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兩三天,周夫人帶著女兒來做客。兩位娘親說說笑笑到上房聊天去了,周茵蘭就跟著淑寧到她房間玩。剛一進門,還沒來得及坐下,周茵蘭就開口埋怨道:「我聽說你們前兩天玩得可高興了,從沒見過的新鮮玩法,你怎麼就忘了我?也不讓人叫我一聲?」淑寧告了罪:「好姐姐,這是我的不是,當時一塊兒玩的,都是左鄰右舍家的小朋友,而且有不少是男孩子,我想姐姐家裡管得甚嚴,不知肯不肯放你出來玩,索性就沒告訴你,省得你知道了又出不來,豈不難受?」天知道那天她根本就沒想起周茵蘭來,這位看著就一大家閨秀的千金小姐,怎麼看怎麼跟丟沙包溜鐵圈不搭調,不過此時為了安撫她,說說小謊還是必要的。
周小姐相信了,她也聽說了遊戲的大概內容,明白這樣「野」的玩意兒母親肯定是不讓她沾的,何況還要和一大堆男孩子在大街上瘋跑。不過她可不會這麼容易就放過淑寧:「也不知道你是哪裡學來的這些遊戲,你快快想幾個我們能玩的。昨兒個她們幾個也來了,說起平日在家悶得要死,又不能天天到街上逛去。」她們指的就是平日來往較多的幾戶官宦人家小姐,年紀最大的也不過十二三歲。
淑寧頭痛起來,要讓這幾位大家閨秀千金小姐能玩、玩起來又不會太丟身份、而且還要有趣的遊戲,這可不容易找。她冥思苦想了半天,才冒出一句:「平日裡不是有踢踺子的嗎?那個就挺有趣的。」「休要應付了事!」周茵蘭很嚴肅,「那種已經玩過的不算,你要想出我們都沒見過的遊戲來!」
天啊,當年剛認識時文靜優雅的小姑娘在哪?什麼時候周茵蘭變成野蠻少女了?難道這個「玩」字的魅力就那麼大?
淑寧苦苦回想前世玩過的女孩子們的遊戲,跳橡皮筋就是印象最深的一種了,可是現在沒有橡皮呀。周茵蘭催得緊,她只好把這種遊戲說出來,也坦言其中材料缺乏,恐怕不可能做成。只見周小姐眼珠一轉,兩手一拍:「有了!照你說的,這種什麼皮筋是很韌又能拉長的東西,我們找牛筋代替不就行了?」
她怎麼沒想到?!!!貌似是可行性方案耶?馬上招來春杏,她平日老上街買菜,一定知道在哪裡可以弄到牛筋。春杏雖然不知她們要這東西做什麼,但還是把牛肉販子的地址告訴她們了。周茵蘭立刻叫跟來的一個下人去弄,還叮囑要洗乾淨了再送過來。讓小姐們看到血淋淋的東西總是不好的。
不過就算弄了來,今天之內要做好整條皮筋是不可能的了。周茵蘭細細地問過整條皮筋的樣子、做法,以及還要準備的東西和玩法規則,還借了紙筆做了筆記,跟淑寧約好過兩天請齊各家小姐們一處玩。
淑寧跟著佟氏送走了周家母女,看著周夫人的丫環手裡拿的兩個大盒子,也知道那是春杏最近新研究出來的玉米麵點心。她歎了口氣,看來老娘與自己是同病相憐呀。
聚會的日子很快就到了。淑寧應約到了周家府上,看著那條新做成的皮筋,整個人無語了。這哪裡還是印象中烏漆麻黑用長短不一的橡皮膠條結起來的橡皮筋呀,那細細的牛皮筋三根扭作一股,聯結的地方還綴有彩色羽毛和各色絲繩緞帶,看上去五彩繽紛,漂亮極了。只是這樣一來,跳的時候不會覺得那些裝飾品礙事嗎?
