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俠傳奇 正文 第三十三回 蜀道怪丐
    上一回說到那黑臉漢說那兩個逃走的殺手會轉回來,翠翠感到這伙殺手又不似江湖上的職業殺手。職業殺手,可以說是毫無人性,冷漠而殘忍,不但對別人的生死毫不關心,就是對自己的同夥之死,也漠然視之,一走了之,不會回來收屍;作為一個職業殺手,今日不知明日之事,他們隨時殺人,也準備隨時被人殺掉。他們能過一天就算一天,能享受就盡情地享受,從而養成了冷酷殘忍的性格。既然對自己的生命已不珍惜了,又怎會去關心別人生死呢?他們絕沒有朋友和情感可言,六親不認,眼睛裡只認得銀子,更絕不會為私人的情感、仇恨而去殺人。

    可是這伙青衣人,不僅對自己死去的手足極重情感和義氣,而且為自己死去的同伴前來復仇。從這兩點看,他們不會是什麼江湖上的職業殺手集團,恐怕是某一神秘的組織。正因為這樣,他們才寧願死,也不說出自己的來歷和面目。

    翠翠說:「看來你們很重義氣啊?我不知道你們是什麼人,也不知道你們是何門派弟子。但你們這樣不分是非曲直、青紅皂白,只為一個『義』字,置自己同伴的生命而不顧,前來尋仇雪恨,值得嗎?不錯,我在鶴慶府殺了你們的一個兄弟,你怎不先問問我為什麼殺他?在什麼情況下殺了他的呢?」

    黑臉漢仰著臉問:「你為什麼殺他?」

    「你那兩個兄弟,去協助花花小霸王,欺男霸女,要去霸佔人家的莊子,想將人家全莊子的人都殺掉。這種事,武林中人能看見不管不理嗎?我當時只想殺掉花花小霸王,並不想殺你們的弟兄。可是他們不放我,恃藝凌人,一心要殺死我,逼得我不能不出手,你弟兄之死,能怨我嗎?你要不信,盡可以問問他,當時的情形是不是這樣?」翠翠指著那曾在鶴慶府,現已重傷倒地的漢子,所謂王劍手說,翠翠所以沒有下重手—劍挑了他,是想留下他好問話。

    黑臉漢不由得看了看那漢子:「王十二,是不是這樣?」

    「不錯!是這樣。」王十二似乎無力地說。

    黑臉漢不再出聲,最後一聲長歎:「兄弟,我不怪你,只怪我當時沒問清楚。」語氣裡似乎有後悔,「只可惜這樣一來,卻壞了我們的另一件大事。」

    王十二自責地說:「都是我不好。」

    翠翠好奇地追問:「哦!我們壞了你們的什麼大事了?」

    黑臉漢子不答。翠翠又問:「你們不想回答?」

    「你要殺便殺,何必多問?再說這件事也與你們無關。」

    翠翠心想:這夥人來這裡又有什麼大事要辦呢?豹兒在一旁說:「翠翠,我們走吧。」

    翠翠看出了他們有後悔之意,也敬他們是一條硬漢,便說:「今天之事,要不是你們這麼欺人,想全殺我們,我們也不會對你們這麼心狠。你們還有不服的,今後儘管衝著我來好了!」

    豹兒說:「還有我。」

    翠翠說:「不錯!是我們兩人。你們今後要是找其他人報復,到時就別怪我們心狠手辣,我不單叫你們,也叫你們背後的所有人,永遠在江湖上除名。」

    黑臉漢子「哼」一聲:「我們走著瞧好了!」

    「看來你還不服哩!記住了,我是言出必行的!你們膽敢找他人,濫殺無辜,哪怕你們遠走高飛,我就是追到天涯海角,也要追到你們!希望你們好自為之,別再後悔!」翠翠說完,便跟白衣仙子等人離開。

    在歸途上,翠翠問白衣仙子:「師父!你看這夥人是什麼人?」

    白衣仙子想了一下說:「丫頭,看他們的行動,並不是什麼職業殺手,但卻是一個秘密組織中的殺手,一個個劍術極好。」

    翠翠自語:「是什麼秘密組織呢?」

    「丫頭,江湖上的神秘組織多得很!」

    豹兒突然說:「媽!前面草叢中有人!」

    翠翠不由得一怔:「什麼人?難道又是那一夥殺手?那就別怨我趕盡殺絕了!」

    草叢中一下跳起一個人來:「噯噯,你這瘋女別亂來!」

    翠翠驚訝了:「是你?老叫化!」

    那人正是沒影子老叫化莫長老。豹兒也奇異了:「老前輩,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莫長老嘻嘻笑著說:「我老叫化不能在這裡嗎?」

    翠翠笑問:「你鬼鬼祟祟地伏在這裡,是不是想打劫我們?」

    「噢!你這瘋女,東西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說。我老叫化走累了,在草叢裡睡一會,怎麼就成了想打劫你們啦?」

    白衣仙子說:「丫頭,不可對莫老前輩無禮。」

    「師父!什麼地方不好睡,偏偏跑到草叢裡睡,不令人生疑嗎?」

    青青說:「翠妹,莫老前輩在這裡睡,恐怕是有什麼事在等我們吧。」

    莫長老忙說:「對對!我老叫化不再想討飯過日子了,想改行幹別的事。」

    翠翠笑著說:「你老想改行幹哪一行呢?」

    「給人看相、看風水。」

    「你老幾時學會這一行買賣的呢?」

    「剛才不久。」

    「什麼?才剛剛不久?你老就給人看風水、看相了?」

    「不行麼?我特意跑來這一帶看風水。」

    「看風水是躺在草叢中看的嗎?這才是千古奇聞了。」

    「我老叫化看風水看累了,睡一會不行嗎?」

    白衣仙子笑道:「老前輩,別說笑了,你是不是……」

    「不,不,我老叫化從不說笑,的確在這裡看風水。」

    苞兒含笑問:「老前輩,這一帶風水好不好?」

    「好,好,太好了!左青龍,右白虎,怪不得點蒼派在這裡開山立派,代代都有能人出現。早知這樣,我老叫化也來這裡開山立派,建立—個什麼『沒影』派的,將來發揚光大,就可以名揚江湖了!」

    翠翠說:「好呀!你老人家現在就在這裡開山立派也不遲。」

    「不不,這裡的風水寶地全叫點蒼派佔了去,我老叫化就是創派,也是風水尾,發不起來了!看來,我老叫化還是以給人看相為主,別想創什麼派,建什麼門了。對了!正所謂相請不如偶遇,我給你們看看相也好,作為我老叫化第一次給人看相,來個開張大吉。」

