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師 正文 四十六章、人生無處不江湖
    遊方還真的是故意逗老頭,樂,他的武俠倒是看過不少因為吳老喜歡看,家裡歷代武俠著作收藏了一櫃子,但遊方畢竟是個老江湖,清楚現實中的情況。有些事以前雖然沒有見過,可聽說了也能想明白,不是很多武俠中描寫的那麼回事。

    比如劉黎提到的「松鶴谷向家」無非是一個精通風水秘術、尤其擅長風水陣法的家族,傳承已久於是創出了字號。而遊方自己如果想吹牛的話,不也可以自稱白馬驛游家」的人嗎?

    父親游祖銘雖然還算一號人物,奶奶莫四姑、父親游祖銘以及成元、成方這一對姐弟都不是好惹的善茬子,但「白馬驛游家」人丁不旺、字號不算響亮,嚴格說起來沒有自成派系。游家得自莫四姑的江湖冊門傳承,其實是莫家原八大門的一個分支,包括遊方自幼打下的根基都是在莫家原學的。

    而莫家原八大門自成派系,倒沒聽說過有什麼掌門,但九十多歲的莫老太公解放前就是族長,精通江湖八大門所有手段與真功大,且另有秘法傳承,各門行事的江湖規矩也是他在監督。說老太公的地位就相當於莫家的「掌門」或者是「宗主,也未嘗不可。

    一般的普通家族可能沒這種講究,但只要有屬於家族或某個團體的財富歷代繼承下來,必然都有一個類似於「掌門人」的角色。當代的財團或家族企業還要選懂事局主席呢,其道理是一樣的,無非是稱呼不司。而江湖功大或風水秘訣,也是一種特殊的傳承財富,甚辜花錢都買不到,這個團體的規模與影響大了,也就形成了所謂的門派。

    莫家原八大門也有傳承信物,是一支有象徵意義的長鞭,由上代族長交給下代族長同時另有秘法相傳。假如莫老太公丟了長鞭被人揀到送了回來,莫家人一定會表示感謝,但若此人拿著長鞭要做莫家族長,不被揍的滿頭包才怪!

    劉黎被遊方逗笑了,拿著玉牌繼續解施道,「尋巒派傳承還在,但如今傳人之旬彼此不合,沒有一個,能壓住陣的掌門人物,這裡面牽扯到很多利益的歸屬,其中門道你應該明白的。,這塊玉牌畢竟是傳承象徵,被尋巒派中有地位人得到,作用非常大。假如江湖工有身份的人找到它,交還給誰講究就多了,私下裡可以有不少好處。」

    遊方眨了眨眼睛,故意「露怯,問道,「我拿著它找到尋巒派的人,也有不少好處嘍?」

    劉黎一撇嘴,「你不行,至少現在這兩把刷子還不行!如果公開送回去,總不能公然敲一個門派的竹扛吧?無非是圖一聲謝,還得編個,故事交待清楚它的來歷,…必定有人會在暗中調查你,畢竟陸文行當年是下落不明。如果私下裡交給某人想敲一筆好處,你也得有討價還價的資格。遇到客氣的,給兩個小錢就打發了,遇到心地陰險的,直接明偷暗搶拿走,你能有什麼辦法?…而松鶴谷向家就不一樣了,人家有敲竹扛談價碼的資本,隨便給玉牌編個說得過去的來歷,別人也不好追究。」

    遊方點了點頭,「江湖風波險惡,竹枉不是那麼好敲的,就連做善事都得小心點!,胡旭元要搶這面玉牌,就是貪圖尋巒派的好處嗎?

