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神州 第十集 第六章 守堡血戰
    通谷堡下,瘋狂的喊殺聲直衝天際,一群群的蒙古士卒猶如飛蛾撲火一般的衝向通谷堡,就像驚濤駭浪,猛烈的衝擊著通谷堡的城牆。他們此刻如同喪失理智的野獸,完全不計較生死的要爬上城牆,憑藉著簡陋的雲梯,發起毀滅的衝鋒。

    城頭上滾木如雨,箭如飛蝗,在不時呼嘯的破風聲中,無情的將一條條人命帶走,在城下留下一具具的屍體,但這並不能震懾住對方,這些蒙古士卒就像是中邪一般,前仆後繼,只要還能動就仍然不停的像通谷堡湧來,黑壓壓的如同一大片螞蟻。

    不到半刻,城牆下的土地就被鮮血浸透,混合著鮮血的泥土開始變軟變爛,最後演化成一灘灘血色的泥漿,一個接一個戰士從泥漿上踐踏過去,甚至連低頭看一眼的都沒有,哪怕這灘泥漿中也有自己的鮮血。

    密集的戰鼓聲,悠揚的牛角號聲,瘋狂的喊殺聲,還有臨死前淒厲的慘叫聲,交合成一曲絕對不動聽,但在西北卻常聽的混合樂曲,飄飄然的迴盪在戰場的上空。

    隨處可見戰友插滿利箭的屍體,到處可見一塊塊的紅色泥漿,但這都不能阻擋蒙古兵的攻擊,他們還是不斷的向前衝,踏著戰友的屍體再衝。

    面對敵人如此瘋狂的攻勢,吳世復的表情沉靜的可怕,他站在城樓上,不住的下著命令,不時指揮著身邊弓弩手對著某一個方向聚射,將對方的攻擊節奏打亂,使得對方的攻擊出現中斷,為己方贏的反擊的時間。

    此刻堡上的戰士,手腳的靈活完全蓋過頭腦的活動,很多的時候,他們都是按照經常練習的軌跡,將一個個敵人射落,機械的張弓,瞄準,放射,然後再張弓,瞄準,放射,週而復始,冷漠的看著一個個敵人在自己的箭下消失,或者連看都沒有看,直接就轉向另外一個目標。

    敵人這麼不要命的衝鋒,正是最佳的箭靶!

    漸漸的,一些敵人越過箭雨封鎖,開始爬上城牆,早已準備好的戰士將一鍋鍋的熱水傾倒了下去,甚至還夾雜著火油,在一聲聲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中,將一個又一個敵人趕下城牆,手持叉桿的士兵趁機上前,將一個接一個的雲梯推下城牆,連摔帶砸的殺傷一大片,打斷敵人的攻擊。

    雙方就在這種激烈的搏殺中僵持住,面對敵人的瘋狂,城牆上的宋軍戰士沉著冷靜,按照早已習慣成本能的攻殺訓練,將敵人一波又一波的攻勢擊退,從早上到中午,硬是沒讓敵人攻上城樓,殺的敵人伏屍處處,整個通谷堡城下屍積如山。

    戰鬥到了此刻,已經變成雙方意志的較量,沒有了保衛家國的熱血,也沒有殺敵立功的渴望,唯一的念頭就是殺死敵人,其他的什麼都不用想,也不能想。

    通谷堡此刻成了對方戰士的絞肉機,一個個生龍活虎的漢子不到片刻就成了一具屍體,一個人的長成也許要十年二十年,但在這裡,只要輕輕的扣動一下手指,揮動一下鋼刀,傾倒一盆熱水,就可以帶走一個人的生命,不用負任何責任,也不用擔心任何處罰。

    生命,在這裡,顯得很卑微!

    「嗚,嗚,嗚……」悠揚的牛角號聲一變,變的急促短暫。

    正在瘋狂衝擊堡牆的蒙古兵攻擊步伐一頓,在趕過來的盾牌兵掩護下,脫離了弓箭威脅的範圍,快速的向著自己的本陣退去。

    不到片刻,蒙古兵退走了,雙方空出來的戰場堆積了無數的屍體,不時還可以聽到傷員的聲聲慘嚎和瘸腿馬的陣陣哀鳴,讓這充滿血腥氣的戰場又倍添了幾縷淒涼。

    吳世復趁著這個機會,一邊抓緊救治傷員,一邊讓戰士進食,無論戰士是否表示不餓,他也要求將官督促他們進食。

    「咚,咚,咚!」

    在幾聲激昂的鼓聲之後,一隊騎兵從蒙古兵那邊過來,大約有三百人,一色的黑色戰馬,雄駿威武,馬上騎兵披頭散髮,臉色木然如鑄刻,手執大鐵槍,背一把長弓,腰中插著一把戰刀,馬鞍下斜掛著至少三個箭袋,只在胸前穿了一件皮甲,裝束大異普通的蒙古騎兵。

