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者動了。
他的目光之中有揮之不去的悲憫之色起手向王憐憐的方向按下。
「某欠昌一個人情。他雖已不在卻讓某心中有情。」黑袍者似是在喃喃自語「某便困汝於無盡劫中想來……昌也會贊同。」
王憐憐閉目待死。神色坦然。
——從大力王等群妖與玉帝、諸仙那一戰裡脫身而來已費了她極大的心力她並不知道也不在乎黑袍者的身份她早就清楚只憑在觀音處學過的那一點佛法決沒有可能對事局有絲毫影響
她只想尋見昌。
自始至終王憐憐也沒見過昌幾面但那一縷情思卻莫名地繫緊了不能鬆開。她的生命已經和昌在一起如同那五百年從未到來的光陰中一般如同一夢。
在這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心裡什麼神仙妖怪、佛祖菩薩完全都不重要她有些累了。
當聽到黑袍者說起昌的死訊她心裡便只剩了一個念頭。
那死訊並不突然在無定鄉里王憐憐千方百計打聽有關的一切早已明白在這場將天下的所有都捲入的事局之中無論誰的生命都顯得微不足道——昌也一樣——甚至昌更加首當其衝。
既然他不能愛我我就用我的方式去成全了這一場愛吧。
王憐憐將全副身心都投入到這一個念頭中去了。
「放你娘的狗臭屁!」
伴著罵聲砰然大響李亞峰及時地與黑袍者對了一掌救下了王憐憐。
「你他媽的這也算心中有情?放……放你娘的狗臭屁!」李亞峰大吼著「王信!兔崽子你就算把她打暈了也給我拖到一邊兒去!看我完事兒怎麼料理這個豬油蒙了心的老娘們兒!奶奶的!想死也別在這兒顯眼!」
王信沒敢回話攔腰一抱把王憐憐抗上肩頭貼邊兒跑了。
王憐憐的眼神迷茫像是行屍走肉沒有掙扎。
「渾沌還是讓咱們先清清老賬!」李亞峰冷哼一聲「我管你有理沒理打完再說!」
話音未落李亞峰雙掌交錯合身撲上一邊還大吼著「告訴你!老子也會逆天邪功!」
深黑色的霧氣驟然騰起遮蔽了李亞峰與黑袍者的身形。霧氣中只是「啪」地輕輕一聲李亞峰再度與黑袍者雙掌相交。
「也算難為了汝。」黑袍者冷哼一聲「不過班門弄斧。」
李亞峰的眉頭皺緊了。
當初在玉清天上李亞峰曾與無敵子一戰當時便用過逆天邪功但這一回的情形卻大不相同。
黑袍者輕輕轉身單掌對上李亞峰的雙掌一股沛然大力自外而內已將李亞峰牢牢吸住不動。
黑袍者邁前兩步李亞峰便被推著退了兩步耳邊只聽黑袍者對場上眾人發話「汝等一起上吧。」
強弱之勢不言自明。
「汝不能無情亦不能極於情竟妄言會了某的本領?且去問問汝那個便宜師父他身藏逆天邪功數千萬年可敢對某一試?」黑袍者的聲音一字一句打在李亞峰的心上教他羞憤無地。
「我……」李亞峰已說不出話來。
但這一場戰是早已安排下的唯欠一個契機而已李亞峰一旦動手周圍天靈宗主等便一擁而上了……
「天帝請了。」先是三清尊神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三人各據一處異口同聲中一起抬起手來。
神光大亮!
