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造神州 第十集 第三章 接連慘敗
    殘月被烏雲所遮擋,不見絲毫光亮,夜色漆黑如墨,籠罩在寂靜幽深的永壽縣城。青石鋪成的街道上不見半個閒雜人,只有巡邏士兵單調而整齊的步伐在迴盪,顯得陰深可怖,更有一種難於言表的詭異,足以讓膽小之人卻步。

    在永壽的北邊,聳立著一片黑壓壓的建築,藉著府門前昏暗的光線,可以看到門前的大匾上寫著四個大字:永壽縣衙,顯得很是冷清。

    「得得得……」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而近,然後在縣衙外嘎然而止,一個騎士從馬上跳了下來,也不答話,直接就向縣衙走去,縣衙外面守衛的士兵似乎知道他是誰,什麼也沒問,逕直的把門打開,將他的馬牽到一邊。

    這名騎士進入縣衙,穿過前庭直接來到後院,然後走向西邊的一棟小樓。

    還未接近,一聲低沉的喝問響起:「是哈拉大人嗎?」

    這名騎士扯下臉罩,顯露出面容,正是完顏雲花的隨從哈拉。

    隱在暗處的人看清楚後,就輕聲說道:「公主吩咐過,請哈拉大人一回來就去見她!大人,請!」話落,一陣輕微的機括響聲,然後再無聲息。

    哈拉知道門前的機關已經關閉了,用手摸了摸胸前的情報,整整衣冠,然後大步的向小樓走去。

    剛到門前,小樓的大門就霍然而開,一聲清越優雅的喊聲傳出:「是哈拉嗎?快進來!」

    哈拉面色微微一緊,加快了步伐。

    一進入小樓,哈拉的眼睛微微一閉,等適應了後才打量起屋內的情況。

    房間很大,但只點了三根蠟燭,光線顯得很幽暗,窗戶都被厚厚的棉布所覆蓋,以防止光線外瀉,在東,西,北三個方向各坐一個人,正是完顏承麟,完顏雲花和金合達。

    「哈拉,情況怎麼樣?」完顏雲花首先開口,屋中三人的目光都放到哈拉身上。

    哈拉彎下身子,恭敬的說道:「回稟公主,屬下打探到,這次進犯我慶原的是蒙古名將速不台,手下大約還有五萬左右的士兵,加上叛逆王仲仁所屬四萬部卒,其軍力已達九萬之眾。另外,京兆的余介已經將部隊集結完畢,初步估計,宋國京兆可用之兵在六萬以上,具體多少,屬下正在調查。

    至於宋國利州一線兵力暫時還無法估計,不過根據現在反饋回來的情報,應該不少於十萬,只是現在至少有一半的部隊還在路上,短期內無法抵達利州!西夏這邊,除了鳳翔馬肩龍部還有一戰之力外,其餘各地守軍已成潰散之勢,已經難有作為,這是屬下所探的詳細情況,請公主過目!」

    完顏雲花接過情報的同時,完顏承麟突然問道:「蒙古現在的情況如何?」

    哈拉看了一眼完顏雲花,如實的說道:「屬下探聽到,蒙古軍的主力已經逼近西夏中興府,前鋒距離中興府不過二十里。」

    完顏承麟點點頭,沒有再問,轉而看向有些頹然的金合達,柔和的說道:「將軍怎麼看蒙古的舉動?」

    金合達沉吟片刻,有些不太確定的說道:「估計蒙古是想威逼西夏屈服,然後再集中力量來對付我們!」

    完顏雲花此時已經看完情報,但似乎遇到什麼難題,眉頭微微蹙起,臉上的表情也泛出疑難,良久未語!

    完顏承麟看到她這個表情,和金合達對望一眼,然後靜靜的等她說話,屋中頓時安靜下來。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完顏雲花才長出一口氣,搖頭道:「難解,難解,趙昀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承麟皇兄,你幫我看看!」

    完顏承麟接過完顏雲花遞來的情報,先是仔細的看了一遍,接著也流露出不解,順手遞給金合達說道:「將軍熟知軍事,你來看看宋國的部署有什麼問題?」

    金合達看完情報後,臉上也露出深思的表情,好半晌才開口道:「據說宋國皇帝趙昀是當代兵法大家,這次這麼做,會不會另有深意?」

    完顏承麟否定道:「深意?我看是糊塗才是,利州本來山高路險,數萬人防守已經綽綽有餘,相反,京兆一地初定,就算趙昀認為我等已經無力,但此刻蒙古強兵壓境,他不將主力放在京兆,反到多方抽調兵力到利州,而且此刻還進軍臨洮,交惡於西夏,我看他是想趁西夏勢微之際強佔臨洮路,落井下石!」

    金合達想了想,些微反對道:「我看沒這麼簡單,趙昀也許是想坐享漁人之利,坐看我們和蒙古拼的兩敗俱傷之後再撈取好處。進兵臨洮,就是為了向蒙古示好,使其全力攻打我等!」

    完顏承麟也覺得他說的有道理,轉而看向完顏雲花,沉聲問道:「皇妹最為熟悉趙昀,就你看,趙昀想幹什麼?」

    完顏雲花面露猜疑,有些游移不定的說道:「我也覺得困惑,難道趙昀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不然此刻他應該全力增援京兆才是!哈拉,這些情報都是宋軍最近的動向嗎?」

    哈拉肯定的回答道:「是的,西夏在賀蘭山戰敗之前,宋軍就開始了大規模的調動,而且從建康傳來的情報也證實,趙昀確實已經命令趙范和墨平兩部進軍利州,而我們的人在路上也看到這兩部宋軍正在向利州行軍,綜合這些情況來看,此情報絕對真實!」

    再次聽到哈拉的肯定,完顏雲花才點頭說道:「如此看來,趙昀確實將主力放在了利州,只是你們不覺得奇怪嗎?根據現在西夏的情況,就算趙昀不增援利州,利州也有足夠的實力佔領臨洮路,就算兵力有所欠缺,也可以就近從四川和京兆調集,犯不著大老遠的從後方調兵,而且就我所知,趙范和墨平兩部是趙昀手中的精銳,此刻派出他們,趙昀絕對不會是無因,如果我們不能想出這裡面的原因,整個西北之戰,我大金都將陷入被動局面,只能走一步,算一步!哈拉,你先出去吧!」

    金合達等哈拉離開後,有些氣憤的說道:「如果不是王仲仁這個王八,我們豈會變的如此不堪?況且從哪個狂風軍的表現來看,趙昀十有**是想趁現在這個機會削弱我等實力。此刻派出精銳大軍,極有可能是想等到我們和蒙古拼的兩敗俱傷之後,一舉迫使我等妥協,然後為其牟利。此一手段,趙昀已經多次使用!」

    負傷逃回永壽後,雖然得到蒙古軍的消息,但情況變的更糟糕,不僅損失了一萬多精騎,而且王仲仁大張旗鼓的宣佈投靠蒙古後,慶原路中的環州,慶陽,保安州,寧州紛紛宣佈歸附,不到十天,慶原大半就已經落入蒙古手中,將金合達等人撤往-延路的退路切斷。

    雖然自己和蒙古同時在高泉山戰敗,但蒙古旋既又派出二萬多人進攻-州,看情況,就是想誘使己方出永壽增援,然後尋機殲滅自己這支孤軍。恰在這個時候,傳達完顏守緒聖旨的完顏承麟也來到了永壽,不巧恰巧的碰上了這場災禍,也被困到永壽。現在他們除非通過宋軍的防區,否則,要想回到金國,首先要問蒙古人的馬刀答不答應,一想起這個,金合達的心中就憤恨無比,對那個王仲仁也越發痛恨。

    完顏雲花十分瞭解金合達的心情,帶些安撫的說道:「說起來,這次是雲花連累了將軍,若不是雲花一意想趁這個機會殲滅狂風匪盜,此刻也不會連累將軍!」

    金合達一聽,連忙解釋道:「此事怎麼能怪公主?若非公主的遠見,恐怕我們此刻除了要擔心蒙古人,還要提防狂風匪盜的突襲,就我此次遇到的狂風匪盜來看,其作戰方式和所用器械,和宋軍確實很相似,兩者之間的聯繫可謂昭然若揭,就我看來,此刻我們絕不能對宋國有任何幻想才是!」

    完顏承麟也接著開口道:「哦,將軍為何如此說,聽說宋國紅龍軍團的余介曾經派人過來了,不知說了些什麼?」

    完顏雲花看了一眼金合達,才緩慢的說道:「也沒說什麼,除了重申他們和狂風匪盜無關外,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要求我們和宋軍一起進攻寧州,如果我們答應此事,那麼蒙古進攻我等之時,宋軍將會增援我們,必要時,我們可以退往京兆!合達將軍覺得此事是余介的詭計,所以才如此說!」

    完顏承麟眉頭微微皺了起來,帶些回過味來的說道:「那聖興皇妹是什麼意見?」

    完顏雲花遲疑了一下,才輕聲說道:「我覺得此事極有可能是真,余介這個人方正無比,他說的話可以相信!」

    完顏承麟覺得有點意思,大有深意的說道:「沒想到聖興皇妹除了對趙昀外,對宋國其他將領也如此熟悉,真是我大金之福!」

    完顏雲花苦笑道:「為了自保,雲花不得不竭盡全力,對了,承麟皇兄,你從京城來,皇上對於慶原到底做如何打算的?」

    迎上兩人灼灼的目光,完顏承麟肯定的說道:「皇上的意思是不能放棄慶原,最低限度也要讓宋國相信我們有抵抗蒙古的決心」

    完顏雲花和金合達有些面面相覷,半晌,金合達才低聲說道:「如果王仲仁這個混蛋沒有投敵,此事還有可為,可是現在,我們自保尚且不足,如何還可以應敵!」

    完顏承麟也知道他們的情況,帶些無奈的說道:「就我所知,王仲仁的父母妻兒都是死在蒙古人手上,而且他此前也對皇上忠心無比,這次他投敵,或許這其中有我們不知道的原因,你們看,我們能不能再從他身上設法!」

    「承麟皇兄不用再從這個方面去想!」完顏雲花說的十分直接,「王仲仁此人,老謀深算,以前多番結交朝廷權貴,深得皇上信賴。這樣的人不叛則已,如果背叛則再無挽回之餘地,我們如今需要考慮如何應對現在的局勢,而不是希圖局勢有所挽救!」

    完顏承麟想了想,轉而問道:「那聖興皇妹的意思如何?」

    完顏雲花又露出淡淡的苦笑:「還是那句話,如今西北的局勢已經不在我們的掌控之下,要想有所作為,就必需知道宋國和蒙古的意圖,否則,不要說選擇,就算能否自保也成問題!」

    金合達微微有些喪氣的說道:「可是如今局勢糜爛若此,宋軍的動向詭異,狂風匪盜又消蹤匿跡,西夏自身難保,蒙古又咄咄逼人,我們在西北還能有作為嗎?」

    完顏雲花對這個問題也沒答案,但看到屋中幾人期許的目光,只得說道:「應該還有,如果我們能斷定宋軍的真正意圖,我們就能知道宋軍此刻到底是否有合作的誠意,到時,我軍一定會有機會!」

    完顏承麟和金合達兩人一時不知該說什麼,許久之後,金合達才開口道:「既然公主堅持,末將一定誓死不辭!」雖然此話說的豪氣,但在這種情況下說出,頗有些窮途末路的感覺。

    完顏承麟乾咳了一聲:「既然如此,不如這樣,我們暫時按兵不動,至於-州,著令他們加強守衛,然後我們多派探子,瞭解其他各國情況,然後再決定如何?」

    金合達也同意的說道:「不如讓宋軍先行進攻,以表明他們的誠意如何?」

    完顏雲花沉思了片刻,無奈的說道:「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希望這次天祐我大金吧!」

    話落,屋中就陷入沉寂中,幾個人各懷心思,一時誰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

    不久,哈拉再次求見,並且遞上一份關於長空無忌率軍進逼西夏蘭州的最新情報,屋中三人看到這份最新情報,越發的迷惑起來,商討了半天,都不清楚宋軍到底是想幹什麼,最後只得認定趙昀是想趁這個機會奪取臨洮路。

    得出這個結論後,完顏承麟和金合達二人都認為宋軍此刻沒有合作的誠意,堅持按兵不動,雖然完顏雲花心中猜疑,但因為沒有其他證據,只得同意這個結論,將余介請求宋金雙方分東西兩個方向出兵寧州的邀請婉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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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耀州城外,戰旗獵獵作響,一隊隊全副武裝的騎兵整齊的排列著,左手拿著兵器,右手牽著韁繩,統一站在戰馬的左側,樸實的臉上猶如銅鑄鐵澆一般,沒有半點表情,雙目平視前方,注視著帥旗所在的土坡。

    沒有人喧嘩,沒有人交頭接耳,只是偶爾可以聽到戰馬有些不耐的打著響鼻,整個隊列看上去猶如被催眠一般,靜靜的,如同一個個石像,但是從隊列中傳出的那種肅殺之氣卻清晰的告訴別人,這些人不是石像,而是一支百戰雄師,是一支不能讓任何人忽視的精銳之軍。

    他們此刻聚集在這裡,已經表明他們將一切準備好,隨時可以上馬出擊。

    而現在,身為他們統帥的余介雖然也希望可以下令出發,可是因為情報還未傳回,他只能耐心等待。說起耐心,余介最不缺的就是他,就算全大宋的將軍來比耐性,如果余介認第二,恐怕也無人敢認第一。

    余介此刻在土坡上,一邊神色凝重的看著戰地圖,一邊對身邊的參謀長高俊說道:「皇上這次將主力放於利州,我軍活動空間有限,如果此次金國不能明白形勢,這場大戰恐怕要曠日持久了!」

    高俊似乎並不明白余介的意圖,有些疑惑的說道:「大將軍,我軍現在士氣高昂,就算金人不出兵,我們也能獨力拿下寧州,切斷蒙古人的退路,逼其和我硬戰,為何需要曠日持久?」

    余介笑了笑,低沉的說道:「就你看來,金人看我們和蒙古有什麼區別?」

    高俊微微沉吟片刻:「應該是五十步和一百步的區別,啊,將軍的意思是說,如果金人不出兵,那我們進攻慶原的蒙古軍在金人看來,和蒙古軍並沒有多少區別,如果這樣一來,金人各州投降我們和投降蒙古差不多一樣,還有可能讓我們背負趁人之危,落井下石的惡名,對我們似乎更不利些!」