    苞兒說:「老前輩,那你看看我母親的相怎樣?」

    「你母親的相不用看,是一派掌門夫人之相,是上天七仙子中的白衣仙子下凡,一生福祿壽齊全。」

    白衣仙子粲然一笑:「老前輩真會說笑。」

    苞兒又笑問:「那我哥哥的相怎樣?」

    「這個,我老叫化要仔細地看看了!」

    翠翠笑說:「不知你看得靈不靈驗呢?」

    「靈!一定靈驗、我老叫化剛得到了一本麻衣相法,頗有心得的。」

    「那你說,我豹哥的相怎樣了?」

    莫長老裝模作樣地看了一會,突然說:「不好!他命犯煞星,恐怕今後會有大難臨頭,不知闖不闖得過去。」

    白衣仙子和青青一怔,她們感到莫長老這話不是隨便說的,必有其他的用意,翠翠卻嚷了起來:「你別胡說八道的,豹哥有什麼大難臨頭了?」

    「瘋女!你的相更凶險哩!」

    「你別嚇唬我,鬼才相信你的胡說八道。」

    「瘋女,風水先生哄他十年八年,我老叫化卻是吃豬血,痾黑屎,不久就見效。」

    白衣仙子施禮說:「莫老前輩,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老前輩請直言好了。」

    「白衣女!什麼事?你們在碧玉溪山谷口不是碰上了麼?」

    翠翠驚訝:「你是說我們殺了那一批殺手之事麼?」

    「這還鬧得不夠大嗎?」

    白衣仙子問:「老前輩,你一定知道他們是什麼人吧?」

    「我老叫化要是沒看錯,他們是飛鷹堡的十三飛鷹。」

    翠翠一怔:「飛鷹堡十三鷹?是桐柏山飛鷹堡十三鷹?」

    「目前江湖上,只有飛鷹堡的大小十三鷹,才有這麼好的劍法。你這丫頭,怎麼去惹上他們了?」

    「老叫化,我並沒招惹他們。」

    莫長老搖搖頭:「丫頭,據我老叫化所知,飛鷹堡的人,一般不對武林中人,尤其是名門正派的人,撩是斗非的,除非你殺了他們的人,他們才來尋仇。」

    「不錯!老叫化,是我在鶴慶府殺了他們的一個人,想不到他們這麼快就尋來了!」

    「丫頭,怪不得他們寧願放棄了—件大事,前來找你們了!」

    豹兒問:「老前輩,他們是不是專程從桐柏山趕來找我們的呢?」

    「他們主要是來找余大夫的,想不到偏偏在崇聖寺看見了你們,以為憑他們十二人的武功,能輕易地將你們幹掉,所以先放過了余大夫而來找你們。沒想到這麼一來,他們一下丟了六個同伴,重傷兩個,只有三個人帶輕傷脫險。他們一回飛鷹堡,你們今後還會有太平的日子過嗎?飛鷹堡的人,不報復則已,—報復那將是殘酷無情,婦孺皆誅,不留一個活口的。」

    豹兒擔心起來:「老前輩,他們會不會前來點蒼山尋仇?」

    「會不會來,我老叫化就不太清楚了!但你和翠丫頭,恐怕他們是怎麼也不會放過的了。」

    翠翠說:「好!我等著他們來好了!」

    「我老叫化給你看相,沒有看錯吧?這是不是大難臨頭,了?」

    白衣仙子拜謝說:「多謝老前輩的指點、提醒,不知飛鷹堡堡主是何門派之人?」

    「這就問倒我老叫化了!飛鷹堡堡主是哪一門派人,老叫化不清楚,只知他複姓諸葛,名武字仲卿,是江湖上最近出現的一個人物,從沒在江湖上露過面。從他的為人做事看來,似乎亦正亦邪,黑、白兩道,皆不賣帳,有點近似豹苑大管家獨孤雁那一流人物,其武功卻比獨孤雁高多了!」

    翠翠打斷問:「老叫化,你與他交過手嗎?」

    「沒有呀!」

    「那你怎麼知道其武功高過我獨孤大叔?」

    「我老叫化雖然沒有與他交過手,但卻看見過他殺的人。從死者身上的劍傷來看,是一劍致命,劍法精奇,不下於青年黑衣劍手張劍的劍法。翠丫頭,他的劍法,恐怕跟你們的劍法極有淵源。我老叫化要是沒看走眼,他們與你們同屬一門派的人。」

    白衣仙子點點頭:「老前輩,你說得不錯,我也看出來了。剛才那十二個人的劍法,源出我派,卻比我無回劍派的劍法高多了,既似過去霧中樓殺手的劍法,更似黑箭一派的劍法,各有變化不同。」

    豹兒說:「媽,他們要是尋來怎麼辦?」

    翠翠說:「那就打唄!又有什麼呢?」

    白衣仙子說:「不錯!他們真的要尋上門,勸解不了,就只有交鋒了!沒有別的途徑。武林中人,往往最後是用刀劍來說話。」

    豹兒感到因這事而累及了整個點蒼派,於心不安,更擔心母親和弟弟的安全,便說:「媽!你和爹及弟弟先到豹苑避避,讓我來和他們說話。」

    「孩子別說傻話了!別說你爹是一派掌門,就是不是,也不能害怕強敵而走的。再說,我們走了,那點蒼派的子弟怎麼辦?任由他們為強敵所殺?」

    「這——!」

    豹兒—時不知怎麼說了。翠翠說:「禍是由我闖出來的,由我去桐柏山找他們好了!」

    「不不!翠妹,你也不能去桐柏山,最好我們都不離開點蒼山。」

    「等他們來找我們?」

    「要不這樣,怎麼辦?」

    翠翠說:「豹哥!他們一年不來,我們等一年?十年不來,等十年?那我們今後怎麼在江湖上行走?怎麼能找黑箭為武林除害?」

    「翠翠,我們怎能置點蒼山的安危而不顧呢?」

    「豹哥,最好的辦法,就是去找飛鷹堡的人說理去,別讓他們來犯點蒼山。」

    莫長老說:「我老叫化卻認為點蒼山沒有什麼危險,危險的是山西龍門薛家寨。」

    豹兒愕然:「怎麼山西龍門薛家寨有危險呢?」

    「因為這—伙殺手,認為你們是山西龍門薛家寨的人。」

    翠翠叫:「他們怎麼這般糊塗?」

    「丫頭,他們半點也不糊塗。他們從你的幻影魔掌中看出了你的武功來路,也像你們從他們的劍法中看出了他們的武功一樣。」

    翠翠一下想起:「不錯!那姓王的劍手,以為我是山西龍門薛家的人。」

    「所以,飛鷹堡的人,真的要尋仇,他們找不到你們,恐怕就會向山西龍門薛家寨下手了!不會向點蒼派下手的。」

    豹兒又擔心起來:「那我們得趕快告訴商大叔,趕去山西,別讓薛家寨有危險啊!」

    莫長老說:「小兄弟,你武功雖俊,似乎—顆心並不怎麼俊,有點稀里糊塗的。」

    「我怎麼糊塗啦?」

    「一時要顧點蒼,一時要顧龍門,兩地相隔萬里,你來回奔走,行嗎?」

    「那怎麼辦?」

    「像翠丫頭呀!先發制人,去恫柏山找飛鷹堡的人說理,最好互相能化解仇怨,免動干戈。」

    「莫老前輩,我最希望能這樣了!」

    「小兄弟,你也要有心理準備。萬—說理不成,也只好兵戎相見了。」

    「老前輩,飛鷹堡的人,總不能不講道理吧?」

    「小兄弟,江湖上不講道理的多了!何況他們死了那麼多的人。小兄弟,你和翠丫頭小心啦!」莫長老說完,閃身而去。這個武林中的怪丐,為人古道熱腸,特意來告訴他們這—件事。他說完就走,真是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豹兒想再問清楚也來不及。豹兒叫道:「莫老前輩,你慢走!」

    莫長老遠遠拋過來—句話:「小兄弟,對不起,我老叫化有事先走了,以後我們在路途上再見。」這一句話送來,群峰震動,山谷回音。

    翠翠說:「這個老叫化,怎麼就這樣走了呢?」

    白衣仙子說:「世外高人,往往就是這樣的。丫頭,我們快回去,將這事告訴你爹娘知道,好做準備。」

    豹兒說:「媽說的是,這事讓商大叔早知道早好。」

    他們回去,向商良,薛女俠—說,薛女俠一聽,感到這件事頗為嚴重。薛女俠說:「白姐姐,看來我們的確要馬上離開這裡,先趕回山西龍門看看。小妹在江湖上也聽人說,飛鷹堡堡主諸葛仲卿,為人亦正亦邪。他要是報復起來,手段的確殘忍,婦孺不留,不留—個活口,小妹不能不但心。」