    劉黎搖了搖頭,「若胡旭元和你一樣小家子氣,有這種敲竹扛想法倒說得過去。但左狐先生身為一門宗主,想法必然不一樣,他可能會圖謀間接控制整個尋巒派,那好處可就是應有盡有了。」

    遊方附和道「本鋒不一樣,能做的生意就不一樣,是我和胡旭元的區別;地位不同,眼界就不司,想的事情當然不一樣,是我和向左狐的差距。」

    劉黎又笑了,壬了一句,「自己知道就好,別以為會兩下子就了不起,半瓶子醋亂晃!…」但這塊玉牌還有講究,一般人不清楚,向左狐可能知道一些,它不是普通的器物,而是一塊玉減,裡面記錄了尋巒派自古相傳的風水秘訣尋巒訣的心法二」

    遊方這回是真的吃驚了,將玉牌從劉黎手裡拿過去研究了半天,它既不是空心的上面也沒有微雕文字,靈覺感應毫無結果,疑惑不解的問道,「尋巒訣?我小時候看過,還會背呢!難道那是不是真經,另有秘法相傳,藏在這塊玉裡面?哪兒呢,哪兒呢?」

    劉黎反問道,「你背的是哪一部尋巒訣?」

    遊方,「當然是宋朝賴布衣寫的《尋巒訣》。」

    劉黎,「你背的不會有錯,就是那部自古相傳尋巒訣,它當然沒必要寫在玉牌裡面二所謂留在玉葳中的心法,不是秘訣文字,而是一種見知靈引,幫助後來人感悟真意…」

    什麼叫見知靈引?有些東西很難空談清楚,比如風水陣法,遊方小時候在風水書中學的再多也沒有真正的用處。但是掌握靈覺之後,被劉黎誆到八大處轉了一圈,切身感受到地氣靈樞的運轉與呼應,隱然構成了天人相合的巨大法陣,對風水陣法便有了直觀的理解與切身的認知。

    從這個角度星渡戳失處就吾一種風知靈引。而真耳的高弄,能將泣種女蟾群游描述、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知,通過神識凝練在特殊的器物土,方便後來人體會。器物所謂的靈性,就在於它與人之間能產生的精神共鳴,這一點遊方在練劍時有切身的感受。

    所謂靈性往往是很獨私的感受,比如換個人用那柄劍,未必會「看見響一個叫秦淡的女子,那僅是遊方自己的特殊機緣所賦予它的「心像「。但「見知靈引」卻是另外一種境界,不論後來者是誰,只要功夫到了地步,都可以在器物工感受到前人特意留下的信息。

    這麼一解釋,遊方倒是明白了,把玩著玉牌道,「看來我的功夫還不夠,待到化靈覺為神識之後,就可以了吧?」

    劉黎微微一笑,「那也差得遠,至少要有左狐先生那種本事才行。」

    遊方有點洩氣,眼珠一轉,將玉牌遞過去道,「您老人家一定有這個本事嘍,要不玉牌裡的見知靈引是什麼?」

    「我就試試吧,好些年沒見過這種東西了。」劉黎面帶得色接過玉牌,握在手心微閉雙眼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遊方也瞪大眼睛在一旁看稀奇。然而僅過了片刻,劉黎突然臉色一變,睜開眼睛呵斥道,「,遊子,你怎麼把它給煮了!」

    遊方一怔,隨即解釋道,「這塊玉牌也被陰氣封存了多年,玉器雖沒有大礙,但表面硬度也會稍軟一些,要很長時間才會恢復。我用江湖冊門,水火齊攻,的辦法加速回火還陽,放在火上用水煮了幾天。」

    劉黎長歎一聲,「玉器不怕封存,所以適合煉製蔑物,慢慢回火還陽也就是了,你何必多此一舉?不怕外行人不敢動,就怕只懂一半的內行人亂動啊!這塊玉蔑中的見知靈引讓你給抹去了,可惜了尋巒派前輩祖師的∼番凝煉心血。

    遊方愕然道,「我不是故意的,那怎麼辦啊?」

    劉黎大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其實也沒什麼,《尋巒訣》仍然流傳,而歷代地師所學,當然包括各派地理風水之法。待到你將來有了地氣宗師成就,將自己對尋巒訣的感悟見知,以神識凝煉於玉牌中,不就可以撲救了嗎?」

    遊方追問,「很難吧?要到什麼境界才行?」

    劉黎掂了掂玉碎,「假如它是一本書,讀之尚且不易,更何況寫出來?談風水地氣功大,與你言之尚早,我也不好回答。你懂內家拳法,可以打個比喻,至少要有相當於,形神皆妙,與道合真,的境界才行。你要記住了,這次可不是欠我人情,而是欠了千年之前風水大俠賴布衣前輩的人情。」

    遊方很懊惱,他家傳冊門所學就是鑒別與修復器物,並以此為得意,但今天卻自作聰明毀了一件難得的珍奇器物,那種挫折感不是別人能體會的。雖不甘心但也無奈,誰叫自己學藝不精呢?想了想他又問道,「尋巒派是什麼來歷,與賴布衣前輩有什麼關係?