    一點就透,余介也不禁讚許的看了他一眼,無奈的說道:「王仲仁投降蒙古,使得金人各州惶惑不安,人心惶惶,而且蒙古此次被迫現形,相信他們所有的佈置還未完成,如果此刻金人能同我們一起進攻寧州,然後加以宣傳,足以讓其他人相信宋金連手,最起碼,可以讓那些搖擺不定的知州通判暫時觀望,使得蒙人有所顧忌。

    如此一來,整個慶原的形勢又將不同,完全可以阻敵於慶原。反過來,金人不出兵,就算我們有能力攻克寧州,也只是讓我們背負罵名,陷入更不利的情況中,除了可以打亂一下蒙古的部署外,對大局無益。這次就看那個金合達是否名副其實了!」

    說話間,一隻信鴿飛到高俊身邊,高俊從信鴿腿上拿出紙條,看了看,面色無奈的說道:「金人拒絕了我們提議,說要讓我們先行進攻,以表示誠意!」

    余介的臉上的失望一閃而過,並沒有多少低落的說道:「本來以為這次可以趁王仲仁背叛,反將蒙古人一軍,只是,算了,還是按照先前的方案,大軍後撤,放蒙古人進京兆,這裡就拜託了!」

    高俊自信的一笑,也不搭言,轉身對身後的傳令兵說道:「揮旗出發!」

    一面巨大的紅龍軍團戰旗被豎了起來,揮動了三下之後,土坡下的騎兵整齊一致的跨上戰馬,然後大吼道:「殺敵,殺敵,殺敵!」三聲之後,前隊大旗一展,當先而行。

    高俊左手握刀,右手橫放胸前,以一個標準的戰場禮節說道:「大將軍,我走了,保重!」

    余介也用相同的手勢回禮:「參謀長責任重大,還望能夠忍耐,萬無因一時之怒而壞全盤之計!」

    高俊肯定的說道:「請大將軍放心,末將走了!」說完轉身走出,騎上一匹戰馬,隨著大軍而去。

    看著大軍前進而升起的煙塵,余介露出淡然的苦笑,如此一個大好戰機卻被白白浪費,要說不可惜,那是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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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站於烈士陵園的一角,看著面容憂戚的人群一個接一個的走過,有些老人拭著淚眼,低聲飲泣,有些婦女雙眼含淚,面露憂傷,還有一些男人和小孩雙眼通紅,臉帶悲容,不少小孩還在哽咽著,顯然是哭的很傷心。

    和金人簽定條約後,南京路的守軍除了前往兩淮一部分外,其餘的大多各歸防區,今天就是這次戰死的烈士下葬後的第二天,我輕車簡從,誰也沒告訴,只帶了少數護衛來到這裡,說不上是什麼原因,只是想過來看看。

    官方的儀式在昨天下葬的時候舉行了,今天是那些烈士的親友前來悼念的日子,雖然人數更多,但憂傷肅穆的氣氛越發凝重,看著那些強忍悲痛的老人婦孺,我心裡頗有些難於排解的惆悵。

    一人征戰數人憂,可憐白髮送黑髮。

    這次作戰我們是勝利者,可是那又如何?

    每次我到這裡來,心中總是對戰爭感到一種排斥抗拒,可是離開這裡,我又會將這些心情拋擲腦後,拚命計算自己手中的每一分力量,去為己方謀得更大的利益。

    這樣做,我並不覺得我虛偽,也不覺得我對戰爭應該負有責任。人類的戰爭並非是從我這裡開始,也不會從我這裡結束,雖然我們都知道戰爭最後是一條不歸路,可是卻難於杜絕它。

    在這個世界上,忍讓會被看做懦弱,顧全大局會被看作無能可欺,想我大宋一改盛唐的強勢,在對外上採取以和為貴,可是結果又如何?上千萬人無辜的被殺,無數的人流離失所。這些人,絕大部分都是沒有多少抵抗力量的老弱婦孺,他們不是戰士,可是他們還是死了,甚至死的時候連個收拾屍骨的地方都沒有。難道這都是我們的錯嗎?難道那些人都是該死的嗎?

    自從來到這裡,我一直沒想通這個問題,如果以暴治暴不好,那怎麼做才是好?靠說教?還是靠你將自己的腦袋放在敵人的刀下,然後企求敵人因為憐憫而不將刀落下?

    被大多數人提倡的教化,雖然說起來頭頭是道,可是真的做起來,需要多少人的屍骨來墊底?不知他們想過沒有。

    在這個時代,無論是我,還是別人,他們都無法解決這個死結,這是個沒有答案的問題,或許將來有一天會有人給我們答案,可是現在,的確是沒有。

    躺在這裡的都是戰士,他們可以說是死得其所,但還有更多的人躺在家裡,躺在爛泥地裡,躺在河溝裡,躺在不知名的荒野中,他們算什麼?或者他們就是該死的嗎?

    歸根結底,我可以在這裡可以悲傷,但是出去後,我還是要一如既往的推行我的策略,哪怕因此這裡會再添新墳,因為這裡每躺一個人,至少那些婦孺百姓會少死很多人,雖然這種算法很殘酷,可是卻很真實。

    「沈公子,我們進去看看吧!」修紫暄幽幽的聲音響起,很輕,似乎也怕打擾了陵園中的氛圍。

    我點點頭,走進陵園,此刻的陵園內樹木蔥蘢,花卉茂密,白布素裹,整體環境清幽雅靜。烈士的墓園就在樹木掩映中,排列的整整齊齊,一如他們生前一樣,似乎正在列隊,隨時準備出發。

    走過前幾次戰役的墓園紀念牆,來到這次『南京路之戰』的紀念牆前,看著牆上剛硬的人物線條,精心評價戰役的文字,撫摩著寫有陣亡將士名字的冰冷墓碑,心情越發的游離,有一種直想放聲大叫的衝動。

    牆後密密麻麻的墓碑前,陳列著精心編製的花圈,簡單但豐盛的祭品,散發著輕煙的香燭,還有親人壓抑著的悲哭聲,一切顯得莊重而嚴肅,氣氛極為壓抑。

    「鐺……鐺……鐺……」從山腰傳來的鐘聲悠揚清遠,正如暮鼓晨鐘,振聾發聵,讓聞者心生和鳴,心情為之一震。

    我望了望遠處,一條寬闊的沙石小路連接著一座巍峨高聳的寺廟,鐘聲正是從這座寺廟中傳出。我知道這座寺廟,這是專門為超度烈士而建的極樂寺,因為其特殊的環境和要求,我將這裡劃歸為北少林管轄,其主持就是曾經和我並肩作戰的悟緣大師。

    一時心起,我看了看遠處的寺廟,淡淡的道:「我們到那裡去看看,很長時間沒有和悟緣大師見面了,不知他最近如何!」

    不待我吩咐,自有一名護衛前去打點一切。

    我順著沙石小路慢慢的向極樂寺走去,慢慢的,極樂寺開始逐漸呈現在我們眼前,茂密的樹林中廟宇聳立,在蒼松古柏中豎起一座座白塔,像觀音手中的淨瓶,似乎是金屬製成的塔頂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白塔四周還懸掛著一些鈴鐺,此刻正叮噹作響,呼應著寺廟裡傳出的鐘聲和湧經聲,令人心情為之一變,只覺整個寺廟和陵園混為一體,無分彼此。

    還未走近,已經感覺到這座寺廟極為宏偉精緻,臨到近了,更是覺得不虛此行。

    被粉刷成紅色的寺牆上覆蓋著金色的瓦片,顯得明亮威嚴,金燦燦的牌匾上寫著『極樂寺』,字形大氣飄逸,但又不失靈性,顯露出威嚴之餘,又不失莊嚴和肅穆的本意。陣陣誦經之聲,悠悠揚揚的從裡面傳了出來,鑽入耳朵,傳入空中,神秘的節奏給人一種難於言表的心靈安慰。

    來這裡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大多都是為親人誦經而來,希望借用這種儀式來稍微緩解心中的悲痛,期許親人能在遙不可知的極樂世界中轉生投胎,意圖憑借和尚們的誦經聲來聯繫陽間和陰間,使得自己能和死亡的親友進行神思上的交流,表達身前未盡之意,因此,每個來這裡的人都顯得很虔誠與莊重,沒有任何人表現出輕佻和浮躁,彷彿到了這一刻,大家都已經立定成真,成為聖人一般。

    走近大門,一個穿著極為樸素,顯得毫不起眼的和尚走了出來,正是許久未見的悟緣大師。

    悟緣看到我,雙手合十,微笑著說道:「原來是護法檀越到了,有失遠迎,請!」

    我看了看他,對他這幅打扮頗有些不以為然,但也沒說什麼,點點頭,走進寺內。

    寺院顯然是仿照皇宮設計,以當面的超度殿為中心,對正寺門,以此為一條直線,然後依次排列著,規模完整統一。因為是新建沒多久,屋頂中的彩色琉璃瓦色澤艷麗,如油敷面,閃亮之餘又不反光,集華麗和含蓄為一體,和皇宮大殿的設計思想很像,不用過多的猜測,我就知道這又是梅的手筆。

    我沒有進入超度殿中,而是隨著悟緣走上一條以林木分割的小路,走出小路,就是一個以白石鋪就的廣場,廣場正中有一座觀音像,手拿淨瓶,單手捏印,面容寬和慈祥,有種悲天憫人的淡淡悲傷之氣,大別於以往常見的寺廟。

    留神的看了幾眼,然後目光就轉到左邊一座高聳的建築前,看著最高處厚重的銅鐘,不用人介紹我就知道這是寺廟的鐘樓,估計這裡也是全寺最高的建築。

    走過廣場,面前就出現一道長廊,飛簷走角,雕飾精美,上面的圖案似乎都是佛經中的故事,就算我這個外行,也看出幾個佛經中的著名故事。

    走了一半,我停下腳步,注視著面前這幅圖畫,一時想不出這是那一個故事,只是上面的人讓我覺得很不解,最開始的一幅好像是一個君王帶著一些妃子和武士去出遊,可是不久後,這個君王睡著了,這些妃子和武士就跑到一個像是佛祖的人前去參拜,可是不久後,這個君王就跑到這個佛祖身邊,還拿出刀子在砍他,似乎要表達什麼情緒。

    我看了半晌也莫名所以,不知這個故事到底想說明什麼。

    「護法檀越也對我佛受歌利王割解身體的故事感到好奇嗎?」

    「割解身體?他為什麼會被割解,難道是他不守清規和這個什麼王的妃子有染嗎?」

    「非也,非也,護法檀越誤會了!事情經過是如此,一日,歌利王率眾妃出巡,於山中遊獵。因勞頓疲乏,歌利王小睡休息,醒來後卻不見自己的眾妃和部下,於是起身尋找。後來看到眾妃和部下圍繞禮拜我佛,歌利王大怒,就問我佛:你為何要這樣看著我妃子?佛說:我只是看,卻沒有任何的貪念。歌利王就問:你為何看到女色而不生貪念?佛說:持戒!……『持何戒?』佛說:忍辱就是持戒!

    歌利王不信,於是歌利王用刀切割佛身,然後問道:痛不痛?佛說:不痛!歌利王就將我佛節節支解,又問:痛不痛?我佛依然說:不痛。歌利王不解,於是再次請教我佛。我佛說能忍辱,方能不起嗔念,才不會昏亂真性,只有這樣,才能到達諸佛菩薩彼岸!所以這又被稱之為:忍辱波羅蜜。

    我佛以五百世中修忍辱波羅蜜,希望能令一切眾生都修持忍辱波羅蜜法,不著諸相。見一切人迷悟,賢愚,貪福,貴賤,平等恭敬,不生輕慢之心。就算是惡罵捶打,皆能容忍,更因此而有歡喜之念,不生嗔怒之心,找尋心之彼岸!」

    我聽的匪夷所思,愣了半晌,我才說道:「我佛雖然慈悲,可是真能感化世間之人嗎?如果人人是聖人,那就無需我佛,既然人分五類,那就算有了我佛又能如何?捨身成佛,不如捨身成仁!」

    悟緣微微一笑,平和的說道:「仁者見仁,智者見智,護法檀越這麼說,也是沒有錯的,只是如果人人皆以護法檀越為樣,那護法檀越覺得可有一日之安穩?」

    我不以為然的搖搖頭:「你們這些說教,動輒都已人人如此想,那又如何如何,可是從古到今,人人會想的一樣?以一個不可能實現的前提,來推斷後面的結果,除了獲得偏差,還能獲得什麼?算了,我今日來不是和你談禪論道的。」

    對我的不耐煩,悟緣溫和如故,輕聲問道:「護法檀越今日到此,當是因心有疑難,既然如此,何不說來讓悟緣一聽!」

    我看了看他,略微遲疑了一下,才緩緩的說道:「我心中的疑難除了我自己,無人能解,大師的好意心領了!」

    悟緣似乎明白了什麼,淡淡一笑,雙手合十:「原來如此,看來護法檀越這次疑難甚是不小,右側羅漢殿內有八百羅漢之像,或許護法檀越可以從中得到一些啟示,貧僧少陪,請檀越恕罪!」

    我對他的知情識趣十分滿意,點點頭:「你去吧,我不想驚動旁人,等會兒我自己會走的!」

    悟緣再次合十之後就緩步離去,整個後院似乎都只剩下我和修紫暄兩個人而已。

    「悟緣大師似乎變了許多,看來他的修為又精深了,紫暄,你說了!」

    「公子說的不錯,加以時日,悟緣大師定能修成正果。紫暄聽說這裡的八百羅漢是請天下二十八位名家共同雕刻而成,每一尊羅漢都代表著一副眾生像,無論是誰,都可以從中發現自己,公子不去看,實在是太可惜了!」

    我被她說的來了興趣,也不答話,逕直朝右側走去,順著長廊就到達羅漢殿外,這個羅漢殿的外表和前面超度殿似乎不同,不僅少了一些華麗,多了幾分樸素,而且似乎是特製的藍色孔雀瓦也給人一種異樣的觀感,讓人感覺到什麼,但又說不出來。

    推門進去,一股濃郁的檀香木香氣飄來,屋內輕煙繚繞,四周牆壁上平均分佈著八百羅漢,皆是以上等漢白玉石雕刻而成,個個神情不同,或怒目而視,或嬉笑舞手,或垂目內省,或平和自然,萬般諸像,不一而足,藏於輕煙之中,自有一種莊嚴肅穆的神聖氣象。