    白衣仙子說:「既然這樣,我不敢留你們了!」

    苞兒說:「媽!我也跟哥哥他們一塊去山西龍門。」

    白衣仙子有點為難。本來她也不想讓豹兒離開自己,但山西龍門薛家寨有難,若不讓豹兒前去相助,那就太自私了。就是從武林道義來說,也說不過去。但是連苞兒也跟了去,她答應也難,不答應也難,總不能身邊一個兒子也不留、豹兒忙說:「兄弟,你千萬別去,你在家擴著母親才是。」

    「大哥!那你幹嗎去呢?」

    「兄弟,禍是由我和翠翠惹的,我們不去不好。」

    商良說:「依我說,也希望二少掌門跟我們一塊去,那在路途上就熱鬧多了!起碼你倆—出現,人們紛紛跑來看希奇,那我們別想在短短的日子裡,能回到山西。」

    苞兒問:「這怎麼會呢?」「不會!?要不,你倆試跑去大理府城走走,包管全城哄動,大街小巷全是人頭,道路圍得水洩不通。你們總不能踩著人頭走吧?」

    苞兒不出聲了。

    商良又嬉笑說:「要是我們不急於趕回去,這的確是很好玩的,起碼我一路上,可以從你們身上賺一大筆銀子,就不愁吃住了。」

    「大叔,你怎麼從我們身上賺一大筆銀子呀?」

    「我將你們當一對希奇讓人看呀!每人就是收一文錢,就好過我跑買賣。」

    薛女俠說:「你看你,說話沒半點正經,也不怕人笑話。」

    的確,商良這麼—說,青青、翠翠和一些丫頭下人們,一個個都掩著嘴笑。這個江湖遊俠,說話實在有趣,嚴肅的事,也讓他當成笑話了。

    白衣仙子對苞兒說:「孩子,商大叔說的不錯。你和你哥哥同時出現,實在太引人注目了。孩子,你要去,下一次再和哥哥去吧。」

    豹兒也說:「是呀!兄弟,這次我們去,不是一般在江湖上行走,而是搶時間,趕路程,不能在路上耽擱的。兄弟,以後,我們再雙雙出去走江湖,好不好?」

    苞兒說:「大哥,那你得說話算話,我等著你們回來。」

    「一定,—定!兄弟,我絕不騙你。」

    這樣,苞兒留了下來。同時,豹兒打發豹英、翠蘭兩人回豹苑,然後便與青青、翠翠和商良、薛女俠,連夜收拾行裝下山北上,取路上賓州,過永勝,進入四川,過成都,走漢中,到咸陽。他們不走水路,專越山翻嶺,以他們的幻影神功,取最便捷的一條路,趕回山西龍門薛家寨,先不去河南的桐柏山找飛鷹堡的人。

    幻影魔掌神功,是薛門獨步武林的—門絕技。所謂幻影,最主要的特點就是快,在極好的輕功之下,身形變幻莫測,閃晃無定,其快如電閃,使人還來不及看清楚,已不知去向,或者已突然趨近到了對手的身邊,輕而無聲,宛如幻影一般,來時無聲,去時無影。至於魔掌,就是在幻影之中拍出的一種掌法。一般武林中人,給拍中了,往往會身受重傷,還不知是怎麼回事,因而人稱魔掌。

    就他們五人的幻影魔掌功夫來說,論速度那豹兒是最快的了;論身形變化莫測,閃忽不定,卻數翠翠最好,真正是名符其實的幻影。但以幻影魔掌合一來說,無疑是薛女俠佔盡優勢。因為翠翠只著重練劍,而不注重練掌法。單就魔掌來說,翠翠還不及青青。翠翠不能稱為幻影魔掌,稱幻影魔劍還來得適合些。以五人的武功和功力來說,豹兒最高、青青居末位。

    眼下他們五人在荒山大野中各自施展幻影神功奔走,真是其快如飛,幾乎是一閃而逝,轉眼不見蹤影,別人看見還會以為自己是碰上了山魔鬼怪。前後不到五日,他們已橫跨四川,出現在川陝交界的大巴山中的千佛崖上了。

    千佛崖是蜀道中最為驚心動魄的一段險路,在四川保寧府廣元縣城北嘉陵江的東岸上。這裡原無路可通,人們為了出川到陝西,在江邊的懸崖石壁上,鑿洞架木,鋪上木板,形成樓閣,也稱棧道。這條棧道,上有峭壁,下臨深淵,驚險叫絕;所謂蜀道難,難於上青天,指的並不是長江三峽兩岸,而是指這裡。

    人們在鑿洞架木鋪板為路時,為了保佑一路平安,又在石壁上鑿出了不少人人小小的佛像,大者丈餘,縷龕空廣,形若寺廟殿宇,佛像儼然端坐其中;小的也有一二尺,佛像相對而坐,所以人稱千佛崖。

    唐代大詩人杜甫路過此處,寫下了一首名詩:「清江下龍門,絕壁無尺土,危途中縈盤,仰望垂線縷。」就是千佛崖的真實寫照。因為千佛崖在沒有佛像前,這處閣道,人稱龍門閣,所以杜甫的詩中提「清江下龍門」這一句,而不寫「清江下佛崖」。

    在楚漢相爭時,項羽封劉邦為漢王,將劉邦逼入四川。張良為了麻痺項羽,火燒了棧道,以致後來有韓信「明修棧道,暗渡陳倉」之計,重兵一下復出咸陽,從而掀開了楚漢湘爭的漫天烽火,開創了漢朝四百年的天下。

    豹兒、青青和翠翠,第—次在這懸崖棧道上奔走,既新奇也驚訝。一眼望去,棧道沿懸崖而開,宛如一條蟒龍,盤繞在懸崖的半腰上。豹兒說:「修這麼一條路,不知要多少的人力和木頭啊!」他不由得放慢了腳步,欣賞這一人間奇跡。

    翠翠更打量沿崖大大小小的佛像,說:「鑿刻出這麼多的佛像幹什麼呀?一個佛像燒一支香,真要挑一擔香才上得完,怪不得沒人給它們燒香了。」

    青青說:「翠翠,你別胡說了,小心觸怒了神靈,會掉下去的。」

    「成年累月的沒人給它們上香,餓也餓死了,還能顯靈嗎?」

    「翠翠,你這張嘴修修德好不好?小心,別掉了下去。」

    「我才不信它們有力氣推我下懸崖。」

    的確,—般人在棧道上行走,總是提心吊肥地靠巖壁而走,害怕腳滑掉了下去。而豹兒,翠翠他們卻慣於在懸崖上飛躍奔走,棧道對他們來說,已是—條康莊大道了,閉起眼睛也可以大步飛奔。

    他們五人為了安全,以防意外,分兩批而走、商良和薛女俠為一批,在前面先走。豹兒和青青、翠翠為—伙,在後面跟來,萬—發生了什麼,前後相呼應,以應驟變。他們有互相聯絡的暗號和標記,只有在投宿時,大家才互相見面。他們從雲南過四川,一路上都沒有發生什麼意外。

    過了千佛崖,前面就是七盤關了。七盤關,便是川陝的分界線。北是陝西的寧羌州,南便是四川的保寧府、—到七盤嶺,也有人稱為五盤嶺,景色又是迥然不同。—路上有看不盡的山林之美,所以杜甫也寫下了這麼—句詩句:「五盤雖雲險,山色佳有餘」。是夜,他們便在七盤嶺上的山林中夜宿。

    他們在這高山雲深林海中燃起了—堆篝火,烤著捕來的山雞、野兔,準備吃飽了便躍上樹上休息,天明時再趕路。正當烤肉香散發出來時,驀然間,篝火旁坐著一個陌生的人。他一身衣服破爛不堪,蓮頭垢面,—雙眼睛,卻是異常的光亮,宛如深夜中兩顆閃耀的星星,—臉嘻嘻地笑,說:「好香!好香!能不能給我吃—點?」說時,便想伸手去取。