    這群騎兵迅速的向著通谷堡而來,就在吳世復下令準備的時候,他們又忽然停住,如雷的馬蹄聲倏然而止,所有戰馬幾乎同時揚了一下馬蹄,然後穩當的停了下來,剛好在弩箭無效射程內。

    看到這一幕,吳世復的心頭跳了跳,雖然隔了這麼遠,可是對方那種整齊中帶著無比狂悍的風格讓他知道來敵不簡單,他們應該不是普通的戰士,而是對方某個權貴的護衛軍,他同時也明白到,對方是來對他喊話的。

    聽聽他說些什麼也好!

    這樣一想,吳世復暫時下令弓弩手待命,然後死死的盯著對方,看他們搞什麼鬼!

    三百騎兵突然一分,閃出一條路,一個穿著青衫的文士緩緩走出,在周邊的蒙古騎兵映襯下,顯得極為不協調。

    吳世復的目光自然的放到此人身上,雖然因為距離原因,他看不清對方的具體相貌,但也看出這個人身材比較瘦,最為特別的是他的鬍鬚很長,正是中原人稱的長髯,非常特別,讓人一眼難忘。

    這些蒙古兵角度巧妙的護衛著此人,讓自己可以看到,但若要放箭偷襲,卻要經過他身邊的數個護衛,讓人一看就知對方的身份不簡單。

    吳世復正在暗自猜測對方是誰的時候,這個長鬚人首先開口,聲音非常洪亮,遠近可聞:「游騎將軍吳世復,吳將軍可在?」

    被人指名道姓,吳世復也不能當沒聽見,對著阿里比畫了一個手勢,也高聲回答道:「有話就說,如果是想勸降,免談!」

    來人呵呵大笑起來,聲音響徹四野,回聲不絕,半晌之後,他才收住笑聲,大聲說道:「在下耶律楚材久聞將軍豪雄,如今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吳世復皺了皺眉頭,不耐煩的說道:「什麼耶律楚材耶律木材的,我沒聽說過,你有話就說,不要扯東扯西的。」

    耶律楚材似乎沒想到吳世復會這麼說,停了停才繼續說道:「楚材誠意前來和將軍商談,不想將軍卻語出傷人,就算將軍豪勇當世,難道還看不出此時的形式?我蒙古有雄兵十萬,戰將千員,而你區區一個通谷堡內兵不過二千,將不出四五員,如何可和我十萬大軍相抗衡?我此來,只是體諒上天有好生之德,為免將軍及手下戰士的殺身之禍,故而前來說和,希望將軍……」

    「呸,無恥長鬚老賊,我身為大宋將,死為大宋鬼,想殺我儘管來,要想讓我投降,做夢!吾等誓死不降!」

    「誓死不降!」城牆上的戰士異口同聲的喊出此語,聲蕩天宇,氣吞蒼穹,年輕的臉上浮現出熱血忠誠的堅強。

    「哈哈哈……長鬚老賊,你都聽到了,爾等挑撥之言也不用說了!」吳世復痛快淋漓的一陣大笑,半點不給耶律楚材面子。

    耶律楚材涵養似乎不錯,他也不生氣,竟然也笑著說道:「將軍志氣可嘉,可是卻十分不智,請將軍看那邊!」

    吳世復看到對方的騎兵一閃,上百人拖拉著三架巨型投石機過來,走到耶律楚材他們前面停下來,不久,大約數百騎拖著上百塊巨大的石頭過來,乾硬的土地被沉重的重量劃出一道淺淺的土坑。

    「怎麼樣?將軍難道不多考慮一下?如果玉石俱焚,難道就如了將軍的願嗎?」耶律楚材似乎想盡最後的努力說服吳世復。

    「瞄準後放!」吳世復連回答都懶的回答,手一揮,巨大的床弩被絞開,特製的巨型弩箭在三個人的努力下,被安放到箭槽上,一個戰士忙著調教角度,準備妥當後對著後面一舉手,一名戰士馬上將弩箭上面的引線點燃,後面的戰士一扣扳機,粗實的弓弦狂顫。

