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暴雨梨花針同我以前在小說書裡看到的一樣毒性劇烈,那麼小孩子的腳踩在上面,怕是瞬間便嗚呼哀哉,搶救都來不及,我對不起許箬荇對我的囑托。
他看著我的眼神,明明是那般的信賴。
許仵作,值得你信賴的人是你的表妹洪青廷,而並非是我。
我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連煤氣罐都抗不上二樓,買兩顆白菜從菜場走回來都氣喘如牛的弱女子。
急得只想讓自己能生出對翅膀飛過去救人,說來奇怪,身體裡好像有一股隱藏已久的暗流衝破脈動,自最底深處噴而出,在每一條細細的經脈中奔走,向著同一個位置簇擁,最後彙集成如同汪洋大海一片的感覺。
明明目測有十多米的距離,這一次,我真的是用飛過去,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手臂張開,正確無誤地將孩子抱在懷裡,餘地未消,人還在半空中,足尖相互踏住自己的腳背借力,躍出許箬荇劃出的中毒範圍,穩穩地落在地上,孩子的笑容還停留在臉上沒有消褪。
四周頓時變得很安靜。
大家的眼睛好似都集中在我一個人身上。
我將孩子放在地下,孩子倒也不怕生,眼睛亮晶晶地看著我,隨後露出的是羨慕的神色:「姐姐,你好厲害啊。」
嘩啦啦,掌聲響起。
我有種明星過場的光榮感。
大嗓門老頭大概這會兒才相信,我的身份真是個捕頭,女捕頭,好得出奇的身手,群眾的眼睛雪亮地瞧見,由不得他們再懷疑,我低下頭,衝自己的腳尖看看,一雙半新不舊的的青色布鞋,這雙腳真的是我自己的嗎,剛才哪裡徒然生出那樣巨能的力量。
要不是這麼多雙眼睛看著我,我大概已經把鞋子脫下來,細細琢磨。
「洪捕頭。」許箬荇撥開人群走過來,「生什麼事情。」圍得裡三層外三層,唯獨我一個人站在中間,腳邊還蹲一個孩子,怎麼說他是個聰明人呢,大概眼睛的餘光嗖嗖掃兩下,把現場情況都已經瞭解完畢了,「孩子是誰家的,請爹娘來領回去,我們是富陽縣的捕快,要在此執行公務了。」
倒是有識趣的爹娘立即來領人了,方纔你們都去哪兒了,光顧著看熱鬧了?
他身後帶來的兩排捕快,很整齊地大步過來,人高馬大一隊人,說沒有威懾力都過不去,沒看到那些村民根本不需要他再多說半句,自動自覺地閃開,圈子更大了一些,那塊很危險的地方,用紅線將中間一塊畫好區域,捕快們隔開了那些好奇的視線,動作很有節奏地用布帕將口鼻都遮蓋住。
村民看到這樣,好像更明白了,跑得好像後面有怪獸要吃人似的,一會兒功夫,全部離開現場。
許箬荇都帶來些什麼,鍋碗瓢盆?
大大小小還有數個。
在一個瓦罐中撒入兩小包粉末狀細屑,先倒入一些類似油脂的金黃色液體,再從另一個盆裡倒入清水,將手探進,輕輕攪拌均勻。
大概感覺到我睜大眼睛看著,他抬起頭來回視我,神情很肅然,儘管板起面孔也很好看,不過我有點懷念他昨晚那種邪氣的笑容。
他在人前很客氣的叫我洪捕頭。
許箬荇站起身,低喝道:「退遠些。」
我下意識地向著身後看去,一個人也沒有,他這句話是對著我說的。
他將手從瓦罐中揚起,水滴從指縫流淌而下,滴入他腳下的泥土中,起初是一滴兩滴,越到後面,他的度越快,活脫脫像是在灑水。
水滴所及之處,嗤一聲輕響,泥地表層燒灼出小小的洞眼,隨著密密麻麻的洞眼出現,我聞到一股很嗆鼻的味道,很臭很臭,有點像讀書時做某些化學實驗時出的刺鼻,難怪那些捕快很是熟練的知道要蒙起呼吸通道。
許表哥,你怎麼就沒事先提醒我一聲呢。
這會兒,我想退步都沒有機會,手和腳都麻木,呼吸反而急促起來,大口大口,不由自主地往肺裡吸著這種有害氣體,明明曉得吸得越多,對身體傷害越大,可就是停不下來。
許箬荇也現我的不對勁,手裡的活大概停不下來,他先看我一眼,沉靜的臉,居然有點抽,他手裡的動作快,看我的次數也增加,平均撒兩次水,看我一回,等我看到他嘴唇動了兩動,耳朵裡卻一個字沒有聽到時,暗暗叫一聲完蛋,除了手腳,大概連五官能力都被這種毒氣迫害光了。
你倒是救救我。
許箬荇的眉毛皺起來,大概在過來替我解圍和繼續他的消毒工作兩者之間為難。
我是很想對他說,我沒有關係,將現場處理好比較重要,不過看看他也沒有想要先一步英雄救美的意思,還口口聲聲說是親戚呢,看洪青廷的爹回來,你怎麼和他交代。
瓦罐中最後一點水灑完,許箬荇將罐子往泥地上狠狠一砸,我眼巴巴地瞅著,心裡頭冒出來的第一句居然是:破罐子破摔。
他的動作不是沒有意義的,罐子四分五裂的同時,泥地燒灼起一層火苗,藍瑩瑩的,大概不過一公分左右,他過來將我往肩膀上一抗,叮囑那些捕快:「等火苗熄滅後,大家可以回去,已經沒事了。」
我已經一動都不會動,在他肩膀上和個破麻袋沒什麼兩樣,這個視角真好,什麼都是倒著的,過來一個大鬍子捕快,這人我認識,昨晚見過的,他偷偷看一眼我狼狽的樣子,趕緊將視線往上調整,應該在和許箬荇說著什麼。
許箬荇輕輕搖一搖頭,對他做了個手勢,然後,雄赳赳,氣昂昂地大踏步向前走。
嘴唇上一涼,現是他的手指頭,和死人的體溫沒差別,將一顆鮮紅的小藥丸往我緊扣的牙齒中間送,現送不進來時,他將我換了個姿勢,正面打橫抱著,看來也有點著急了,嘴巴張張合合,度很快,我很想告訴他,我聽不見,回答不了你說再多也是白搭。
他的手指往我脖子後面一點,我最後的那一點點可憐的力氣消逝掉,整個人索性乾脆地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