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回說到翠翠說飛鷹堡中十三鷹胡亂殺人,吳影兒困惑地說:「你敢這麼肯定?」
「叫化,你敢不敢與我打賭?」
「不不!我叫化時運不好,逢賭必輸,還是不賭為妙。再說,我除了—身破衣服,什麼也沒有,拿什麼東西與你賭?」
翠翠笑道:「你這個人呀!」
「什麼,拿我的身子與你賭?」
翠翠笑道:「不錯!你幹不幹?」
吳影兒問:「我輸了怎麼樣?」
「跟我們走呀,一切行動聽我們調動。」
「我贏了,你們也跟著我叫化?」
「對!」
商良笑道:「這種賭法很公平呀!你老弟輸了跟著我們,不愁吃、不愁住,更不用叫處向人討吃,何樂而不為?」
「那我不等於賣身給你們了?」
「老弟,願賭服輸嘛!說不定是我們輸給你,跟你走?」
「我要你們這麼—大串人幹嘛?我自己都養活不了自己。我贏了,怎麼養活你們?不幹!不幹!這種賭注,輸贏都對我叫化沒好處。」
翠翠問:「叫化。你想怎麼賭?」
「我叫化什麼都不賭,他們要是飛鷹堡的人,我叫化算服了你們。」
「我要你這叫化服幹嘛?」
薛女伙說:「丫頭,別逗吳少俠了!快將這兩個人提來問問,我也想知道他們是不是飛鷹堡的人。」
「媽,要問,我來問,你們最好別出聲。」
商良叫:「我也不出聲嗎?」
「爹出聲可以,可別打哈哈。」
商良知道翠翠古靈精怪,為人機敏,說:「好好!這麼正經的事,我怎會打哈哈呢?丫頭,我這就上提他們來,看你怎麼審問法。」
「爹!你別—起提他們來,最好審完一個再一個,兩下—對證,便清楚了。」
「對!這是一個好辦法。丫頭,提哪一個先來?」
「爹!先將那個男的提來吧!」
商良—笑而去。翠翠見商良那深奧莫測的笑,疑惑頓起,對薛女俠說:「媽,爹不會從中故意弄古作怪吧?」
「丫頭,他弄什麼占怪了?」
「爹為人嘻嘻哈哈的,好捉弄人,我怕他故意弄得我下不了台。」
「這麼—件嚴肅的事,他敢打哈哈嗎?那他今夜準備不要他的—對耳朵了。」
豹兒說:「翠翠,你別疑心太重了。商大叔怎會在這件事捉弄你呢?」
「很難說!」翠翠看了看吳影兒,「豹哥,最好你和這小叫化暫時避開,別在這小廳裡露面。」
吳影兒說:「什麼?我們不能聽?」
「你們可以在屏風後面聽呀!」
「我在這裡會怎樣?」
「那我會一句話也問不出來。」
「那麼說,我們非避開不可?」
「是呀!傷想不想弄清楚他們是不是飛鷹堡的人?」
吳影兒說:「好好!我叫化和豹兄弟就暫時避開。」他和豹兒轉到屏風後面去了。
薛女俠和青青也不明白了,問:「丫頭,你在弄什麼花樣?」
「媽,等會兒你就明白了!」
不久,商良將斐無門提了進來,同來的還有李家寨的兩位家丁。
翠翠驟然出手,封了這兩位靠牆而立的家丁的昏睡穴,令他們在一個時辰內不省人事。商良驚愕:「丫頭!你這是幹什麼?」
翠翠一笑說:「沒幹什麼,我只想我們的事,別讓李家寨的人聽到。爹,最好你守在廳門外,在我問話期間,別讓任何人接近。」
商良說:「丫頭,你——!」
「爹,你照我的話辦!不然,你來審問好了!我不管。」
商良為人儘管機靈、聰明,但也一時摸不透翠翠打的是什麼主意,暗想:這丫頭古靈精怪,這樣做一定有她的用意,便說:「好好!我這就去看守廳門好了!」
廳上,只剩下薛女俠,青青和翠翠了。翠翠寒著臉逼視斐無門,冷冷地說:「別看著我!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要這樣做了吧?」
斐無門自從翠翠突然出手,點倒了李家寨兩個看押自己的家丁後,又見翠翠叫商良出去看守門外,不讓任何人進來,已是詫異不已,見她又問自己,更感到莫名其妙,茫然地說:「我不明白。」
「不明白,不明白?你們只知道殺人!你們知不知道你們這—次行動,犯了幾個不可寬恕的錯誤?」
無門更困惑了:「我們犯了什麼錯誤?」
翠翠突然「啪啪」給了無門兩個耳光,狠狠地說:「該死的東西!犯了錯誤也不知道?」
無門—時傻了眼:「你打我?」
「打你?我還想殺了你!這兩巴掌我是為了打醒你,叫你今後別再糊塗。」
「你一—一?」無門感到莫名其妙。
翠翠又說:「堡主叫你們出來殺人,怎麼你們在祁連山連一些不懂事的嬰孩也殺掉了?」
「這是殺人滅口,一個不留。」
「那些嬰孩懂得什麼?你們知不知道,這樣一來,飛鷹堡的聲譽給你們丟得一乾二淨了!」
「可是……」
「別分辯!要分辯,到堡主面前分辯去。更大的錯誤是你們辦事不幹淨利索,留下了蹤跡,讓那小叫化知道了,他已追蹤前來,更讓他知道你們是飛鷹堡的人,叫飛鷹堡以後怎麼在江湖上立足?」
無門又一時目瞪口呆:「我們幾時讓他知道我們是飛鷹堡的人了?」
翠翠一聽,自己的目的已達到,幾乎要從心裡笑出來,心想:這是你自己說的,我可沒逼你。商良在外面聽得清清楚楚,暗想:這個丫頭果然是古靈精怪,審問人的方法與眾不同,別具一格。的確,用嚴刑,或以死相逼,這個賊人可能不會說出來。但翠翠這別出心裁的辦法,一下就將對方的面目和盤托了出來,不啻令對方承認了自己是飛鷹堡的殺手。
豹兒和吳影兒也在屏風後面聽得清清楚楚。吳影兒心想:這位精靈的姑娘,為人刁鑽,想的辦法也刁鑽,今後真的要小心防著她了!至於薛女俠和青青,更是微笑不語。現在可以說,已不必再審問下去了。這些黑衣殺手果然是飛鷹堡的人。
翠翠仍板起面孔問:「你們不是告訴了那小叫化?」
「沒有呀!」
「沒有?那準是你們在路上糊塗大意,在互相談話中說了出來,讓這叫化在暗中聽到了!這樣一來,你們可給飛鷹堡惹下了天大的麻煩!你看,你們應不應該死?」
無門一時不出聲了,半晌,困惑地問翠翠:「你,你是什麼人?」
「我們是暗中監視你們行動的人,除了保護你們外,要是發現你們不忠或走漏了消息,或暴露了面目,就奉命殺了你們滅口,將這事推得乾乾淨淨,與飛鷹堡無關。現在,你知道我們是什麼人了吧?」
「你,你們是……」
「不錯!我們也是飛鷹堡的人。你們是明的十三鷹,我們卻是暗的,對外從不露面,只負責盯視你們!必要時殺了你們滅口。」
無門驚疑不已,怎麼飛鷹堡還有暗的十三鷹?就算有,怎麼不相助自己殺了那個小叫化,反而殺自己人?
翠翠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冷冷問:「你是不是疑心我們幹嘛不將那小叫化幹掉?」
無門點點頭。翠翠又說:「你以為我們不想幹掉他?但我們在路上幾次暗中出手,都失敗了!這小叫化武功深奧莫測,人又異常機智,我們根本不是他的對手,再明目張膽地相助你們,我們恐怕連性命也會丟掉。所以我們只好以俠義人士面目出現,相助他們殺了你們的好,只有這樣,才可以為飛鷹堡洗脫。」
「你,你們現在要殺了我?」
「我們真的要殺你,又何必再問你?要殺的話早殺掉不省事?」
「那麼我……」
「放心!剛才我們在小叫化和李家兄弟面前,不得不這樣做。你和你那位同伴,準備今夜裡逃命吧!到時,我們會救你們出去的。」
「多謝姑娘。」
「好了!你先出去吧。爹。你帶他回去。」翠翠同時拍開了兩個家丁的昏睡穴。由於翠翠使用的是幻影魔掌,這兩個家丁根本就沒有看見翠翠出手封了自己的穴位,所以醒來時,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怎麼這般的失禮,靠著牆柱就睡了過去?他們互相愕異相望。
翠翠微笑:「兩位大叔大概是累了,我們也不敢驚動。現在審問完了,麻煩你們帶他回去吧。」「是,是!」
兩位家丁不敢多說,押解了無門而去,由商良跟隨護著。他倆一路上自責:自己怎麼這般的眼睏,居然在客人們面前睡著了過去?這事要是讓主人知道了,不受責備麼?