    帶著絲絲火星的巨大弩箭夾雜著迅疾的破空聲,在眨眼間就劃過短短的距離,一個蒙古兵躲避不及,弩箭一箭穿胸,餘勢不絕,帶著這名蒙古兵一起命中一架投石機,頓時柱斷架折,幾個站在下面的蒙古兵被砸的慘嚎亂叫,情況頓時一陣混亂。

    「無知邊野蠻民,區區投石機就敢拿來顯擺,我大宋的精巧良具豈是爾等丑類可以窺視高低的!哈哈……」一陣接一陣的放肆大笑在城樓上響起,原本有些疲憊的士氣再度大震。

    「你好,你……」耶律楚材正要叫喚,一直等候機會的阿里看到他露出身子,一箭射出,長箭帶著一條弧線直撲耶律楚材,堪堪要命中之際,他身邊的一名護衛鐵槍一掄,打飛了這支箭,並掩護著耶律楚材退後。

    阿里還想再射,忽聽風聲有異,連忙一側頭,一支長箭擦過他臉頰,釘在他身後一根柱子上,箭尾還在輕輕顫抖。

    「好箭法!」阿里讚歎了一聲,拿起弩弓想尋找哪個射箭人,但對方已經隱入隊伍中,一些宋軍弓弩手射出的箭支因為距離的關係,收效不大,被喝令停止,眼睜睜的看著對方退走。

    「轟!」的一聲,無數的火星從那架被射塌的投石機上爆裂了出來,向著四周閃射飛出,落物既燃,惹的那些蒙古兵紛紛拍打,可是越打越大,不久,一個個火人就在哀號中胡亂的狂奔,連剩餘兩架投石機也被波及。

    看到這一幕,吳世復馬上又下令發射巨型火油箭,目標是另外兩個投石機。

    一箭命中,另外一箭偏了,落在空地上爆裂,空自燃燒了一大片黃土地,讓吳世復看的心疼不已。

    這樣的巨型火油箭,整個通谷堡都只有十支,這還是因為師夢龍看到他們沒有火炮,特意給他們的。而且這種巨型火油箭師夢龍那裡也只有這十支,這是因為它的威力雖然不小,但比起火炮來,無論是威力還是射程都有所不及,但是攜帶上的要求卻要多的多,故而師夢龍沒有多帶,原本設計它的用途只是用來引燃遠處的目標。這次被吳世復這樣使用,也算使用得當。

    就在吳世復咬牙準備使用第四支的時候,另外那架沒有被直接命中的投石機因為飛濺上去的油星火花,也開始起火燃燒,而原本操縱他的那些人為躲避爆裂的火星而四散奔逃,有些甚至還向蒙古本陣跑了過去,讓蒙古隊列出現一些混亂。

    不久,蒙古那邊吹響了撤退的號角,大隊開始後撤,重整陣腳,準備再度進攻!

    此刻吳世復才微微鬆了一口氣,心中知道,下次的惡戰就不會這麼輕鬆了。

    安排了防守人員後,吳世復讓戰士抓緊時間按隊休息,準備接下來的大戰。他先去看了傷員情況,還好,因為對方這次準備不充分,所以己方的傷員並不算多,這讓吳世復略微放了點心,轉身走進自己的居室,拿起筆,沉思片刻,提筆寫道:

    師夢龍大將軍容稟:

    蒙將軍預警,阿里將軍提醒,僥倖識破狡敵詐堡之計,得王鐵鑭將軍令牌,世復甚疑王鐵鑭將軍已然殉國。此時外敵以十萬壓境,雖得將士盡力,略勝小陣,惜敵勢強大,非通谷堡之力能支,吾等將士已存報國之念,當盡力完成阻敵之要務。今探得敵寇內有一耶律楚材者,似位高顯著,不知其居寇何職,特報請將軍探查!另,阿里將軍雖為西夏降將,但其人一向仰慕我大宋,況母也為漢人,又與蒙古結有大仇,余竊以為,此人應可大用,還望將軍明鑒!

    通谷堡吳世復敬上

    神始元年九月二十一日

    附:煩請大將軍將吾另一封信轉交吾妻,敬謝!