    商良夫婦和豹兒等人驚訝了,這人是幾時來的?竟然無聲無息地坐在篝火之旁,而不讓人知道。單是這份絕頂的輕功,已叫商良、豹兒驚駭了。翠翠—劍伸出,將這人的髒手逼了回去,問:「你是什麼人?幾時跑來了這裡?」

    那人說:「我,我是個時吃的叫化,就睡在那一棵樹上。聞到肉香,我忍不住就下來了。」

    商良、薛女俠在火光下打量了這叫化一眼,年紀不過十八九歲之間,面目生得頗清秀,只是滿臉髒泥塵土,但一雙眼睛分外有神,便知道這不是一般的叫化,可能是江湖上的一位異人。翠翠又叱道:「你用這只髒手去取,那我們還用吃嗎?」

    「對對!姑娘,那你分一點給我吃吧。」

    「這滿山滿嶺的都有野兔、山雞,你怎麼不自己去捕捉?」

    「姑娘,我沒辦法去捕捉啊!你們可憐可憐我吧,我可是整整—天都沒有討到吃的了。」

    「你真的是叫化?」

    「是呀?我不是叫化,又是什麼了呢」

    「我沒聽說過,哪有叫化跑來這無人的山野來討吃的?你怎不去市集、山村討吃,卻偏偏睡在這山野上?說!你幹嘛睡在這裡?」

    「姑娘!你這話問得奇怪了!叫化不睡山頭破廟,那睡在哪裡?」

    「這裡能討到吃的嗎?」

    「現在不是討到了麼?」

    「你給我走開!」

    「姑娘,你怎麼這般沒同情心啊?」

    「你也不看看自己,年青力壯的,哪一處不可以賣力謀生,卻偏偏向人討吃,像話嗎?」

    「我要是能謀生,還做叫化嗎?」

    「你—定是個大懶蟲!好吃懶做慣了。」

    「不不!我一點不懶,給人幹活,不到兩天,就給人趕出來了!」

    「為什麼?」

    「因為我除了討吃,什麼也不會幹。」

    「挑東西,搬貨物,你總會幹吧?」

    「我搬不動,就是有人給我抬上肩膊,沒走上兩步,就摔倒了,連肩上的東西也摔爛跌碎的。看來,我是一副天生的叫化命。姑娘,要不,你們僱請我好不好?我跟隨你們。」

    「我們要你幹嗎?」

    「那麼說,姑娘也不要我了!那我不向人討吃,能做些什麼?」

    青青說:「翠翠,給他—只野兔吃好了,叫他走開,別再問他了。」

    叫化說:「還是這位姑娘好心。」說時,倏然出手,從篝火上取下了—只烤好了的野兔,便大口大口地咬起來。這叫化的手和嘴,好像不怕火燒和燙傷似的,商良等人又看得驚訝起來。這叫化到底是哪一道上的人物?來歷怎樣?是善是惡?不能不防。

    商良笑問:「小叫化,這野兔好不好吃?」

    叫化咧著嘴說:「好吃!好吃!」手上的一隻野兔還沒有吃完,眼睛又在打另一隻山雞的主意了。

    商良—笑說:「因為我們在野兔上下了—種芬芳的毒藥,它當然好吃了!」

    叫化—下怔住了:「你們下了毒藥?」

    「你沒有吃出來嗎?」

    叫化害怕起來:「那我不是要被毒死了?」

    「誰叫你問也不問,就自取呀!」

    「你,你們別嚇我。」

    翠翠笑道:「你—會兒就會腸穿肚爛而死,你以為我們的東西,就這麼好吃的嗎?」

    叫化怔了好—會,吃完野兔,又隨手去取了一隻山雞,—口咬下了一塊肉吞到肚子裡。他出手非常的快,翠翠想阻上也來不及,問:「你還吃,不怕毒發身亡?」

    叫化一邊吃一邊說:「怕!」

    「怕你還吃?」

    「姑娘!我吃—只是死,吃兩隻也是死,不如吃飽了去死,做個飽死鬼好過做餓死鬼。」

    商良搖搖頭說:「小兄弟,你要是吃一隻,我還有解藥可以救你,你吃兩隻,兩種不同的毒藥混在—起,我就是有解藥,也無法救你了!你是必死無疑了!」

    叫化問:「我死時痛不痛苦?」

    「不但痛苦,也死得很難看。」

    叫化聽了,二話不說,便起身走開。翠翠叫道:「你怎麼走了?」

    「姑娘!我是快死的人了!不走開怎樣?我也不想我死後那難看的樣子被你們看見,更想走得遠遠的,不想你們聽到我痛苦的叫聲。」叫化說完,真的向林木深處走去,一邊說:「我死了!我死了!今後我就不用再向人討吃的了!」

    薛女俠不知是讚歎還是奇異:「這是—位古怪的小叫化。」

    豹兒問商良:「大叔!你真的在野兔、山雞上下了毒藥?」

    商良反問:「你看呢?」

    「這叫化跟我們無怨無仇,只不過向我們討吃而已,大叔不會在野兔、山雞上下毒吧?」

    「你怎知道他跟我們無怨無仇啊?」

    「大叔真的下了毒?」

    薛女俠說:「小兄弟,看來這個小叫化比你聰明機靈得多,他早已暗暗運氣,知道食物中沒有下毒,故作裝傻扮蠢,飽吃了一頓,然後走了。」

    「薛姨!那他是什麼人?」

    「他是什麼人,我不知道。江湖上的奇人奇事,我們不時會碰上,對這樣的人,我們還是少去管為好,不然,不知會弄出什麼麻煩的事情來。」

    「我們這麼嚇唬他,他不惱麼?」

    「他要惱,早巳惱了!不過他看出來我們沒有什麼惡意,只想嚇嚇他,所以—笑而去。」

    商良說:「我不能不佩眼這小叫化機靈和膽識過人。」

    翠翠說:「我去看看他。」

    薛女俠:「丫頭!別去招惹他了。這樣的怪人,還是少去惹他為好。再說,以他的輕功,這時也不知他去了哪裡,你怎麼去找他?我們還是好好休息—晚,明天趕路。」

    這—夜,他們吃完了野兔、山雞,便躍上樹去休息。因為出現了這麼一個怪叫化,不知是敵是友,不能不有所防範,所以由豹兒和商良輪流值夜,天濛濛亮,他們便離開七盤嶺,越過—條深澗,踏入了陝西境內。不久,便出現在險象叢生的五丁峽。

    所謂蜀道,就是—條山中險道橫穿過大巴山脈,當地人又稱末倉山。其實它是整個大巴山脈,東邊一段叫大巴山,兩邊一段稱末倉山而已,沿途真是峰迴路轉,景色壯麗、雄偉。歷史上的一些名勝古跡,散佈在這一帶的崇山峻嶺中。這一帶,曾經是三國時代蜀國名相諸葛亮用兵之地。諸葛亮六出祁山,九伐中原,古戰場就是這一帶山嶺。所以三國時代留下的古跡極多,有什麼諸葛亮死後的塋墓,張飛夜戰馬超之處,當年姜維屯兵的山頂,諸葛亮造木牛流馬的遺址,等等。

    豹兒等人由於急於趕去山西龍門薛家寨,這一帶的名勝古跡無暇去欣賞參觀,也沒心思去打聽。他們看見的,一路上是崇山峻嶺,道路崎嶇,閣道奇險,山勢雄偉,怪石撲面,雲起身邊。怪不得大詩人李白經過此地時,留下了這麼一句:「山從人面起。雲傍馬頭生」的詩句。可見山勢之高,山路之險。

