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冉突然哭了。
試想一個人為了心中所愛上溯五百年歷史回頭與天與神佛與世外妖精與創世的渾沌甚至還要與五百年前的自己鬥智鬥勇他心狠手辣不擇手段只是要以一己之力挽回乾坤!可到頭來這個人什麼都還沒能辦成卻先和化成自己心中愛人的心魔生下一個女兒!他自己竟然還毫不知情!
這算什麼?百般求不得乾脆自己來個無性繁殖掉頭再忘了?
這怕是天下最可笑的事情了!
要讓這個人的對頭知道了還不笑掉大牙?
這個人的對頭是誰?是整個天下!
這個人--他昌--是整個天下最大的笑柄!
這個笑柄中最妙的是他的女兒還一口一個「壞人」地叫他!
姜冉不得不哭。
姜冉知道縱然天下人都笑昌但只有一個人不能笑他。這個人就是自己就是自己這個名叫「姜冉」的女子。
因為這所有的一切都是因為自己。
就是在這一刻姜冉忽然明白了老天--如果在所謂的「天庭」之外還有一個「老天」的話--原來是給自己開了一個大大的玩笑。
注定了自己的選擇根本別無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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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沒漏掉姜冉的眼淚一下就沒了和小女孩鬥嘴的心思但昌也知道無論如何在眼下這個時候姜冉是不會對自己說明什麼的--不說別人佛光中可還有個如來!
暗歎一聲伴著昌的長嘯誅仙劍出鞘了。
「叮」的一聲輕響誅仙劍磕在了佛光禁制上。
如來猛地睜開了眼睛。
山谷中的佛光禁制現下已成了姜冉和小女孩的庇護所昌更早就擺出了和如來一戰的架勢但佛光禁制有形無質摒除一切邪魔這聲輕響本是不該有的。
就連昌自己也「咦」了一聲心下無限納悶--前次在心魔界中和如來有過一段緣法昌半隻腳是踏在佛門中的眼見情形好像不對馬上收回了誅仙劍仔細觀察起來。
誅仙劍是昌為誅滅神仙親造出的法寶專在一個「狠」字上下了功夫矮胖老人評點它是天下第一凶劍可說是實至名歸;要是不算逆天邪功誅仙劍幾乎可以說是昌最後一道殺手鑭而誅仙劍上凶氣之盛也多少影響了昌自身--昌一劍在手便有殺佛的膽識!
這會兒誅仙劍卻出了毛病。
和如來的佛光禁制一觸誅仙劍並沒有傷損但不知怎麼劍鋒上凶戾之氣大減原本令人不敢逼視的白慘慘的劍光竟似變成了一泓平靜的湖水水汽朦朧中隱隱有綠色光華透了出來。
「啊!」昌一下子精神大振。
昌把誅仙劍橫在胸前左手食指往劍身一彈誅仙劍作龍吟之聲劍鋒上寒光猛漲與一圈淡淡的綠色光華一起籠住了昌。
「看劍!」低喝聲中昌二次擺開劍勢身隨劍走直刺佛光!
這一回卻不一樣誅仙劍劍尖剛剛及到佛光佛光忽然沒了蹤影昌劍上絲毫沒有受力竟撲了一個空。
昌雖有和如來一戰的念頭但要向如來求證的事情同樣不少原本只是想破開佛光禁制逼如來再次開口這時佛光乍開如來已在眼前他心中一緊倒不知該如何是好了。
昌微一猶豫如來卻先動了。
如來把左掌往身前一立昌忽然覺得一股排山倒海般的大力傳來推得誅仙劍竟想脫手而飛!