    在風水堪輿界大名鼎鼎的賴布衣,原名賴風所,字文俊,自號布衣子,又號先知山人。他是江西省定南縣鳳山所人,一生相當有傳奇性,頗難考證。《夷堅志》記載他在建陽縣當過官,喜好相地術,於是棄官流跡江湖二還有傳說他生於宋徽宗年間,九歲就高中秀才,後來曾擔任國師之職。由於遭到了秦栓的排擠,他棄官雲遊,自稱布衣子,故此世稱賴布衣。

    賴文俊撰有《紹興大地八鈴》及《三十六鈴》,在《天一閣書目》中有《地理大成》占卷,以賴文俊所撰《催官篇》為首卷。只有在江湖風門傳授的秘法中,還有一部《尋巒訣》。

    賴文俊身為一代風水大師,不僅繼承前人的堪輿理論,還創立了天星風水學。直到今天,他創立的「天星撥砂法」和「輔星水法」仍被風水界廣泛使用。他還創立了「人盤」即在羅盤的「天盤」、「地盤e基礎上,加入「人盤」使羅盤上天地人三才齊備。

    然而其人真正流傳的季跡並不在於風水,賴文俊當年的足跡幾乎踏遍了中國,留下了許多傳說,被稱為「風水大俠」一在當代,他的故事還成為了不少武俠以及影視作品的題材。

    賴布衣給嫡傳弟子留下了三件東西,一塊作為傳承信物的玉葳,還有他親造的一雄一雌兩柄短劍」雄劍名為「引真」雌劍名為「秦渣」。至於當代江湖風門的「尋巒派,卻不是賴布衣本人所創,而是《尋巒訣》風水秘法在流傳中形成的,正式開創者是數百年後的明代風水大師周仲高。

    周仲高繼承了歷代尋巒訣的嫡傳衣缽,在江漸一帶影響很大,形成了風水學的一個派系,此派尊賴布衣為祖師,江湖風門中由此有了「尋巒派」。

    劉黎為遊方介紹尋巒派的來歷,說到這裡突然插了一句,「小遊子,你領著狂狐他們去盜的那座墓,可知是誰的墓?」

    遊方,「我也不清楚,騙狂狐說是明代景德鎮陶監朱元佐的墓。」

    劉黎你可真能裂扯!如果我猜的不錯,它就是周神高的嫡傳裂掣,尋巒派第二代掌門李季如的墓。李季如打下了尋巒派真正的基業,做的事情比他師父要多得多,卻只傳下了尋巒玉緩和古劍秦渣,至於另一柄劍引真估計是作為紀念隨葬了。,你們發現的那具遺骸當然就是六十四年前失蹤的尋巒派掌門陸文行,他應該是去找引真的,還想祖師爺有什麼其他寶貝隨葬?連祖師爺的墓都敢盜,死在那裡真是活該!」

    玉緩和秦濤的來歷倒是搞清楚了,可遊方卻更加納悶的問,「那位陸文行身為尋巒派掌門,怎會這麼滕包,盜個墓都死在下面,連狂狐他們都不如。」

    劉黎的表情分明在冷笑,反問道,「狂狐他們不也死在下面了嗎,真以為那是好動的地方嗎?」其實陸文行當年的功力,絕對在今天的向左狐之上,但他當時被仇家追殺身受重傷,不找個好地方調養,反而著急去盜祖師爺墓中的寶貝企圖翻本。