其實翠翠原不想點他們的昏睡穴,只打發他們出廳外就算了。但這樣,難以取信無門,同時也會使兩個家丁思疑她不知為什麼叫自己避開去。正因為翠翠這麼突然出手,才使無門驚訝,以致思想上全沒防備,給一輪聲色俱厲的責問怒罵所攻破了。
無門一給帶走,豹兒和吳影兒從屏風後轉出來。翠翠笑問吳影兒:「你都聽到了吧?我有沒有說錯?現在還要不要拉第二個來審問?」
吳影兒一揖說:「不用了!姑娘的機智、才華,令我叫化佩服,幸好我沒有與姑娘相賭,不然,我叫化一身就不能自主了。想不到飛鷹堡宅諸葛仲卿竟然是這麼一個枉有俠名的奸險之人,怪不得師兄對我說,江湖上人心險惡,叫我千萬不可大意。」
「那你怎麼多謝我?」
「不錯!不錯!我真應該多謝姑娘給了我叫化這麼一個活生生的教育。今後我叫化在江湖上行走,能安然闖過,皆姑娘今夜所賜。」
翠翠笑著說:「這我可不敢當。」
薛女俠笑問:「丫頭,事情弄清楚了,你打算怎樣處置那兩隻捉來的鷹?」
「媽,你看哩?是殺了他們好,還是放了他們好?」
豹兒一怔:「殺了他們?不,不,他們已無力反抗,還是放了他們好。」
薛女俠點了點頭:「丫頭,還是放了他們吧。不過這事要與李家兄弟說清楚,以免產生誤會就不大好了。」
「媽.那叫爹去和他們說吧。爹和他們的交情不錯,說話也方便些。」
商良和李氏兄弟一說,李氏兄弟哪有不答應的呢?一來人是商良他們捉的,就是李家寨所有人的性命,也是商良他們救的,要是他們不及時趕來,那後果真不堪設想;二來大哥雖然慘死在這些黑衣殺手之劍下,但這六個殺手,也有四人送命,而且殺害大哥的兇手,已誅殺了,也算是為大哥報了仇。何況人死不能復生,殺了這兩個黑衣殺手,也不能叫大哥活過來。李氏兄弟也是俠義之人,也不願多傷人命,今後要報仇的,只有去找飛鷹堡主算帳。於是派人將無門、無蕊放了出去。也算是借他們二人之口,傳話給飛鷹堡主:祁連、太白兩處血案,一定要飛鷹堡今後償還。
無門、無蕊兩人得了性命,連夜離開太白山。他們還暗暗感謝足翠翠救了他們哩!
第二天,商良等人拜祭了李軾靈堂,安慰李家兄弟,便告辭而去。到了山下,吳影兒便要與商良、豹兒等人分手。商良說:「吳老弟,你真的不跟我們一道去山西龍門走走?」
「不了,我想去尋找我的師兄,順便將飛鷹堡的事情說給他聽聽。」
翠翠說:「那個老叫化,行蹤不定,出沒無常,你去哪裡尋找他呀?不如隨我們到山西一行。」
吳影兒說:「多謝了!我知道我這位老師兄頂喜歡管閒事的,只要武林中出了什麼大事,到那裡去尋找,準有他的影子,不難找到。」
豹兒對吳影兒更是一見如故,依依難捨,說:「吳大哥,我們今日—別,不知何時再能相會?」
「豹兄弟,我叫化以後會到點蒼山或豹苑,去拜訪你的。」
豹兒大喜:「那我日後在點蒼山或豹苑等候吳大哥了!」
「哎!你別專門等候,我也不知道何時去。這樣吧,要是我去兩處拜訪不遇,只要你留下你的行蹤,我會去尋找你。」
「吳大哥,那我們就這樣說定了!」
「好,好!就這樣說定。」於是吳影兒與他們一揖,揚長往南而去。豹兒—直目送至看不見吳影兒的身影,才與商良等人上路。
路上,翠翠見豹兒心有所思,問:「你捨不得離開那個小叫化?」
「他的確是個俠義熱心人,為了追蹤岷江七雄血案的殺人兇手,不惜千里迢迢,從岷江追到了秦嶺。
「可是,他也跟你—樣,心慈手軟,明知是血債纍纍的殺人兇手,也下不了手。看來他遲早都會上當吃虧。
商良說:「丫頭,這—點你放心!他為人雖然心慈手軟,可是機靈,聰慧,不像豹兄弟那麼老實,不知道如何去防備人。我才不擔心這小叫化會上當吃虧哩。」
豹兒說:「大叔這麼說,我就放心了!」
翠翠說:「你呀!多擔心自己好了,還為別人擔心哩。」
從太白山到山西龍門山,他們為了趕路,不走咸陽、長安等古都,取直線橫渡渭水、涇河、洛河。三日之後,他們便到達了黃河邊上韓城縣的下峪口。下峪口對岸,便是山西平陽府蒲州下屬河津縣境。商良指著雲霧深處、遙遙在望的山峰對青青、翠翠說:「那處山峰,便是我們的龍門山了。渡過黃河,往北沒有多遠,便可到家。」
有人說,遠方遊子,接近家鄉情更怯。青青和翠翠都是孤女,從小由白衣仙子收養,傳授武功。她們—個給人遺棄在荒山野嶺的破廟中。破廟四周,倒下了不少的屍體,有男有女,顯然這是一群商旅碰到了一群凶殘的土匪,躲進破廟中,卻仍慘遭殺害,所有財物全被掠盡。而這個不足—歲的孤女,恐怕是她父母在她睡熟時藏在神台之下的。後來她的哭聲驚動了剛好路過這裡的白衣仙子和鐵嫂,白衣仙子和鐵嫂便將她抱回了點蒼山。這就是青青。
翠翠,卻是萬里雲和白衣仙子在半路上碰上—伙山賊,在追殺中,聽聞路旁遠處亂草中有嬰兒的啼哭聲。白衣仙子聞聲尋找,發現一個女嬰坐在一隻母豹之旁,呱呱直喊。白衣仙子嚇了一跳,趕走母豹,將她抱了回來。翠翠的情景,可以說與豹兒有些相似。他們從小沒有親人,也不知父母是誰,家鄉何處。起初,白衣仙子還希望能找到翠翠的父母,但失望了。因為白衣仙子在抱翠翠下山時,見一對中年夫婦伏屍路邊,巳死去多日。從衣服質地和打扮,極似翠翠身上所穿的衣料。顯然,他們便是翠翠的父母。他們死後,由一隻母豹將他們唯一活下來的女兒叼上了山,用自己的奶汁,哺育了翠翠幾日。大概是這隻母豹生產的小豹,不知怎麼夭折了,才動了天性的母愛,哺養翠翠。
青青和翠翠沒有什麼家鄉,所以不存在近鄉情更怯之感。她們拜商良、薛女俠為父母,龍門山才成了她們的家鄉。她們隨商良、薛女俠回龍門山,只有好奇,心想看看自己將來的家鄉是什麼樣的。商良和薛女俠常在江湖上走動,經常出出入入,也沒有情更怯之感觸。他們擔心的是翠翠招惹了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不知飛鷹堡會不會來龍門山薛家報復。
龍門山,為滔滔黃河水從中破開,使龍門山一分為二,夾河對峙。一部分歸陝西同州的韓城縣所有;一部分屬山西蒲州河津縣管轄。同時,也形成了黃河一處具有特色的異景——禹門口龍門激流。這裡是滔滔黃河水,急流直下,一瀉千里,浪凶水險,船隻不敢渡,只能乘筏冒險飛越黃河。