    對著一個接一個的羅漢看過去,不知看到第幾個的時候,我發覺了一個佛像,含威不露,神態安詳中帶著一些狡詐,雙眼微合,讓人難於看出深淺。

    「這個佛像似乎很像公子!」

    修紫暄淡然的話語讓我收回目光,我回頭看了看她,笑著說道:「也不知道今天是出來幹什麼,總是覺得心情不安。」

    「公子是太過操勞的緣故……」

    「轟!」

    修紫暄的話還沒說完,羅漢殿的大門就被人給撞開,幾條人影幾乎是飛一樣的向我撲來。

    「出了什麼事情?」我一眼看出,為首的兩人正是吳武和菊。

    在我面前五步外停下來的吳武喘了一口氣,帶些艱難的急切說道:「皇上不好了,長空無忌無視軍部命令,擅自行動,已經率軍去攻打蘭州城了!」

    「你說什麼?好大的膽子!」我勃然大怒,「什麼時候的事情?」

    「二天前他率部出發!師夢龍將軍用八百里加急報告了此事!」

    「鬼影那邊如何說?」

    菊接口道:「鬼影部長證實了此消息,他請示是否阻止此事!」

    此刻我已經冷靜下來,有些痛苦的拍拍額頭,懊悔的說道:「來不及了,朕怎麼就忽略了長空無忌這個人,吳武,京城還有多少可用之兵?」

    「除去防衛京城的五萬禁軍外,還有黃龍軍團的五萬人可用!」

    「通知下去,京城所有防衛交給禁軍負責,真知明負責建康防務,通知鄭天,讓他召集部隊,準備出征!」

    吳武一邊記下我的命令,一邊說道:「我們是否可以再次督促趙范,墨平和師夢龍三位將軍加快行軍,爭取早日到達臨洮府。」

    我點點頭,有些憂慮的說道:「可以,希望這次是虛驚一場。還有這個長空無忌,你馬上下令,免去他的一切職務,所部歸師夢龍全權指揮,本人押解回京,交於軍法處嚴懲!」

    吳武記下命令後,讓我蓋上了印章,然後又匆匆離去。

    我在他走後,不安的來回在殿中走動,此刻心中除了懊悔自己用人不當外,還在考慮萬一出現最壞的情況後該如何辦。

    也不知走了多少圈,我猛然下定決心,喃喃說道:「就這麼辦,成吉思汗,就讓朕看看你是否名副其實吧!走!」說完,我就向外走去。

    離開極樂寺的時候,我又看了一眼旁邊的陵園,心中露出苦笑:希望這次的決定會讓這裡的房客少一些吧!

    **********

    蘭州城下,長空無忌高坐戰馬上,看著城頭飄揚的西夏旗幟緩緩落下,一直提著的心情終於放鬆了一點,轉頭笑著對原西夏臨洮府刺史何世基說道:「如果這次能夠順利的獲得蘭州,本將軍一定向皇上保奏你的功勞。」

    何世基一邊擦著額頭上的冷汗,一邊顫聲說道:「不敢,不敢,蘭州守將斯裡木和在下交往甚密,一定會明瞭將軍的天威無人可及,明白時務的,請將軍放心!」

    似乎在為他的話做註解,他的話音剛落,蘭州城厚重的大門中分而開,一隊沒有拿兵器的西夏士兵走了出來雁行排列,接著就是一群將領官員走了出來,他們正是蘭州城的文官武將。

    長空無忌微微一掃何世基,後者立時明白,馬上打馬上前,向這群西夏官員跑去,一隊宋軍緊隨而上。

    沒有出現預想的反抗,那些西夏官兵猶如認命一般的任憑這些宋軍將自己一方控制起來,甚至對宋軍進入城池,控制所有防務也視若無睹,表現的冷漠和隔離。

    站在長空無忌身邊的陸望歸對眼前的情況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默默注視了片刻才說道:「長空將軍,哪個何世基的話真的可以相信嗎?」

    長空無忌還沒有說話,一邊的王勝就大咧咧的說道:「老陸啊,事實擺在眼前,蘭州城的確不戰而降,難道你對這個還有什麼疑問嗎?」

    陸望歸皺了皺眉頭,搖頭道:「說不上來,但我就是覺得這次攻克蘭州實在太過輕易,我現在都難於相信!」

    長空無忌這次搶在王勝開口前說話:「陸將軍顧慮的也是,這次違背軍部命令,擅自行動,我心中也沒底,不如這樣,請陸將軍帶著特戰隊先將蘭州城各個要害部門掌握,等一切弄妥之後我們再進城,以策安全!」

    陸望歸答應一聲,招呼一聲,帶著一大批的特戰隊湧入了蘭州城,以最快的速度將蘭州城所有戰略要地和各個要害都控制起來。

    對於這個舉動,王勝顯得有些不以為然,撇撇嘴說道:「用的著這麼小心嗎?這個蘭州屁大點地方,也就二千不到的西夏守軍,能玩出什麼花樣?不是說什麼,欲成大功,就要甘冒大險什麼的,畏首畏尾,像什麼啊!」

    長空無忌淡然一笑,也不回答,只是默然注視著眼前一切,不放過任何可疑之處,但很可惜,他看了半天,所有一切都很正常,西夏人沒有半點反抗,就讓他輕輕鬆鬆的控制了蘭州。

    一直到何世基再次上來請他一起入蘭州的時候,長空無忌才淡然對王勝說道:「王將軍,你帶三千人守在這裡,如果事情有變,馬上接應我們出城!」說完,也不管王勝是否聽到,逕直的跟著何世基向蘭州城而去。

    王勝對於這個命令顯然覺得多餘,可是他也沒辦法,只得執行命令,帶著三千人在這個地方紮營落寨,安排防務。

    長空無忌隨著何世基來到蘭州城下,在他的介紹下,他的目光停留到原西夏守將斯裡木的身上。

    斯裡木大約三十出頭,身形消瘦,臉上帶些疲倦,神情顯得木然而呆滯,看的出來,他的心情不怎麼好!

    對於這個不戰而降的敗軍之將,長空無忌從心裡是瞧不起的,但他還是不動聲色的輕聲說道:「將軍能夠明瞭時務,免去蘭州城的一場刀兵之禍,可謂功德無量!」

    斯裡木淡然看了他一眼,語氣低落的說道:「你強我弱,迫不得已,有什麼功德可說?」

    長空無忌聽了這話,一絲淺笑浮上嘴角。

    斯裡木旁邊站著的一個西夏官員連聲說道:「將軍神威無敵,我等自知不敵,為免蘭州百姓遭遇戰火之厄,又聞貴軍軍紀嚴明,故而願意舉城而降,還望將軍能夠看在我等誠心之上,不要虐待我蘭州百姓,我等就不勝感激,至於我等前途,任憑將軍處置就是!」說完,還裝出一幅不勝哀戚的樣子,讓周圍的西夏人都有些動容。

    長空無忌的目光轉到他身上,一邊的何世基連忙說道:「這位是蘭州刺史衛越吉,衛大人,此次蘭州免遭戰禍,就靠衛大人悲天憫人,願意臣服王師,以免蘭州百姓受苦!」

    長空無忌笑了出來,帶著笑容說道:「衛大人明白時務,真是蘭州百姓之福,蘭州初定,無忌又不知政務,蘭州一地,還要多仰仗大人了!」

    衛越吉聽了這話,眼中閃現出喜色,連聲說道:「不敢,不敢,將軍手下人才濟濟,敗軍之臣何敢逞能?請將軍收回成命,在下一定會盡心竭力的幫助將軍,決不敢有二心!」

    長空無忌堅持的說道:「那裡,那裡,我看這個蘭州少了大人是不行的,請大人勉為其難,不要推辭了!」

    衛越吉還是推拒,一來二往,直到何世基在旁邊勸慰,衛越吉才似乎勉強的答應下來,可是他藏於眼中的喜色還是被長空無忌看到。

    在心中冷笑一聲,長空無忌再次誇獎了衛越吉幾句,然後才邀請斯裡木和衛越吉一起進蘭州,一隊人又緩慢的走進蘭州城。

    蘭州城中顯得冷清蕭條,除了正在佈防的宋軍,半個閒人都看不到,而且看街道殘破的樣子就知道,整個蘭州估計都不會有多少閒人。

    戰亂的歲月,最經不起折騰的就是這些平民百姓。

    在一路默然中,長空無忌來到了蘭州原刺史官署,在衛越吉等人的恭請下,緩步走了進去。

    比起外面破敗荒涼的景象,這個官署到是富麗堂皇,威嚴肅穆,猶如一座華貴的廟宇,正在接受衣衫襤褸的信徒膜拜,不同的是,那些信徒是自願將自己的血汗和命運交給廟宇內的和尚揮霍,而這裡,是強迫,無論你願意不願意,都得如此。

    看到長空無忌默然不語,衛越吉以為他是對這裡不滿意,連聲說道:「這裡簡陋,不敢入將軍眼,請將軍隨下官來,後院還有更多的好去處!」

    長空無忌也不答話,點點頭,就跟隨他走進後院,除了衛越吉外,其餘一些無關人等都被長空無忌的親衛攔在外邊。

    後院果然和前庭又是不同,不僅院內建築十分精緻,就是庭院內的花草都是有人在精心呵護,顯得高雅華貴,雍容無比。

    長空無忌不發一言,跟隨著衛越吉走進一座小樓。

    「參見父親,參見這位將軍!」

    看著面前這兩個衣著光鮮,容貌秀麗的女子,長空無忌詢問的看向衛越吉。

    衛越吉連忙說道:「她們都是小女,因為仰慕將軍,故而想多親近親近將軍,還望將軍不嫌小女愚笨,怠慢了將軍!」這個時候的衛越吉,像妓院內的龜公多過像一州之長,看他的樣子,似乎恨不得將女兒剝光了放到長空無忌的床上才好。

    長空無忌對此人越發的鄙夷,微微搖頭道:「軍規有限,請衛大人讓令千金迴避吧,如果大人有心,就請在蘭州所做一些成績,本將軍自然會上報吾皇,表彰大人對我大宋的忠誠之心!這些東西,就不需要了。」

    衛越吉臉上掠過失望,連聲說道:「將軍說的是,說的是,下官一定注意,一定注意,你們都下去,沒事不要騷擾將軍!」

    「是!」這兩名女子柔順的再次行禮,然後緩緩向外面走去,一直到臨出門,走在後面的女子微微回頭看了一眼長空無忌,目光中閃過一絲奇異的神色,可惜,長空無忌卻沒注意到。

    等這些女子都離開後,衛越吉才帶長空無忌穿過小樓,來到一處裝飾華麗的單獨院落中,恭敬的說道:「請將軍看此處是否滿意,如果不滿意,下官再換一處!」

    長空無忌看了看,點點頭:「算了,今日本將軍就安歇在這裡,今日行軍有些累,剩下的事情你和劉參謀去商議,等有了結果才來報告本將軍!」

    一個精幹的年輕人應聲走了出來,站到衛越吉旁邊,不亢不卑的說道:「衛大人,請!」

    衛越吉也識趣的點點頭,連聲說道:「那下官就不打攪將軍休息,將軍請,下官先告退!」

    看著衛越吉點頭哈腰的離開,長空無忌的嘴角流露出深深的輕視。

    用這樣的人,西夏不敗那才有鬼了。

    走進院子內的正廳,長空無忌解下腰間的戰刀,坐在當中一把太師椅上,對身邊的人輕聲說道:「通知陸望歸將軍,讓他將西夏降軍監禁起來,那些西夏投誠的官員也要進行限制,並派人秘密監視,另外,在四邊城門派駐我們的人,幾個要害點也控制起來,不得遺漏!」

    「是!」身邊一人馬上出去傳令。

    「安排好防務之後就去休息吧!」長空無忌的語氣中帶著絲絲疲憊,「這些天連夜趕路,大家都累了!」

    身邊的親衛應了一聲,陸續走出去,只有親衛隊長藍亮一個人留了下來。

    藍亮是長空無忌臥底摩尼教的時候跟隨在身邊的,經過這麼多日子來的考驗,現在成了長空無忌最相信的人之一,被任命為負責長空無忌安全的親衛隊長,而且在私下裡,藍亮也是長空無忌很談的來的朋友,兩人經常會因為一些問題交換意見。

    看到藍亮留下,長空無忌有些奇怪的問道:「你有什麼事情嗎?」

    藍亮遲疑了片刻,才提醒似的說道:「將軍,我還是覺得這次行動太過冒險,而且哪個王勝對將軍也未心服,如果出現問題,情況不堪設想,不如我們還是將主力放在城外,萬一有所變故,我們也可以隨時撤走!況且此次將軍是私自行動,如果被皇上知道,將軍一定脫不了干係。」

    長空無忌默然片刻,才搖頭道:「爭鋒沙場,無非就是一場賭博而已。皇上讓我等堅守臨洮府,其心是想將戰局局限於臨洮路,而且皇上屢次提及蒙古的威脅,但根據偵察所得,現在蒙古主力仍然在和西夏糾纏,如果我們此刻不能平定臨洮,將來恐怕很難有現在的機會,更何況此次為了……算了,萬一有什麼事情,我來承擔好了!」

    見到長空無忌還是如此堅持,藍亮不再勸說,轉身出去,不過步伐卻顯得很沉重,顯得心事重重。

    望著他的背影,長空無忌欲言又止,淡淡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放棄了。

    自己何嘗不知道這次進軍危險萬分,無論勝負,自己一定會被追究責任,光是違反軍部命令,擅自行動這一條,就已經夠自己坐軍部大牢的了,可是如果自己不冒這個險,郭風的犧牲就變得毫無價值,整個西北防線都處於防守,而且戰線還被拉長,將本來可以的完勝變成一場毫無意義的消耗戰,不僅本方不能獲得戰略上的好處,而且還讓自己一方背上沉重的包袱,這是讓自己不能忍受的。

    本來一個完美的計劃,僅僅因為蒙古的威脅,為了可能存在的敵人而放棄可以到手的勝利,這不符合自己的風格。最好的防守就是進攻,蒙古人不是很厲害嗎?那我乾脆到西夏去找你,看看是你蒙古鐵騎厲害,還是我大宋精銳威風。

    只要自己能夠獲得獲得蘭州這個跳板,自己就可以自由進入西夏,到時整個西北戰線就會出現逆轉性的翻盤,對於己方戰略上的好處真是難於估計,權衡再三,自己還是覺得這個險值得冒。更何況當時所有情報都表明蒙古此刻還沒閒心插手臨洮路的事情,再加上何世基進獻的計劃也十分穩妥,因此自己才最後下定決心。

    如今的情況也證明自己的判斷沒有錯,西夏此刻已經人心惶惶,將無鬥志,兵無戰心,這次兵不血刃獲得蘭州就是明證,只要略微整頓數日,等待師夢龍進入臨洮府後,自己就可以按照下一步計劃進兵西夏,到時一切就會不同了。

    何況現在也無法回頭了!

