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紙片被折得很整齊,上面還隱約飄出淡淡的香氣,一種不知名的花香,聞多了會有一種讓人昏昏欲睡的感覺,那是美奈身上特有的一種味道,而且似乎不像是香水的味道,倒像是她本身發出來的。
我打開了紙片,白色的紙面上面用粉色的水性筆工工整整的寫了一行字:「晚上十點,中心公園門口。」
哎?這個美奈這麼晚找我幹什麼?居然要在那麼晚見面,不會是想對我做些什麼吧?
我不禁嚥了口唾沫,頭上出現了大顆的汗珠,不過出於好奇,我還是打算去看一下這個美奈到底搞什麼鬼。
「張葉玄,現在幾點了?」我沖客廳裡喊了一嗓子,張葉玄正掛著耳機在那聽歌,也不知道能不能聽見。
「快六點了,你什麼時候做飯,再不做我就自己出去吃了……」
「哦,等一下……很快。」
現在才六點,離美奈約定的時間還早呢,所以我也不怎麼急,把從超市買來的大量食物往冰箱裡一塞,開始著手準備今天的晚飯。說是晚飯,但在我看來未免有點太晚了,都是雪乃這丫頭的錯,害得我連午飯都沒有吃上,現在肚子裡面已經打做一團,我餓的都能用手摸到脊椎骨了,當然,我說的是從前面摸。
實在餓的發慌,我隨手拽出根胡蘿蔔,洗了洗後叼在了嘴裡。
「嗯,做點什麼好呢?黃瓜吧,做這個比較快……」我大概想好了今天的食譜,開始洗菜切菜,在廚房裡忙活起來。
一個小腦袋鬼鬼祟祟的探了過來,我不用回頭也知道是雪乃了,因為張葉玄才不會有興趣過來湊這個熱鬧,反正她過來也不影響我,我也就沒怎麼理會她。
「喂,你在幹什麼?」雪乃突然跳了出來,她企圖嚇我一跳,但由於我早就知道她過來了,所以她並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不免覺得有些無聊。
「我拿著菜刀能幹什麼?傻子也能看出來啊,你問這個真是多餘……」我頭也沒回的回答道。
「你在做料理嗎?」雪乃語氣中不免帶著點驚訝,好像看到了什麼新鮮的事情。
「當然是,難道我在殺黃瓜啊?」我不免覺得她有點太大驚小怪了。
雪乃急忙搖頭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啦,我還是第一次見到男生做料理的,覺得很新鮮。在這裡除了廚師以外,做料理的事情都是女人去做的,你怎麼會做呢?你是廚師嗎?」
「不是啊,在我們那邊,男生會做菜是很普通的事情,沒有什麼好奇怪的。」突然我停下了菜刀,想起了在客廳裡等著吃現成的張葉玄,又補充了一句:「不過某些自以為很了不起的男生除外。」
「你們那裡?你不是東京人嗎?」雪乃不免有些吃驚。
我搖了搖頭,回身去了幾個雞蛋打在碗裡,取過攪蛋器開始攪雞蛋,「我是中國人啊,來這邊留學的,客廳裡坐著的那個傻大個兒也是。」
「這樣啊……難怪你的口音有點奇怪……」
我心想,何止是口音奇怪啊,就我這點水平,能說出整個句子就不錯了,哪還管得了什麼口音。
「我媽媽也是中國人……她以前也經常做料理給我們吃的……」雪乃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這裡突然停住了,捂著臉轉身走了。
「哎?你哭了?……不對,我切好的黃瓜怎麼少了那麼多?」
「借幾片來敷臉,你再切嘛,別那麼小氣……」遠處傳來了雪乃的聲音。
「……」我無語中。
很簡單的幾個家常菜並沒有花費我太多的時間,我看看電飯堡中的米飯也已經好了,就站在餐廳裡大吼了一聲叫雪乃和張葉玄這個餓鬼出來吃飯。張葉玄來的倒是快,連聲招呼都不打坐在那裡就開始吃,看樣子是餓壞了,真懷疑我剛進來看到的空的那半盒餅乾都跑到哪去了,難道他拿去餵狗了?