要是商良、薛女俠不急於趕回龍門山,完全可以從從容容走咸陽、長安,遊覽這二處古都的名勝古跡,再登華山,拜訪華山派掌門玉靈子大師,然後從風陵渡乘船過黃河,就不會擔驚冒險了。但這樣一來,起碼要拖延五六日的時間才能趕回龍門山。
幸好南良、薛女俠及時趕回龍門山薛家寨,若遲兩三天,龍門薛家寨恐怕又重演岷江七雄的慘案。因為有一隻不見的黑手,唆使薛家寨的世仇、晉南一霸的後人一一歷山虎藍鳴,率領一批亡命之徒,準備血洗薛家寨,令山西龍門薛家寨從此在武林中除名。
單是商良、薛女俠夫婦趕回來,恐怕也難以招架這一次屠殺,就算能自保逃脫,那薛家寨的男男女女,仍難免慘死在藍鳴一夥人的刀下,薛家寨也會被夷為平地。幸而現在不單商良夫婦趕回來,還帶著身懷絕技的豹兒、翠翠趕回來,還添上一個青青。
商良、薛女俠在黃河邊上雇了筏子,飛渡黃河激流,登上山西禹門渡,取路北上,在黃昏前,出現在龍門山下。
龍門山是山西呂梁脈南端的一座山峰,古木參天,林泉幽奇。薛家寨坐落在半山處。全寨屋宇,依山勢而建,背巖面林,—條清清的山溪水,繞寨而流,蜿蜒直流山下,注入汾河,匯合汾水,西流入黃河。
這時,正是金色的十月天,秋高氣爽,秋陽艷麗,也正是晉南—帶的豐收季節。大地金黃,斜陽也金黃,—條清清的山溪水,在夕陽的照耀下,也是金閃閃的。龍門山下有一條小小的山村,平日這個時候,是牧歌晚唱,家家戶戶升起了炊煙,笑聲四起。可是商良他們進村時,一座十多戶的小山村,不聞笑聲,不見炊煙,也不見一個村人。以往笑語歌聲的山村,已變成了一座無人的廢墟。商良愕異:「這條村的人全去哪裡了?」
薛女俠感到情形不對:「看來恐怕發生了人事。我們快回寨看看。」
商良聞聞空氣:「這裡沒有血腥味。發生什麼大事了?怎麼走得雞犬不留、家家關門閉戶?」
山村無人,死—樣的靜寂,增添不祥的神秘預感。薛女俠說:「你這酒鬼,還聞什麼呢?還是趕快回山寨看看。」
翠翠也奇異說:「媽,不會是這條村發生了什麼瘟疫,全村人都走避了吧?」
青青說:「妹妹,別問了,我們回寨就可以知道了。」
他們急忙取路上山。突然間,豹兒似豹子般的警惕和敏感,說:「前面的樹林間,有人在埋伏,大家小心!」
翠翠說:「那我先去看看。」
不等翠翠去看,樹林已有人閃了出來。薛女俠一看,又是驚訝:「那不是超兒麼?」
商良說:「不錯,不錯,正是超兒。他伏在林子裡幹嘛?狩獵麼?」
來人是二十多歲的驃悍青年,鄉里人打扮,獵人裝束。他一見商良和薛女俠,驚喜地奔過來:「姑姑,大叔,真的是你們趕回來了!那我們放心啦!」他回來揚揚手,「你們出來吧,是我姑姑和大叔回來了!」
樹林子一陣歡呼,一下奔出來八九個青年,都是一色勁裝,身佩兵器、弓箭。這八九個青年,都是山下小山村的獵戶,慣於穿林越嶺,在山野奔走如飛,都有不錯的武功。
薛女俠鎖眉問那驃悍青年:「超兒,發生了什麼事?」
薛超說:「姑姑,我們接到了消息,歷山虎藍鳴,帶著一百多人,準備在這兩天之內洗劫這一帶村子和我們薛家寨。」
「哦?這賊子仍不死心?」
「姑姑,聽說他請了四名武林絕頂高手,已渡過汾河,在稷山一帶會集,朝龍門山而來。姑姑,起初我以為你們是歷山虎的人哩,所以才在林子裡埋伏。」
商良說:「好傢伙,要是你不看清楚,我們不就被射鹹刺蝟了嗎?」
翠翠說:「爹,你又在打哈哈啦!」
薛超一聽翠翠稱商良為爹,奇異地看看翠翠,又望望青青和豹兒,最後以詢問的目光望著薛女俠。薛女俠說:「超兒,這就是我跟你說過的我認的兩個女兒。這位是點蒼派的少掌門豹兄弟。」
薛超大喜:「原來是青青、翠翠妹妹跟著姑姑回來了!」又同豹兒相見。
薛女俠對青青、翠翠和豹兒說:「這是我的侄兒薛超,你們叫他超哥好了!」
青青和翠翠同時叫道:「超哥!」
薛超說:「姑姑,我帶你們進寨!大伯和龍伯要是知道姑姑帶了兩位妹妹趕回來,不知會如何的高興了。對了!姑姑,你看到了旺哥沒有?」
「旺兒?沒有呀!他去了哪裡?」
「大伯打發旺哥去雲南尋找姑姑和大叔了,你們沒碰上?」
「他打哪條路走?」
「風陵渡。」
「我們是從禹門渡過河的。他去了幾天了?」
「三天。怪不得姑姑沒碰上他了。姑姑,我們上山吧!」薛超隨後又吩咐兩位青年,「伏三,麻七,你們兩個在林子裡伏著,發現有什麼生面人上來,立刻稟報。」
兩位青年獵人應道:「超少爺,我們知道、你放心和寨主上山吧。」
薛超便和七位青年獵手,前呼後擁地隨同薛女俠他們上山。路上,薛女俠問:「超兒,山村中的老幼婦孺全遷去哪裡了?」
「姑姑,我叫他們全遷進寨啦!—些不願進寨的,我打發些銀兩。叫他們眼遠處投親靠友,等藍嗚這伙山賊過後無事再回來!」
「很好。你這樣安排不錯。」
薛女伙到了寨門,只見一座橫跨溪水的木橋已吊起,寨門緊閉,守衛得十分森嚴,一般人不能通過。當然,要想阻擋武林中的一流高手,那就形同虛設,但防備一般草寇山賊犯寨,那是綽綽有餘的。
薛超揚聲高喊:「姑姑和大叔回來了!快放下吊橋。」
在寨門上守衛的薛家武土,早已望見薛女俠和商良了。薛超話音一落,一陣軋軋的響聲後,木橋放了下來,同時寨門打開。一位白鬚青衣老者從裡面奔了出來,—見薛女俠,喜悅激動地說:「大小姐真的及時趕回來了!老奴和老寨主在日夜盼著大小姐和商姑爺哩。」
薛女俠說:「老伯,我爹沒事吧?」
「老寨主沒事,身子還挺硬朗的。老奴已派人飛報老寨主,說大小姐和商姑爺回來了!」
「龍伯,那我們快進去看爹去!」
薛女俠和商良帶著豹兒等人,由龍伯、薛超陪著(其他七名獵手在大堂前兩旁廂房中休息,有的去會見自己的親人),穿過山寨大堂,進入內廳。老寨主薛飛早已由兩名家人伺候,在內廳上等候薛紅梅了。
薛飛是位六七十歲的老人。三十多年前,以幻影魔掌神功威震山西、陝西兩地,創立了薛家寨,江湖上人稱「龍門幽靈俠」薛飛。因為他的身法快得難以想像,仿如幽靈一般,突然在人們面前出現,又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誰也不知他從何處而來,何處而去?
