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地瑞犬心裡越來越吃驚,不僅陶一遙騎馬的技術極好,就連秦小天也與眾不同。他現在是在策馬狂奔,兩人夾在馬隊中卻絲毫不落下風,尤其是秦小天,完全沒有初次騎馬人戰戰兢兢的模樣,而是悠閒地東張西望,根本不在意胯下奔馳的馬匹。
他心想:「這怎麼可能是第一次騎馬?」自己手下的馬賊,每個人都是在馬背上長大的,還沒有學會走路就接觸到馬匹,要論騎術之精,宋人根本不可能超越。
秦小天稍稍扯動韁繩,那匹馬很乖巧,很快就按照主人的意思靠近居地瑞犬。
「居地,你們打算搶劫什麼?」他的聲音很響,周圍的馬賊都能聽見,一個個用古怪的眼神看著他,並且有意無意地和他扯開距離。
居地瑞犬說道:「不是搶劫,是火拚,最近有一批無恥的傢伙,搶了我們的生意,所以……我們帶人去火拚。」
「有意思,馬賊也有搶生意的……哈哈,好玩。」
居地瑞犬的神情有點尷尬,他可不願意聽別人當面說自己是馬賊,這要是普通人,他早就一刀砍過去了,苦笑道:「呵呵,這個……呵呵……」
馬賊的世界是以強者為尊,他不敢對付秦小天,一口惡氣只好出在那批馬賊的頭上,狂喝道:「加快速度,一個時辰後,必須趕到休息地!」狠狠一鞭抽在馬股上,胯下的黑馬發出一聲嘶鳴。平時居地瑞犬很少鞭馬,這匹馬感到很委屈,速度陡然提升上去。
秦小天說道:「老道,這有多少人馬?我覺得最少有六七百騎……」
陶一遙笑道:「那是你沒有經驗,這裡最多只有二百五到三百騎,不會再多了。」
秦小天歎道:「好傢伙,三百騎就有這麼大的動靜,要是三千騎……我想不出會是什麼樣。」
居地瑞犬忍不住說道:「三千騎……要是動起來的話,那是鋪天蓋地,膽子小的人……嚇得尿褲子也很平常,呵呵。」
秦小天笑道:「尿褲子倒不至於,激動也許會有一點點。」
居地瑞犬心裡納悶:這傢伙怎麼到現在還沒有被馬隊甩掉?從上馬的樣子,就知道這傢伙根本沒有騎過馬,而且騎的馬也很一般,怎麼能跟上自己這匹黑風馬。
馬隊很快下了官道,順著一條小路拐向一片樹林。居地瑞犬大聲道:「下馬休息,渾鐵、嵬移少駒、千玉虎,各帶五人,散開來探哨,羅九月,你帶兩個人上官道,有情況馬上回來報告,其他人下馬休息,餵馬吃食。」
幾個漢子大聲吆喝著,十幾騎飛奔而去。
樹林很稀疏,但是足夠隱藏幾百人馬。這裡的樹林不同於南方的原始森林,樹木稀疏,林間有足夠的空地。
秦小天飄然下馬,問道:「居地,你們準備打埋伏?」他毫無顧忌地問道。
居地瑞犬無法可想,這傢伙一點也沒有作為客人的自覺性,專門打聽一些忌諱的話題。他搖搖頭,說道:「不是,這裡怎麼能埋伏?這裡只是一個休息的地方,距離目的地還有一段距離,不過很近了。」
說完轉身離開,走到人群中去,心中的怒火已經快要衝到腦門。他不敢保證自己能控制得住,所以要找一些事情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陶一遙笑咪咪地說道:「兄弟,你快要惹火他了,嘿嘿,小心狗急跳牆。」
秦小天撇撇嘴,不以為然地說道:「我只是看看熱鬧,他有什麼好火的?」