昌這一驚非同小可趕緊調勻真氣向回收力但如來又將左掌一翻大力卻改了方向順著誅仙劍朝如來的面前而去昌收力太過身不由己猛地向前跌出三步誅仙劍的劍尖已到了如來身前不足一尺之處。
「這就是如來佛祖的法力?」昌心中駭然反應絲毫不慢「嘿」地一聲吐氣開聲已把身子穩穩定住。
昌這一次用出了全力從如來處傳來的大力一瞬間又將誅仙劍向內收了三次昌卻穩如泰山絲毫不動只是手上已暴起青筋。
如來奪誅仙劍不成眼皮一抬掃了昌一眼目光定在誅仙劍上若有所思。
與此同時小女孩把手背在身後悄沒聲息地放出了一道黑色火焰。
這倒沒瞞過了昌。
昌穩住誅仙劍左手一比將本身三昧真火祭出迎戰兩道火焰在空中相遇。但出乎昌的意料三昧真火完全被壓在下風黑色火焰毫無滯澀倒捲而上竟要把昌圈住!
「好本事!」昌讚了一聲右手向下一壓誅仙劍從如來的佛法中硬撤了出來劍尖迎上了黑色火焰。
眼見昌的誅仙劍要和小女孩放出的黑色火焰相接如來卻把手掌伸出狂風激盪處誅仙劍和黑色火焰都被頂了開去。
「罷了……」如來長歎。
昌身子一晃已站到了數丈開外頗為讚許地瞟了小女孩一眼轉頭望定了如來不再說話;小女孩看如來說話吐吐舌頭又拉住了姜冉的手--姜冉手心出汗全身冰涼。
「這口寶劍從何而來?」如來抬眼目光與昌相交沉思了一會兒緩緩發問。
「此劍名為誅仙是華某親手所鑄。」昌答得爽快。
如來是金口難開可只要開口昌就不怕他不把該說的都說了出來。
「汝親手所鑄?」如來的語氣中有些不信。四下的佛光禁制在昌運誅仙劍刺來的時候已經收了但那個「盒子」卻是「烏雲罩頂」如來頭頂放出的佛光也一直沒有別的動靜把「盒子」擋在半空這時如來心神微分佛光竟有些鬆動。
「正是華某親手所鑄。」昌把如來的動作盡收眼底不由疑惑。
另外昌也知道如來為何不信緊接著反問了回去「佛祖慧眼可看出華某這口誅仙劍有什麼異處了?」
「汝……」如來點點頭剛說了一個字又把話題岔開了「我那老友可還安好?」
「生死不明。」昌吐出四個字心中已經瞭然
誅仙劍上的毛病是要歸到矮胖老人頭上了。
昌二入心魔界前與矮胖老人「假打」一場雙方同時受人暗算誅仙劍刺到了矮胖老人身上就在那一瞬誅仙劍怕是得了天大的好處!
昌回想當日情形誅仙劍把矮胖老人刺了個對穿自己也被打落南海然後矮胖老人似是在散功的同時把自己送入了心魔界裡……矮胖老人一身本領通天徹地縱然是被人所算也絕不至於沒了翻本的餘地想必當時他肯定是在誅仙劍上動了什麼手腳!
矮胖老人原是說過的誅仙劍很有幾分邪門只是凶戾之氣太盛抹煞了靈性。大概就在那個當口矮胖老人令誅仙劍有了靈性!
--昌的推測和事實多少有些差距。
當日矮胖老人被迫散功那是打著寧肯功力全失也要保命的算盤卻沒想著要在「臨死之前」成全了昌。但誅仙劍無堅不摧就是遇到了矮胖老人這樣的絕世人物也能侵蝕他的本命靈光如果是平日的矮胖老人這自然奈何不了他但正趕上矮胖老人散功機緣巧合之下可就便宜了誅仙劍。
經此一番風波矮胖老人雖被鬼母救下渾身功力卻至少減了三成這三成當中倒有一半被誅仙劍吸走一去一來誅仙劍上的戾氣被矮胖老人的靈氣壓滅不少天下第一凶劍變成了天下第一靈劍!