薛飛的武功,來自以輕功見稱的天山—派的武功,加上他勤學苦練,更發揮了天山一派輕功之長,使有了幻影魔掌之稱。他武功學成,也遵循了天山派的規矩,不捲入武林各門派的紛爭,不參加江湖上幫會教派,在暗中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獨來獨往,往往做了好事而不留名。他在山西、陝西兩地殺了不少為非作歹、罪惡纍纍的土豪惡霸、山賊草寇,也懲戒了一些貪官污吏、地痞流氓,而他的真面目,一直不為武林人士知曉,只知道山西、陝西出了一位神秘的幽靈俠。直到晉南一霸藍田,將勢力伸進了龍門山,侵犯薛家寨,薛飛—舉而殺了這位晉南一霸,武功才為武林中人知曉。幽靈俠的面目傳了出去,人們便知道了山西龍門山薛家寨有薛飛這樣一位俠士。
薛飛殺了藍田,一念之仁,放走了十多歲的藍鳴,不忍他父子兩人雙雙葬身在龍門山中。想不到藍鳴不知感恩,反而帶著父仇,四處尋師訪友,練成一身刀法,以報父仇。藍嗚所找到的—位武功極高的師父,不是別人,正是神秘的黑箭。即使藍嗚不去找黑箭,黑箭也要來尋找他了。因為藍鳴是晉南一霸,是中條山中頗有影響的一位黑道上的人物。要是將藍鳴收為己用,不失為—股力量。所以黑箭一進中原,首先找到的便是藍鳴。也像以往的做法一樣,黑箭先以武功驚震了藍嗚。藍嗚便提出要拜他為師,學成一門絕技,以雪父仇。
黑箭詢問了他的情形,沉吟了一會,說:「你也不必拜我為師,老夫可以傳授你一路上乘的刀法。在你刀法練成之後,你要報父仇,必須先得到老夫的點頭允許,才可以行動。沒有我的准許私自行動,老夫隨時可以殺了你,你聽清楚沒有?」
「在下下明白前輩的意思,」
「老丈的意思非常明白,就是要你聽從我的調遣。再說,龍門幽靈俠,跟天山、崑崙兩派極有淵源,與華山、恆山兩派也有來往。老夫現在還不想將事情鬧大,引起中原武林人士的注意。但你放心,老夫會讓你得遂所願,終有—天,你會報到父仇。你要是不聽從老夫的,我不但不傳你刀法,立刻就可以殺了你。」
「在下願聽前輩的調遣。」
這樣,黑箭便傳授了一門上乘的刀法給藍嗚,叫藍鳴在三年內練好,以後隨時聽他的命令行事。
藍鳴是有心人,日夜苦練刀法,沒有用三年,僅—年多就練成了。他仍不久相信這門刀法是上乘刀法,曾經試找過自己所不敢去招惹的高手比試武功,誰知不出十招,就將對手殺敗,令藍鳴信心大增,以後,他又找了幾位有名的武林前輩比試武功,有的是華山派的高手,有的是少林寺的俗家弟子,都一一戰勝了。這時,藍鳴不但是信心大增,更是雄視江湖了。他認為自己完全可以殺掉幽靈俠,蕩平薛家寨,更可以稱雄山西、陝西,河南三地,似乎連傳他刀法的黑箭也不怎麼放在眼裡,蠢蠢欲動,—心想殺幽靈俠為父報仇。黑箭打發江湖浪子張劍來阻止他的行動。藍鳴聽了後大為不滿。張劍冷冷地說:「好,要是你戰勝了我,你只管去報仇,不光我不阻攔你,連我師父也不會阻止你的行動。」
藍鳴瞪眼問:「你說話算數?」
張劍說:「算數。」
「好,那我們就比試—下,我有失手之處,請你別見怪。」
「就是你—時失手殺了我,我不但不會見怪,就是我師父也不能怨你。」
當時張劍,還沒有在江湖上闖出江湖浪子黑衣人這—名號,在江湖上並不怎麼有名望,年紀又比藍鳴小十歲。藍鳴根本不將他看在眼裡,心想:「我連你這小子也勝不了,還想稱雄西北武林?」
可是一比試,他接不了張劍三招奇詭無比的劍法,第四招—出,張劍就將他的刀震飛,劍尖貼在他的心口上,冷冷地問:「你現在還有何話可說?」
藍鳴以往目空一切、不可—世的傲氣,頓時在張劍的劍下消失得—干二淨,他面如死灰,頹喪地說:「我服了。」他感到自己過去不將黑箭放在心上,現在與黑箭的一位弟子交手按不滿五招便敗北,那黑箭的武功可想而知,還敢不服從嗎?
張劍說:「要是你以後敢不聽從我師父的命令,胡亂行動,我不但可以立刻殺了你,更將你歷山藍家堡夷為平地。你今後好自為之!別說我事前沒有警告過你。」張劍收了劍,便揚長而去。
藍嗚經過這一次教訓,真的不敢亂動了,更不敢懷有二心,只有加倍的勤練刀法。
黑箭所以不急於向薛家寨下手,除了不想驚動武林外,最主要的是想將薛家父女收為己用。由於黑箭忙於對付中原幾大門派,暫時將山西龍門薛家寨放在一邊。
這—次卻不同了。翠翠和豹兒先殺了飛鷹堡小十三鷹中的—名小鷹。雖然雙方不知對方是誰和來路,但雙方都從對方的武功看了出來。翠翠固然知道對手是黑箭一派的武功,但飛鷹堡的人卻看出了翠翠是山西龍門薛家的子弟。以後,張劍的失手,更證實了這一點。跟著令黑箭十分震怒的,是飛鷹堡派出的十二名小鷹去雲南想劫走余大夫,卻一下給翠翠等人殺了八人,脫身而回的四人,還有兩個受了重傷,黑箭和諸葛仲卿感到點蒼派是中原九大名門正派之—,更有豹兒這麼—個高手,一時先別去招惹。但山西龍門薛家寨卻非拔掉不可了!不血洗龍門山不足以解其恨。但諸葛仲卿為人陰險,不以飛鷹堡人的面目出現,暗派了四名大飛鷹,下令藍鳴掃平薛家寨,以遂藍鳴報仇的夙願,那四名飛鷹則從旁相助。就算這一次血洗薛家寨傳揚到江湖上去,那也是麻山的藍家堡和龍門山薛家寨之間的冤冤相報,與飛鷹堡人無關。這時,黑箭和諸葛仲卿還不知道自己派出的六名飛鷹殺手,在秦嶺太白山遭到了滅頂之災。
藍鳴得到了黑箭的指令,更見到有四名一流的上乘高手來相助,大喜過望,集合了自己—百多名部下,氣勢洶洶地往龍門山而來……
不論黑箭還是諸葛仲卿,怎麼也沒有想到他們的剋星——豹兒,竟千里迢迢從雲南的點蒼山,隨同商良、薛女俠趕到山西來了。
薛女俠和商良拜見了自己的父親薛飛後,薛女俠說:「爹,我將兩個女兒也帶來見你老人家了!」
青青和翠翠立刻上前跪拜薜飛,說「孫女兒青青、翠翠給爺爺叩頭請安!祝爺爺壽比南山,福如東海。」這是青青和翠翠在路上商量好的見面詞。
幽靈俠薛飛高興得哈哈大笑,銀鬚抖動,親自扶起她們兩人:「好,好!你們不用拜了。看來你們比我女兒更機靈、聰慧。」薛飛在她們進來時,早巳在暗暗打量著她們和豹兒,見她們一團英氣凝於眉宇間。青青的凝重,翠翠的慧黠,都令他高興、喜悅,暗想:看來我的女兒頗有慧眼,所認的人不錯,大可以傳自己的絕學了!
薛飛雖然只有—個女兒薛紅梅,但同堂的侄兒卻不少,可惜沒有—個能傳接自己的衣缽。他們不是天質欠缺,便是慧根不足,更有的根本不是學武之料,就是傳給了他們武功,也難以達到上乘,頂多可達到武林中二、三流高手的境地。幸好還有自己的女兒,可以承接薛家的衣缽。
在傳授武功方面,薛飛對自己的女兒和侄兒,沒有半點的私心,因為一個練武之人,除了本人愛好之外,更要講求人品、天資和慧根,缺一不可。缺乏天資和慧根,哪怕怎麼勤學苦練,也難以達到上乘佳境。有天資、慧根,人品不好,更傳不得,那會危害江湖,危害百姓。所以名門正派和俠義之士選擇弟子是非常嚴格的,尤其是作為自己衣缽的傳人,更是嚴格,往往經過長時期的觀察和考驗,才將自己的絕學傳授。否則,只傳—般的防身健體武功而已。
薛飛觀遍了薛門所有的子侄,似乎除了自己的女兒,沒有—個能承按薛家的衣缽,他們不是天聰,慧根不足,就是人品不夠理想。武林中所謂的人品,不但是善良、正直、忠厚,更要有—顆俠義惻隱之心,敢作敢為,不畏生死,仗義而為。除了這些,還要有機智、才華。不然,只是一個有勇無謀、正直好義的莽夫而已,不足以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就是連自保也不可能,往往會稀里糊塗地丟掉了自己的性命。所以說,不論哪—行、哪一業,人才是最可貴的。正所謂三軍易得,—將難求。尤其是品質兼優的人才,更難尋求。
現在薛飛見了青青和翠翠這樣的人才,哪有不喜悅、高興的呢?他問薛紅梅:「她們的幻影魔掌練得怎樣了?」
薛女俠說:「爹,她們的幻影魔掌功夫比女兒的還好哩!爹,你一身的絕學,又有了第三代的傳人啦!」
青青和翠翠忙說:「爺爺,我們的武功要是有媽的一半就好了!今後,還希望爺爺親自指點孫女兒才是。」
薛飛歡笑著說:「好,好!我老頭兒要先看一下你們的幻影魔掌了!不過,今夜先好好休息一下,明天,爺爺在練武場上看你們的本事。」薛飛看出青青和翠翠武功不弱,尤其是翠翠,氣質不凡,內力相當的深厚,但是不是比薛紅梅的武功還好,就有點不大相信了!