    寫完這份文書,吳世復微微猶豫了片刻,又抽出一張白紙,略微思考了一會兒,提筆在上面唰唰直寫,一氣呵成,途中並無任何猶豫停頓之處。

    半晌之後他才停筆,再次看了書信的內容一眼,長歎一聲,等墨跡干後,就分別裝好,而且打上公文專用的火漆,提筆寫上名款之後,他才站起身來,低著頭在屋中踱步,走了四五圈後他才將書信貼身藏好,轉身出去。

    來到城樓上時,他正好看到阿里正在教一名戰士如何才能快速的更換箭支,講的很詳細,還做了不少示範,使得這名戰士很快的掌握要領,對著一個模擬的箭靶一連射了三箭,速度一次比一次快,看來只要再熟練一下,應該可以成為一個優秀的射手。

    「阿里!」

    「將軍,你怎麼來了?有什麼事情嗎?」阿里回頭看見是吳世復,臉上很驚訝,「敵人此刻正在調兵遣將,應該不會這麼快再來的!」

    吳世復笑了笑,示意他跟著自己,來到城樓邊,望著遠處翻騰的灰塵,半晌無語。

    阿里很有耐性,默默的看著他,也不說話,吳世復回頭看了他一眼,突然問道:「以你的才幹,為什麼會在西夏籍籍無名?」

    皺了一下眉頭,阿里看著吳世復的目光中露出疑惑和不解,思考了片刻才回答道:「有兩個原因,一是我母親是漢人,而我父親雖是西夏人,但卻是漢軍的後代,所以他們並不放心我,其次,就是我屢次反對西夏和蒙古結盟,多次要求和蒙古作戰,在他們看來,我這樣的人是存心想給他們找麻煩,所以就將我安排了一個閒職!」

    吳世復沉吟片刻,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那你為何要投靠我們了?」

    這話讓阿里躊躇了起來,一時不知該如何回答,吳世復死死的看著他,緊問道:「難道僅僅因為你母親是漢人,所以才如此?」

    「當然不是!」阿里的語氣有些激動起來,「西夏早已病入膏肓,上位者毫無遠見,不知體恤國情,憐憫士卒百姓,為將者多好大喜功,不顧實際,雖有良將而不得用。屢次被蒙古侵犯而不敢強戰到底,反屈己奉敵,徒增敵人之勢。何況我並非西夏人,要我忠心於此等國家,實在是強人所難!」

    「就我所知,西夏都統軍馬肩龍對你頗有禮遇,不然當初也不會將你委任為通谷堡的守將!」這話猶如一支利箭,直刺問題核心。

    阿里低下頭,臉上露出猶豫,痛苦,內疚,甚至仇恨,種種表情猶如走馬燈,見者無不知他內心的掙扎,良久之後,他才長出一口氣:「馬都統雖然對我有恩,但他卻不能讓我了卻心中的仇怨。我曾經在母親的墓碑前發過誓言,只要能讓我抱卻此段仇怨,阿里就算肝腦塗地,也在所不惜,而大宋,就是我最後的希望所在。不瞞將軍,當我看到大宋皇帝的招賢令後,就算長空將軍不來,我也打算拋棄官職,前往大宋尋找機會。」

    「這麼說來,你早就預見我大宋會和蒙古起衝突?」吳世復的語氣中帶著不能遏止的驚訝。

    阿里此刻到平靜下來,似乎將這些話說出口,他的心情又恢復到往日的平和:「這是必然的,蒙古將西夏視為自己的囊中之物,大宋卻要從中染指,以蒙古鐵木真有仇必報的性格,他一定不會坐視此事,到時,兩方衝突將不可避免,只是我也沒想到蒙古人會來的這麼快,這麼突然,不然或許臨洮府的事情可以避免!」

    吳世復看著他,久久不語,阿里坦然的看著他,沒有半點閃躲的意思。

    「敵人此刻正在調軍,想必圍困上面會出現一些漏洞,你帶堡中的二百騎兵將這兩封信送到師夢龍大將軍那裡,裡面有我要說的話!」

    阿里接過,看了看,一封上面寫著「師夢龍大將軍親啟」,另外一封上面卻寫著「拜謝師夢龍大將軍轉」。

    「難道將軍是請求援軍嗎?」阿里理所當然的這樣認為。

    「不要多問,你一定要將信交到師大將軍的手上!」

    阿里很嚴肅的點點頭,將信用一塊油布包好,然後解開衣服,**上身,將這兩封信用布條橫了一個十字綁在胸前,然後才重新穿好衣服。

    吳世復靜靜的看著他做好這一切,等他準備停當之後才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保重!」