    相傳古代由川進陝,或由陝入川,一向沒有什麼道路,更沒有這一條蜀道。險惡的崇山峻嶺,直插雲霄,鳥不能飛過,猿猴難以攀登。戰國時代,秦惠文王為了伐蜀,苦愁無路人川,聽聞蜀王為人極為貪財,故意叫人鑿了五條石牛,放在小徑之上,後面撒上金豆,叫人散佈,說大巴山中有五條石牛,能痾金子。蜀王派人來看,見果然如此。他貪圖黃金,將石牛抬入蜀地,便命五丁力士,劈山開路,引石牛入蜀。隨後秦兵便隨這條道路,進入四川,—舉而滅了蜀國。這一條五丁峽,相傳便是五丁力士開出來的。從而也有了來往川陝的這一條蜀道和棧道。所以蜀道又名為金牛道和石牛道。

    豹兒、青青和翠翠在五丁峽中的奇險山道上奔走,驀然發現自己人之中多了一個人。一看,竟然是昨夜在七盤嶺討吃的那個小叫化。他不知何時來到了自己的身邊,相隨奔走。

    翠翠首先叫嚷起來:「哎!你怎麼走到我們中間來了?」

    豹兒他們趕路抖展的是幻影輕功,其快如飛,就是一些一流的武林高手,也難以追得上,別說是與自己相隨而行了。可是這個小叫化,不但追了上來,還與他們相伴而行,又怎不叫豹兒他們愕然驚訝?

    小叫化咧嘴笑了笑:「我以為我昨夜一定死了,誰知怎麼也死不掉,只好跑來問問你們,你們的毒藥怎麼這般的不管用?為何毒不死人呢?」

    「你想找死的了?」

    「我不想呀!」

    「那你跟著我們幹嘛?」

    「想問清楚呀!咦!咋夜那下毒的大叔去了哪裡?怎麼不見了呢?」

    「他在前面,你趕去找他問吧。」

    「你們怎麼不走在一起呢?」

    「我們在不在一起,關你什麼事呀?」

    「不關,不關!姑娘,你別老生氣呀!我不過是好奇問問而已。」

    「你還有沒有完的時候?」

    「沒有,沒有。不不!有!有!」

    翠翠又要發作了。小叫化一看慌忙說:「姑娘,你別生氣,一個姑娘生氣多了,會容易老的,就變得難看了!」

    翠翠幾乎給這小叫化氣死。青青和豹兒卻忍不住筍起來。豹兒問:「叫化大哥!你到底是什麼人?」

    「我不是叫化嗎?又會是什麼人呀?」

    「大哥,我是問你的尊姓大名。」

    「嘻嘻,叫化有姓名的嗎?」

    「叫化怎麼會沒有姓名呢?」

    「怎麼我去討吃。人家都喚我叫化叫化的呢?也不叫我的名字。」

    「因為你沒有將你的姓名告訴人家。」

    「怪不得人們—見我,都叫我做叫化了!」

    「大哥不願意將牲名告訴我們?」

    「不,不,我姓吳。」

    「原來是吳大哥,」

    「不不!我的名字不叫大哥,叫影兒。」

    「吳影兒?」

    「對對,我就是吳影兒。你呢?」

    「我叫萬里豹,你叫我豹兒好了。」

    「嘻嘻!」吳影兒笑起來。

    翠翠問:「你笑什麼?」

    「我笑也不准嗎?你不會要我哭吧?」

    「好呀!我要你哭!」

    青青說:「翠翠,你怎麼要人家哭呢?平白無故的,叫人怎麼哭呀!」

    叫化說:「不不!我這個人,要哭就哭,要笑就笑,非常容易。不過我哭起來,非常的難聽,會將你們嚇跑的!」

    青青本來想勸翠翠別為難這叫化,為叫化說好話,想不到叫化說出這樣的話來,反而不知怎麼說好了。翠翠說:「是嗎?那你哭來聽聽,看我們會不會跑掉?」

    「你真的要我哭叫?」

    「你哭不出來是不是?」

    「誰說我哭不出來?」

    「那你哭呀!」

    「好!我哭給你們聽。」

    這叫化真的說哭就哭,哭聲一起,懾人心魄,動人心弦。這是由—股濃厚內力所發出來的可怕哭聲,初時令人心碎掉淚,跟著叫人忍受不住了。豹兒聽得大驚,青青早巳受不住。翠翠駭然,她曾聽師父說過,武林中有一種可怕的武功,能令人心碎的哭聲,名為「鬼哭神泣」功,要是不遠遠避開,會令人心裂而死。

    她急對豹兒、青青說:「你們快收住心神,做到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別為他的哭聲所動。」

    豹兒內力異常深厚,可以不為哭聲所動,翠翠曾服過鐵甲鱗蟒蛇血,內力也相當深厚,但卻要極力運功抵擋這種哭聲,故而能及時向豹兒、青青發出警告。青青面孔,卻呈現出悲傷痛苦之色。

    小叫化一看青青這種神情,連忙收了哭聲,哈哈一笑。笑聲一起,立刻衝散了剛才令人悲傷欲絕的哭聲,令人從悲痛中解了出來,精神一振。

    小叫化嘻嘻笑問:「我剛才的哭聲難不難聽?你們還要不要我哭?」

    豹兒慌忙說:「你別哭了!」

    「那我不哭啦!」

    翠翠卻突然一掌向小叫化拍去,小叫化身形在掌風中一下飄出了三丈多遠,仍嘻嘻笑道:「就算我的哭聲不好聽,你也不應該打我呀!又不是我要哭的,是你叫我哭的。」

    「我殺了你!」翠翠「嗖」的—聲,青虹寶劍出鞘。

    豹兒忙阻止:「翠翠,你這是幹什麼?」

    小叫化一見翠翠拔出寶劍,叫了聲:「我的媽呀!你怎麼動劍了?」嚇得掉頭就跑,在轉彎的山道上一閃,便不見蹤影了。

    青青也說:「翠翠,你怎麼要殺他呀?」

    翠翠說:「姐姐,剛才我們幾乎給他害死了!」

    豹兒愕然:「他怎麼害死我們了?」

    「豹哥,你沒聽他的哭聲?」

    「他哭聲是不大好聽,這又怎樣?」

    「這是—門『鬼哭神泣』功,再聽下去,會令人心碎而死!」

    青青駭然:「鬼哭神泣功?是師父曾說過的那門奇特的武功?」

    「可不是嘛!」

    「這小叫化怎麼會這門怪異的武功?」

    豹兒更是茫然:「哭也能殺死人?」

    「怎麼不能?你沒聽過哭死人嗎?」

    豹兒感到不可思議了!哭能哭死人?這門功夫怎麼練呀?在這世上,真是無奇不有。

    青青說:「不好!我們快去看爹和媽去,別讓爹媽上了這小叫化的當了!」

    豹兒不解:「他會加害大叔、大嬸?不會吧?我看他為人還不錯的。」

    翠翠說:「豹哥,你心地別太好了!江湖險惡,人心難測。何況爹曾經在七盤嶺上戲弄過他,他不惱恨?」

    青青也說:「這小叫化來路不明,行為古怪,實在也叫人不放心。」

    「我感到這叫化行為雖然古怪,似乎對我們並沒有什麼惡意。他真的想害我們,為什麼不哭下去,卻突然收聲不哭了?」

    翠翠說:「豹哥,或者他看出了你內力比他深厚,只要你運氣大喝—聲,不但會壞了他的哭聲,也會令他心脈紊亂,所以才慌忙收聲不哭了。」

    「真的!」

    「豹哥,你不明白,鬼哭神泣功,最害怕的是內力比他深厚的人。你要是猛然大喝一聲,他會一時收功不及,心臟猝然暴裂而死。他能不害怕?」

    青青說:「豹兄弟,不管他有沒有害我爹媽之意,我們還是趕去看看的好。」

    「好!那我們快趕上去。」

    他們三人一放開腳步,全力施展幻影之功,一直追到漢中府沔縣城郊的山嶺處。豹兒首先追上了商良和薛女俠。商良見豹兒一個人匆匆趕來,停下腳步問:「小兄弟,後面出事了?青青和翠翠翠?」