周茵蘭迎上來,拉著她的手高高興興地往裡走:「東西昨兒才做好的,連牛肉鋪子裡也找不到牛筋,說是叫城衛那邊收去了,也不知道他們拿這個做什麼。最後還是在雜貨鋪子裡遇到個南貨商人,從他那裡買到的。我給上頭弄了些羽毛和絲帶,好不好看?這在奉天城裡可是獨一份,別人現在要再找這麼多牛皮筋可不容易,她們都羨慕死了。」
看來周小姐是平日淑女當煩了,一但有了個好玩的東西,就露出了本性啊。
淑寧跟其他幾個女孩子見了禮,眾人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等人來得齊了,才開始玩起來。但開始時人人都站著不動,不知要拿這種新玩意怎麼辦。淑寧站出來,她是唯一一個算是玩過的人,只好先做示範了。做樁子這種艱巨的任務當然不能勞煩千金小姐們,最後是找了兩個周家的婢女代勞,反正她們也饒有興趣地在門外偷看,不如叫進來光明正大地瞧。從腳踝的高度開始,淑寧跳了「馬蘭花」,又跳了一個「穿心」。從前跳的一個「嘁嘁嘁嗦嘁」的四句按「哆萊咪法嗦啦嘁」來編的歌詞,現在沒法解釋那幾個字的意思,她早就想好四句代替的話,也跳了一遍。跳完了就換一個高度,剛跳完腰一級的,才站穩,她就被一個女孩子拉到一邊,有人急不可待地試著跳起來了。
跳錯腳是常有的事,忘了詞也不新鮮,至於說腳抬不高勾不中皮筋的事就更不算什麼了。不過女孩子們是越跳興致越高,等到周夫人備好茶果,叫人來請她們去吃時,她們還戀戀不捨。「這樣很好。」淑寧想道,「平日裡都要規行矩步裝淑女,哪有點小女孩的樣子?都是小學初中年紀的女生,這樣才有點童趣嘛。
喫茶的時候,人人都興高采烈地說起剛才的遊戲,也有人談著還有什麼閨閣中可以玩的東西,有人展示了從家中帶來的漂亮彩色羽毛踺子,還有人把手帕打了結丟來丟去的。在場的人裡沒有大人,都是年紀相仿的小姑娘,平日裡也熟識,加上剛剛玩鬧了一番,那股興奮勁還沒過去呢,因此人人都不像平日那樣規矩約束。
有一個叫阿門娜的蒙旗小姑娘就說了:「以前在草原上的時候,常跟朋友們一處騎馬打獵,那才好玩呢。現如今住到城裡來,雖然日子過得舒服,卻少了玩的機會。悶了這許久,今兒才算是開心些。」
另一個叫日琪的也說:「是啊是啊,自從進了城裡跟父親一處住,我就沒像今天這樣玩過,稍稍鬧一些,就被嬤嬤說我不成體統。我以前在外祖母身邊住的時候,想怎樣就怎樣,何曾有人管過我?」
其餘的幾個人裡,王美仙和蔡童瑤兩個家裡都是漢人士大夫家庭,家教一向甚嚴,聞言也紛紛說道:「你們還可以騎馬,算是很好了,我們從小就要練女紅、讀女訓,除了九連環,就沒玩過其他東西呢。」
「我與淑寧妹妹也要練女紅和讀女訓,可家裡還算管得松,有時還是能玩玩的。」周茵蘭道。
幾個人都羨慕不已。還有一個叫張燕燕的說:「我家裡,母親早過世了,父親也不管我,平日裡倒是愛怎麼玩就怎麼玩,沒人管我,原來你們這麼慘呀?」眾人都點頭,看得她一臉同情。
「其實,」淑寧說道,「還是有很多可以玩的。比如踢踺子和蕩鞦韆,你們應該有玩過吧?」
「踺子倒是有的,可母親不許我玩鞦韆,說是怕摔著了。」
「是啊是啊,我娘還說玩的時候裙子都會被掀起來,太不成體統,因此連踺子都不許玩呢。我就只能在你們家裡作客時才能玩一玩。」蔡童瑤臉紅紅地道。
淑寧想想現代時的鞦韆樣式,提出一點改良建議:「現在的鞦韆都是只有一塊木板,的確太危險了,站也好,坐也好,很容易摔著,不如做成椅子樣式的,坐在上頭,穩當許多,而且只要把裙腳壓好了,裙擺就不會掀起來。蕩的時候叫人推一把,也不用自己使力了。」
幾個女孩子聞言大喜,紛紛道:「是呀,我們怎麼沒想到?」蔡童瑤小聲說道:「可我家裡連鞦韆也沒有,舊的那個被我娘叫人砍掉了,那怎麼辦?」
淑寧歪著頭想了好一會兒:「我看看,還有什麼是沒這些東西也能玩兒的?唔……啊,有了,你不是有手帕嗎?可以用手帕折東西呀。」說罷就掏出自己的小手帕,三兩下折了個小老鼠出來:「看,這是小老鼠,不過我知道的花樣不多,如果拿紙去折,就能折出許多東西,令堂大人總不會連手帕和紙張都叫人丟掉吧?」
蔡童瑤高興地道謝,說回家就試著折去。
王美仙說:「鞦韆我也愛玩,家裡就有一個,我最喜歡蕩得高高的,就能看見隔壁人家的花園,他們家園子裡花開得極好,可惜我母親跟他們家主母不和,從不許我們跟他們來往,我想要看那園子,只能在鞦韆上瞧。」
淑寧笑道:「這倒是讓我想起了鞦韆的典故。從古時候起,大戶人家的小姐愛玩鞦韆,就是有緣故的。因為平日裡不得出門,看不到外面的情形,只好在玩鞦韆的時候,蕩得高高的,才能看見牆外面的行人景致。聽說還有富家千金踩在鞦韆上看到外面經過的書生,就此一見鍾情、終成眷屬的故事哪。王家姐姐的情形,倒是有幾分像呀。」
王美仙撲上來捶她:「看我撕爛你的嘴!」淑寧連忙求饒,偏張燕燕又上來幫著王美仙撓她癢癢,眾人嘻嘻哈哈玩鬧一陣,才重新坐正了說話。周茵蘭叫人換了吃剩的茶果。
阿門娜說道:「今兒說的這幾樣遊戲,都很新鮮有趣,難為淑妹妹怎麼想的?」
王美仙非常贊成:「是啊,可比九連環有趣多了。我平日裡拆九連環,拆來拆去總拆不掉,總被哥哥們罵我笨,這幾樣玩起來用不著有多聰明,我也能玩得很好。」
周茵蘭熱情邀請:「以後多來玩呀,咱們一處做遊戲。」大伙都使勁點頭。
蔡童瑤小小聲說道:「只是這些遊戲多數是要幾個人一起玩才有趣的,一個人玩就太無聊了。我們一個月最多不過能聚一兩次,平日裡怎麼辦?」
大家都被兜頭潑了一盆冷水。淑寧絞盡腦汁想了又想,突然靈機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