    搖搖頭,將些微動搖摔出腦海,站起身,拿起茶几上的腰刀,起身去巡查防務。

    巡視過程中長空無忌並沒有發現任何異常,一切都顯得很正常,在衛越吉慇勤的巴結中,蘭州城所有的要害都被宋軍所掌握,一切不安定的因素都被得到控制,除非現在城中突然冒出上萬的敵人,否則,蘭州陷入宋軍的掌握將是不可逆轉的事情。

    很可惜,敵人不會無緣無故的冒出來,因此,日落時分,整個蘭州都被宋軍接管,成為宋軍最靠近西夏腹地的一座城池。

    日落時分,長空無忌下令全軍換班休息,準備彌補這些天連夜趕路的疲乏,為下一步的戰鬥做準備。

    **********

    在長空無忌準備在蘭州歇息的時候,在距離臨洮府百里多的白石山附近正有一隊宋軍向著臨洮府開去,他們正是增援臨洮府的師夢龍部前鋒,全部由騎兵組成,帶隊的將軍叫王鐵鑭,因為善長舞動一雙鐵鑭,得了這麼個外號,因為好記,很快就傳誦開了,久而久之,本名反而沒人記得了。

    此人作戰勇猛,膽大心細,所以在作戰行軍中,一般都擔任前鋒,這次增援臨洮府也不例外,被師夢龍委任為五千騎兵的總指揮,負責前哨探路。

    「李將軍,今天我怎麼看你神不守舍的?有什麼事情嗎?」看到日頭偏西,王鐵鑭終於忍不住的向副將李平問道,他看了好半天,就是不明白平常一直很爽朗健談的李平是怎麼了。

    李平本來是金人在潼關的一個小小副將,在岳雨哪次攻佔京兆的時候,因為潼關兩位金人主將率親信出逃,導致金人潼關守軍群龍無首,亂成一團,在他的建議下,剩下的士兵接受了他暫時統領,獻關投降。當時岳雨見到他後,覺得他是一個人才,就將他招募到紅龍軍團中,成為一名騎兵將領,這次做為王鐵鑭的副將,進軍臨洮府。

    「啊,將軍叫末將?」李平似乎此時在反應過來,「將軍說什麼了?」

    王鐵鑭越發覺得他有心事,看了看他,逕直說道:「我是問你在想什麼,今天一整天都是魂不守舍,怎麼了?想媳婦了?」

    對於這種調笑,李平似乎哭笑不得,連聲辯白道:「王將軍也太小瞧人,末將豈是那種公私不分之人,末將是有些擔心,王將軍不覺得最近幾天行軍都太順利了嗎?連個西夏殘兵都沒碰到,末將覺得這個情況似乎有問題,你看要不要報告給師夢龍將軍?」

    王鐵鑭有些莫名的看看他,帶著詢問的說道:「你是擔心我軍中伏嗎?從這裡到臨洮府,長空將軍都有派人巡視,況且,此刻西夏自顧不暇,那裡還有餘力來對付我等?」

    「哦,將軍如此說,難道有什麼依據不成?」李平的話語中帶著疑惑,顯然很想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王鐵鑭呵呵笑了起來:「你難道還不知道?聽說現在蒙古人的主力正要進攻中興府,西夏人都忙著回去救他們的皇上,那裡有心思和我們糾纏?算了,既然你這麼說,我再派一個百人隊去巡查,看看能不能發現什麼!」

    聽到王鐵鑭下完命令,李平才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希望是末將杞人憂天才是,不知怎麼的,聽到這次要和蒙古人作戰,末將心裡總是不塌實!」

    王鐵鑭露出思索的表情,過了片刻才問道:「難道蒙古人真有傳聞中的那麼厲害?」

    李平眼中的驚悸一閃而過,下意識的點頭道:「蒙古人就像草原上的狼群,往往直到要攻擊的一刻才讓你發現它,防不勝防!」聲音低沉,帶著一種受驚過度後的害怕,看的出來,他以前在蒙古人手中吃過大虧。

    對於李平的本事,王鐵鑭心中有數,見他如此,心情也有些緊張起來,不管怎麼說,自己還沒有和蒙古人交過手,小心一些總是沒有錯,更何況從金人那邊得來的消息都證明蒙古人不是好吃的果子,看來這次作戰沒那麼輕鬆。

    王鐵鑭再次安排了一百人去巡查,然後巧妙的詢問一些蒙古人的事情,在李平有些不堪回首的講述中,瞭解了一些蒙古人情報。

    談話中,王鐵鑭瞭解到李平是野狐嶺之戰中的生存者,對於這場金蒙之間的大戰,王鐵鑭多多少少的瞭解一些,印象最深刻的莫過於金人四十萬大軍在這戰中全軍覆沒,導致蒙古和金國的實力發生了一次改天換地的大逆轉,此戰據說還被朝廷的軍校編為戰例,只是王鐵鑭沒去過軍校,不知此事的真假。

    「……那個時候末將還在金人那邊當一個小卒,當時我們所有人都認為我們會打贏蒙古人,四十萬對十萬,怎麼算都是我們贏面比較大,可是就在那天晚上,一切都改變了,數也數不清的蒙古人從我們後面殺了上來,當時我們沒人知道他們是怎麼攻進我們的大營的,大家亂成一團,你打我的,我打你的,完全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情,接著大營中的契丹人也突然攻擊起我們來。

    當時我們一下都蒙了,誰也不敢相信,接仗的,逃走的,自相殘殺的,整個大營完全亂了,光自相踐踏而死的人恐怕就不下數萬,鬧到第二天早上,整個野狐嶺已經是積屍遍野,看不到幾個活人了。我因為是在逃走的時候摔到山溝中才僥倖未死,聽說後來逃走的人也被蒙古人追上殺散,那些契丹人也在一個叫明安的將領帶領下投降了蒙古,四十萬大軍就這麼完了。現在想起當時的情況,末將心中還後怕不已。」

    王鐵鑭一邊仔細的聽著,一邊考慮著一些事情,等李平停下來才安慰的說道:「聽你這麼說,當初的戰敗,跟契丹人臨陣倒戈的關係很大,蒙古人也不過是因勢而成功,你不用擔心,我大宋軍如今紀律嚴明,裝備精良,將士個個敢戰,而且師夢龍將軍飽經戰陣,豈是金人可比,如果蒙人來了,保管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李平略微有些平靜的看看王鐵鑭,心中雖然有些不以為然,但摸摸頭上堅實的頭盔,他對王鐵鑭的話也無法反駁,確實,如今大宋軍器械之精良是自己平生僅見,還有那些各式各樣的火器,絕對是血肉之軀無法抵擋的。自己以前就見識過這些鐵傢伙的厲害,王鐵鑭這麼有信心,不是沒有原因的。

    有些附和他話的笑了笑:「將軍神威,末將當然知道,方才只是末將的一點陳年舊事,請將軍聽聽就是,不用過於放於心上!」

    王鐵鑭呵呵笑了起來,策馬和他走並排之後,笑著拍拍他的肩膀:「我不是這個意思,你不用多心,其實我也挺佩服你的,從一個小卒做起,一步步的爬上來,豈是常人可以做到?這次我們並肩作戰,理應同心協力,今後我有不是的地方,你儘管說就是,我這個人只讀過幾天書,太多的客氣話也不會說,你不要見怪。」

    李平的臉上浮現出感動,在自己投降宋軍的這段日子中,王鐵鑭是少有的不歧視自己的宋將,而且對自己也十分尊重,很多的事情也不忌諱他,這讓他感到了一種信任,這種信任是他從軍以來從來沒有感受到過的。雖然在投降的時候,自己被紅龍軍團前統帥岳雨的恢弘大度所感動,但也沒有這種知道自己被人信任後的激動。

    其實自己本來就沒多大野心,在戰場上帶著兄弟好好活下去,這就是自己最高的奢望,沒有人比自己更清楚:信任,在戰場上意味著什麼。

    微微舉起手,誠心誠意的說道:「將軍有所差遣,末將萬死不辭!」

    王鐵鑭爽朗的笑起來,用手一抖韁繩,大聲說道:「什麼死不死的,大家在戰場上就是好兄弟,你幫我,我幫你,大家才能回去抱媳婦,你們說是不是啊!」

    「是啊!」周圍的騎兵都笑著叫了起來,氣氛一變為熱鬧。

    李平笑了笑,不再多說,靜靜的看著眼前那一張張充滿朝氣和熱情的臉龐,他突然覺得自己不那麼害怕蒙古人了。

    「報告,前方發現西夏游散殘餘!」

    斥候的話讓王鐵鑭和李平精神一震,王鐵鑭連聲問道:「哦,可抓到活口嗎?」

    「敵人太過狡猾,我們才一露頭,他們就跑了,只是遠遠看見他們的衣服是西夏軍的樣式!」

    王鐵鑭和李平對望一眼,商量似的說道:「剛才還在說這些人怎麼不見了,這不說來就來,你怎麼看?」

    李平沉吟片刻才說道:「我看還是應當加強防備,多派一些人去瞭解情況,此地離臨洮府雖然不算遠,但也難保有大股西夏殘兵流竄!」

    王鐵鑭贊同的說道:「小心無大錯,就這麼辦,通知偵察營,讓他們多派人手,爭取捉兩個活口回來!」

    這名斥候領命而去之後,王鐵鑭又將前鋒遇上小股西夏殘兵的消息傳往師夢龍處,讓他們有所防備。

    隨著天色漸漸黯淡下來,王鐵鑭找了一處比較空曠的地方做宿營地,要求人不解衣,馬不歇鞍,還特意安排了一千人在營地外面分班巡邏,防止任何突發情況。

    參加這次增援臨洮府的戰士都是老戰士,每個人至少都有二次的戰鬥經歷,所以很多的事情不用將領說,他們就自動自覺的在做,比如在營帳外挖一些陷阱,設置警鈴等等,整個紮營工作在有條不紊中進行著。

    夜色加深之後,後軍在師夢龍的率領下也在白石山附近紮了營,和王鐵鑭的前鋒部隊只有三里左右,如果有事,雙方可以很方便的互相支援,又可以防止敵人將兩支部隊一起包圍,攻守皆不在話下。

    相比於前鋒營在安歇後的忙碌,後軍大營就顯得輕鬆許多,在專門的工兵部隊主持下,安營紮寨的工作進行的很快,也非常有條理,不到二個時辰,一座可供數萬人安歇的臨時大營就落成了。

    因為天氣很熱,所以後軍大營中並沒有舉火,只有少數幾個燈籠在晃悠,猶如黑夜中的猛獸眼睛,給人一種異樣的感覺。

    師夢龍所在的中軍大帳,在外表上,和一般的營帳沒有多少區別,但是裡面卻是燈火通明,這次增援臨洮府的高級將領都聚集在裡面,正在商量明日的行軍計劃,這是每天安營後的常規,好方便各級將領明確自己的責任,隨時掌握事情的變化。

    「根據鐵鑭傳回來的情報,今天日落時分,又發現了小規模的西夏殘兵,雖然這支部隊人數不是很清楚,但我認為,還是不能掉以輕心,上次軍部有情報表明,這裡曾經出現過為數甚多的不明部隊,如果這些人是這支部隊派出來的斥候部隊,那情況就不容樂觀,所以我們一定要小心行事!」師夢龍望著帳中的幾位高級將領,聲音顯得很有力。

    紅龍軍團第七軍,萬人長,忠武將軍趙方對此話顯然不以為然,站起來發言道:「將軍是不是太小心了,從我們出發到現在,除了在鞏州遇到一支上百人的西夏殘兵外,基本上就沒什麼值得一提的事情。末將認為,此刻應該放棄搜索敵人的企圖,加快行軍,爭取早日到達臨洮府,如此一來,就算情況有變,我軍也可以有扭轉之力,如果因為我們路途耽擱,導致情況有變,那就得不償失了。」

    趙方本來是兩淮的一個地方守將,在當初宋軍遇金人就逃跑的時候,以敢於正面頑抗金人而在宋軍中小有名氣,後來被趙昀收為部下之後被派到岳雨帳下任職,在原岳雨的西部軍改製成紅龍軍團的時候,因為功勳而榮升萬人長,以積極主動的作戰而在紅龍軍團中享有聲譽。

    對於他的話,師夢龍顯然不能不考慮,想了想,師夢龍沒有直接回答,轉而對一邊的趙律簡問道:「你怎麼看?」

    趙律簡是師夢龍這邊的老人,在師夢龍鎮守均州的時候就跟在身邊,在西部軍團改編的時候,榮升為第四軍的萬人長,歸德將軍銜。

    對於老上司問他話的原因,趙律簡心知肚明,考慮了一下措辭才緩緩的說道:「自從我軍受命增援臨洮府以來,軍部就三令五申,要我們防範敵人,特別是蒙古的突然襲擊,由此可見,軍部此次作戰方針是以穩為主。這次長空將軍擅自行動,已經使得軍部的計劃出現重大變故,如果我們再急於求成,沒弄清楚臨洮府周邊的情況,對我們今後十分不利。

    這次行軍,雖然我軍進度比較緩慢,可是我軍在沿途要害以及重要的關口都留下了人駐守,萬一有個什麼風吹草動的,我軍也可以迅速反應,不至於讓敵人攻的一個措手不及,為今後長期作戰留下餘地。末將以為,現在還是應該多瞭解臨洮府周邊的情況,不應該急於求成!」

    趙方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有些不滿的看了趙律簡一眼,冷聲說道:「兵貴神速,我們這麼拖拖拉拉,什麼時候才能到臨洮府?皇上不是有令讓我們加快行軍,盡快和臨洮府守軍匯合,末將以為,不應該在拖延,應該盡快前往臨洮府!」

    看到趙律簡還想再說,師夢龍舉手阻止的說道:「趙方將軍憂心戰事,我自然知道,皇上雖然有令,但是皇上同時也讓本將軍根據戰場情況自行決斷。以皇上如此重視此次增援行動來看,如果不出現敵人還好,一旦出現,此敵絕對是我軍平生大敵,萬不可等閒視之。

    雖然這次行軍,我軍速度不算很快,但是同樣的,如果有敵人窺視於臨洮府,在我軍這種偵察力度下,他們也很難在臨洮府附近藏身,如果此刻能逼使他們現形,那我軍就可以從容定計,讓對方無所遁形,這對我們今後駐守臨洮府有莫大好處。此外,長空無忌擅自行動,導致臨洮府防務空虛,我軍更不能有所閃失,趙方將軍雖然急於求戰,但也顧全大局,萬不可因一時不便而毀此次作戰大計!」