    「請將軍放心,末將一定完成任務!」

    阿里豪氣的說了一聲,然後轉身就走下城樓,不久,吆喝聲響起,堡內僅有的二百騎兵被召集起來。

    接近黃昏的時候,阿里帶著這二百騎兵衝出了通谷堡,事情正如吳世復所料想的那樣,蒙古兵正在重新安排部隊,在圍困圈上出現多個漏洞。

    阿里帶著騎兵出現在蒙古攻城兵陣營的時候,蒙古兵有些措手不及,等蒙古騎兵繞過步兵來攔截的時候,阿里已經衝出了步兵陣營,向著白石山方向突圍出去,蒙古憤怒之下,派出一支千人左右的騎兵去追截,剩下部隊還是按照預先商定的計劃,分成四批輪流攻城。

    吳世復目送阿里遠去之後,心境變的很平和,望著天邊的流雲,他似乎想了很多,但又似乎什麼都沒想,最後縈繞在心頭的還是妻兒那承歡的笑顏。

    別了……

    「嗚……」牛角號的高鳴打斷他的思緒,望著遠處敵人揚起的塵土,他淡淡的笑了,笑的很是灑脫,也很是無奈。

    「全軍準備!」

    不久,通谷堡上的宋軍看到一支黑壓壓的部隊,舉著盾牌,抬著雲梯,一步步的朝通谷堡走來,黑森森的,帶著無邊的壓力和殺氣,猶如一道宣佈冰冷無比的鐵壁,攜帶著死亡的陰影,慢慢的壓了過來。

    「射!」一支巨型火油箭被射出,爆裂的火焰殺傷多人,以此為號令,無數的利箭劃過天空,帶著主人的渴望,凶狠的撲向敵人。

    蒙古兵發出一聲大喊,然後勇猛的衝上來,慘烈的攻防戰又拉開了序幕。

    蒙古兵吶喊著衝向通谷堡,妄圖搭上雲梯爬上城牆,可是城上宋軍的利箭滾湯一次次的將他們的意圖擊破,但他們仍然不退,嗜血的臉上帶著無比的狂暴,瘋狂的雙眼中帶著放棄一切的絕望。

    在盾牌兵被消滅後,失去防護的他們就這樣直接衝擊城牆,成為城牆上戰士的最好的箭靶,但他們好像已經對死亡沒了感覺,只是越瘋狂的繼續攻擊著,前面的倒下,後面的再上,猶如被催眠的行屍走肉,完全喪失了對生死傷痛的感覺,衝上城樓,成為他們最執著的目標。

    城牆上的守軍甚至都不必瞄準,只要射下去就一定有所收穫,已經有些乾枯的泥漿此刻又被增添了新的原料,紅的刺目,紅的發臭。

    不同於上次攻城,這次蒙古人似乎鐵了心,他們的部隊源源不絕,這支部隊殘了,馬上就換另外一支,不給守軍任何喘息的機會。

    白晝落幕,黑夜來臨,通谷堡城牆下一片通明,城牆上射出的火箭,城牆下燃燒的牛油巨燭,將整個天際映照成紅色,猶如黑色的絲絨上面被裝點了一顆微弱的光源,正可憐的散發著一點光明,以方便製造者對同類的殘殺。

    在敵人這種愚笨,但確實有效的輪番死攻下,通谷堡的守軍漸漸支撐不住,從三支輪換到兩支,最後變成一支,積存的箭支也越來越少,很多的時候,他們都要省著點用,熱水也因為使用量太大,漸漸供應不上,火油更是早已用盡。

    儘管如此,他們還是死死的將城牆掌握在自己手上,一次又一次的將敵人趕下城牆,讓城牆下屍體越堆越高,甚至一些敵人不用搭雲梯,直接踩著屍體就上來了,戰況進入最後的關鍵的時刻。

    一個個矯健的生命在呼吸間消失,一條條生龍活虎的年輕身體瞬間被摧毀,所有人都麻木了,都遲鈍了,戰鬥早已經成了純粹的消耗戰,一切指揮和計謀已經不再適用,勝負的指標已經變成人數的比拚。

    雖然人數佔絕對劣勢,但通谷堡的守軍卻值得驕傲,在他們的手中,在通谷堡的城牆下,已經躺下數倍於己的敵人,無論從什麼方面看,他們都無愧大宋的軍隊,無愧紅龍軍團的戰士,生命的榮耀在這一刻得到昇華。

    戰士的價值是在戰鬥,將軍的偉績是在戰場!