矮胖老人是世間獨一份兒的人物如來與他相交當然能認得出誅仙劍上有他的氣息這時追問之下聽見昌口中迸出「生死不明」四個字臉色登時變了。
「他怎會生死不明?汝休要……」如來心下也知道昌並沒說謊話說一半悶悶地住了口臉上憂色更濃。
「汝既找我要心魔淚那是已有人練成了逆天邪功?」沉吟良久如來又問。
如來這一問其實大章。進出心魔界的法子除了如來之外就只有矮胖老人一人知道那眼前這個自稱叫什麼「昌」的定是矮胖老人拚死送進了心魔界雖然他看似為人狂悖卻應該正合矮胖老人的胃口--這要真是矮胖老人在生死之際托付給自己的事情如來倒也不敢怠慢。
可昌的答覆卻讓如來大吃一驚。
「逆天邪功何等博大精深?還沒人能練成了它。」昌白眼一翻冷冷地說。
「可要不是有人練成了逆天邪功天下有誰能奈何得了我那老友?」如來忽然想到了什麼身子一搖驚問「難道……是他?」
「敢問佛祖『他』到底是誰?」昌緊跟著反問了回去。
「他是……」如來遲疑了一下。
「他是渾沌。是渾沌創下了逆天邪功。」不等如來再說姜冉接口。
「渾沌?」昌糊塗了他還是第一次聽人說起渾沌--居然還是在姜冉的口中。
「怎麼?我還以為你早就都知道了?」姜冉顯然是有點兒訝異「怪不得啞謎打起來沒完……」
「你……姜冉……你都知道什麼?」昌瞪大了眼睛一頭全是糊塗。
「怎麼說的來著?哦鴻蒙之初盤古開天地之後……」
在如來和昌語焉不詳兩人各自揣摩思索的時候姜冉已把該想通的都想通了心中也做了決定這時淚水一收語氣輕鬆起來把上古儵忽二帝和渾沌爭鬥渾沌留下逆天邪功的「故」事來了個竹筒倒豆子。
昌聽得瞠目結舌。
逆天邪功與昌一生命運相關他重返五百年前原本幾次有機會知道其中的因緣連李亞峰都曾要把自己所知對昌和盤托出但都被昌婉言推辭了。這一方面的確是為了昌有心自己查證最後再來個多方對照;而這卻未必不是昌本心有些猶豫--昌深知若是多瞭解一分自己身上的擔子就加重一分而且那個隱在暗處的逆天邪功創始之人怕也會出手對付自己了。
及至在無定鄉中計劃受挫和矮胖老人同受暗算又到了心魔界昌也有了要把呼之欲出的隱秘先行探明的意思--可昌千算萬算卻怎麼也沒有料到自己竟是從姜冉的口中知道了一切!
一方面震撼於逆天邪功的來頭之大--這倒是多少有些心理準備的;另一方面卻是被姜冉給驚得呆了。
所以昌沒能注意到姜冉的眼神多少有些淒涼而她的如釋重負的微笑裡也隱含著過於沉重的無奈。
「果然是渾沌重現人間……」姜冉說完山谷中的幾人各有各的心事都沉默不語最先打破沉默的倒是如來。
如來並不知道姜冉是誰但要是連法力如此低微的都能把隱世的密辛說破那所謂的密辛也早就和那個「密」字沒了干係。
「佛祖。」昌整整思緒沖如來一禮接過話頭「無論創下逆天邪功的究是何人他與華某都有不共戴天之仇如今華某既然已經知道仇人是誰那還要佛祖成全。」
話說到底昌還是要如來把心魔淚交給自己。
姜冉對「渾沌」沒什麼概念可昌依著對逆天邪功的瞭解卻知道他絕不是現在的自己能對付得了的除非自己的本領能脫胎換骨似地突飛猛進--心魔淚或許是唯一的希望了。
「成全?不該是汝汝與我佛門無緣。」如來直接把門堵死了。
「佛祖華某別無選擇。」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覆昌的反應更為乾脆他斜眼看著如來又用食指彈起誅仙劍來了。
如來卻只是悠悠歎了口氣跌坐的姿勢不變在胸前豎起左掌。
旁邊的姜冉不再插話而小女孩從剛才一直歪著頭思索大概是完全沒有聽懂姜冉剛才說的事情這時看到昌和如來要起衝突她緊張地摀住了自己的小嘴睜大了眼睛很是興奮地望著二人要坐收漁人之利的姿態活靈活現。
山谷正中半截歪歪斜斜的菩提樹下昌和如來劍拔弩張惡戰一觸即發!