「喂,你注意點,我們還都沒吃呢,別都給吃光了……」當然,我就是隨便說說,我做的東西足夠四個人吃了,我一個,雪乃一個,張葉玄……他吃的多,算兩個。
雪乃換了身淡黃色的睡衣從樓上走了下來,這好像是她新買的,我今天似乎看到她買過這樣一件衣服,當時沒注意是什麼,現在才發現是睡衣。她走到餐桌旁看了看,接著拉過椅子坐在了我的旁邊。
「你怎麼連睡衣都換好了?你不走了?……不是吧?」我盛了一碗飯放到她面前,略微驚異的問她。
「這麼晚了你要我一個弱小的女孩子去哪?露宿街頭?或者去汽車旅館……?」雪乃威脅性的衝我揮了揮拳頭。
「就……就當我沒問過……」我大口的往嘴裡扒著飯,一聲也不吭了,和這個雪乃講不了什麼道理,而且還不能得罪,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張葉玄目光呆滯的掃了我們一眼,低著頭接著吃,就好像事情和他無關似的。
「你做菜的水平好像沒什麼進步……」張葉玄低著頭,不知道怎麼蹦出這麼一句來。
「少廢話,一天到晚就你事兒多,吃現成的還堵不住你的破嘴!」我當時真想衝過去把他掐死,然後到後院直接挖個坑把他埋掉算了。
雪乃笑了笑,也嘗了一口我做的菜,突然不說話了,只是低頭默默的吃。
「哦,差點忘了,我還堡了一鍋湯呢!等一下……」我也顧不上噴張葉玄了,叼著筷子就衝進了廚房,不一會兒又端著一大鍋湯衝了出來。
「小心點,很燙的……」我拿過湯勺盛了一碗放到了雪乃的面前,接著又給自己盛了一碗。
「我……我的呢?」張葉玄直勾勾的看著我問道。
「自己盛去……」我一看到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雪乃看到面前的湯居然愣了一下,輕輕吹了吹,小心翼翼的輕嘬了一小口,忽然眼淚不知道什麼就流了下來。
「對……對不起,我吃好了……先離開一下……」雪乃擦了擦眼淚,衝我笑了笑,起身跑上了樓,接著就聽到開關門的聲音,我的耳朵比較好使,還隱約聽到了輕微的哭泣聲。
張葉玄看了我半天,又看了看湯,突然問道:「你是不是鹽放多了啊,看把人家鹹的,哭成那樣……」
「去死,這和鹽多鹽少沒有關係!她哭什麼我怎麼知道?」
我端起了雪乃的湯碗嘗了一下,好像和我碗裡的味道沒有什麼不同。我確認我的湯應該沒有什麼問題,至於雪乃為什麼哭,恐怕只有她本人才知道了,至少肯定不是鹽多鹽少的問題。
張葉玄聳了下肩膀,做了一個「你別看我我也不知道」的表情,接著一口氣喝了半鍋的湯,抹了抹嘴,又跑回客廳裡看電視去了。
「哎?張葉玄你又跑了?你給我回來刷碗……」
吃過了飯看了一下時間大概是快八點的時候,張葉玄被我踢到廚房裡去刷碗了,他對這個工作倒是沒什麼反對意見,看他在那把盤子刷的叮噹響,我也樂得清閒。由於離美奈約定的時間還早,我搬過一個凳子坐在張葉玄旁邊和他聊起天來。
「張葉玄……」
「你是不是想問我今天白天你走之後發生的事情?」
「嗯,恩。」我拚命點點頭,看來這麼長時間的相處還真產生了點心靈感應,我想問什麼居然不用開口他就知道。
「其實也沒有什麼,你走了之後,那個式神小子,就是那個叫什麼什麼……」
「暗夜零。」
「嗯,就是他,當時的情況就和剛開始的情況一樣,青田幫的那些人全都不能動了,凍傷了很多人,當時冷的連槍栓都拉不開了……連我都感冒了……」
張葉玄說到這裡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繼續說道:「不過奇怪的是,緋雨正村並沒有要殺那些人的意思,當我把緋雨鈴音帶過去的時候,他就命令暗夜零停止使用式神了,雖然那些青田幫的人恢復了知覺,但已經沒有人有膽量再開槍了,接著我們就安全的離開了那裡。」
我眨了眨眼睛,疑惑的問道:「這……這就完了?太簡單了吧?」
「你還想怎麼樣?」張葉玄瞟了我一眼,繼續的刷著他的碗,「怎麼說當時我也是九死一生,也不想再出點什麼事情了。」
「唉~~沒意思。」我歎了一口氣,這樣的結局雖然很好,但不免太平淡了,有些讓人失望。
「什麼樣才算有意思?難道他們突然跳起一人把我打死才好嗎?」
「我倒不是那個意思,我以為緋雨正村很可能會因為你救了他們而把你招為上門女婿呢,那樣不是很好嗎?」我笑嘻嘻的雙手趴在椅背看著張葉玄,突然發覺如果真的是這樣,這次的任務似乎就這麼簡單的完成了。
「不會的,」不知道什麼時候,雪乃站在了我的身後,兩眼紅紅的,顯然是剛哭過,「姐姐是不可能被父親嫁掉的,即使是和男生普通的交往都是被父親禁止的,怎麼會那麼輕易的說嫁就嫁……只有我在他的眼裡才是最不值錢的……即使要嫁也嫁的是我。」
「不會吧?怎麼說他也是你的父親,也許是你的想法太偏激了……」我看著不停掉眼淚的雪乃,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好,只能挑好的說了。
