在面前,他也看了相同的場景,還能面帶笑容,別說是我了,連安捕頭都欽佩地五體投地了:「不錯,不錯,比桐廬縣的捕快們都還要強些,沒吐沒逃沒嚇得臉色比死人還難看。」
我該感謝婆婆家紮實的米糰子,塞住我的胃竇,酸水嚮往上翻滾多少有點難度。
大家看看投票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