薛女俠又介紹豹兒給父親相識。薛飛一聽豹兒是點蒼派的少掌門,不由得有幾分敬重,問薛女俠:「梅女!這位少掌門是不是跟你說的已失蹤的豹少俠十分相似,令人難以辨認呢?」
「爹,他就是失蹤的豹少俠。」
薛飛愕然:「什麼?他就是豹少俠?是驚退了黑箭和在重慶激戰青年黑衣劍手的豹少俠?」
「爹,正是他!」
「那怎麼是點蒼派的少掌門呢?」
「爹,你還不知道,豹少俠與原來點蒼派的少掌門是一母雙胎的孿生兄弟,最近才滴血相認。所以豹少俠也是點蒼派的少掌門。」
「原來這樣,那真是武林中的一件奇事。少掌門,請坐!」
豹兒說;「薛爺爺,你別稱我什麼少掌門和少俠的,你叫我豹兒好了!」
翠翠說:「是呀!爺爺,你叫他豹兒好了。要是爺爺叫他什麼少掌門和少俠的,他會渾身不舒服的,坐也坐得不安寧。說不定會將他趕跑了!」
豹兒又說:「薛爺爺,的確是這樣。」
薛女俠也說:「爹,你就叫豹兄弟為豹兒好了!」
薛飛笑著說:「既然這樣,我老頭兒就倚老賣老,不客氣了。」他對龍伯說,「老龍,酒席叫人準備好了沒有?」
「回稟老爺,老奴已叫人準備好了。」
「好!那叫人端上來,我今夜裡要好好和良兒飲幾杯。」
商良連忙笑著說:「—定好好和爹痛飲幾杯。」
翠翠說:「爺爺,豹兒也是—個酒罈子,比爹的酒量更好。」
薛女俠笑說:「你這丫頭,我還指望你監視他倆喝酒哩,你反而縱容他們喝酒了?你不擔心他倆會掉落酒罐裡去麼?」
「媽,他們是陪爺爺喝酒呀!就算解禁他們—次,讓爺爺高興高興。」
薛飛笑著說:「梅女,看來我的孫女兒比你通情達理,不像你管丈夫沒有分寸。」
商良說:「爹,你先別讚這翠丫頭,她在路上,管起我和豹兄弟來,比她媽更沒有分寸,幾乎將我饞死了!」
薛飛說:「在路上管嚴一點也好,不然出了事可會掉腦袋的。」
翠翠說:「爹!現在你聽到爺爺說的話了吧?我可沒有管錯爹的。」
商良對薛飛笑著說:「爹,看你老人家有點偏心孫女了!」
翠翠叫起來:「爺爺才沒有偏心,是說的在理。」大家一笑。
用罷晚飯,薛女俠安排了青青,翠翠和豹兒的住宿。是夜無事,誰知第二天,天剛濛濛發亮,龍門山中仍在—片寧靜之中,—支殷紅的響箭,已從深林中直升天空,劃破了寧靜的黎明。哨聲驚醒了林中的宿鳥,也驚醒了薛家寨內外所有的人。薛家寨的人早有準備,巡更守夜的凝視寨外的情況,其他人紛紛起身。能戰鬥的,都帶上了刀槍、棍棒、弓箭等武器,奔上山寨的圍牆上。山寨圍牆,也似縣城的城牆一樣,規模比城牆小得多了,但也有箭垛和城樓。城門口也是山寨的大門,只有下山向南的—處。圍牆上可以來往跑馬,便於防備敵人、山賊從兩側登牆偷襲。
商良和薛女俠首先來到城樓上,跟著是豹兒、青青和翠翠也趕來了!這時晨霧瀰漫整個龍門山。山峰,樹林、山道只隱若可辨。薛女俠問巡更守夜的武士:「發現了敵人沒有?」
「大小姐,仍沒發覺敵蹤。」
豹兒說:「我聽出山下不遠,有不少人在走動。」
薛家寨距離山下只不過四五里,在寧靜的黎明,以豹兒深厚的內力,自然聽得清清楚楚了。就是沒有響箭報警,在兩三里內,豹兒也會發覺情況不妙,會叫醒商良和薛女俠,以做準備。
幽靈俠薛飛老當益壯,也趕到城樓上來了。商良一見他便說:「爹,這事有我們就行丫!你不用操心,還是回去多睡一會兒吧。」
青青說:「爺爺,爹說的是,這事有我們,爺爺完全可以放心坐在家中不動。」
翠翠卻說:「爺爺,我來扶你回去。這裡有爹、有媽、有姐姐和豹哥已行了。」
薛飛目光閃動,銀鬚飄飄,仰天一笑:「你們都不用為我老頭兒擔心,我幾十年沒有在江湖上走動了,這次難得有山賊到來,我正想活動活動筋骨,同時也想看看大家的武功,尤其是想看看我兩個孫女兒的武功。」
薛女俠說:「爹,既然這樣,你就坐在城樓上看看我兩個女兒的武功好不好吧。」
翠翠說:「爺爺,賊人來了,你可別出手呀!不然,我和姐姐就沒辦法抖展武功啦!」
「奸好,我老頭兒就先看你們出手。」
薛女俠說:「青兒、翠兒,你倆就和豹兄弟陪著爺爺守在這裡,我和你爹到各處走走,以防賊人從暗處偷襲進來。」
青青說:「媽,你和爹去吧,有我們在這裡伴著爺爺,守住這裡就行了。」
當然,守著城樓和牆頭兩旁的,還有薛家寨的一批武士和弓箭手。薛女俠再吩咐—句:「大家小心丫!」便與商良分向東西兩側圍牆上巡去。
藍嗚和四位飛鷹,帶來了一百多名亡命之徒,黑夜裡摸到了龍門山下,準備在拂曉前突然偷襲薛家寨,殺得薛家寨人措手不及,最後血洗全寨。可是他們剛上山坡,便聽到一支響箭飛上天空,便感到薛家寨的人早有防備,想採取偷襲的行動已不可能。而且晨霧瀰漫,草木處處,山道陡斜,三丈遠的地方,便看不清事物。既然薛家寨的人已有準備,恐怕在山道兩旁的草木叢中,也埋下了人馬。藍鳴想到這裡,一時不敢冒然摸上山。他與四位飛鷹商量了一下,乾脆等到天色大明,晨霧散去後,再派人搜索道路兩旁樹林,然後大模大樣的上山,公開向薛家寨挑戰,以決生死。憑自己三年來的苦練刀法,再加上四位黑衣殺手的武功,只要殺了幽靈俠,薛家寨就不難攻破。
天色明亮,藍鳴帶著隊伍上山了。當然先由自己的兩個頭目藍雲和藍山帶著:兩批人在前面搜索,一路上竟然沒發現有人埋伏,也沒有受到阻擊。藍鳴感到有些意外了,暗想:是薛飛這老賊害怕了自己,龜縮在山寨裡?還是另有陰謀意圖?就算有什麼陰謀意圖,又何足畏懼?藍鳴見一路上無阻,順順利利地直達薛家寨的寨門。只見寨門緊閉,木橋高高吊起,寨門、上人馬守衛森嚴,以為薛飛怕了自己,更是趾高氣揚。
藍鳴在一年多前,不滿五招就敗在張劍的劍下以後,便奮發圖強,又經過—年多的苦練,刀法運用得更純熟了。他自認武功大進,雖然不敢放肆找黑箭的弟子比試高低,但總以為自己可以與薛飛一戰了。所以他想亮試自己的武功,請四位飛鷹先別露面,讓他們與自己的一百多名弟兄埋伏在樹林中。他帶了藍雲、藍山兩位手下,到山溪邊去叫陣。
四位飛鷹也知其意,一笑置之。但為了要血洗薛家寨,也不與他計較,仍然隱藏在樹林中。
藍鳴目空一切,立在溪邊揚刀叫喊:「薛家寨的人聽著,叫薛老頭兒出來送死!不然,我攻破了寨子,將寨內的所有人殺得雞犬不留,夷為平地。」
青青皺皺眉問:「爺爺,這人是誰?怎麼這樣的出言不遜?」
薛飛一笑說:「青女,他就是歷山虎,藍家堡的堡主藍鳴。想不到我當年一念之仁,放了他一條生路,他仍不知痛改前非,現在卻帶人前來尋仇。」
翠翠笑問:「爺爺,他這麼亂吠亂叫的,要不要我去割了他的舌頭,再將他活捉了來見爺爺?」