陶一遙心裡很清楚,不管居地瑞犬如何火大,他都不敢對秦小天發作,那純粹是找死,在絕對的力量面前,沒有人傻到自己去找死。而且秦小天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若是肆意侮辱這個馬賊頭,他也許會不顧—切拚命,但是現在肯定不會。
秦小天有把握不激怒居地瑞犬,馬賊大多數性情暴躁,但是居地瑞犬卻能克制,看得出來他比一般的馬賊有腦子,否則怎麼能做一群馬賊的頭目。
陶一遙提著一罈酒,坐在大樹根下,招呼道:「兄弟,我們繼續喝酒,嘿嘿,幸虧洒家手快……呃,你也拿來了……」他心裡頓時明白,秦小天也有儲物的寶貝,而且比自己的儲物袋還要好,有可能是儲物手鐲,那可是修真大門派才有的寶貝。
秦小天喝了一大口灑,笑道:「當然。」
馬賊們個個心裡憋氣,看著兩人若無其事地喝酒吃肉,再看看自己手中的死麵餅子,恨不得上去搶過來吃。一個黑壯的馬賊實在忍不住,一屁股坐在陶一遙身邊,伸手去抓酒罈。陶一遙自己還不夠喝,如何肯讓一個小馬賊得手,他屈指一彈,那個馬賊怪叫一聲,手臂就像是觸到了火焰,疼得他直甩手。
陶一遙淡淡地說道:「滾!沒禮貌的東西!要喝酒也行,一貫錢一口酒,沒錢就滾遠點!」說著空手虛抓,那個又黑又壯的大漢竟然倒飛出去,砸在一匹馬的側面,巨大的衝力連馬匹一起撞倒。
周圍的馬賊倒吸一口涼氣,心裡頓時明白,居地瑞犬為什麼對這兩人如此客氣。
秦小天笑道:「好好地喝酒,你發什麼邪火,來,喝酒,喝酒。」
居地瑞犬走過來,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忍住,說道:「我的兄弟雖然魯莽,但你也不該如此盛氣凌人。」
秦小天笑嘻嘻道:「居地,別管他,他是一個酒鬼,誰搶他的酒,就等於搶他的媳婦,嘿嘿,你手下搶他的媳婦,他當然生氣,幸好沒有成功……不然會鬧出人命的。」
陶一遙心想:「賊廝鳥,這話說得好難聽,洒家哪來的媳婦,什麼亂七八糟的解釋。」
居地瑞犬張口結舌,無言以對,一壇燒酒就是這個老道的媳婦?他苦笑著搖搖頭,轉身回去安慰那個黑大漢。
那個黑大漢在馬賊中是有名的脾氣暴躁,喜好酗酒,力大無比,是個小頭日,可被陶一遙摔出去後,他居然沒發脾氣。
對方只是凌空比劃了一下,自己就倒飛出去,他脾氣再暴躁也不是傻瓜,知道對方已經手下留情,再去招惹就是找死,所以當居地瑞犬過來安慰時,他一聲也沒吭。
大約過去一個時辰,有快馬回來報告。他們嘀嘀咕咕說著一種奇怪的方言,秦小天一點也聽不明白,他小聲問道:「老道,他們說些什麼?」
陶一遙說道:「那是西夏語,而且還是土語,洒家也聽不懂,說得太快。」
秦小天抬手將喝空了的酒罈扔在地上,啪的一聲,酒罈粉碎,笑道:「我猜……應該要走了,呵呵。」他拽住馬韁,飛身上馬。
居地瑞犬大聲道:「收拾上馬,我們走!」
馬隊重新回到官道上,幾乎所有的馬賊都自覺地遠離秦小天兩人。
居地瑞犬心裡煩悶,他不明白這兩個傢伙為什麼像牛皮糖一樣粘住自己不放。
一路飛奔,即使在轟鳴的馬蹄聲中,秦小天也能聽到遠處的陣陣砍殺聲,他疑惑道:「前面已經打起來了?」
陶一遙說道:「嗯,好像是對陣砍殺的聲音。」