    所有人身上早被鮮血染紅,有自己的,也有敵人的。早已經放棄指揮的吳世復也不例外,他從城樓通道跑到一個個戰鬥最激烈的地方,踏著無數的屍體和鮮血,帶著大宋將軍的堅持,履行著自己的使命。

    城牆上硝煙處處,到處都看的見燃燒的火頭,跨過一處濃煙的吳世復一眼看到一架雲梯架上了城牆,好幾個蒙古兵爬了上來。

    不及尋找此處的守軍,吳世復大吼一聲,兇猛的衝了過去,手中的鋼刀揮舞成一片死亡的羅網,迴旋飛舞,左砍右劈,幾年軍旅生涯鍛造的搏殺技藝被展現的淋漓盡致,在寒光閃爍中,帶著無比的狠辣,猶如劈砍一截截的朽木,在一聲聲慘叫中,將一個個敵人斬落,渾然不覺鮮血落了一身。

    「轟……」

    吳世復的耳朵中剛聽到這聲巨響,一塊巨大的落石已經狠狠的砸到城牆上,眨眼間,又是數塊落石凌空而來,幾個戰士躲避不及,當場身亡,還有一塊落石落到煮熱水處,將幾口大鐵鍋砸爛,熱水流了一地,還連累幾個戰士被燙到。

    「拔刀!」

    看到落石,吳世復就明白大勢將去。果然,在接連挨了幾塊落石後,一處城牆崩塌,無數的蒙古兵紅著眼睛,喘著粗氣的衝上來。

    沒有多少豪言,也無片字壯語,所有戰士自覺的拿出鋼刀進行最後的搏殺。刀槍的碰撞聲,金屬割裂**聲,淒慘無助的嚎叫聲變的那麼無力和蒼白,很多的人連叫都叫不出來,就這樣倒下去,手中還死死握著鋼刀長矛,履行戰士的職責。

    沒有人投降,也沒有人後退,每一個宋軍戰士都戰鬥到生命最後一刻,讓敵人每前進一步都要付出最慘重的代價,拼盡最後一絲殘留的氣力,最大程度的給予敵人殺傷,將自己最後的能力釋放出來,在生命之火熄滅的時刻,完成自己的使命。

    敵人越來越多,宋軍越來越少,漸漸的他們被逼後退,在節節抵抗中被狂湧而入蒙古兵給擠壓到一個狹小的圈子中,雖然他們竭盡全力,但他們的範圍還是越來越小。

    吳世復在幾名親兵的衛護中,進入預先選定的小屋,看到一早堆放在這裡的物品,他的嘴角又露出笑容,只是這個笑容在滿臉的鮮血傷痕映襯下,卻是無比的蒼涼,但卻夾帶著解脫的寫意。

    將頭盔整了整,又檢查了一下軍服,將一些褶皺的地方拉平,破損的地方也盡量疊好,從容不迫,一如平常檢閱軍旅的時刻一樣。

    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儀表,吳世復再次笑了,他走到屋中一張桌子旁,將鋼刀放在旁邊,靜靜的坐了下來,神色平靜無比,似如正在參加一個宴會。

    小屋外的刀槍碰撞聲越來越小,最後歸於平靜。

    「砰!」小屋的門被粗暴的撞開,幾個滿臉橫肉的大漢衝了進來,還有為數更多的足音從屋外傳來。

    吳世復看到為首那名敵軍的眼中閃過貪婪和驚喜,似乎對能發現他感到十分振奮和高興。

    「你們來了!」聲音平靜,一如好友問候一樣。

    「他奶奶的……」這名蒙古兵的話還沒說完,就驚恐的看到吳世復輕輕的拋飛了一件物事,只覺火光一閃,他頓時感到不妙,狂吼一聲,就向吳世復撲來。

    不過他遲了一步,大火在瞬間就燃燒起來。

    「下次投胎,記得學會禮貌!」吳世復一刀劈斷這個大漢的喉嚨,語氣帶著詭異無比的調侃。

    「轟,轟,轟,轟……」

    無數劇烈的爆炸響起,小屋周圍五十丈內的物人都被狂湧的氣浪沖倒,爛木灰塵充斥天空,作為爆炸中心的小屋,更是片瓦不存,只留下當中的一個大坑,還有無數破爛的肢體,十丈以內的蒙古兵無一倖免。

    伴隨著這聲爆炸,激戰了一天半夜的通谷堡終於安靜下來,只有一聲聲淒厲的馬嘶人嚎響起,還有那已經變成一灘小潭的血水,正在搖晃著一個接一個的波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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