薛飛見翠翠這麼毫不在乎地說話,根本不將藍鳴放在眼裡,心裡暗想:難道這丫頭的武功真的這麼好,還是下巴輕輕,說話不知厲害?便說:「翠女,別小看了他。聽說他得到—位高人的指點,傳授了他一門刀法,招招都是凶狠的殺著。西北武林,不少高手敗在他的刀下哩。」
翠翠揚揚眉說:「是嗎?爺爺,我要看看他的刀法了!」
藍鳴又在下面叫喊:「老子給你們一炷香的時間,薛老頭兒再不滾出來,我就下令攻寨了!」
話音剛落,翠翠宛如一團青雲,從城樓上飄然落下,說:「不用了!我現在就來會會你。」青青擔心翠翠一個人有閃失,隨後也飛落下來。
薛飛—見她們施展的身法,的確是薛門的幻影身法,輕快而巧,飄落無聲,不在商良和薛紅梅之下,不由得放心了!就算她們武功不敵,要走脫卻是輕而易舉的事。薛門獨步武林的這一絕技,真是後繼有人了。
藍鳴在轉眼之間,見自己跟前便出現了兩個人,定神一看,竟然是兩位年約十五六歲的少女,俊俏可愛,一時訝然:「是你們?」
翠翠問:「你感到奇怪麼?」
「怎麼薛老頭兒不出來,讓你們出來送死?」
「我們可不是出來送死的,而是想向你借一樣東西。」
藍鳴愕然:「你們要向我借什麼?」
「舌頭!」
「舌頭?什麼舌頭?」
「你的舌頭呀!」
「我的舌頭?」
「是呀!你這根舌頭太會胡說八道了!我想割下來看看,你不會不借吧?」
藍鳴大怒:「老子先要了你們的腦袋!」
藍雲在旁說:「對付這兩個小妞兒,用不了堡主親自出手,待屬下將她們活捉了過來,伺候堡主。」
藍鳴說:「這兩個小姐兒輕功頗俊,你可要小心了!」
「堡主放心,屬下知道。」藍雲站了出來,對青青、翠翠說,「你們最好乖乖地受縛,還可保存一條性命。要是叫我動手,刀口無眼,一時傷了你們,我堡主就失去了身邊伺候的兩個丫環了!」
翠翠故意聽不明白,問青青:「姐姐,這鬍鬚疤碴的漢子說些什麼呀?」
「妹妹,他叫我們乖乖地自動受縛哩!」
「哦?我們受傷了?還是給關在籠子裡了?」
「沒有呀!」
「那我們怎麼會地乖乖受縛呢?姐姐,這鬍鬚疤碴的漢子是不是大白天說夢話呀?」
青青忍住笑說:「我怎麼知道呀!」
「要不,他準是一個瘋子!姐姐,怎麼歷山來的人都喜歡胡說八道的呢?」
藍雲大喝一聲:「你們說夠了沒有?」
翠翠說:「我們說夠了,現在輪到你這鬍鬚疤碴的人說話啦!」
「老子不會說話,只會用刀說話!」
「可惜,可惜!你現在不說活,以後就真的不會說話了!」
「妹妹,他以後怎麼不會說話了?」
「姐姐,一個死人會說話嗎?」
「不錯,一個死了的人是不會說話的。」
藍雲人吼—聲,—刀劈來,刀勢兇猛。她們姐妹兩人,一下似蝴蝶飛散,令藍雲一刀劈空。翠翠要出手,青青說:「妹妹,等我來打發他回家。你給我盯著那兩個人行了。」
青青聲落劍出,劍光如電—閃,迎面向藍雲刺來。藍雲心頭一時凜然,他初時根本不將這兩個小妞兒放在眼裡。他跟隨藍嗚出征多次。也學到了藍鳴的刀法。在藍家堡中,已算是一個高手了。現在他見青青出劍奇快,舉刀相接已來不及了,就地一滾,才險險地閃過了青青這一劍。他人剛躍起,青青第二劍又刺到。他連忙揮刀架開。青青的無回劍法,已練到了爐火純青的佳境,何況萬里苞更傳給了她幾路千幻劍法,再與幻影身法一結合,就變成奇詭莫測的殺招。藍雲充其量只不過是武林中的二流高手,怎麼接得了青青的劍招?所以一交鋒他就處在被動挨打的下風。他狼狽地閃過了青青的三四招劍後,到第五招,青青只輕出—劍,不偏不倚,正刺中了他的眉心。這是無回劍法凌厲的殺招,也是千幻劍法的—著殺招。藍雲真的不會再說話了!轟然—聲,直挺挺地倒在溪邊,眉心處出現了一點紅。
籃山見青青殺死了自己的親兄弟,大吼一聲,如猛虎一般地撲出。他撲得快,身軀向後也摔得更快。翠翠以不可思議的身法手法,在他撲出來時,驟然飛來,一手就拎住了他的衣領,將他扔到幾丈遠的地方,連腰骨也摔斷了!
藍鳴一時傻了眼,他手下的兩名所謂堡中高手,簡直不堪這兩個小妞兒一擊。就是連在林中伏著觀看的四位飛鷹堡的一流黑衣殺手,也一時驚訝起來:薛家寨中,怎麼會有這麼兩位少女?事先可沒有聽聞。
藍鳴呆了一會,問:「你們是誰?薛老頭兒是你們的什麼人?」
翠翠說:「是我們的爺爺呀!你不知道?」
「那老頭幾時有你們這兩個孫女兒啦?」
「我爺爺有沒有孫女,總不會先向你報告吧?說,你現在是自願將舌頭割下來給我們?還是要我們動手?」
「老子給你舌頭!」藍鳴凶狠一刀劈出,宛如猛虎出林,帶起了一陣呼嘯。青青、翠翠雙雙閃開。翠翠說:「姐姐,這一次輪到我出手了!請姐姐給我掠陣,注意樹林中的眾賊。」
「那妹妹小心了!」
藍鳴見翠翠幻影魔掌之功快如流光電閃,將一把刀揮舞得似車輪般的飛轉,如一團刀光,滾向翠翠,既防翠翠的魔掌突然拍來,也是進攻。藍鳴這一門刀法,是黑箭專門克制幻影魔掌的一路刀法,由本門劍路略為修改而化出來的。
藍鳴的武功,三年來的勤學苦練,的確也可躋身於武林一流高手之列。他能擊敗眾多西北武林高手不是憑僥倖,而是憑真實本領。他門前的武功,已隱隱與飛鷹堡的大十三鷹的一些殺手並駕齊驅,略勝小十三鷹。而翠翠不想憑劍術,而想以幻影魔掌之功戰勝藍鳴,令他今後不敢小看了薛家寨,所以用一雙空手接招。偏偏藍鳴將刀舞得幾乎水潑不進,箭插不入,令翠翠只能以幻影身法閃避。時而飛開,時而驟來,如—道幻影,在藍鳴的一團刀光四周穿來插去,伺機反撲。可是藍嗚的刀光護著全身上下,人進刀進,難以尋找出破綻出手,翠翠像一隻敏捷的靈豹子面對一隻滾來滾去的刺猥—樣無從下手一擊致命,只有閃避、躍開,難以出招。
雙方的人,只看見—團刀光,一團青雲,在寨前溪邊的空地上,來回飄忽滾動。就是薛飛在城樓上看了,也不禁暗暗皺眉,想不到藍鳴的這一套刀法使得這麼好,就是自己親自出手交鋒,也難以進招,只有縱跳、閃躍、來往穿插的份兒。
這既是一場武功的較量,也是—場內力的較量。誰的內力深厚,最後誰就取勝。因為藍鳴的一把刀,既要舞得風雨不漏,又要追砍翠翠,是相當耗力的。他要是停在一處揮刀,那是只防不攻,永遠處在挨打的地位,而且翠翠可以養精蓄銳,等自己內力耗盡,一舉而取了自己的性命。他要是只追砍翠翠而不揮刀防守,龍門薛家的幻影魔掌他是領教過的,那自己就死得更快。
在翠翠方面,也同樣是這樣,既要抖展幻影之功躲閃藍鳴的一團刀光,又要以幻影的身法驟然逼近藍鳴,出掌拍殺,這也是需要付出相當的內力的。
青青不明白翠翠為什麼不亮出寶劍,施展劍法殺了藍鳴,不由得著急地說:「妹妹,快亮劍,別跟這賊子一味的糾纏了!」