    趙方心中仍然不服,反駁道:「蒙古此刻正在進攻西夏中興府,西夏自顧不暇,如何有能力來管我們,至於蒙古,現在更是要全力對付西夏,對於我們只怕也是鞭長莫及,末將看,在這臨洮路根本沒有能夠威脅我軍的敵人,我軍不應該杞人憂天!」

    師夢龍默然片刻,輕聲說道:「趙方將軍的提議,我會認真考慮,如果明天還沒有消息傳來,就按照趙方將軍的提議去辦,今日就商討在這裡,諸位可以走了!」

    趙方雖然沒有達到目的,但總算讓師夢龍有所讓步,所以也沒再說,趙律簡等人對此也沒什麼意見,也很快跟隨著出去。

    等帳中的將領都離開之後,師夢龍才對坐在左邊一人說道:「向先生,你也聽到了,皇上說這裡有敵人,可是到如今卻沒有發現,過了明天,就算我軍不改變方針,也離臨洮府不遠了,再這樣做,意義似乎不大,你如何看!」

    此人名叫向雲濤,名義上雖然是師夢龍請來的嚮導和幕僚,其真實身份是趙昀的特使,前來評估西北的情況。

    向雲濤冷靜的看著軍帳中的地圖,心中暗自盤算著敵人可能躲藏的地方,過了片刻才抬起頭說道:「皇上和總長大人都覺得,如果蒙古有心於南方的話,此刻就應該有所行動,或許,正如皇上所想,蒙古將主力放於慶原路,忽略了臨洮路也說不定!」

    師夢龍也贊同的說道:「我聽說慶原那邊現在鬧翻天,余介將軍看蒙古人勢大,已經下令撤守一些地方,將主力放於潼關,看來蒙古主力將從慶原南下,此事的可能性應該很大!」

    面對目前奇怪的局勢,向雲濤也覺得很難做出另外的解釋,長空無忌此次帶軍攻打蘭州,或許就是覺得蒙古人的攻擊重點在慶原也說不定,更何況,這一路來,可以藏人的地方,自己都沒放過,也沒發現什麼大規模部隊留下的痕跡。

    從這裡到臨洮府,地形自己都清楚,如果有敵人隱藏,最多也就藏個萬把人,再多,己方就絕對不會偵察不到,看來,過了明天,一切都清楚了。

    想到這裡,向雲濤也只得同意的說道:「既然如此,將軍可以自行決定,只要明天還沒發現,大軍就加快行程,反正路途也不遠了。對了,就將軍所見,這一路行軍有什麼奇怪的事情嗎?」

    師夢龍疑惑的重複道:「奇怪的事情?除了一些西夏潰兵外,沒什麼奇怪的事情?」

    向雲濤點點頭,無意中的問道:「今天吃晚飯的時候,我發現有人給了我一塊新鮮牛肉,難道大軍中還帶了活牛不成?」

    「哦,你是說這個事情啊,最近我們發現附近有不少野牛,所以一些士兵就獵殺了一些,我看你最近也辛苦了,所以吩咐他們給了你一塊!」

    「野牛?現在這裡還有野牛嗎?」

    「是啊,這些野牛長的很強健,比中原的那些牛可凶悍的多,聽說這些野牛本來是馬肩龍從西夏那邊趕過來,做為西夏軍糧食的,現在卻便宜了我們。」

    「是這樣!」向雲濤笑了起來,「這下好了,趁明天我們多殺幾頭,進了臨洮府,可沒這樣的好事了!」

    師夢龍也笑了起來:「也好,反正也是順便的事情!」

    「那我先走了!」

    「好,我等會兒要去南邊去巡視,如果有事情,到那裡去找我!」

    「好的!」向雲濤回了一聲,走出營帳。

    出了營帳不久,向雲濤就聞到一股香氣,順著香氣走去,來到趙方部隊所在的營帳前的一個隱蔽地方,一群將士架起了火堆,上面正烤制著一頭小牛犢,香噴噴的,讓人一聞就想撲上去咬兩口,誘人異常。

    「大宋天威!」

    就在向雲濤看的正溜的時候,身邊突然傳來一聲大喝,把他嚇了一跳,很快醒悟過來這是口令,連忙回道:「紅龍軍團!」

    聽到口令對上,一個百人長走了過來,看了看他,突然笑了起來:「原來是向先生,你的鼻子可真靈啊!」

    向雲濤為人平時很和藹,知識淵博,也很健談,使的他在軍營中很受歡迎,所以無論是將領還是士兵,都喜歡和他說話,開開玩笑。

    「這個,我這個人很喜歡吃牛肉,忍不住,忍不住,見笑了!」

    看到向雲濤的尷尬樣子,這名百人長笑的更開心了,對著那邊大聲招呼道:「耿將軍,向先生來了!」

    「哦,向先生來了?」正在專心烤制牛肉的一人回了聲,然後起身走過來,「正好,我們的牛肉也要弄好了,既然來了,就過來嘗嘗吧!」

    一個高大的身影出現在向雲濤的身前,正是軍中重裝步兵指揮,五千人長,定遠將軍耿浩明。

    向雲濤看到他,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聞香知味,忍不住就過來!」

    耿浩明粗豪的笑了起來,熱情的招呼道:「今天運氣好,兒郎們獵殺了十頭野牛,向先生就不用客氣了,請吧!」

    向雲濤也不推辭,笑了笑,就跟隨耿浩明走了進去,加入分享牛肉的行列中。這一夜,整個宋軍大營,像這樣的事情有很多,幾乎一個晚上軍營中都飄散著烤牛肉的香氣,如果不是嚴令不能喝酒,估計第二天不少人都起不來了。

    **********

    在師夢龍所部宋軍正在享受美味牛肉的時候,駐守在臨洮府的宋軍此刻卻正在為一群野牛傷腦筋。

    事情是這樣的,在長空無忌率部離開之後,臨洮府附近安靜下來,一些野牛群就三三兩兩的跑過來吃草,留守的士兵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先是採取獵殺,但是後來一些投誠的西夏兵告訴他們,這些牛不是野牛,而是人為放牧的牛,只是少了看管,才會變成野牛的,還說自己會趕牛。

    留守的宋軍守將王子玉聽說之後,就讓這些投誠過來的西夏兵試試。這些西夏投誠士兵確實沒有說謊,他們趕牛的本領實在是很高,往往是一群群的趕進城池中圈養起來,做的嫻熟至極。

    幾天下來,臨洮府就抓獲了上百頭野牛,不僅士兵們的伙食得到改善,就是臨洮府的百姓也可以嘗嘗鮮,得到甜頭的王子玉就挑選了一些西夏人,專門成立了一隻捉牛隊,負責將那些失散的野牛抓回來。

    事情本來進行的很順利,捉牛隊成果豐碩,只是最近接到師夢龍即將到達的消息後,王子玉就下令暫時停止這種行為,免得被師夢龍找到岔子,雖然同屬紅龍軍團,但王子玉的父親王勝和師夢龍的關係並不好,王子玉只是一名普通的千人長,如果有錯漏被師夢龍抓住,足以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王子玉此刻並不知道,長空無忌這次攻打蘭州,其實是擅自行動,他之所以被王勝留下來,也是因為王勝擔心,事情有變後,不至於影響到他,雖然有些私心,但做為父親,這麼做也無可厚非。這些話當然不會和王子玉明說,所以王子玉將他父親這種做法理解成,父親不願意和師夢龍共事,讓自己留下,只是給師夢龍一個交代,免得他事後追究。

    因此,他分外注重這些小節方面,想要做的盡善盡美,讓師夢龍無話可說。

    在知道師夢龍幾天內就要到達臨洮府後,王子玉就解散了捉牛隊,將他們安排到城門上駐守。那些捉牛上癮的傢伙,雖然明的老老實實,但一有機會,還是會跑出去,捉一兩頭牛回來,宋軍軍官對這樣的事情也睜只眼,閉只眼,畢竟捉到牛,大家都有好處的。

    今天的事情就比較有意思,幾個偷偷溜出去捉牛的傢伙,在晚上城門關上後,突然趕了一大群野牛回來,還讓城樓上的士兵開門讓他們進去。

    天黑後,不得隨意打開城門,這是軍法明文規定的,所以要不要放這些人進城,駐守城門的宋軍將領爭論了一番,在彼此都說服不了對方的時候,想了一個折中辦法,就是將十多個士兵從城牆上,用繩子放下去,等查驗清楚後再放他們進來。

    這個辦法考慮的很周到,所以很快就得到通過,一支十人隊被放了下去,先是看了看了趕牛人,沒有什麼問題,然後一群士兵就在牛群中檢查起來。

    十人長猶為細心,他打著燈籠,不斷的在牛肚子下照著,看看有沒有敵人藏身,開始,牛群很安靜,等他檢查到第七頭牛的時候,他突然神情一變,口一張,似乎正要喊話,恰在此時,也許是他燈籠的燈光驚嚇到了牛,旁邊的一頭牛猛然向他撞了過去。

    措手不及之下,這名十人長發出一聲慘叫,被撞的向後翻滾了過去,一連還被幾隻牛給踩到,頓時昏迷了過去。

    剩下的士兵大驚,有人連忙去救助十人長,有人向城樓上喊話,表明沒有問題,讓他們趕快把城門打開。

    很快,城門緩緩的打開,一隊士兵跑了出來,在外圍做好防備之後,才讓這些人趕著牛群進城,一切顯得很正常,也很有條理。

    這些人將牛群趕進東校場的牛欄中後,十人長也得到了良好的救治,只是方纔那一下讓他斷了根肋骨,暫時還無法甦醒。

    很快,城門口的喧鬧就安靜下來,因為此事有些敏感,所以這段城門插曲就沒有上報到王子玉那裡,連那個十人長的傷勢也被隱瞞了下來,只是說他去牛欄看牛的時候,不小心被牛給撞到。

    當城樓上再度恢復值更守夜的情景後,在臨洮府城門外的草叢中傳來低語聲

    「先生,這麼做能行嗎?」

    「我也沒想到這次敵人這麼難纏,沿途一點機會都不給我們,今天已經是最後的機會,成果如何,就看長生天的意思了!」

    「父汗對我期望如此深,我不能讓他失望,萬一不成,我乾脆帶人殺進城去!」

    「不可,三王子還請忍耐,下半夜,就會有分曉!」

    那名三王子似乎被對方的話所勸服,草叢中很快就安靜下來,不久,一些夏夜裡的昆蟲又開始鳴叫,一切又歸於安靜。

    半夜時分,東校場牛欄中的牛群突然出現一些騷動,一些牛沒來由叫了起來,在寂靜的黑夜中,分外引人注目。

    一名負責看管的士兵睡眼惺忪的跑了過來,一邊走,還一邊叫:「媽的,這麼晚了,叫什麼叫?再叫,明天就宰了你……」話還沒說完,這名士兵突然看到一個人,下意識的一停腳步,還沒有說話,一雙大手就從後面將他扼住,寒光閃過,鮮紅的血液流了出來,這名士兵渾身軟了下去。

    解決完這名士兵之後,從牛欄中一連竄出十多個人,一個個身手靈活,顯得矯健無比。

    為首人一做手勢,這些人就分別鑽進幾棟值守士兵的休息室,不多會,原本從休息室中傳出的鼾聲就全部停止了。

    將這裡的警戒解除之後,這些人又聚集到一起,一個人以非常低的話語吩咐了幾句,然後這些人又都向四方散去,只在這裡留下一人看護。

    這群人的行動非常迅捷和安靜,不到一刻,整個牛欄附近的衛兵都被他們處理,連一聲告警的喊聲都沒發出。

    完成之後,這些人也沒再互相打招呼,藉著夜色掩護,消失在黑夜中。

    同一時間,在臨洮府知府衙門內,臨洮府的守將王子玉和臨洮府知府張致遠兩人正在商量著迎接師夢龍的事宜。

    張致遠本來是長空無忌的參謀文書,很受長空無忌欣賞,所以這次佔領臨洮府之後,長空無忌就讓他從軍中退了下來,暫時接任臨洮府知府,等朝廷另外安排了接任知府人選後,再回軍隊。

    「我看,將軍明天不如出城去迎接,這樣也顯得隆重一些!」

    張致遠的話讓王子玉沉吟起來,最後搖搖頭道:「我聽父親說,師夢龍將軍最恨別人玩忽職守,如果讓他看到我不守城池,恐怕見面就會將我拿下,這個方法不行!」

    聽到方案被否定,張致遠又考慮了片刻,才緩緩的說道:「既然如此,我看可以這樣,我們就在臨洮府迎接師將軍,如今我們和臨洮府的百姓關係融洽,到時請一些百姓出來歡迎,這樣更有場面些!」

    王子玉想了想,也覺得不錯,正要應承的時候,突然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從外面傳了進來,讓屋中兩人頓時面面相覷起來。

    「是手榴彈,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嗎?」張致遠的語氣中帶著絲絲疑惑。

    王子玉還沒說話,一陣急促的拍門聲夾雜著焦急的聲音傳了進來:「王將軍,不好了,那些西夏人反水了!」

    「你說什麼?」王子玉打開房門,看著親兵隊長,「今天不是好好的嗎?怎麼會這樣?」

    「這個,我不知道,只是外面的兄弟說,現在正有一隊西夏人在攻擊他們,請將軍速速決斷!」

    「馬上召集衛隊,我們出去看看!」

    說話間,外面的爆炸聲接連傳來,似乎戰況越演越激烈。

    看到王子玉穿上戰袍,張致遠輕聲說道:「此事似乎有所蹊蹺,那些西夏人和我們相處這麼多日子,表現一直很好,怎麼會在今日反水?更何況,師夢龍將軍即將抵達臨洮府,就算他們僥倖成功,也要面臨我軍報復,怎麼想都沒道理,將軍需要小心處理!」

    王子玉應了一聲,然後匯合了衛隊衝出衙門。

    此刻臨洮府內可謂熱鬧至極,街上到處都是拚殺聲,宋軍和身穿西夏軍服的降軍大打出手,不過在優勢兵器下,宋軍的局面佔優,不過西夏兵也很頑強,他們拚死抵抗,讓宋軍一時也奈何不了他們。