    ,那個年代沒有現在這些先進設備,他盜祖師爺的墓自然不可能讓別人知道,只能趁夜獨自入地,結果傷勢發作遇意外,死在下面也正常。!」

    遊方更加不解的追問,「您老怎會知道的這麼清楚,就像在旁邊親眼看著一樣?」

    劉黎轉過身去,望著船樓外頤和園的山水夜色,語氣中似乎浸透了歲月滄桑,緩緩說道,「我雖沒有親眼看見,但也能想到。此事六十四年來除了我自己,江湖上沒人清楚,人們只知我曾被那個不孝的徒兒馮敬所傷,卻不知是他是受陸文行暗中指使。而將陸文行追殺的入地無門的那位仇家,就是我。」

    遊方這一問,竟問出一段秘辛往事來一劉黎年輕的時候可不是省油的燈,出導大戶豪門,不僅為人風流的很,而且江湖上種種勾當一樣沒少干,要不是有師父管著隨時教壬,還不知會折騰出多少事情來。後來繼承了一代地師衣缽,民國二十三年,他三十九歲,收了第一個弟子朱湧傑。

    朱湧傑出身寒微,脾氣與師父不太一樣,為人敦厚穩重,悟性與資質都很好。劉黎除了嫌他太古板,不像自己少年時那麼調皮搗蛋之外,倒沒有什麼不滿意的。但不久之後抗日戰爭全面爆發,朱湧傑要工戰場從軍保衛家國二劉黎當然支持,各種防身以及殺人寶貝讓徒弟隨便挑,恨不得都給帶上。

    朱湧傑在戰場上執行的是最危施的偵查任務,倒也能發揮所長,立的軍功不少。徒弟土戰場師父當然也不能閒著,劉黎在敵占區偷摸幹過不少事。他燒過鬼子的倉庫,還利用關係與本事,威逼利誘偽軍頭目,將倉庫裡的軍火、藥品等軍事物資倒賣、偷運到國統區與解放區,偽軍就報戰損,搪塞過去。

    鬼子進中國,大小頭目當然不忘搜舌各種奇對異寶二而劉黎也不客氣,鬼子在中國搜舌的各種對貴文物、字畫古玩、金銀財寶,他有機會就去偷,偷完還不忘殺人放一把火。遊方曾經的殺人放火之舉,比起老頭當年來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了。

    可惜三年後朱湧傑為國捐軀,劉黎失去了衣缽傳人。直到抗戰勝利後的民國三十三年,劉黎才收了第二個弟子馮敬。馮敬是劉黎在做「軍火生意,,時,認識的一位江湖同道的兒子。那位同道知道劉黎的本事也瞭解他沒有傳人,就把兒子送到劉黎門下學藝二劉黎見馮敬為機靈資質也不錯,就收為門下弟子。

    當時劉黎住在重慶,親自教授了馮敬一年半時間,該教的都教了,沒教的都是最高深的秘訣,馮敬暫時還學不了,需要自行歷練火候,等待將來能繼承地師衣缽。馮敬於是向師父告辭出去闖蕩,劉黎也樂得清閒,跑到青城山山隱居了一段時間修身養性。

    一年後劉黎回到重慶,恰好聽說馮敬的父親去世,老朋友亡故自然要去弔唁,順便見徒弟一面。然而在馮家卻沒有見到馮敬回來奔喪,劉黎覺得不對勁,於是去追查徒弟的行蹤,這一杏,就查出大問題了。

    馮敬當時在江西武功山。江西與湖南交界一帶,在抗戰之前的國內戰爭期間,是紅軍的老根據地。但到了抗戰後的解放戰爭期旬,地處國繞區的腹地,土匪鬧的特別厲害。當地的一些豪強聚眾幹起了土匪的勾當,欺男霸女敲詐勒索無惡不作,當地維持治安的國軍往往只是象徵性的剁匪,甚至經常與之勾結。

    馮敬在當地勾結國軍頭目,私下倒賣軍火給各路土匪大發橫財,有很多軍火甚至就是以剎匪戰損的名義從倉庫裡直接偷運給土匪的。不僅如此,馮敬還通過軍火買賣操縱與控制土匪勢力之間爭條地盤展開火拚,使他的生意更加興旺,甚至魚肉勒索放蕩荒淫。

    劉黎杳明詳情之後非常憤怒,他老人家在抗戰時也幹過差不多的買賣,馮敬把手段學會了,卻用錯了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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