以纏鬥的李亞峰和黑袍者為中心一道環狀神光陡然顯現向內擠壓進去中間因逆天邪功而起的黑霧便驀地一斂囂張氣焰一發而收。
「作死了……」李亞峰猛地一個踉蹌險些撲倒在黑袍者的懷裡跟著就想大罵——三清此舉攻勢竟是連他也一塊兒「照顧」到了。
身前是一股莫可抵禦的沛然吸力背後又傳來強橫的擠壓勢頭李亞峰受前後夾擊無法跳出圈外只得拼了命地紮穩馬步將逆天邪功護體的黑霧猛逼出來——若不如此只怕他微一分神就會摔一個狗吃屎
夾在三清與黑袍者之間這一跤摔倒容易再想爬起來可就難了。
不過剎那之間的事李亞峰就覺得喉頭處隱隱有了甜味似要吐血。
「嘿……不成!」電光火石李亞峰猛地想到自己身負天刑金針三清勢不能眼睜睜地任他完蛋完得這麼窩囊再者三清早以渾沌為假想敵也曾觀摩過凝翠崖上的逆天邪功那目下他們自是對症下藥……
「得收了逆天邪功!」
李亞峰的結論完全正確但……事有難易之分。
眼下便是典型的有心無力。
李亞峰本也沒對天靈宗主教他的逆天邪功抱太大希望這卻是與適才黑袍者說的那句「班門弄斧」有關——敵手創下的本領縱能練到爐火純青也難青出於藍。
但黑袍者字字句句說什麼「昌能極於情」卻是觸了李亞峰的逆鱗。
昌若輕易就敗了固然會讓他生氣但有人說昌比他更強他還是不高興——這種自我矛盾的感情一直伴隨著李亞峰。
直到王憐憐這一次出現他幾乎便被怒火燒暈了頭。
——昌不是極於情了?那王憐憐算什麼?你說昌繼承了你的衣缽?那我用的逆天邪功算什麼?
情急之下李亞峰以逆天邪功開打著實是搬石頭砸自己的腳當下便要收斂氣息換用天刑金針也不得空隙——他被黑袍者的掌力逼緊了不能鬆動。
「汝今可知道厲害了?」黑袍者冷笑著「某便廢了汝一身本領免得教某的名號蒙羞!」
話音一落黑袍者的掌力變了。
「化功大法?」李亞峰險些就脫口而出——籠在他週身的黑霧竟棄他而去反去繞在黑袍者身前搖擺不定。
而外界三清所發神光帶給他的壓力卻為之一鬆。
「不好!」李亞峰嚇得亡魂皆冒不能運使逆天邪功還算不得什麼但若如此下去不出片刻他渾身真力便會全無到頭來也不說別的連天刑金針都甭想再用了。
「著傢伙吧!」
再顧不得其他了李亞峰拼著內傷咬破舌尖趁著頭腦一清將胸中將吐未吐的熱血一併吐了出來!
與此同時他也噴出了天刑金針——隨即身子一軟便要跌倒。
「徒弟一邊兒去!」李亞峰的動作還是慢了半分場上情狀天靈宗主看得清楚搶入圈內便在李亞峰吐血時一腳將他踢了出去。
「師父……」李亞峰被踢出三清神光之外當即氣得發瘋——天靈宗主的一腳教他把天刑金針也噴歪了……
——離眾人鬥法的圈子不遠三丈開外的高空黑白兩朵氣旋滴溜溜亂轉成一幅太極圖還有青、赤、白、黑、黃五鬼茫然地看著太極圖發呆。
「天刑金針?昌手執盤古開天斧亦不能奈何某汝還當此物有用?」
圍繞黑袍者的霧氣濃如重墨雖是無形卻黏稠得似乎伸手可觸黑袍者的這一聲冷笑透過重重黑霧而出教眾人俱是一凜。
——黑袍者曾說他因昌而有情果然並非虛言冷笑裡夾雜的怨毒之意直上重九!