    「我不是讓人偷偷看住他們的嗎?」王子玉帶著詢問的說道,「怎麼他們手中還有兵器?」

    這個問題顯然沒有人能回答,張致遠小聲說道:「可能有什麼誤會在裡面,這些西夏人都不是笨蛋,不如找找野利三藏,現在除了他,沒人能穩定局勢了!」

    野利三藏是帶領西夏軍投誠的將軍,在這些西夏人中威望卓著,有他出面將問題說清楚,這對雙方都有好處。

    王子玉想了想,突然走了出去,對著交戰的雙方大聲喊道:「我是王子玉,紅龍軍團的人先給我住手!」

    聽到招呼,宋軍很快就停止攻擊,並且後撤和西夏人保持安全距離,西夏人也沒趁機攻擊,雙方這一克制,戰場很快就安靜下來,只有一些零散的戰鬥時有傳來。

    「野利將軍何在?當初我軍進臨洮府的時候說的清清楚楚,為何如今出爾反爾?難道你們西夏人的信譽就是如此嗎?」

    西夏那邊沉默了片刻,一個高大的身影走了出來,頭上還用一塊紗布包裹著,血跡已經浸透了過來。

    「野利將軍,你這是怎麼啦?」張致遠一頭霧水的看著他。

    野利三藏目露凶光,語氣粗暴的說道:「怎麼了?我還問你們宋人怎麼了?我們已經投誠宋國,長空將軍還答應我們,只要我們協助你們,就可以保證我們和臨洮府百姓的安全,為什麼你們要派人來襲擊我們?」

    王子玉和張致遠一愣,剛望向那個交戰的百人長,此人就氣憤無比的說道:「胡說,明明是你們先不分青紅皂白的跑來攻擊我們,現在還倒打一耙,早就說你們靠不住,將軍,下令吧!」

    王子玉安撫的擺擺手,轉而對野利三藏說道:「將軍也聽見了,我相信我的屬下不會騙我,更不會違背長空將軍的命令去襲擊你們,這個裡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誤會?」野利三藏冷笑出聲,「確實是誤會,剛才有幾個宋軍跑到我那裡,說是奉了王將軍的命令請我去商討軍情,走到半路上這些宋軍就意圖暗算我,如果不是我躲的快,此刻早就做了刀下鬼了,你們可以誤會,那我頭上的刀傷會不會誤會?」

    王子玉和張致遠交換了一個驚奇的眼神,沉默了片刻,張致遠柔和的說道:「將軍稍安勿躁,我看這個裡面的確是有所誤會,我剛才和王將軍一直在一起,我可以用人頭保證,王將軍對你們絕對沒有謀害之心。將軍可以想想看,我張致遠自從到了臨洮,可有半件事情有負將軍和臨洮府的百姓?」

    張致遠的信譽確實很高,這話一出,讓西夏那邊鼓噪的情緒稍微安靜下來,連一臉憤怒的野利三藏也有些平靜下來。

    「颼!」

    就在局面暫時得到控制的時候,一支長箭從西夏人那邊射來,等眾人反應過來的時候,張致遠已經中箭,王子玉正扶著他!

    場面一時奇異的安靜下來,所有人一時都說不出話,只懂的呆楞愣的看著張致遠。

    「好你個西夏蠻子,還敢暗算!兄弟們……」

    「住手!」就在宋軍即將失控的時候,一聲帶著顫音的喊聲叫了出來。

    眾人聞聲望去,發現說話人正是張致遠,此刻他在王子玉的扶持下,指著左肩上的箭羽說道:「野利將軍,你那邊有奸細,這支箭不是你們的!」

    野利三藏恍然大悟,剛開始他還以為是自己手下一時忍不住。

    「是誰,給我指出來!」野利三藏一聲大喝,西夏那邊突然一陣騷動,很快一個身材瘦小的人就被西夏人給指了出來。

    「你是誰?」望著這名穿著西夏軍服的人,野利三藏覺得自己沒有見過他。

    此人不答,突然對著野利三藏一笑,一道帶著尖叫的響箭衝到半空中,聲音如同餓鬼的哭號,又如同孤狼在月圓之夜的嚎叫。

    「蒙古人,你是蒙古人!大家小心,蒙古人要進攻了!」對於這個聲音,野利三藏可謂印象深刻至極,下意識的就喊了出來。

    「什麼?」就在王子玉驚訝出聲的時候,城門處突然傳來一陣震天撼地的喊殺聲,高呼「敵人入城」的聲音不絕。

    「殺!」王子玉身形驀然騰空,手中大刀同時出鞘,向著那個奸細激射而出,寒光如同雷電狂閃,血光就在剎那間閃過,殘肢和內臟撒了一地。

    「野利將軍,我們都中了敵人的挑撥,如今只有攜手合作才能共渡難關!」站在血泊之中,王子玉傲然的對著野利三藏說道。

    野利三藏這才從王子玉的給他的震撼中清醒過來,心中暗呼僥倖,原來這個看上去文縐縐的將軍,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兒郎們,我們都上當了,跟我去殺蒙古兵!」野利三藏雖然不是聰明人,但同舟共濟的道理卻知道的很清楚,而且,在他內心中,蒙古人的可怕比宋軍要多過好幾倍,如果讓蒙古人佔領了臨洮府,結局真是想都不敢想。

    「將士們,隨本將軍衝!」

    隨著雙方領導者達成和解,原本對峙的雙方馬上變成戰友,一起朝著城門方向殺去。

    剛靠近城門,就迎頭碰上衝進城的蒙古騎兵,雙方也不多話,迎頭就是一陣箭雨,然後呼嘯一聲,糾纏到一起砍殺起來。

    戰馬的嘶鳴,軍士的哀嚎,兵器的碰撞,夾雜著不時響起的爆炸聲,將原本安靜的夜晚,變成一場血與火交織而成的地獄風情展。

    在宋軍和西夏降軍的協力下,這支蒙古騎兵的進攻步伐被阻止了,而且還有被壓制的跡象。

    就在王子玉準備進一步的將他們趕出城池的時候,一隊穿著西夏軍服的士兵不知從什麼地方跑了進來,加入了戰團。

    剛開始,宋軍以為他們是來幫助自己的,所以就沒多防備,沒想到這些人一來,就對著宋軍大肆砍伐,措手不及的宋軍一連死傷多人。

    「野利將軍反了,殺宋狗啊!」

    「兄弟們,殺了宋軍我們就自由了,殺啊!」

    在宋軍被這種突然變故弄蒙了的時候,此起彼伏的喊聲就叫了起來,有用西夏話的,有用漢語的,總之情況一片混亂。

    變生肘腋,宋軍一時分不清那是敵人,那是友軍,無奈中,一些人只好一看到穿西夏軍軍服的就動手驅逐,甚至拔刀砍殺,原本合作頗為默契雙方立時反目成仇,戰況又一次被逆轉了。

    王子玉對這種情況也沒好辦法,當初收編這些西夏軍的時候,因為沒有多餘的軍服,所以他們還是穿著以前的軍服,原本是想等師夢龍到了後再換裝,沒想到,這種做法如今卻成了失敗的導火索。

    在那批不知來歷的西夏降軍加入之後,無論是王子玉還是野利三藏,此刻都無法分辨那是敵人,那是友軍,而蒙古人似乎也認準了宋軍,只管朝宋軍進攻,以至逐漸演變成宋軍腹背受敵,完全無法形成有效的抵抗。

    王子玉一邊奮力的砍殺著敵人,一邊招呼宋軍後撤,準備依托城內的工事進行抵抗。

    「轟隆!」

    宋軍剛做出想後撤的跡象,突然從遠處的城牆上傳來一聲巨響,幾個黑忽忽的鐵球狠狠的砸到交戰的雙方中,大片的血肉飛起,殘肢和血雨四散飛濺,不少人被淋的滿頭滿臉。

    「宋狗要屠殺我們了,先下手為強啊!」

    「那些什麼的大炮的只有宋狗會用,大家不想死,就纏住這些宋狗!」

    隨著城牆上的幾聲大炮響,剛收整隊形的宋軍又被狂湧上來的西夏軍所包圍,雙方頓時刀來槍往,糾纏到一起,讓王子玉後退調整的計劃完全落空。

    「到底什麼人在開炮?」王子玉的腦海中剛浮現出這個疑問,滿臉蒼白的張致遠在一群士兵的護衛下來到王子玉身邊,對著王子玉大聲說道:「將軍,敵人蓄謀以久,我軍處處被動,如今東西兩個城門皆已失守,臨洮已經不可為,將軍速速衝出城去,讓師將軍有所準備?」

    「你讓本將軍棄城?」王子玉不敢相信的看著張致遠。

    「將軍,我軍敗局已成,如今已經萬難挽回,請將軍不要遲疑,速速決斷才是!」

    說話間,又是幾個炮彈飛了過來,無論敵我,都有所損失。

    「是你讓開炮的?」王子玉恍然大悟。

    「是的,將軍快走,城樓上支持不了多久,這裡交給我,將軍走啊!」張致遠用力推了一把王子玉,然後帶著身邊的戰士向前衝去,遇誰殺誰,硬生生的衝出了一條血路。

    咬咬牙,王子玉終於下定決心,刀一揮,悲憤無比的說道:「咱們走!」

    王子玉身邊的戰士都是紅龍軍團突擊營中的士兵,生平最擅長的就是攻堅,雖然在這種惡劣的情況,這些戰士還是咬牙苦戰,一步步的向前衝去,一分分,一寸寸的在敵人陣營中移動。

    憑借將士的勇猛,還有城牆上大炮的支援,王子玉帶著上百人終於穿過了蒙古人的阻攔,衝到城外。

    回頭看了一眼,王子玉呸了一聲,一口鮮血和著牙齒被吐了出來,頭也不回的向著遠處跑去。

    一連奔出了數里,只到再也聽不到臨洮府傳來的喊殺聲,王子玉才稍微放慢了一些。此刻誰也沒心思說話,只是一門心思的趕路,大家心中都知道,臨洮府的同伴完了,如今只有想辦法為他們報仇才最實際。

    走到一處亂石坡的時候,前方探路的士兵突然『啊』了一聲,身後的戰士馬上警覺的將手中兵器一握,還沒等他們有所行動,一陣迅疾的弓箭就向他們射了過來,在黑暗中,也不知是從什麼地方射來,頓時,一連多人中箭到地,而且隊形也被打亂。

    王子玉帶著十多個戰士向著東邊摸了過去,發現大約十多個人正躲在草叢中,問都沒問,王子玉就帶人撲了過去,對著他們就是一陣狂砍,將這些人盡數殺死。

    正要在進一步的搜索敵人的時候,王子玉突然腳底一軟,匡啷的一聲就掉進陷阱中,被跌的個七暈八素,眼冒金星。

    「將軍!」幾個士兵正想去救援,幾支長箭就射了過來,身體一陣搖晃,這些士兵都倒在了地上。

    等稍微恢復過來,王子玉只聽到洞口外面傳來一陣陣慘叫和喊殺聲,頓時憂心如焚,在四周焦急的摸索,想爬上去。

    設計這個陷阱的人顯然是個高手,王子玉又跳又爬,就是爬不出去,最後十指盡裂,鮮血淋漓。

    不久,洞口外面的喊殺慘叫聲就停止了下來,王子玉知道,戰鬥結束了,勝利一方顯然不會是自己。

    他越發拚命的向上爬,用盡全身所有力氣,這次似乎很走運,他成功的爬到一半,就在他想再進一步的時候,右手突然一軟,他又從上面滾落了下來,被摔的一哼,一時爬不起來,連頭也開始發起暈來。

    「將軍原來在這裡,蒙古郭寶玉等候多時了!」

    是蒙古人,王子玉想站起來,可是頭腦一陣發暈,感覺眼前開始發黑,接著無邊的黑暗就將他籠罩。

    **********

    天亮了,歇息了一夜的宋軍準備拔營,擺弄兵器的忽忽聲,收拾帳篷的吵鬧聲,將領斥責士兵的喊聲,組成一幅幅熱鬧的喧嘩,輕易的就擊碎了早上的寧靜。又安靜的渡過了一天,大家的情緒都很高昂,都想盡快趕到臨洮府,再美美的休息一次,洗去身上的疲乏。

    就在大家心情愉快的時候,一道焦急無比的聲音在大營中響了起來:「讓開,讓開,緊急軍情,讓開,都讓開……」十多個騎兵迅速的奔來,戰馬打著沉重的鼻息,上面的戰士汗水滿臉,一看就知道他們已經奔馳了不短時間。

    伴隨著這一路喊聲,遠近的宋軍都自覺的讓開道路,讓這幾名傳令兵在軍營中暢通無阻,迅速的到達中軍大營所在。

    一些宋軍望著這名傳令兵的背影,低聲議論幾句,然後又開始忙活手裡的活計,並沒有對此事多加注意,他們不知道,就在他們休息的這一夜,整個臨洮路都發生巨大的變化,原本的一切都變的不確定起來。

    這幾名傳令兵進入中軍大營不久,一陣緊急的戰鼓聲隆隆的響了起來,很有節律,時急時緩,一聽就知道是要傳達什麼信息。

    五千人長以上的軍官一聽到這個,馬上放下手上的東西,疾步跑向主帥大帳,幾個相熟的將領在路上碰到後,還互相詢問了幾句,結果沒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懷抱著相同的疑問,大家都聚集到主帥大帳中。

    一進大帳,首先就看到師夢龍面沉似水坐在書案後,嚮導向雲濤也是一臉憂慮的站在一邊,只要是有眼睛的,都知道這次是發生了不小的事情,這些將領識趣的稟報到達之後,就站在一邊,等待後面的將領。

    半晌之後,大帳中再無人到來,大家目光一掃,覺得人數都到齊了,很快,詢問的目光就放到師夢龍身上,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師夢龍沒有開口,反到是一邊的向雲濤乾咳了一聲,將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過來:「這次軍團長緊急召集諸位,是因為我們剛接到一個非常嚴重的壞消息,昨天夜裡,蒙古人偷襲了臨洮府城,我軍慘敗,臨洮府守將王子玉千人長下落不明,張致遠知府力戰身死,其餘臨洮府中的大小官員並上千將士盡皆殉難,臨洮府已於昨夜失守!」

    「啊!」

    這個消息讓帳中的將領極為意外,一時議論紛紛不絕。

    「請問向先生,蒙古兵有多少人?」趙方第一個開口詢問,眼中帶著深深的疑惑。

    向雲濤看了一眼師夢龍,帶些猶豫的說道:「在通谷堡守將吳世復知道臨洮府的變故後,曾經派出五百騎兵馳援,可是結果卻被敵人半路伏擊,僅有三十餘騎逃回,根據這些人的口述,攔截他們的敵人約有千人左右,但是極為驍勇,我軍和其交鋒不久,就潰敗下來,被其追殺了二十多里,至少損折了一半的馳援騎兵,至於來敵的具體人數,吳世復也不清楚。」