    「沒有!她們馬上就到。」豹兒見商良和薛女俠沒出事,放下心來。

    薛女俠問:「小兄弟,你怎麼匆匆忙忙地趕來?」

    豹兒正想說,翠翠和青青先後趕上來了。翠翠一見面就問:「爹!媽!你們沒碰上那個小叫化吧?」

    商良愕異:「小叫化!?小叫化怎樣了?」

    「爹!我是在問你呀!」

    「沒有呀!你們碰上他了?」

    薛女俠問:「丫頭,出了什麼事呀?」

    「媽!我們又碰上那個小叫化了!擔心爹媽有危險哩!」

    商良睜大眼睛問:「翠丫頭,你怎麼說話顛倒呀?」

    「爹!我是說真的呀!」

    「我這做爹的有點糊塗了!你們碰上他,沒有危險;我們沒碰上,怎麼反而有危險了?這不是顛倒說話嗎?」

    青青說:「爹!是這樣的,我……」

    薛女俠看看天色已不早,說:「丫頭,這道路上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上山峰樹林中說話去,順便也在那裡過夜。」

    薛女俠所說的山峰,正是漢中有名的山峰——定軍山。定軍山不但是蜀國老將黃忠力斬曹操大將夏侯淵的地方,也是諸葛亮死後埋骨之處。因為諸葛亮埋骨處地勢不能起墳堂,誰也不知道諸葛亮埋於何處,只見滿山松柏森森,氣勢萬千。

    薛女俠選了—處古柏蔽日的林蔭處坐下說:「丫頭?坐下,發生什麼事,你們慢慢說。」

    翠翠將在五丁峽上碰上小叫化的事一一說了出來。薛女俠也有些驚訝:「那小叫化會鬼哭神泣之功?這可是武林中已失傳了的一門怪異神功呵!丫頭,要不是有小兄弟在旁,你們可就危險了!」

    「是呀!所以我們才擔心爹媽有危險,急忙地趕來。」

    「丫頭,我不是說過江湖上的奇人能士不少,叫你們千萬不要去招惹他們嘛。你這丫頭,怎麼非要叫人家哭呢?」

    「媽!我怎麼知道那小叫化有這種奇怪的武功呢。」

    「丫頭,今後你在江湖上行走,碰上單獨的僧道、女尼、乞丐和年輕美貌的女子,千萬別去招惹他們。他們既然敢於孑然一身在江湖上出現,必有過人的武功、獨門的暗器和毒藥防身,招惹了他們,必然會有麻煩。」

    「媽!要是他們無端端地招惹我們呢?」

    「你們一行三人,他們也不會主動去招惹你們,真的招惹上門,那只好與他們交鋒了!不過得小心他們的獨門武功和暗器,更要提防他們下毒。」

    豹兒問:「大嬸!那小叫化不會向我們下毒吧?」

    「看來這小叫化跟你商大叔是一路上的人,可能只是戲弄你們,不會下毒。」

    商良說:「夫人!我怎麼和那小叫化是一路上的人了?」

    「你不看一下自己,就是辦正經的事也不正經,整天嘻嘻哈哈,諢話連篇,不跟那小叫化一個樣?」

    豹兒說:「大嬸!要是那叫化跟商大叔是一樣的人,那太好了!」

    翠翠說:「就怕那小叫化性格跟爹一樣,行為做事卻不一樣。」

    商良說:「不不!我看他做事也跟我差不多,不知道他喜不喜歡喝酒?」

    翠翠嚷起來:「爹!你還想和他喝酒呀?你以為他是那老叫化嗎?不怕他出手傷你?」

    「不會的,我看他不是壞人。」幽靈般地出現在篝火之旁了!嘻嘻地笑問:「好香!好香!它們下了毒藥沒有?」

    商良雖然估計他會出現,豹兒是半信半疑,青青和翠翠似乎不大相信。吳影兒的出現,青青和翠翠首先驚訝起來。翠翠衝著他問:「你真的又來了?不怕我殺了你?」

    吳影兒苦著臉說:「姑娘!本來我不敢來的,但烤肉太香了,肚子又餓,我只好冒險再一次過來討吃。姑娘,你就是要殺我,也先讓我吃飽了,再殺好不好?」

    「聽你的口氣,似乎我不敢殺你?」

    「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敢殺,你敢殺的。」

    「那你還敢跑來?」

    「姑娘!自古說:人為財死,鳥為食亡。我不敢為財死,只好為食亡了!看來,我是—隻鳥。」

    這一下,連薛女俠也笑了。這真是世上少有的奇叫化。商良說:「兄弟,這—次我真的下了毒,你不怕死,不妨坐下—塊吃。」

    「多謝!多謝!這麼好吃的東西,就是有毒,我也要吃了!」吳影兒說完坐下,毫不客氣,就從火上取下一塊吊著的鹿肉,大口大口地吃起來,他—邊連呼「好吃」,—邊問:「你們也吃呀!怎麼不一塊吃呀!要不,這些鹿肉,一會兒便叫我吃完啦。」

    商良、豹兒等人都微笑不動,望著他吃。吳影兒有些奇怪了,問:「你們怎麼了?不會是烤肉真的下了毒藥吧?」

    商良微笑:「你吃不出來?」

    吳影兒聞了聞烤肉,再運氣試了下,頓時面色一變:「你真的下了毒藥?」

    「你以為我騙你嗎?」

    「這一下我不是真的要死了?」

    「你不是說鳥為食亡嗎?」

    原來商良早巳和豹兒、青青、翠翠說好,要戲弄一下這個小叫化,在他取鹿肉的剎那,以魔掌的手法,幾乎不露痕跡的灑下了—些毒藥,但卻不是令人致命的毒藥,只是叫人一會兒無力、肚痛而已,半個時辰之後,不用服任何解藥自好。

    翠翠笑著說:「你以為我們的烤肉,這麼的好吃嗎?」

    吳影兒聰明靈活的眼睛轉了—轉:「我,我只不過向你們討吃而已,和你們無怨無仇,你們幹嘛要這樣加害我?」

    「誰說我們跟你無怨無仇了?」

    「我,我和你們有什麼仇怨?」

    「你在五丁峽上用可怕的哭聲來戲弄我們,算不算仇怨?」

    「就這樣,你們就要向我下毒?」

    「是呀!吳影兒,你就要死了!再多吃幾塊烤肉吧。你不是說,做個飽死鬼,好過做一個餓死鬼麼?」

    「姑娘說的是,我吃,飽死的確好過餓死。不然,沒有氣力走去酆都城,看不見閻王面,就變成孤魂野鬼了!」

    吳影兒真的又取下幾塊烤鹿肉,全部吞到肚子裡去。一吃完,他摸著自己的肚皮,說聲:「痛死我了!」仰面而倒,再也不動。

    豹兒嚇了一跳:「大叔,你不會是毒藥下多了吧?」

    商良搖搖頭:「放心,就算是下多了,他也不會死。」

    「大叔!那他怎麼沒有氣息,動也不會動了?」

    商良一怔:「沒有氣息?這不可能。」

    「大叔!是真的,他一點氣也沒有了!」

    「我看看。」商良跳了起來,走到吳影兒身邊,伸手在他的鼻下試試,真的沒有半點氣息。再摸摸他手腳,慢慢冰涼,一時也慌了,「他,他,他怎麼會死呢?難道這種毒藥能毒死人?」