當年渾沌無智無識六根隔絕是儵、忽二帝通其七竅所用的法寶便是這七根天刑金針黑袍者再見此物終於不能自已。
「有用沒用你說了不算……」李亞峰氣喘吁吁地癱坐地上回嘴——天靈宗主把他踢出圈外他就沒再動地方
跟黑袍者雖只鬥了一瞬對了一掌卻比惡戰了三日三夜還要教人疲憊李亞峰已是到了強弩之末。
「上、上啊……」李亞峰依舊不動向五鬼一揮手喊道「還愣著幹什麼……」
五鬼衝上。
此時繞黑袍者有三清尊神、天靈宗主與鬼母。
先是三清各出全力以無上神光鉗制黑袍者週身霧氣天靈宗主逼出了以往護體的墨綠色光芒——他本為天下靈氣所鍾若給這光芒取個名字那便是「天靈氣」了亦不受黑霧侵襲——與黑袍者近身廝打。
鬼母也加入戰團她卻是站在三清的光壞之外將枴杖以神光裹了一杖杖打在黑霧外圍;卻也奇怪鬼母秉承的乃是一股天地生成的死氣其質幾與黑袍者的護體霧氣相同但每拐落下都能教那黑霧一顫隨即便薄了幾分。
黑袍者便被困在眾人圈內因黑霧所在難辨他面色神情只是聽天靈宗主的呼喝之聲兩人似乎戰得旗鼓相當。
至於隨元始天尊等趕來的四御中人北極大帝、勾陳大帝、后土大聖以及成佛的觀音倒是不見更多動作——話說回來四御曾在神農谷中一起偷襲無敵子彼時成效不大有此前車之鑒與其貿然出戰還不如像現在這般養精蓄銳以防萬一。
而觀音卻似乎是徹底地袖手旁觀了她站到一旁十大弟子的身前只閉目誦經對外物竟是不聞不問個中用意教人煞費思量。
李亞峰還癱在地上曹暮趕過去扶起他來王信傻呆呆地跟上肩上還扛著王憐憐三兄弟在一起卻不知道該如何自處。
此時五鬼已到。
李亞峰得天刑金針的經歷本有些出奇是無意中將五鬼憑依在了五行五針之上偏那青、赤、白、黑、黃五鬼也佔五行還帶了殺、淫、妄、盜、酒五毒如此一來這五根天刑金針的威力便又大了幾分。
也不提無定鄉誅仙大陣一役想在小虞山時李亞峰嘗仗五鬼與五方五老相鬥已然穩佔上風。
如今黑袍者能為雖高乍見五鬼卻也不由得動作一滯。
五鬼撲入黑霧之間。
這一下黑霧中便顯出其他顏色來。
並非青、赤、白、黑、黃五鬼的本色——五鬼一入黑霧身形頓時受了阻礙森森的鬼爪竟遞不出去!
隨即幾聲鬼號響起五鬼便將本體匿了只留五根金針在黑霧中倏忽游弋伴著天靈宗主的進手招式直取黑袍者的空門!
黑霧裡隱見金絲閃動。
黑袍者的怒吼便響了起來——五針不到他與天靈宗主之間雖戰得兇惡腳下卻是不亂非但不亂更是不動——任憑天靈宗主步步進逼他只一掌便能將其擋開。
但黑袍者卻不能強頂天刑金針。
一掌掌擊出去數次將天靈宗主打到圈外黑袍者的動作一如行雲流水腳下閒庭信步似是頗有餘裕。然則金光閃動之處他不得不將步子邁開來回趨避了。
「都過去吧……」
察覺戰局生變李亞峰多少精神了些再擺手組成太極圖的陰陽二針應聲而動。
卻沒直射黑霧之中太極圖不變只籠罩到了上空緩緩旋轉起來。
再看元始、靈寶、道德三位天尊本來緊張的神色舒緩了些三人合力圍住黑霧的神光光環的光芒也愈發盛大了開始逐漸向內進逼。
「費半天勁原來該我幹的就是這個……」李亞峰幽幽地歎了口氣。
他察覺了七根天刑金針不進戰局還罷了現今已不受他的控制若是蘊含了什麼神通也都是金針自行發動的。
之前為金針的施用之法李亞峰很是費了些腦筋到頭來卻全然用不上了——天刑金針與黑袍者之間似乎存著什麼感應不是人力能夠左右得了。
「這不是屬於我的戰爭。」李亞峰默默地對自己說。
「怎麼回事?」曹暮最先發現了李亞峰表情的變化。
「沒怎麼回事。接下來沒咱們的事兒了。」李亞峰搖搖頭「早該明白的這裡頭本來就沒咱們什麼事兒。」
場上一場大戰還在繼續。
但不要說與大力王等群妖對上諸仙的戰爭相比便是平日裡李亞峰與王信演武修行的局面也比這裡的大戰精彩幾分。
無非是頭頂罩了個太極圖中間一團黑霧外圍一道光圈邊上還有位老太太拿枴杖敲邊鼓……