    趙律簡沉吟片刻說道:「這麼說來,敵人數量應該不多才是,如果敵人兵力充足,完全可以趁擊敗通谷堡援兵的時候,一舉攻克通谷堡,將我軍前沿拔除,如今他們僅僅只佔據臨洮府而不做他圖,很有可能是因為兵力不足的緣故!」

    「那也很難說!」弓弩兵指揮,五千人長桑雲陽反駁道,「臨洮府城高池深,除了有我紅龍軍團一千五百名將士外,還有三千投誠的西夏兵,如果要攻克臨洮府,敵方起碼要動用二萬以上的部隊,更何況臨洮府還有十多門小火炮,就算敵人竭盡全力攻打,我軍也足以應付,萬萬不會連一個晚上都守不住,況且敵人在攻克臨洮府之餘還放有伏兵攔截我軍的增援,照我看敵人數量不少,應該謹慎!」

    「我看趙將軍的話有道理些,我軍一路來,對周圍地形進行過不遺餘力的搜查,長空將軍離開臨洮府的時候,也說過,臨洮府周圍最多只有數千西夏潰兵,還有,如果敵人有上萬士兵,比較之下,我軍反到是比臨洮府更好的目標,為何敵人要捨易就難?照我看,敵人數量一定不足,我軍現在應該立即加速行軍,將臨洮府奪回來!」

    「不明敵情下,匆忙行軍,只怕會中敵人暗算,我看還是謹慎一點好!」

    「應該立即進軍,不能再拖延,否則敵人一旦增軍,我軍情況更危急!」

    「我看還是暫時駐紮在此地,一邊派人將這裡的情況通報後方,一邊派出偵騎瞭解敵情,這樣穩妥一些!」

    大帳中頓時七嘴八舌起來,有主張馬上增援的,有主張謹慎行軍的,還有主張先看看,然後再做決定的,你說我的,我說你的,整個大帳都熱鬧起來,雖然吵的很熱鬧,但沒有一個將領主張撤退的,除了在如何對敵上有不同意見外,對於進攻敵人,大家都沒有意見。

    「夠了!」師夢龍大喝出聲,「既然大家都同意繼續前進,本將軍認為,此刻馬上進攻臨洮府比較妥當,相信敵人也很難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重新佈防。傳我的命令,讓王鐵鑭加速行軍,以最快的速度趕到臨洮府,探明敵情。中軍即刻出發,隨後增援,沿途多派斥候,以防敵人偷襲!」

    聽到一向保守的師夢龍此刻竟然如此乾脆,大帳中的將領愣了一下,才轟然領命,然後一湧而出,去傳達命令。

    等他們一走,原本神色冷靜的師夢龍帶些不安的看著向雲濤:「敵情不明下,貿然出擊,只怕會有危險!」

    向雲濤摸了摸鄂下的鬍鬚,肯定的說道:「將軍不用多慮,我看此次進攻臨洮府的敵人就是軍部情報上提到的那支不明部隊,更何況我們一路行軍,搜查的極為仔細,如果敵人數量龐大,根本就不能掩藏行跡。此次臨洮府失守,一定是有某種原因在內,我猜測最有可能是西夏降軍造反,但還有一些地方卻想不通!」

    師夢龍沉吟片刻,也搖頭道:「長空無忌早就對西夏軍有所防備,就算他們想造反,也不會成功,看來還是有外力介入才對。既然如此,我隨大軍馬上出發,你將這裡的情況寫成文書,讓後方有所防備!」

    向雲濤點頭後,師夢龍不再多言,轉身離去。

    很快,整個宋軍大營就加速運轉起來,一隊隊的騎兵被派出去,原本悠閒的神情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嚴肅冷漠的表情,每個人都知道,戰鬥即將要開始,只是在這個時刻,沒人知道,這次戰鬥之後,還有多少人可以看到家鄉的日出。

    身為先鋒的王鐵鑭速度最快,在中軍大營剛開始行軍的時候,他已經帶領騎兵營到達臨洮府的前哨陣地通谷堡。

    通谷堡守將吳世復和西夏降將阿里兩人在堡外率軍迎接王鐵鑭,吳世復是個三十多歲的將軍,也許是心情問題,他此刻臉色冷漠,顯得有些陰沉,反到是阿里卻有一張年輕的笑臉,讓人一見就心生好感。

    此刻通谷堡內只有三百左右的守軍,大多是步兵,少數幾個出迎騎兵也都帶著傷,但看上去士氣還算可以,不少人看到王鐵鑭他們到來,臉上都露出振奮的笑容。

    「吳將軍,現在臨洮府的情況如何?敵人有多少人?」王鐵鑭沒有下馬,居高臨下的看著吳世復。

    吳世復的臉上露出不悅,公式化的回道:「回稟先鋒將軍,末將派出的探子已經探明,此刻佔據臨洮府的敵人,正是蒙古人,他們現在正在搶掠臨洮府的百姓!至於他們的具體人數,還沒有準確情報。」

    王鐵鑭微微思索片刻,對身邊的李平說道:「你帶一個百人隊抵近偵察,要小心!」

    李平點點頭,招呼了一聲,就帶著上百人出發!

    王鐵鑭在李平走後,對吳世復道:「你們就留在這裡,師將軍也許有話要問你!」

    吳世復臉上的不滿越發明顯,帶著些微不服的說道:「末將認為,此刻末將跟隨先鋒將軍行動比較好,畢竟末將對這裡比將軍熟悉!」

    「既然這樣,」王鐵鑭不知想到什麼,微微考慮片刻就同意了,「你將這裡交代一聲,然後跟我們走!」

    吳世復冷漠的點點頭,對著副將阿里囑咐了幾聲,就欲上馬,阿里突然說道:「將軍,從這裡到臨洮沒有水源,你看是否可以請這位將軍歇歇再走!」

    吳世復聞言,點點頭,轉身對王鐵鑭問道:「先鋒將軍,我這位副將說的是實情,將軍自己可以自己看著辦!」

    王鐵鑭回頭看了看身後騎兵,一摸下顎,輕鬆的說道:「那好吧,有勞吳將軍,大家分批下馬飲水,注意警戒!」

    聽到王鐵鑭這麼說,阿里馬上招呼堡中的守軍抬水出來,先鋒騎兵也按照王鐵鑭的吩咐,分批的喝水,人喝完,又給馬喂,一時忙活開來,看樣子,要想所有部隊喝完,起碼需要半個時辰。

    先鋒營此次的任務本來就是摸清敵情,並沒有接到攻擊敵人的命令,所以王鐵鑭不是很著急,他端著水來到一邊,對吳世復輕聲問道:「吳將軍,那個阿里是否可靠?」因為師夢龍懷疑臨洮失守可能有西夏降軍作怪,因此王鐵鑭對這個西夏人也不敢掉以輕心。

    吳世復面色冰冷如故的說道:「前夜我軍馳援臨洮府中伏,若非阿里將軍死命救援,此刻將軍已經見不到末將了,況且阿里將軍昨天親手斬殺了兩名蒙古人,他的忠誠無庸懷疑!」

    王鐵鑭看了吳世復一眼,轉而問道:「將軍是怎麼知道臨洮府出事的?」

    吳世復有些疑惑的看了看王鐵鑭,帶些懷疑的說道:「末將給師將軍的公文中不是說了嗎?末將是隱隱聽到從臨洮府傳來的炮聲之後,覺得臨洮府有變,故而率軍增援,被敵人所趁,難道將軍認為末將說謊嗎?」

    王鐵鑭知道吳世復誤會了,而且雖然同屬紅龍軍團,但他和吳世復此次還是初見,所以他也不想將關係弄的不可挽回,於是就說道:「不是,將軍誤會了,我只是覺得臨洮府失守的有些蹊蹺,想問問將軍,臨洮府失守前,有什麼異常沒有?」

    吳世復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些,想了片刻才回答道:「要說異常,別的到沒什麼,只是,這幾天,在我們這裡遊蕩的野牛好像有不少,有一次,末將還看到上千頭野牛從堡前奔跑而過,這在以前是很少有的!」

    又是野牛,王鐵鑭無奈的說道:「聽說馬肩龍為了籌集糧草,趕了五萬多頭牛羊過來,沒想到被長空將軍這麼一打,全都跑散了,反到成了那些西夏散兵的食糧,真是可惜!」

    吳世復聽到王鐵鑭的語氣已經柔和下來,也不好老是一幅生人勿近的樣子,語氣稍微變化的說道:「等將這股不知天高地厚的蒙古兵消滅了,將軍可以去抓牛,保管所獲豐厚。」

    王鐵鑭呵呵笑起來,將氣氛變的稍微融洽了一些,然後突然話鋒一轉:「既然將軍也這麼信任阿里將軍,我看不如就讓他當我的嚮導,吳將軍還是直接面見師將軍為好,老實說,師將軍這次對長空將軍很是不滿,如果吳將軍這次避不見面,或許會對吳將軍有很大的礙難!」

    吳世復面色變了變,半晌未說話,就在王鐵鑭想改變主意的時候,吳世復開口了:「阿里對附近一帶都很熟悉,他母親是漢人,被蒙古人殺了,他很痛恨蒙古人!」

    王鐵鑭點點頭,看了看隊伍,站起身來對吳世復道:「我明白,你多保重!」

    吳世復板著臉應承了一聲,王鐵鑭就招呼隊伍出發,阿里也跟隨出發,很快就將通谷堡拋在身後,幾千人馬,洶湧的向著臨洮府方向而去。

    當通過昨夜通谷堡騎兵遇伏的地方時,並沒有看到大批的宋軍屍體,反到有不少馬屍斷箭四散在小坡上,一隊宋軍正在清理,看樣子,是通谷堡方面派出來的。

    王鐵鑭悄悄的看了阿里一眼,發現他神色黯然,似乎很是傷心。

    注視了片刻,阿里似乎有所察覺,轉過目光,有些哽咽的說道:「跟隨末將投誠的幾個兄弟,昨夜都戰死了,今天中午才將屍體找到……失態了,請將軍不要見怪!」

    王鐵鑭安慰的說道:「不要緊,將軍果真是性情中人,只是,此事對我們來說終是難免,將軍節哀吧!」

    阿里低下頭,沒有再說,王鐵鑭也不再多言,迅速通過這裡,朝著臨洮府而去。

    「讓開,讓開,王將軍,不好了,不好了,臨洮城著火了!」一個渾身是汗的傳令兵慌急無比的衝向王鐵鑭的隊伍,還未靠近就大聲叫嚷起來,語氣極為慌張。

    「亂叫什麼?」王鐵鑭語氣冰冷,「慢點說,我沒聽清楚!」

    這個傳令兵被親兵帶了過來,他喘了一口氣,大聲說道:「屬下和李平將軍一起前去偵察敵情,可是未到臨洮城就發現臨洮城失火,李平將軍帶人去查看,讓屬下回來稟報將軍!」

    「是整個臨洮城都失火了嗎?」王鐵鑭的語氣也焦急起來。

    「是的,看樣子,是人為縱火,城牆後面都是火!」

    放火燒城?敵人想幹什麼?

    王鐵鑭一時也弄不明白,當機立斷的下令道:「全軍前速前進,注意兩翼安全!」

    部隊很快就行動起來,比先前快了一倍的趕向臨洮府,沒過多久,前部騎兵就看到前方冒起濃烈的火頭,等整個臨洮府都進入視野的時候,大家看到了一幕終身難忘的景象。

    整個臨洮府都在熊熊燃燒,煙屑被風吹的滿天都是,東飄西蕩的火苗發出劈啪的燃燒聲,似乎還隱隱可聞人類臨死前的慘嚎,甚至還可以感覺到大火那毀滅的灼熱。

    沒有人說話,每個人都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縱火毀城,這是他們難於想像的,就算此刻臨洮府出現十萬敵軍,也沒有這把大火給他們的震撼大。

    王鐵鑭策馬立定,他也被眼前的大火弄呆了,敵人到底想幹什麼,佔領了城池卻一把火給燒了,難道他們是自知不敵,所以才這麼做的嗎?

    「有沒有人逃出來?」王鐵鑭看向先期抵達的部隊。

    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沉默了片刻之後,一個千人長才不確定的說道:「屬下在這個方向沒有發現倖存者,也許另外幾個方向有人倖存!」

    王鐵鑭黑著臉沒有說話,一帶馬韁,向著北門而去。

    整個臨洮府是個四方城池,如果敵人不想殉城的話,北門一定是他們撤退的地方。

    王鐵鑭沒有料錯,轉到北門,這裡果然沒有大火,而且城門洞開,雜亂的馬蹄印很深,很亂,看的出來,敵人撤退的也很匆忙,而且戰馬上還負有重物。

    在這裡也沒有碰到倖存者,王鐵鑭的面色越發黑了起來,一策馬韁,正想進城的時候,一向順服的戰馬叫了一聲,連連後退,顯然是受到了大火的影響。

    「親兵隊下馬,我們進城,其餘人在外面警戒!」王鐵鑭撂下這句話,率先下馬向臨洮府走去,親兵也緊緊跟隨。

    此刻大火還沒有蔓延到這邊來,但一股股毀滅的熱浪已經讓人喘不過氣來,沒有走幾步,所有人都感到身上向著了火一樣,皮膚發出陣陣灼痛。

    王鐵鑭皺了皺眉頭,解下水囊,拔了木塞,對著自己的頭就淋了下來,一股清涼稍微緩解了不適,其餘人也有樣學樣,很快隊伍就向城中移去。

    「將軍,你看!」不知為什麼跟著進來的阿里突然指著前方一處,語氣有不能掩飾的抖動。

    在街道中有幾張桌子,一排人頭被橫放在桌子上,在桌子前的地上還有幾個暗紅色大字:請宋軍將領笑納,蒙古郭寶玉敬上!

    整個情景頗為詭異!