居地瑞犬大聲呼喝,馬隊在奔駛中開始整理隊形,很快就形成五十人左右一隊,幾隊人馬分散開來,露出秦小天和陶一遙兩人,孤零零地被拋在佇列外面。
居地瑞犬也不解釋,呼喝幾聲,領隊向兩面飛奔而去。
越過一片稀疏的林木,眼前是一片開闊的荒地,一條溪流橫穿過去,上千人馬正在拚死搏殺,一隊隊騎兵相互衝擊。
秦小天和陶一遙騎馬站在林邊,一時間難以分清對戰雙方是什麼人。其中一方身穿褐色皮甲,另一方著裝混亂,有穿皮甲的、有穿重甲的,也有穿普通夾褲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門。
穿著褐色皮甲的一方顯然行著軍隊的紀律,人數雖然少一些,但是進退之間很有章法。
戰場上血肉橫飛,不斷有人跌落馬下,若不能很快站起,就永遠也站不起來了,奔馳的馬匹將一切踩踏得稀巴爛。
閃亮的刀光、急促的吼叫、瀕死的慘嚎、紛亂的馬蹄聲、弓弦的震顫聲交織在一起,撲面而來的是濃重的血腥味,死亡的味道是如此的殘忍。
秦小天深深地吸一口氣,修煉了這麼久,也曾見過土匪的戰鬥,但如此殘酷、如此恐怖的戰場,他還是第一次見識。
陶一遙似乎見慣了廝殺,依舊一副笑嘻嘻的模樣,說道:「見多了就平常了,洒家曾經見過幾萬人的廝殺,那才叫可怕,戰場上的人流一眼望不到邊,屍體堆積如山,鮮血淌成小河,血水把堅硬的泥土地變成一片泥濘不堪的血地……那才叫慘。」
居地瑞犬帶著手下人馬直撲過去,呼喝著射出一片箭雨,他們對付的是身穿褐色皮甲的隊伍。
陶一遙忽然說道:「是遼國人……奇怪,他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秦小天問道:「遼國人?是誰?」
陶一遙的臉色漸漸嚴肅起來,說道:「穿褐色皮甲的那群人,打草谷?也沒有理由跑到西夏國邊界來啊?奇怪,最近十幾年來,即使在遼宋邊界也很少出現打草谷的遼國軍隊,這次怎麼來了這麼多人?」
秦小天問道:「什麼叫打草谷?」
陶一遙說道:「就是縱兵搶掠,遼國軍隊用這種辦法來補充軍資的不足,專門搶掠大宋邊界的老百姓。」
秦小天對歷史知道得不多,他驚訝道:「啊?還有這種事情,那大宋的軍隊是幹什麼的?」
陶一遙搖搖頭,苦笑道:「軍隊……能守住邊界就不錯了……」他低聲嘟噥了幾句,似乎不願意再說下去。
居地瑞犬的馬賊隊伍加入後,遼國軍隊開始動搖。大約十分鐘後,從北面傳來一陣轟鳴聲,大約有五百左右的騎士出現,也身穿褐色的皮甲,殺氣騰騰地闖入廝殺的人群中。遼國的援軍到了。
陶一遙淡淡地說道:「若是沒有大的變故,遼軍騎兵贏定了。」
秦小天忽然說道:「麻煩來了,呵呵,老道,你去?」
陶一遙不屑道:「土雞瓦狗,不值得洒家出手……」
秦小天似笑非笑道:「哦,難道就值得我出手?」
遼國騎兵發現樹林邊有兩個若無其事的人,立即分出八人,舉著刀槍衝了過來,一個個面目猙獰。
陶一遙苦笑道:「洒家……有苦衷啊,最近不宜殺人,呵呵,還是兄弟出手吧。」
兩人旁若無人地說著,頃刻間,八騎已經接近。
八十步遠,騎兵只要幾個呼吸就到近前。
秦小天笑罵道:「懶蟲,看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