果然聽了李亞峰有氣無力的一句話王信仔細觀察了一番戰局咽口唾沫再舔舔嘴唇很是意猶未盡地評價了起來「要是說這一架打成這樣就決定了天底下所有人的命運……那我得抗議。」
「行了王信我把『閉嘴』倆字兒省了你給我好好歇著。」李亞峰皺了一下眉又說「趕緊把人家放下來——你還抱上癮了怎麼著?」
「啊?呃……也是啊。」王信忙不迭把王憐憐從肩膀上放下來想想叮囑一句「王憐憐呆著別亂動啊。」
王憐憐的神情還有些恍惚身子晃了晃問「為什麼不讓他殺我?」
「老大問你呢。」王信趕忙推卸責任。
「呃……」李亞峰狠狠瞪了王信一眼轉身走幾步扶住王憐憐讓她坐到地上乾笑著說「我說王憐憐咱們好歹同學一場……」
「我是個沒人要的女人。」王憐憐不理李亞峰雙眼平視前方但眼內無神分明是什麼也沒有看在眼中只是緩緩地說著「該讓他殺了我的……」
李亞峰手足無措了——旁邊王信偷笑。
「不該是這樣的……」曹暮突然冒出一句「有些事情我現在才想通。」
「好吧我承認是托了昌的福。」李亞峰接上曹暮的話頭「說實話是托了昌就這麼死掉了的福……」
曹暮點頭有些沮喪地說「可憐我還準備了不少後著來著……」
「用不上最好。」李亞峰盯著場上一無變化的戰局慢悠悠地說「沒準兒這樣最好——不過怕是沒這麼容易。」
「你們倆打啞謎哪?」王信不幹了湊過腦袋來不服氣地嘟囔「多少回了?什麼時候能說句讓我一次就能聽明白了的行不行?」
李亞峰和曹暮對視一眼不由得一起笑了。
「我想做一個英雄。」李亞峰似乎是在回答王信指點著神光與霧氣中的黑袍者說「我以為我已經是個英雄了——可惜不是。」
「幸好不是。」曹暮插上一句。
李亞峰晃著腦袋也不知是同意還是否認很快地解釋著「本來我以為這最後一戰必定是驚天動地啊?山崩地裂飛砂走石天降豪雨地起風雷……」
「最後那詞兒不是成語再說你已經在一句話裡連著用了三個『地』字了。」曹暮壞笑「老大退步了啊——出去別跟人說我認識你。」
「你給我省省。」李亞峰瞪眼「意思到了就行你摳什麼字眼兒?那個我要說什麼來著?」
「你要說你是命中注定的英雄當地平線上夕陽失去顏色當天空中的群星不再閃耀當人類因災荒、饑饉、瘟疫與戰火而掙扎痛苦……那時候你會出現以救世主的姿態君臨天下帶給所有人以歡欣、和平。」
曹暮雙眼望天滿懷**地吟誦著。
「……你將帶著最美好的希望重新創造一個世界在那裡四季都是春天田地裡永遠有最豐富的收穫連河流中也流淌蜂蜜與牛奶……是你挽狂瀾於既倒是你扶大廈之將傾人們牢記你的名字永生永世流浪的詩人為你譜寫最壯麗的詩篇那遠方的姑娘……」
「你有完沒完?」李亞峰的臉紅到了脖子以下。
「你說的意思到了就行。」曹暮笑吟吟地「是不是這個意思?」
「——應該是不大一樣……曹你把我搞糊塗了……」李亞峰苦笑「但反正也差不多。總之就是地球離了我就不轉了那種。」
「我也糊塗了。」王信宣佈「你們到底在說啥?那個我覺得氣氛好像不對……」
「應該是什麼氣氛?」李亞峰反問「王信你覺得咱們三個湊在一塊兒這個氣氛不對?」
「也不是不對……總之……咳總之是不對!」王信徹底糊塗了。
「昌死了……」李亞峰歎息一聲「王信你還記著沒有?咱們是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的?」
「華佗門唄!你拜了個師父……然後……似乎就慢慢發展到今天了。」王信一愣接著不假思索地回答。
「嗯華佗門……」曹暮也歎了口氣「不過對我來說最重要的是周謹的死。雖然在那之前咱們經歷的事情已經充分地匪夷所思了但……是周謹的死讓咱們認真起來然後……不說也罷。」
「是昌。」李亞峰接上「昌幾乎改變了一切。他帶著五百年的怨念回來讓所有的事情都不一樣了——否則我不該是這樣也走不到今天。」