    王鐵鑭毫無所忌的走了過去,目光從左到右掃了一遍,突然發出一聲怒吼:「這幫畜生,老子不殺光你們,誓不為人!」語氣淒厲無比,讓人聞之心驚。

    阿里膽顫心驚的走了過去,當他看清桌上人頭,失聲叫道:「這是王子玉將軍,這是張知府,這是……」

    「夠了!」王鐵鑭阻止了阿里,轉過身,「脫下衣服,將幾位將軍包起來!」

    幾名親兵照做之後,王鐵鑭看著地上『郭寶玉』三字,冷哼一聲,一腳狠狠的踩上去,然後踢開桌子,向著街道裡面走去。

    整個街道死氣沉沉,猶如進一座墳場,除了進城那一段路,到處都是屍體和血跡,殘破的磚瓦,傾倒的大梁,甚至因為強盜匆忙而遺留下來的種種物品,城市籠罩在一片死亡的安靜中,只有正在不斷逼近的火舌,發出如同詛咒一樣的絲絲聲。

    屠人毀城,不錯,就是屠城,整個臨洮府,整個臨洮路最富庶的城市,此刻即將毀滅,在這場因為人類貪婪而造成的悲劇上面,沒有人能挽回什麼,等待這座城市只有毀滅。

    或許,建立這座城市用了幾百年,甚至上千年,但此刻,一場屠殺,一把大火,就將一切摧毀了。

    這些人很無辜,是的,很無辜,但無辜又能如何?在強盜面前,是不會有無辜者存在的。

    「王將軍,大火就快燒過來了,我們還是走吧!」阿里有些膽小的聲音讓王鐵鑭的神智恢復了過來,他知道,此刻想在這裡獲取什麼,已經不太現實了,但他還想做最後一次努力。

    「到這間屋子去看看,看樣子,這裡是大戶人家,興許有人會活下來!」王鐵鑭走進一間青磚瓦房的後院。

    剛一進去,就看到兩條狗屍橫在一條經過人工鋪設的青石小路上,狗屍上有幾道刀傷,鮮血已經凝固,越過狗屍,接近後房,就看到一個家丁仰面倒在地上,脖子上有一道深深的傷痕,推開已經毀壞的後房門,裡面還有三個家丁,兩個傷在脖子上,一個傷在後背上。

    王鐵鑭站在這三個家丁屍體中看了一會兒,然後又向裡面走去,剛一進去,他就皺了一下眉頭,兩具白晃晃的女屍正躺在裡面,一個七孔流血,一個雙眼死睜,頭和身體只有幾根血絲連接,更重要的是,她們的衣服都被剝的精光,死白的皮膚上佈滿淤青,下身慘不忍睹。

    王鐵鑭蹲下身子,合上其中一個女子的雙眼,又仔細的看了另外一個女子傷口,眉頭動了動,什麼也沒說,站起身來,繼續往裡面走去。

    腳步剛一進入,王鐵鑭就看到一個血肉模糊的肉團,鮮血淋漓,像是被剝了皮的貓,四足卷屈,頭部細小,在左面牆上還有一大片血跡,看的出來,這個肉團先是被摔到牆上,然後才掉在地上。

    王鐵鑭初以為這是人的內臟,打了這麼多年的仗,見過的內臟也不少了,但還沒有見過這麼奇怪的,當他的目光從這個肉團上移開,看到不遠處一個被開膛的婦人之後,他知道自己錯了,這不是人的內臟,這是一個胎兒,一個還未足月的胎兒。

    他感到自己的胃一陣抽搐,似乎有什麼東西要翻騰出來,他雙手握拳,死命的又嚥回去時,旁邊突然傳來「哇」的一聲,阿里和幾個士兵扶住一邊的牆壁嘔吐了起來。

    呆立了片刻,王鐵鑭放棄了繼續前進的想法,轉身離開這個已經變成地獄的房子。

    這到底是支什麼樣的軍隊,為什麼滅絕人性到了這樣的地步?搶掠,強姦,殺人,這樣的事情在戰爭中並不罕見,可是這種動輒毀滅全城,不留一人的做法到底是為什麼?

    在宋軍中,最不可饒恕的罪行就是姦殺孕婦,無論你有多大的功勞,如果你敢犯下這個罪行,你就會知道,死亡其實不是最可怕的。而且,在所有宋軍中,紅龍軍團的軍紀也是最嚴明的,不要說姦殺婦孺,就算是搶掠,也罕有發生。

    面對眼前這種慘像,無論是身經百戰的將軍,還是久經戰火考驗的士兵,他們無一例外的感到觸目驚心,這種做法,是他們難於想像的。

    走出這個房子,王鐵鑭看了看身邊的阿里,發現他的臉色慘白,雙眼含著淚水,正強忍著不哭出來。

    「這幫畜生昨天才佔領臨洮府,現在又這麼做,肯定逃的不遠,有時間難過,還不如和我一起去追這幫畜生!」語氣粗暴,明顯對阿里感到不滿。

    阿里哽咽了一聲,點點頭,沉默片刻說道:「我本來有一個弟弟的,幾年前,蒙古人攻城,當時我親眼看到一個蒙古兵將我弟弟從母親的肚子裡挑了出來,從哪個時候起,我就發誓,一定要殺光蒙古人!」語氣中帶著深入靈魂的哀傷和痛恨。

    王鐵鑭的步伐微微停頓了片刻:「走吧,大火要燒過來了,晚了,我們也走不!」

    阿里點點頭,跟著王鐵鑭離開了這裡,不久,大火蔓延過來,將眼前的一切掩蓋了過去,只有和著風聲的冤魂在廢墟中哀號,還有那一聲聲發自地獄的詛咒,藉著歷史的記錄,流傳到後來。

    剛一出城,奉命偵察的李平就跑過來,語氣急促的道:「將軍出來就好了,我正要去找將軍!」

    心情很是黯然的王鐵鑭不怎麼有勁的回道:「什麼事情?」

    「我跟隨蒙古人留下的痕跡,發現一隊撤退的蒙古兵,他們正在離此十里遠的地方,人數約有上千,速度不算很快,如果我們追上去,大約可以在日落時分趕上他們,只是……」

    「你還有什麼顧慮?跟我去追!」

    「如果這是敵人的陷阱,我軍有可能被敵人設伏,短時間師將軍很難增援我們!」

    如果是平時,王鐵鑭可能會猶豫,但此刻,他的腦海中滿是那個被拋到牆上的胎兒,冷哼一聲,吩咐一名百人長將這裡的情況回報給師夢龍後,大手一揮,大聲說道:「就算是陷阱,老子也要會會這幫畜生!」話音未落,他已經策馬而去,阿里緊緊跟隨。

    李平呆了呆,有些不明白王鐵鑭是怎麼了,搖搖頭,也跟了上去,很快,五千前鋒騎兵只留下五百人等候師夢龍他們,其餘部隊全都跟著王鐵鑭去追敵人。

    李平估計的沒錯,在日落時分,前鋒騎兵確實追上了那隊蒙古兵。

    這些蒙古兵的裝備很簡單,穿著古怪的長衣,背上掛著弓和長箭,腰上纏著馬刀,一部分還穿著一些皮甲,比起宋軍清一色的野戰軍裝,顯得十分寒酸。

    他們正趕著一些牛羊,馬背上馱著大包小包的戰利品,對於突然追上來的宋軍,他們顯得很是匆忙,先是拋棄了那些牛羊,見宋軍不為所動,又將馬背上的負擔丟下來,黃澄澄,白亮亮的金銀珠寶都散落到地上,意圖用此招延緩宋軍的攻勢。

    很可惜,他們以往屢屢奏效的此招此刻卻失靈,那些宋軍連看到沒看這些牛羊珠寶一眼,全軍一分為二,猶如兩條巨大的手臂,一條截斷他們逃逸的路線,一條從後掩殺過來,意圖將他們的隊伍衝散。

    這些蒙古人被逼的有些慌不擇路,隊形有些混亂的迎戰上去,被宋軍兜著一陣狠殺,從前後兩個方向像他們撲殺了過去。

    很快,這支蒙古人意識到擺脫不了這支宋軍,他們反而安靜下來,鬆鬆散散的分成散兵線,竟然不顧後方撲來的宋軍,直接向那支意圖截斷他們退路的宋軍衝了過去,狂呼高叫,憑藉著血勇,意圖衝了出去。

    戰鬥激烈而短促,兩支軍隊猶如兩根長箭,狠狠的撞在一起,頓時碰撞出大量的火花,鮮血飛濺,不時有騎兵摔下馬來,被踐踏,被射殺。

    阻敵的宋軍沒有料到敵人會排成如此鬆散的衝鋒隊形,當集合大部分兵力的箭頭將對方衝亂之後,為數不少的蒙古兵已經衝出了他們的攔截,四散而逃,使得宋軍不能將其一舉全殲,整個戰鬥變成追逐戰。

    當夜幕降臨,王鐵鑭在李平的勸告下,停止了追擊,蒙古人藉著夜色的掩護,消失在宋軍的視野中。

    王鐵鑭有些不甘心哼了幾聲,看了看周圍地形,就讓人將阿里找來。

    沒多久,提著三顆人頭的阿里就跑了過來,語氣急促的問道:「將軍怎麼不追了?敵人已經潰敗,只要我軍追擊,一定能大獲全勝!」

    見王鐵鑭看向他,李平代為解釋道:「相信這支部隊只是蒙古人的殿後部隊,此刻天色已晚,如果再加追擊,極有可能中了敵人的埋伏,況且此地已經離臨洮甚遠,如果有事,恐怕我們和師將軍也不能互相支援!」

    阿里恍然的點點頭,將人頭綁在馬上,高聲說道:「也對,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王鐵鑭沒有馬上回答他,反而對他手中的那三顆人頭注視了片刻,語氣帶些佩服的說道:「看不出來,你竟然如此勇悍,剛才你是衝在最前面吧!」

    阿里有些得意的笑了:「我也不知怎麼回事,只要一看到那些蒙古畜生,我就渾身是勁,恨不得一口氣殺光他們,讓將軍見笑了!」

    王鐵鑭也笑了,看到隊伍集合的差不多才輕聲說道:「我們軍中不是以人頭來定軍功的,你如果想加入我們,今後作戰就不要在敵人人頭上浪費時間。」

    阿里看了看幾顆血淋淋的人頭,摸了摸腦袋,無奈的說道:「我又忘了,以前在西夏那邊干習慣了,請將軍原諒,以後我會注意的!」

    王鐵鑭也不多說,轉而說道:「只要誠心,我大宋一律歡迎。對了,你對這裡比較熟,你看有什麼地方可供我們歇息?」

    阿里聞言看了看四周,微微思索了一會兒,突然叫道:「有,有這麼一個地方,我帶將軍去。」

    不久,王鐵鑭就被阿里帶到一處溝谷中,此處有兩個小土山,溝谷中還有清泉,晶瑩透徹,入口甘甜,王鐵鑭一下就看上這個地方。

    李平不等王鐵鑭吩咐,就親自帶人將這裡搜查了一遍,過了片刻,他皺著眉頭來找王鐵鑭,低聲說道:「末將發現這裡有不少人停留過,很有可能就是偷襲臨洮府的那支蒙古人,將軍看,要不要換個地方?」

    王鐵鑭看了看地形,笑了笑:「不用,你看,只要我軍佔據這兩個土山,然後多派部隊巡邏,就算有敵人來,我軍也足以抵擋!對了,你找人問問那些俘虜,看他們要逃到什麼地方去。」

    李平想了一下,也認同了他的看法,畢竟此刻停在荒野中比在這裡要危險的多,況且敵人也將這裡選為歇足地,相信他們也知道這裡的地形,估計他們也不會盲目的衝過來。

    將各方面考慮了一下,李平覺得這裡確實是首選,也就沒再堅持,親自去安排了巡邏警戒,後來又去詢問那些戰俘,得到他們準備北撤回西夏的情報。一直忙到半夜才回去安歇,此刻,大部分的將士都休息了,長途跋涉,又和敵人打了一場,大家都累了。

    經過王鐵鑭的帳篷時,看到裡面沒有燈光,原本想找他商量一下明日行軍計劃的李平改變了主意,直接走到自己的帳篷,衣服也沒脫,和衣倒在毯子上,不久,就睡了過去。

    黑夜降臨,但是臨洮府城卻是一片光明,熊熊燃燒的大火將天邊映的紅彤彤的,這場人為的大火,此刻已經沒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包括此刻正在遠處望著這場的大火的師夢龍。

    說不上此刻師夢龍是個什麼心情,有悲憤,有哀戚,有遺憾,甚至還有絲絲難於言說的惆悵,雜合到一起,他自己也不能說的清楚,不過可以肯定的一點是,他在此刻,終於瞭解了蒙古人的狠毒,比金人更狠毒百倍的凶殘,他甚至懷疑,能夠做出這些事情的人到底還能不能稱為人。

    「將軍,我們派去探察的人回來了!」向雲濤面色深沉的走了過來,語氣有種強行克制的憤怒。

    「他們怎麼說?」

    「根據敵人佔領臨洮的時間推算,和找到的三個倖存者口供對證,我們判斷出,敵人在奪取臨洮後先在北門那邊進行了一場大屠殺,將所有人都趕到東城街那裡進行劫掠,然後在通往東門,西門,南門的街道上放置了大量的乾柴,將通往城門和城牆的道路封鎖,接著他們在北門那邊也放置了大量的乾柴,將所有居民隔斷,並且用不知從那裡搞到的火油撒到民居上。

    做好這些後,他們就開始撤退,當今天最後一批敵人撤走後,他們就射出火箭,引燃了整個臨洮城,因為他們計劃周密,大部分的臨洮居民都沒有逃出來,被活活燒死,這三個倖存者還是因為見情況不對,在他們縱火前從陰溝裡逃出來的,聽他們說,後來那批蒙古人還將火油倒入陰溝,將這條生路也斷絕,趕盡殺絕,不留餘地!」

    「啪!」師夢龍手中的馬鞭被折斷:「好一幫畜生!」

    向雲濤陰沉著臉沒有開口,等待師夢龍下面的話。

    「剛才王鐵鑭那小子送來戰報,說是發現敵人斷後部隊,殺了對方六百多人,還繳獲了一批他們從臨洮搶去的東西,看來,敵人已經向北逃竄了!」

    向雲濤想了片刻,搖頭道:「這伙敵人如此狡詐凶殘,而且行事周密,怎麼能留下這麼多的線索,或許其中有詐!」

    師夢龍也贊同道:「不錯,此刻敵情不明,我軍不能妄動,我已經讓人去通知王鐵鑭,明日不要追敵了,多派探子瞭解現在的情況,等候軍部的進一步指示!」

    向雲濤雖然此刻主張謹慎,但對師夢龍如此避戰也頗不以為然,本來想勸師夢龍讓王鐵鑭帶隊追擊,可看到師夢龍此刻的神情,他只好改口說道:「可否讓王將軍加大搜索力度,免得敵人殺我們一個回馬槍!」

    師夢龍看著遠處的大火,良久之後才點點頭,然後望著遠處,陷入沉默中。

    向雲濤也不好再打攪,轉身去傳達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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