翠翠一想也是,不早點戰敗、殺了藍鳴,與這賊子一味拼內力,怎樣再與那藍鳴請來的四位武林高手交鋒?翠翠拔出自己的青虹寶劍了!—劍刺進藍鳴的一團刀光中,迅即傳來—連串丁丁當當刀劍相碰的響聲。藍鳴手中—把三尺多長的明晃晃的利刀,竟—寸寸地向四面八方飛了出去,一把利刀最後幾乎只剩下了刀柄。
翠翠的青虹寶劍,是—把削鐵如泥、無堅不摧的寶劍。藍嗚不知道,—輪急風暴雨般的揮出,每與青虹寶劍相碰一次,便給削去了一寸。他又一時不能收刀,剎那間,一連相碰十多次,使十多片刀碎飛了出去。等到藍鳴感到自己的一口刀短了,變輕了,急躍出***,一看,一把三尺多長的刀,只剩下刀柄,再也不能用了?他正驚愕時,翠翠身形逼近,青虹寶劍以不可思議的—招,在他眼前一閃,不但藍鳴的舌頭給割了下來,連上下牙齒也給削了,滿嘴是血,不能說話。
翠翠這詭異的—劍,目的不想殺了他,只想割下他的舌頭,然後再將他活捉回城樓。正當翠翠輕舒玉臂要捉藍鳴時,林子裡驟然閃出兩條人影,如流星趕月,奇快異常。人到劍到,逼得翠翠飛躍開去,救了藍鳴。
跟著樹林又竄出幾條漢子來,將藍鳴扶了回去。藍鳴既痛又怒,語齒不清,嗚唔亂喊,指手劃腳,大概叫人殺了翠翠,放火燒了薛家寨,但他手下只是將他扶了去,並不知道他要說什麼。
翠翠定神一看,是兩個—身劍氣殺氣的黑衣青年漢子,橫劍而立。其中一人說:「好心狠手辣的小妖女!出手這樣的狠毒。」
翠翠見來人的武功在藍鳴之上,不敢大意,揚眉問:「你們是誰?是藍賊請來的高手?」
「我們是誰你不必問,等你去見到閻王時,我們再告訴你不遲。」
另一個黑衣青年說:「小妖女!你怎不—劍挑了藍堡主?要活活折磨他?」
「我可沒有折磨他,誰叫他胡說八道呢?我不是說過,要割下他的舌頭嗎?怎麼是折磨他了?你們要是想不掉舌頭,最好就別胡說八道。」
「小妖女,那我就先要了你的舌頭,為藍堡主報仇雪恨,然後掃平這薛家寨。」
「好呀!不知你們有沒有這個本事。你們是聯手齊上,還是要單打獨鬥?」
「對付你,還用得著我們聯手麼?」這黑衣青年對另一黑衣青年說,「老六,你去對付耶一個女妖,這—個交給我好了。」
「二哥!那你小心了!」老六便直奔青青,對青青說,「你也受死吧!」
青青—直沒有靠近翠翠,就是提防樹林中的賊人,想不到這位叫老六的黑衣青年提劍奔了過來,開口叫自己受死。青青為人持重,不似翠翠刁鑽和會說話。她只說了一句:「你先去受死吧!看劍!」一劍揮出,出手就是殺招,沒有半點花招。這是無回劍的特點,在於不見血不回劍鞘,所以稱「無回劍」。
翠翠早巳與那叫二哥的黑衣青年交鋒了。幾個回合,翠翠—下看出了來人:「原來你們是飛鷹堡的飛鷹殺手。我還以為藍賊請來了什麼高手,想不到是你們。」
翠翠沒有說錯,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打發了排行第一的斐無病,第二的斐無腸、第六的斐無仁以及第十三的斐無容前來掃平薛家寨。老大、老二,是大小十三鷹的?一流拔尖高手,武功在其他飛鷹之上。至於飛鷹十三妹的斐無容,武功雖然略遜無病、無腸,卻富於心計,武功也排列第三,高於其他大小十三鷹。諸葛仲卿打發他們三人帶了老六無仁前來,是下了決心,要將龍門薛家寨夷為平地,叫薛家寨永遠在江湖上除名。
斐無腸聽翠翠這麼說,微微一怔,出劍更快,問:「你是怎麼知道的?」
翠翠一邊接招一邊說:「你出手的招式,還能瞞得過我嗎?」
「你到底是什麼人?」
「哦?在點蒼山逃回去的飛鷹沒告訴你們我是什麼人嗎?」
「什麼?你就是那瘋女?」
「沒想到吧?我們在這裡又見面了!」
「那我更放你不得!」
「你不放我,我更不放你哩!」
老二無腸,的確不愧是大小十三鷹的一流拔尖殺手。翠翠抖展出無影劍法,只稍佔上風,要殺這名二號殺手,恐怕不容易。在那一邊,青青與無仁也殺得難解難分。青青全靠幻影身法和幾招的千幻劍法,才戰成平手。單憑無回劍法,恐怕不是無仁的對手。
斐無病和十三妹無容看見無腸、無仁戰不下薛家寨兩個小丫頭,既驚訝也悚然。看來薛家寨並不像堡主所說的那麼容易吞得下,而是十分棘手的。當他們聽到無腸和翠翠一邊交鋒一邊對話時,才明白翠翠是那—拳殺了八名小飛鷹的瘋女,感到放不得翠翠離開了,也放不得薛家堡的任何一個人。無病「刷」地起來:「我去將這兩個丫頭先砍了!」
十三妹無容說:「大哥!你出去也恐怕一時收拾不了!既然瘋女趕了回來,想必江湖遊俠夫婦也趕了回來,何況還有一個幽靈俠坐鎮在城樓上。他們直到現在仍不出面,只打發了兩個小姐兒出來應付,恐怕另有所圖。」
「十三妹,依你說該怎樣?難道我們就這麼看著他們交鋒?」
「大哥!先擾亂他們的心。」
「怎樣擾亂他們?」
「叫藍家堡的五十多名射手,四下分散,從三面用火箭射入寨中,就算他們守得了—處,也守不了別處。只要山寨火起,他們還有不心亂的嗎?就是這兩個丫頭,恐怕也無心交鋒。二哥、六哥不就可以斬殺她們嗎?」
斐無病說:「好!就是老二、老六殺不了,我們也可同時驟然出手,看這兩個小妞兒往哪裡跑?然後我們在大火中,飛入山寨,砍下吊橋,打開寨門。藍家堡一百多人衝入薛家寨,還怕殺不了薛家滿門,夷為平地?」
「大哥!兩個小丫頭武功如此了得,薛家父女和遊俠商良恐怕也不好惹。我們要小心應付才是!」
斐無病不屑地說:「那小丫頭要不是憑手中的一把寶劍,恐怕連藍鳴也傷不了。我看薛家父女的武功,也不見得怎樣。我—個人也可以力戰他們。」
這位在大小十三鷹中排名第一位的斐無病,看來他從來未遇過敵手,只有他殺人,沒人能殺得了他,所以他才這麼夜郎自大,不將薛家寨的人看在眼裡。於是他下令藍家堡的五十多名弓箭手,四下分散,從三面向山寨發射火箭。
斐無容急忙說:「大哥!慢一點。」
「十三妹,你又怎麼了?」
「先打發一處發射火箭,將薛家寨的人引到一處防守後,再突然下令叫其他各處放火箭射入寨裡,不怕薛家寨不大火沖天。」
「好!就依你的計劃行動。」
藍鳴雖然舌頭和牙齒叫翠翠削了去,但武功並沒有丟失。他服下藥,止了痛後,聽了無病、無容這麼說,立刻揮手叫二十個弓箭手,在箭簇中捆紮了易燃之物,點上火,齊向南面的城樓上射去。
十三妹無容果然富於心計,不但令豹兒、幽靈俠薛飛接下火箭擲入溪水中,也將商良和薛女俠引來了。跟著東、西兩邊的賊人,又一齊施放火箭。有幾支飛落山寨裡茅草房上,頓時燃燒起來。薛家寨的人一下慌亂了!