「可昌不就是你自己……」王信小聲嘟囔了一句看李亞峰面色不善住了嘴。
「如今昌已死。」李亞峰彷彿要把經歷過的所有都化成一股冤氣似的重重地歎息一聲「那麼其他的事情也就不再重要了——對於咱們三個來說。」
「昌!」王憐憐猛地喊起來「昌!」
大家再度歎氣。
「王憐憐好了吧?」沉默一會兒李亞峰開導起王憐憐來「那個……我承認有些事情我做的是不對你別往心裡去。至於昌……你也別往心裡去。你知道他本來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
頓了頓李亞峰苦笑「話說回來現在咱們似乎離正常的世界已經太遠了……」
「昌經歷了無盡劫數我要和他一起。我要和他一樣。」王憐憐的眼神逐漸清明了些卻還是堅持著自己的口吻。
「王憐憐有句話叫當局者迷。你得承認我也是個當局者。」李亞峰苦口婆心地勸解「呃……雖然那邊還在鬥法這時候我說這種話實在是不太應景不過……如果你一定要死的話為了愛情而死從古到今都屬於比較偉大的那種其實我也沒必要一定要攔著你。」
「老大你說的這算是人話?」王信憋不住了。
李亞峰不理王信。
「那個……我知道你在無定鄉呆的時間夠長了睜眼抬頭看見的全是妖怪青面獠牙的啦尖嘴猴腮的啦……反正品種比較全難免就有點兒糊塗。可你想過沒有打比方你沒去無定鄉還是老樣子在咱們學校然後你愛上一人愛得驚天動地鬼哭神嚎再然後那人死了——怎麼死的不重要姑且就算出車禍吧他死了。你怎麼辦?是傷心一陣子再找個更好的?還是跑大街上也找輛車把自己撞死了算完?王憐憐你好好想想。」
「這回我贊同王信的意見。」曹暮苦笑「你說的真不算人話。」
「什麼是人話?」李亞峰見王憐憐陷入沉思這才白了曹暮一眼說「我這是誅心之言。王憐憐……我不是說了?好歹是咱們同學眼睜睜看人家自殺去?我不造這個孽落個一輩子良心不安。」
「也是啊就算保守估計你這一輩子怎麼也得活個千兒八百萬年的。真要是良心不安起來什麼時候是個頭?不過我說人家王憐憐落到現在這下場……那個我是說落到現在這個樣子跟你也脫不了干係吧?」說完王信還意猶未盡又補充一句「嗯老大我這也是誅心之言。」
「雖然不厚道可還是把這些爛事兒都推到昌頭上去吧。」李亞峰臉上一紅得出了結論「他一死讓我看清楚了很多事情那什麼英雄夢我也不做了等那邊打出個結果來……再看。」
「你不是剛還說要殺了渾沌替昌報仇?」王信似乎跟李亞峰作對起來就沒完了。
「我要殺渾沌和替昌報仇沒關係——是因為昌應該死在我手裡我不能讓別人替我殺了他。」
李亞峰終於理順了思路慢慢地解釋「可昌終究是死了那邊的戰局也已經夠亂的了我就是再狠狠心也不願讓自己去湊那個熱鬧——說實話這一架打得挺丟人。從根兒上算挺丟人。」
「天下風流人物十有八九盡在此間。」曹暮指點戰局一聲歎息「然則不見一個英雄。」
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王信終於明白了愣了半晌乾脆往地下吐了口唾沫氣咧咧地罵起來「合著現實就他媽的這麼殘酷?」
「雖然我不願意承認可昌算是一號。」李亞峰站起來悶悶地踱了幾步「琴心劍膽看罷光陰荏苒上窮碧落下黃泉只願共嬋娟;浩歌逆天拍碎闌幹不管山河碎斷、地陷天翻情種反作修羅面求盼一生夢圓……奶奶的我給他編什麼繞口令啊……」
先還挺好最後一句說出來曹暮和王信一起笑倒。
若無這三人在一旁點評黑袍者與三清尊神等的大戰還可一觀但「不見一個英雄」的「挺丟人」的評語一出打架的也幾乎洩了氣。
只是這一戰還不能罷手。
非但如此李亞峰祭出天刑金針之後黑袍者也不能隨心所欲兩邊逐漸形成均勢看情形怕弄不好要一戰千年。
對於這等級數的戰鬥來說也是順理成章的。
