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牧揚怎麼能忘記,母親的漂亮與溫柔,他又怎麼可能忘記,為了取得那些軍人家屬的原諒,他們母子一起走過了多少路,一起吃了多少苦,而他的媽媽,那個受過高等教育,擁有公主般氣質的女人,多少次跪倒在別人的面前,忍受著別人的責罵甚至是口水,又有多少次在受盡委屈後,摟著他痛哭失聲?
齊牧揚又怎麼能忘記,當他們走到荒蕪人煙的領域,必須要一起宿營野外時,媽媽是如何連哄帶騙的把最後一塊食物,塞進了他的嘴裡。而她自己到了晚上卻因為胃疼和飢餓,而輾轉難眠,突然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醒了,卻會立刻揚起一個笑臉,為他唱起了那一首直到現在,依然在齊牧揚腦海裡迴盪的兒歌?
那台金屬怪物身上裝備的究竟是什麼型號的導彈,齊牧揚不知道。
它一次能打出多少枚導彈,齊牧揚不知道。
它的導彈威力有多大,戰鬥機的防護罩能頂得住幾顆,齊牧揚也不知道。
「媽媽,你知道嗎?我這一輩子實在看多了你的眼淚,聽多了你的哭泣,我最想聽到的,是您的笑聲,我最想看到的,是您笑容啊!」
在歇斯底里的狂嗥中,聽著預警系統尖銳到極點的警告,感受著近在咫尺的死神,就吹在自己脖子後面的涼風,齊牧揚猛然發出了一聲如此痛徹心扉,又是如此激昂的狂嗥:「為了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我縱死無悔!!!」
面對死亡,齊牧揚全身的每一根汗毛都在跳動,他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哀號,他的本能更在對著他放聲哭泣,求他閃避,求他逃開,求他不要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因為這並不是遊戲,這是真實的戰爭,而人類的生命只有一次!
齊牧揚怕得臉色脹紅,齊牧揚怕得全身發顫,齊牧揚怕得雙眼放光。
他能不怕嗎?
在兩個月前,他還是一個打架只敢躲在別人後面丟石塊,每隔三個月就要去領一次政府救濟金,就要受別人一次白眼,就要讓人打擊一次自尊心,當真稱得上爛泥扶不上牆的小混混啊!
他也曾經做過美夢,也曾經幻想過自己美好的未來,他幻想自己突然撿了一大筆錢,他幻想突然跳出來一個有權有勢的男人,說是他真正的老爹;他幻想因為自己長得帥性能力又夠種馬,那些名門千金,那些官家小姐,哭著喊著追在他的屁股後面,沒皮沒臉的,要當他的不二之臣,就算是多女共侍一夫,也依然樂此不疲。他更想過突然撿了一本武林秘藉,或者被雷劈了,被電打了,從此多了特異功能,從此過上與眾不同人生……
總之怎麼省事,怎麼過癮,怎麼能用最簡單的方法,過上體面的生活,享受起金字塔頂端的特權,齊牧揚都用自己的那顆腦袋想過。但他就是沒有想過,自己會跑到戰場上當什麼軍人,更沒有想過明明知道九千九百九十九死一生,依然可以義無返顧的對著敵人發起了如此神風,如此瘋狂的進攻!
這實在不符合他齊牧揚的風格,更不符合他齊牧揚的人生哲學與處世觀!
可是他現在卻這樣做了。
支撐他的理由,支撐他的信念,支撐他打出如此寒風蕭蕭易水寒,如此蒼鷹擊日,如此破釜沉舟一擊的,就是他內心深處,那再無任何掩飾的狂叫:「人們常說,沖顏一怒為紅顏,男人可以為自己的女人拚命,男人可以為自己的女人,去演繹所謂的愛情童話。但是身為一個男人,一個兒子,我們為什麼不能為了生我養我愛我的媽媽去沖顏一怒?我們為什麼在享受了最偉大的母愛之後,不能為了回報這份愛,這份情,這份恩,而去沖顏一怒,而去拚死一戰?!!!」
齊牧揚已經做好了被幾顆甚至是幾十顆上百顆導彈打中,機毀人亡,讓死神大爺一鐮刀砍倒的準備。他已經在想像,當他們兩兄弟一起踏上黃泉之路,終於再一次看到已經闊別十八年的媽媽時,他雖然失敗了,卻依然可以挺起自己的胸膛,那一記刻的悲傷,驕傲,快樂與無悔!
但是最終什麼也沒有發生!
那個八爪章魚似的機械怪物身上,十幾門火神炮依然在狂吼不休,防護罩依然被打得叮噹亂響,依然不斷顫抖,而戰鬥機預警系統上的警告依然叫得聲嘶力竭,可是地對空導彈卻沒有打過來,當然他齊牧揚也沒有被死神大爺一刀放倒。
笑了,齊牧揚笑了。
在這個時候,他臉上揚起的笑容是那樣的驕傲又是那樣的自豪,更帶出了一種只有經過生死洗禮後,才可能擁有的頓悟與鋒芒。
沒錯,被雷達鎖定,只是一個虛的,假的陷阱。
就是他父親齊堅,針對人類生存本能,製造出來的,不是武器的武器!
火神炮打出來的子彈這麼猛,這麼密集,它們打到戰鬥機防護罩上,炸成了一團團金屬粉末,在這種金屬雨充斥在每一寸空間當中,更加紛紛揚揚熾熾烈烈的情況下,就算是不投擲金屬箔干擾彈,試問又有什麼地對空飛彈,能不受金屬粉末的干擾,直接劈頭蓋臉的打過來?
面對這不是意外的意外,身處在這個隨時可能機毀人亡的戰場上,齊牧揚的心裡突然想到在幾千年前,一位兵法大家曾經說過的話……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面對這種敵人太強己方太弱,看起來必敗必死的戰爭,他們兩兄弟如果想要取得勝利,想要取得戰場上的奇跡,他們唯一可以靠的,就是自己體內少年輕狂的熱血,是他們內心深處同時融入了悲傷憤怒與不甘的激情。
面對這種人性與生存的考驗,面對這種死亡的試金石,他齊牧揚衝過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