    薛女俠問:「渾人,你這毒藥是從哪裡得到的?」

    「是白龍會重慶堂堂主鍾離羽給我的,他說這種毒藥只能使人一時無力,略有肚痛,但不會死人。」

    「你試過了沒有?」

    「當然試過,不然,我會要嗎?」

    「你怎麼試過?用狗還是用豬試過?」

    「是用我自己的身體試過,我沒有死,怎麼這叫化死了?」

    「渾人!你怎麼什麼不要,偏向別人要毒藥呢?你要向那些沒出息下三流的人學用毒?不怕壞了你的名聲?」

    「我,我只想給一些人開開玩笑,嚇嚇他,怎會用毒取勝?」

    「好啦!現在人死了,你怎麼說?」

    「我,我……」

    翠翠說:「爹!你是不是用藥過量了?」

    「不會的,我下的藥,跟我服過的一樣,怎會過量?」

    豹兒說:「大叔!我們先別說了,看看有沒有辦法將他救活過來。」

    「這,這種藥是沒有解藥的,半個時辰,自然而愈。」

    薛女俠說:「你給我趁早將這種毒藥扔了!沒有解藥,這已是犯了武林的大忌。」

    「不錯,不錯!我還是扔掉了的好。」

    翠翠說:「爹!你就是扔掉了,也救不活他!」

    「你,你要我怎麼辦?」

    突然間,似乎從松林中傳來一個人的聲音:「怎麼辦?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唄!」

    眾人—時間怔住了。翠翠喝問:「誰?」便衝入樹林中搜索。

    豹兒—看,急道:「翠翠,小心!」自己飛也似地追了過去。商良、薛女俠和青青不由得凝神應戰,以防不測。

    不久,豹兒和翠翠都轉了回來。青青迎上去問:「人哩?沒追上?」

    豹兒說:「樹林裡根本沒有人。」

    「沒人?那聲音從何傳來?」

    商良說:「不會這山頭上有鬼吧?」

    薛女俠嗔了他—眼:「你胡說些什麼?」

    翠翠叫起來:「爹!到了這時,你還有心講笑呀?」

    青青也說:「是嘛!白天莫說人,夜裡莫說鬼。爹!你怎麼老嚇人呀?」

    他們五人,可以說是武林中的一等上乘高手,膽大如天。但一說到鬼,薛女俠因慣闖江湖,沒有害怕;青青翠翠和豹兒到底是年青人,尤其是青青和翠翠,是個女孩子,不由得聽了心裡發寒,毛管直豎。定軍山原是一個古戰場,山上山下,過去都死了不少的人,加上滿山松柏森森,夜裡涼風陣陣,在月光之下,樹搖草擺,一生恐懼之心,彷彿處處都是人影晃動,更叫人害怕了!

    正當青青、翠翠害怕時,剛才那個聲音,彷彿就在他們身邊響起,又彷彿在寒風中飄來:「我的確是個鬼,我死得可冤枉啊!」

    這聲音淒慘、哀絕,更增添了定軍山上深夜恐懼的氣氛。青青和翠翠不由得心裡打了一個冷顫。青青實在害怕了:「爹!我們離開這個山頭吧!」

    商良哈哈大笑:「今夜裡,我們又碰上一位高人了!」

    青青問:「爹!是人不是鬼?」

    商良說:「丫頭!我走南闖北,鬼的故事聽了不少,卻沒一次碰上真正的鬼,碰上的鬼,都是人扮的。」

    薛女俠說:「丫頭!你別自己嚇自己了!」

    可是那淒厲的聲音又冉冉從地底下飄上來:「你們這一次,碰上真正的鬼了!」

    本來青青和翠翠害怕的心情,已給商良的話穩定了下來,這聲音一傳來,她們又害怕了。連豹兒也疑心了:「大叔!恐怕真的是鬼哩!」

    「小兄弟,你怎知是鬼呀?」

    「大叔,剛才我凝神傾聽四週一帶的動靜,除了我們五人,加上這個死去的叫化,周圍五里之內,可以說沒有人出聲息和動靜。」

    青青說:「是呵!豹兄弟的內力深厚,何況他還具有一雙豹子般的眼睛,可在黑夜視物,要是我們四周有人,他一定發覺和看見的。」

    商良說:「那更是一位高人了!」然後商良壓低聲音說:「你們大家聽著,要是那聲音再響起,我們便分頭迅速地撲出去,以我們的幻影之功,不怕捉不到他。」

    商良的話剛落,那聲音又飄起了:「你們捉不到我的,因為我是一個鬼。」

    商良輕喝一聲:「追!」自己就首先撲了過去,跟著是豹兒和薛女俠,也像閃電似的,分左右包抄撲入樹林。青青和翠翠不敢單獨行動,她們兩人,雙雙結伴,從另一側撲去。他們五人,誓必將這戲弄他們的高人捉住。

    他們很快在定軍山頂上走了一遍,除了驚飛了林中的宿鳥外,—個人影也沒有發現,當然就更沒人往外逃走。翠翠說:「看來,我們真的碰上鬼了!」

    商良也困惑起來:「這世上真的有鬼?」

    青青說:「爹!我們快離開這個鬼山頭吧!說不定我們無意害死了叫化,觸怒諸葛孔明了!」

    薛女俠說:「鬼神之事,雖屬虛幻縹緲,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我看這山頭實在有點古怪,我們還是離開的好。」

    「我的觀音菩薩,你怎麼也像孩子們,相信這哄人的鬼把戲了?」

    「好!你不走,我們走。」

    商良說:「好好,我們走!但我們也得回到篝火旁,將那枉死的叫化埋了才走吧。不然,讓他棄屍山頭,我心裡更不安。」

    可是,他們一行五人,轉回篝火旁時,那個叫化卻活生生地坐在篝火旁,津津有味地撕著一隻野兔吃,見他們回來,嘻嘻咧著嘴笑。

    翠翠驚愕了:「你沒有死?」

    「我,我死過去了,可是閻王爺不願收我,又將我趕了回來。」

    「你還吃!?」

    「姑娘!我去地府打了一轉,陰間的路,真不好走呀!一來一往,走得我餓極了,不吃點東西行嗎?」

    豹兒和青青見叫化沒有死,一顆心已放了下來,也不去理會叫化的胡話。青青說:「你沒有死就好了!」

    「多謝!」吳影兒嘻嘻笑問:「剛才你們去哪裡了?我醒來怎麼不見了你們呢?我還以為你們害怕我死了會吃官司,不聲不響地跑了哩!我打算吃飽了再去追趕你們,告訴你們。我沒有死,不用害怕吃官司。」

    豹兒不由得對他起了敬意。這個叫化,又是人間一個奇人,不知道惱怒和怨恨的。商大叔用毒幾乎毒死了他,他全然不記恨,還打算趕來告訴大家,他沒有死,要是別人,不惱恨才怪哩。

    商良坐下來拍拍他:「老弟,我商某算是佩服你了!」

    吳影兒愕然:「你服我什麼?」

    「你剛才幾乎將我們全嚇壞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知道我這身子這麼不頂用,一點點毒也受不了,會死去的。」