同樣的若不是李亞峰等三人察覺場上僵局已成剛才的一番風涼話自然也說不了這麼痛快。
局勢有些怪異。
「接下來怎麼辦?」王信忽然問起。
「……咱們走吧。」李亞峰喪氣地搖了搖頭「本來……我怎麼也沒料到會變成這樣還以為自己能起多大作用來著。但現在明擺著咱們都插不上手總不能在這兒一直看下去——萬一他們真打上個幾百年……還活不活了?」
「我……我也走。」王憐憐的聲音比蚊子大不到哪兒去三人卻都聽清楚了。
「你想通了?」李亞峰大是高興。
「我……要回無定鄉等他。」王憐憐搖搖頭「謝謝你們勸我可是……我已經決定了。」
三人愣住。
「那個……王憐憐你剛才沒聽說?昌他……」李亞峰還要再說卻被王憐憐堅定的語聲打斷。
「我決定了。」
說完王憐憐向空中一躍從來路回去率天尊隨侍佈陣的清虛、洞陰兩位大帝也揮擺令旗為她放開了一線通路。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轉眼間王憐憐的身影消失在天際。
剩下李亞峰兄弟三人一起發愣。
半天曹暮迸出一句「剛說了世無英雄這就出來一位英雌。」
「走吧。」李亞峰苦著臉「這傢伙王憐憐可是不傻……」
「且慢。」一直不見動靜的觀音忽地攔住了李亞峰三兄弟的去路「幾位何處去?」
「找個地方吃燒烤。」李亞峰不動聲色地「不行啊?」
「若是如此自然行得。」觀音微微一笑「不過還要幾位帶上貧僧。」
「我說姐姐我們去吃燒烤犯葷。您老人家都成佛了湊這個熱鬧幹什麼?以後怎麼給滿世界的和尚尼姑當表率不是?再說那邊可還打著呢坐山觀虎鬥這活兒總得有個人干啊。」王信說怪話的水準又見漲了。
「南無我佛。」觀音面上的微笑更濃「這一趟貧僧非得隨三位一起走了。三位剛說了世無英雄貧僧卻以為不然若真是世無英雄三位又何苦這就去收拾乾坤?」
眼見李亞峰等的臉色一下變得難看起來觀音卻還嫌不足又補上一句「若真是世無英雄那邊穿黑袍的便也就不是昌了。」
這一句石破天驚!
昌未死!
「您這可就是說笑了昌死得明明白白……」曹暮乾笑一聲還要說話卻被李亞峰打斷。
「曹別演了……我就說八成是不成的瞧瞧這不還是褶子了?」李亞峰狠狠地歎了口氣「褶子了啊……」
「殺盡了天下神仙也嫌太慘。」觀音隨著李亞峰歎息起來「李亞峰天下棋局這番心機也太忍得了。」
「沒有什麼廢話好說。」王信一錯雙掌站到前頭來齜牙一笑「神仙我打過佛祖今天算趕上了頭一回。」
觀音不理王信的挑釁只將一雙妙目盯住了李亞峰等他開口。
「觀音姐姐我可沒做錯什麼。」李亞峰搖頭一笑「如果渾沌真的不在其位西方佛土就不該趟這邊的渾水。」
「李亞峰貧僧許你一個『梟雄』的評語如何?因時趁勢如魚得水你當得起。但這天下……」
「觀音姐姐你發願救苦那邊混充天帝的小子苦得掉渣你還是去管他。」李亞峰拋下一句「對不住我去也!」
「何處去?」
兔起鷸落李亞峰頓足而飛曹暮緊隨其後王信卻向觀音發掌。
只是王信的一掌擊在了空處李亞峰未曾飛出三丈眼前一花又是觀音攔在身前。
「觀音姐姐我可是真的不想跟你動手再說上頭還有大陣要闖我總得留點兒力氣不是?」李亞峰的臉色沉下來「來日方長觀音姐姐你我之間總要留個見面的餘地吧。」
觀音面上顯出悲憫之色「李亞峰若你只昌帝君貧僧自然與你是方外的至交好友。」
「可惜我對當神仙興趣不大。」李亞峰再歎。
「做諸天之主的興趣呢?莫非十足?」觀音的目光有些冷了。
「也沒有。」李亞峰誠懇地搖頭「觀音姐姐我最多只是不想有人來管我……」
「所以你便不惜與昌沆瀣一氣布下了今日的殺局?」觀音冷笑起來「李亞峰原來貧僧錯看了你。」
「跟昌?」李亞峰的語氣如浸萬古玄冰「笑話!過了今天我還要他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