「他有什麼事情做不出來!你以為他幾次來派人找我回去是為了什麼?說好聽的是為了我的婚姻,其實還不是為了他自己的利益,我才不要嫁給那個豬頭一樣的人!」雪乃的情緒十分的激動,這種情況下我還是什麼都不要勸的好。
「豬頭?是指誰?」
「雖然你比較像,但好像不是在說你……」張葉玄不合時宜的插了一句,立刻遭到了我的口水狂噴。
雪乃撲哧一笑,抹了抹眼淚說道:「算了,反正我也跑出來了,我已經決定不去想這些事情了……」
「對了,你媽媽呢?你一個人在外面你媽媽不擔心嗎?」我突然發覺她似乎沒怎麼提到過她媽媽。
雪乃表情又暗淡了下去,低聲道:「我很小的時候媽媽就死了。」
「對不起,我不知道。」我沒有想到她居然和我一樣很小就失去母親,不免有種同命相連的感覺,看來世上命運悲慘的人大有人在,我不是特殊一個。
我從旁邊的桌子上拿過一盒面巾遞了過去,雪乃搖了搖頭,「沒有關係了,很多年了,我已經不會再哭了。」
「你一會兒去洗個澡然後就去睡吧,明天就會好了,別想那麼多了。」我又把面巾放回了原處,出言安慰道。
「嗯。」雪乃點了點頭,起身往樓上走去,快走到樓梯的時候,突然停住了,回過身來看著我。
「嗯?還有什麼事情嗎?」我奇怪的看了看她,接著站了起來。
「沒……,我只想告訴你……你做的菜很像我媽媽做的……很好吃……」
雪乃不等說完話,轉身就跑上樓去了,真是個奇怪的女生。
張葉玄看了看我,搖了搖頭,繼續洗他的碗,這傢伙刷碗可真夠慢的,這麼長時間才刷了一半,我不禁有些發悶。
「你剛才搖什麼頭啊?」
「沒什麼……對了,還有件事差點忘了……」
「什麼?」
「下個星期六緋雨正村邀請我去參加他女兒的生日宴會……」
「緋雨鈴音的生日?那你和我說這些幹什麼?你自己去不就好了?」
張葉玄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看了看樓梯的位置,接著低聲說道:「你別忘了我們來的目的,這次就是機會,我已經和他說了會帶一個人去。現在告訴你就是要你有點心理準備,別老想置身事外。」
「我哪有……好像老想置身事外的人是你才對啊……」
看了看時間到九點了,我也懶得和張葉玄在這裡磨嘴皮子了,簡單收拾了一下,穿好了外套,準備去赴美奈的約,雖然不知道美奈這丫頭到底又有什麼鬼主意。
出了家門,外面的天色已經相當的晚了,本來我們住的地方就離市區有點遠,現在這個時候就更加顯得寂靜,路上很少能見到行人了,只有一些來往的車輛開著刺眼的燈光在路上來來往往的穿行著。
不知道怎麼覺得有點渴,我穿過馬路到對面的二十四小時便利店裡買了罐可樂,接著結了帳走了出來。
又看了一遍美奈寫給我的紙條,對照了一下路邊的地圖,中心公園是這附近的一個不太大的公園,距離我現在的位置大概兩公里左右,因為有充足的時間,可以慢慢散步過去。
大概是因為這裡遠離市區的緣故,這裡的夜晚遠沒有市區街頭燈紅酒綠的熱鬧景象,而是一種寧靜小城的恬靜,就像在我家鄉的街頭一樣。或許是我離開家太長時間的關係吧,總是在不知不覺中想起家,想起在家鄉的親人和朋友,或許這次任務結束了,我應該請個假回去看看。
不知不覺中已經過了十多條街,前方不遠處已經可以看到中心公園的牌子了,這附近不是什麼居民區,所以這個時間連行人都很少見了,路燈照射下的馬路空蕩蕩的,不免氣氛有點恐怖。
旁邊的草叢裡「噌」的鑽出一隻足有我一個半手掌大的老鼠,在我的腳下快速的跑了過去,由於沒什麼心理準備,嚇得我一個條件反射瞬間放出幾束絲反身跳到了附近的電線桿上,驚出了一頭的虛汗。
「真是的,這個美奈怎麼偏要這個時候在這個破地方見我啊,有什麼事情不能白天說嘛……」我蹲在電線桿上低聲嘟囔著,還好這個時候附近沒什麼人,不然被人看到我向變態一樣蹲在幾米高的電線桿上發呆,還不嚇瘋幾個。
「哎?奇怪,那是什麼?」由於站得高的關係,我看到遠處的一塊空曠的草地上似乎有兩個人影,一個是站著的,一個是坐在地上的,其中一個的氣息好像還有點熟悉。
我不免有些好奇,這麼晚了還在這裡的能是什麼人呢?
我從電線桿頂部跳到旁邊的圍牆上,沿著圍牆以最短的距離向那塊空地的方向跑了過去,接著騰空跳起,靠一棵大樹蕩到了離空地不遠的牆頭上面。
這個位置距離空地的中心只有二十米左右,由於我在移動中基本沒有發出什麼聲音,所以下面的兩個人似乎也沒察覺到我的存在。這裡的視線很好,藉著周圍的光線我看清楚了下面的情況,空地上的確有一男一女,他們周圍的草坪已經毀壞的不成樣子,看來這裡發生過激烈的搏鬥,現在似乎這場搏鬥已經分出了結果,男的還站在那裡,而女的卻受了很重的傷坐在地上。
「哎?這不是……怎麼會這樣?」我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受了重傷坐在地上的人居然就是美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