幽靈俠不愧久歷江湖,對敵經驗異常豐富。他大喝一聲:「大家千萬別慌亂了!老龍、超兒,你們帶人去撲火。良兒、梅女,你們依然巡視東西兩側,提防敵人趁亂登上牆來。豹兒,你要看顧青女和翠女,這城樓上,有我老頭兒就夠了!」
剎時間,薛家寨火光沖天。交鋒的青青和翠翠不免有點分心,翠翠仍可應付,青青卻有點不住了。這時,無病、無容這兩個飛鷹堡的一流殺手,如閃電般從林子裡激射而出,竟棄了青青,直取翠翠。這也是富於心計的無容的主意。她認為老六可以戰勝青青,不需要別人出手相助,而翠翠卻是個勁敵,只有先殺了翠翠,那青青遲早是老六劍下的遊魂。之後合四人之力,躍上城樓,還怕攻不破薛家寨?
他們是人到劍出,說多快有多快,兩支利劍,真是一擊而中。—個刺在翠翠的前胸要害上,一個刺在翠翠背後的命門穴上。這真是一流殺手之劍。單是其中一劍,足可取了翠翠的性命,何況兩劍齊中,翠翠哪有不死的呢?
這兩個一流殺手,一擊而中,一中便拔劍而走。他們暗暗發出獰笑,準備看翠翠噴血撲地而亡。
可是他們看不見翠翠噴血,翠翠更沒有撲地而亡,反而縱身而起,憤怒得不顧生死,撲向最近的無腸殺手,揮劍直劈而下。無腸也是準備看翠翠撲地而倒的,心理上完全沒有任何防備,更想不到翠翠臨死前這麼凶悍異常,慌忙舉劍接擋。「噹」的一聲,無腸一把利劍不但給劈斷,連右臂也給翠翠劈了下來,驚得無腸負痛急向後躍開:「你,你……」
無病、無容更是駭然:「你,你怎麼沒有死?」他們明明看見兩劍刺在翠翠前後的要害穴位上,哪怕是任何一流上乘高手,內力再深厚,也沒有不死的。他們過去,往往就是以這種招式,殺了不少的武林高手。他們怎麼也不明白,翠翠怎麼會不死。他們出手的勁道、認穴之準,都是萬無一失的。不錯!他們在擊中翠翠時,也隱隱感到翠翠身上有一股反震之力,震得自己手臂微微發麻,那也只不過認為翠翠內力較深厚一點而已。但不論有多渾厚的內力,身體總是血肉之軀,怎擋得住鋒利的劍尖?現在翠翠不但不死,反而重傷了手腳失措的無腸,令無腸今後再也不能用劍殺人了,除非用左手重新再練過。
唯一能解釋的,那就是翠翠練成了金剛不壞身的神功,那是少林寺—門護體的神功,可以刀槍不入。但要練成這門神功,非有幾十年的功力不可,就是少林寺的高僧,也沒有幾個能練成的。—個十四五歲的丫頭,能練成這門極為上乘的護體神功麼?不可能!
這三個殺手,怎麼也想不到,翠翠身上穿了一件刀槍不入的鐵甲鱗蟒蛇皮製成的背心,別說一般刀劍砍不入、刺不進,就是寶刀寶劍也砍不入、刺不進。就是這一件背心,才保護了翠翠的一條命。
翠翠一時也醒不起自己穿了這麼—件背心,以為自己前後身中了兩劍,必死無疑。她忿怒得要在自己臨死之前劈倒一個敵人解恨,所以才不顧生死,冒險縱起,直取離自己最近的殺手無腸。她揮劍劈下,正因為這一行動發生得突然、意外,更快如電閃,只在瞬息一閃之間,令一流殺手、劍法上乘的無腸措手不及,劍與手臂一齊被翠翠劈斷。翠翠現在聽兩個殺手這麼一問,看看自己,見真的沒有血出,自己在斷了敵人的右臂後,仍能飄然而落,屹立不動,似乎自己身上根本沒有受傷,才想起了自己身穿了一件寶衣護休,不由得吐了一口大氣。
翠翠雖然不死,但兩位一流殺手擊來的劍勁,也擊得被地發痛。當時為了要拚殺一個敵人,翠翠根本沒想到痛,也沒有感到痛。現在給敵人一問,才感到痛了,她不由得目視驚駭的無病、無容,咬著牙說:「你們的小姑奶奶沒這麼易死!就是你們死了,我也不會死。你們給我納命來!」翠翠說完,又一劍揮出。現在她感到有寶衣護體,更不畏懼殺手們的劍招了。她人劍並進,—招兩式,分取無病和無容。這是無影劍法,奇變無比。
翠翠的中劍、反擊,到現在的出招,寫起來長,其實這些變化只發生在剎那之間。兩個殺手連忙聯手對付翠翠時,驀然一條人影凌空而來,掌拍劍出,罡風驟起,一下將無病、無容逼了回去。他急問翠翠:「翠翠,你怎麼樣了?」
翠翠—看,凌空而來的是自己的心上人豹兒。豹兒在城樓上驟見翠翠身中兩劍,驚震得心膽俱碎,飛躍而下……
翠翠說:「豹哥!我沒事!千萬別讓這幾個飛鷹堡的殺手跑了!」
「翠翠,你真的沒事?」
「我真的沒事,豹哥,小心……」
原來無病、無容這兩個殺手,見豹兒只顧問翠翠,又不聲不響地再次偷襲。豹兒卻具有豹子般的警惕、敏捷,反手就是一劍刺出。單是這一道凌厲無比的劍風劍勁,便令這兩個一流殺手不但不能逼近半步,幾乎還逼得他們透不過氣來,向後翻了出去。他們更是駭然失色、翠翠身中兩劍不死,已叫他們駭然了,現在又來這麼一個青少年,功力更在翠翠之上,他們哪有不駭然的?他們感到,碰上了自己從來沒有碰到過的高手。
豹兒只是反手—劍刺出,瞧也不瞧他們一眼。他關心的只有翠翠是不是受傷了?又問翠翠:「你真的沒有受傷?」
「豹哥,我受傷了難道自己還不知道嗎?」
豹兒又再次上下打量翠翠,感到翠翠的確沒有受傷,一顆心才放了下來。他又看看那一邊,青青仍與那位黑衣人交鋒,便說:「這兩個人交給我好了,你去協助青姐。」
「好的,那你小心啦!」
豹兒這時才回過身來,對驚駭不已的無病、無容說:「幸好翠翠沒事,不然,我就是殺了你們也難以解恨!」兩個殺手不由得相視一下。無病問:「你是何人?」
「萬里豹。」
無容一怔:「萬里豹?曾擊敗過江湖浪子黑衣人張劍的萬里豹?」
「不錯!你們這樣作惡,是自廢武功,還是要我來給你們廢掉武功?」
「什麼?你要我們自廢武功?」
「對!你們不廢掉武功,今後不是仍能四處亂殺人嗎?還是廢了武功的好。」
豹兒認為廢了武功,比殺了他們好。在這一點上,豹兒仍然對武林中人瞭解不深,江湖經驗不豐富。一個練武之人,要他自廢武功,比殺了他更痛苦。尤其是飛鷹堡的十三鷹,武功一旦給廢掉,那簡直就是死路一條,就是別人不殺他們,堡主也不會留下他們的。試問,一個廢人,留在飛鷹堡又有何用?
這時,那邊傳來無仁一聲慘叫。無病、無容一看,他們的同伴老六,一顆腦袋叫翠翠砍了下來。無病、無容更是面色大變。至於無腸,早巳由藍家堡的人扶著走了。他們感到同來的四個人,現在已是一死一斷臂,自己更不是萬里豹的對手。他們氣勢洶洶而來,滿以為一舉便可毀了薛家寨。現在單是豹兒、青青和翠翠,便殺得他們狼狽不堪,何況幽靈俠、薛女俠和江湖遊俠還沒有出手哩。無容說了一聲:「大哥,我們走!」說時,這兩個殺手已不管藍家堡的人了,抽身往樹林而逃。
他們兩人到底能不能逃脫,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