    「老弟,你還想怎麼捉弄我們?」

    「我,我怎麼作弄你們了?」

    「你剛才根本就沒有死!」

    「我沒有死?真的?怎麼我看見兩個鬼差用條大鐵鏈鎖我去見閻王?難道我發夢了?」

    商良大笑起來:「老弟捉弄人真有一套。我商某自問喜歡捉弄人,從來沒有人捉弄我。現在,叫你捉弄了,還弄得我們五個人在這山頭上亂撲騰。」

    豹兒問:「大叔,他剛才真的沒死?」

    「你看他像死過的人嗎?」

    「那他剛才怎麼沒有半點氣息呀?」

    「小兄弟,你不能不佩服他身懷幾種絕技,當今武林少有。」

    「絕技?什麼絕技?」

    翠翠說:「我知道了!這叫化會龜息法。」

    「龜息法?」

    「是呀!龜息法,能閉氣息,使人看見的彷彿像真的死去—樣。其實,他像烏龜一樣地冬眠。」

    「這是一門什麼功夫呀?」

    「假死功夫呀!」

    商良笑著:「翠丫頭,這叫化還有一門驚人的絕技。」

    「什麼絕技?」

    「腹語功。」

    豹兒茫然:「腹語功?」

    「就是嘴巴不動,聲音由腹中發出。剛才我們聞聲而不見人,就是他在作怪,害得我遍山搜索。」

    翠翠跳了起來:「好呀!你這叫化,我們在什麼地方得罪你了?幹嘛這麼整夜作怪地捉弄我們?」

    薛女俠說:「丫頭,你爹對他下毒的事又怎麼說了人家也沒有責怪我們呀!」

    翠翠說:「媽!我們這一場驚恐和滿山搜索,太冤枉了!」

    吳影兒連忙站起來,對大家—揖說:「真對不起!在下—時興起,令各位受驚了,請多多原諒!在下就此告辭!」

    商良問:「老弟怎麼就走了?」

    豹兒也問:「吳大哥,你不能和我們多坐—會麼?」

    吳影兒眨眨眼:「我的確想多坐一會,不過我實在有點害怕你的大叔,不知他會用什麼辦法再捉弄我。還有,你的令妹,也不時弄刀舞劍的,不知幾時,她那把劍會架在我的髒脖子上。我還是早走為妙。」說完,他一晃而逝。

    豹兒有點惋惜:「這麼一位奇人,可惜我們不能與他結為朋友,今後不知幾時才能碰上他。」

    翠翠說:「你與他相交?你不怕他會捉弄你?」

    「我以誠相交,他捉弄我幹嘛?」

    商良說:「好了?一切都是這叫化作怪。這山頭上根本沒有鬼,我們坐下吃烤肉吧,吃飽了早點休息,明天趕路。」

    的確,沒有這叫化的跑來,他們早已吃飽休息,可是給這叫化一捉弄,直到現在才吃。大家真有點肚子餓了,—齊圍坐在篝火旁吃烤肉。要不是那叫化將烤好了的肉提到一邊去,這些烤肉恐怕早烤成了黑炭,不能下肚了。

    大家吃飽,正想分頭去睡,青青說:「我怎麼有些肚痛呀?」

    商良一怔,暗暗運氣,叫起苦來:「不好!我們又讓那叫化捉弄了。看來,我們大家都中了毒。」

    豹兒、薛女俠一聽,頓時大驚,各自運氣行走一遍,內力哪裡提得起來,說:「我們真的中毒了!」

    商良說:「怪不得這叫化急著要離開。」

    翠翠怒道:「我找這叫化算帳去!」可是,她哪裡還有力氣走動?

    薛女俠首先冷靜下來,問商良:「我們中的是什麼毒?」

    「跟我下的毒一樣。」

    「渾人,你帶的毒藥扔到哪裡去了?」

    「我當時隨手一丟,不知怎的,被這叫化拾回來了。」

    「渾人,你怎麼不扔到火裡去,隨手亂扔。好了!這下真是害人反害己,中了自己帶來的毒藥!」

    豹兒問:「大叔,這下我們怎麼辦?」

    「沒辦法,只好忍痛坐等半個時辰。」

    薛女俠說:「我們最好背靠背的圍坐在一起,以防意外。」

    這時,叫化吳影兒又笑嘻嘻地轉回來了。翠翠又怒又急地罵道:「你這死叫化,臭叫化!你還敢跑回來呀?」

    吳影兒嘻嘻笑問:「我怎麼不敢回來?」

    「你最好別走!」

    「我當然不走啦!」

    翠翠一下想到了一個可怕的事:萬一這吳影兒是一個淫賊,那自己和青青就不堪設想了,急問:「你跑回來幹什麼?」

    「來看你們呀!」

    「看我們幹什麼?」

    「姑娘,本來我想一走了之,但想到你們一個個無力,在這荒野山上,萬一有壞人闖來了,你們不危險麼?就是沒有壞人來,爬來一些毒蛇也不好,所以放心不下,只好又轉了回來,暫時充當護衛人了。」

    「你不擔心我們醒過來殺了你?」

    「姑娘,沒有這麼嚴重吧?」

    豹兒突然一躍而起,宛如林中的野鳥,直衝夜天,後又飄落下來。吳影兒驚愕:「你沒吃烤肉?」

    豹兒說:「我吃了!而且還吃得不少。」

    「那你怎麼沒中毒?」

    「我也不知道。」

    轉眼,翠翠也一下恢復了內力,一躍而起,「嗖」的一聲,寶劍亮出,說:「叫化,你伸長脖子,乖乖地讓我砍下來。」

    吳影兒傻了眼:「原來你們兩個沒吃烤肉,也沒有中毒,故意在捉弄我。早知這樣,我就不趕回來了,白白為你們擔心。」

    翠翠說:「你現在知道不遲了嗎?」

    「你真的要砍我的髒腦袋?」

    「你以為我跟你開玩笑嗎?」

    「腦袋砍下來還能活麼?」

    「那你再去地府問閻王爺好了!」

    翠翠說完,一劍揮出,直挑吳影兒的膻中穴。翠翠在中毒時,的確怒得想一劍殺了這小叫化。後來聽到他說趕回來看護自己五人,才消了殺他的念頭,但也得非教訓他一下不可。所以出劍頗有分寸,不想取他的性命。

    吳影兒一閃避開:「姑娘,你來真的?」

    「你以為我是鬧著玩嗎?」說時,一連已刺出了七劍。

    吳影兒也連續閃開了七次,同時歎氣地說:「看來還是好人難做呀。怪不得人說『好心不得好報,好柴燒爛灶』了!」

    「你這麼捉弄人,算好人嗎?」

    「那你爹哩?他捉弄我又怎麼說?」

    「他跟你不同。」

    「有什麼不同呢?不是一樣捉弄人嗎?」

    「當然不同啦!我爹捉弄人,志在探明一個人的好壞,或者想救這個人。你捉弄人,卻是志在報復,甚至害人。這就是根本上的不同。」

    「姑娘!你們是官府中的人吧?」

    「我們怎麼是官府中的人了?」

    翠翠—邊進招一邊問。吳影兒在翠翠如電光閃忽的劍光下,一邊閃避—邊說:「不是官府中的人,怎麼有兩個『口呢?」

    「什麼兩個『口』呀?」

    「官字兩個口,說好也行,說壞也行,任由他說,不由人家說。」

    「我幾時不由你說了?」

    「姑娘,你爹捉弄人,是出於好心;我捉弄人,就是壞心了。這不全由你一個人說了?」

    在他們對話中,翠翠出手不下三十多招,而且其中有幾招還是無影劍法,竟然一一叫吳影兒以鬼影般身法閃開,沒有一招能擊中他。翠翠更驚異起來,這叫化是哪一派的武功?他抖出的是什麼身法?翠翠又一連抖出十多招無影劍法,而且出手再不留情。可是依然招招刺空。吳影兒好像不是人,而是一條影子,不但商良、薛女俠、青青看得驚愕,連豹兒也看得驚訝不已。

    吳影兒在閃開這十多招後,說:「姑娘,你再不收劍,我叫化可要哭了!」

    翠翠會不會就此收劍?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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