「看劍!」
面對著如來佛祖昌說不怕也是假的手中的招數自然慎之又慎低喝聲中誅仙劍一顫挽起半天劍花看似凶狠寒光下的劍勢卻全是虛著。
如來不動如山任憑誅仙劍的劍光在身周呼嘯而過連眼皮也不曾抬起半分;可只要昌的劍招化虛為實朝自己身上招呼了便會打出手印用佛法牽引開誅仙劍的劍勢。
昌與如來翻轉相鬥漸漸打發了性身法施展開來劍招也越來越是凶狠圍著如來竟像是起了一座劍山!
但如來的佛法也非等閒。
如來右手一直指天不動以大法力控住佛光護定不讓空中的「盒子」壓下豎在胸前的左手變幻手印迅捷無倫不管昌的劍招再快總是不等及身就被手印配合的力量牽引開來傷不了如來的半根毫毛。
昌自從出道以來還從沒遇到過這樣的打法。
昌自小習武但入主無定鄉之前與人過招的經驗卻很少;後來凝翠崖被毀和天庭擷頏的五百年中他與天兵天將的大戰雖然也有過幾場戰場上也是殺人無算了只是那時他已有了誅仙劍又倚仗著逆天邪功的鋒芒手下幾乎沒有一合之將與人在招數變化上的爭鬥就更不用說了--本來不管是與神仙還是妖精就都是「鬥法」沾了一個「法」字就是道術之爭比的是道行高低跟招式的好壞完全無關。
可現在如來就是坐在那裡雙目低垂除去左出手印一動不動說白了就是一個練招用的活靶子卻偏偏無論什麼招數都不能奏效昌不由得急躁起來。
這一急讓昌把數百年間練就的劍招都用上了。
昌圍著如來遊走起來不到一刻身形已快得模糊不可辨認一身黑色長衫帶起狂風先還是獵獵作響到後來竟成了尖嘯無數精妙無比的招式在尖嘯聲中遞了出去。
五百年縱然不專心一處也足以成就一個劍術大家了。
姜冉在一邊看著一開始還能看清昌倏進倏退的身影越到後來就越是眼花繚亂也是她心情有了變化胸中滿是對昌的讚歎但正在這個時候一旁的小女孩嗤地一聲笑了出來。
「姐姐這個壞人好傻……」
「啊?」
姜冉沒明白小女孩的意思昌卻像是被當頭澆了一盆涼水一下子反應過來了。
「糊塗!」昌狠狠罵了自己一句。
昏頭了怎麼能這麼個打法?
如來既然能夠用佛法牽引自己的劍勢那不管用什麼招數都是一樣的!自己這是在過什麼癮?
可昌轉念一想卻發現了其中的不對如來為什麼至今還沒有還擊?按理說自己這一輪急攻從根兒上就不能奏效的話早留出了數不清的破綻如來要是趁勢反擊出來可就輪不到自己在這裡犯傻了啊?
突然昌把劍勢一斂跳出圈外。
「是了!那創下逆天邪功之人……渾沌他既有無上神通在心魔界中也應布下了機關!」昌一下想通了失聲叫道「如來你必定是被他所算早已油盡燈枯只是在苟延殘喘!」
「怪不得……」昌恍然大悟「前次華某被困心魔界你暗中以佛門心法相傳原是想讓華某承你衣缽!」
「我看錯了汝汝既染心魔便與我佛門無緣。」昌不再進擊如來也住了手話中卻沒否認昌的推測。
「老和尚反正你也要涅槃的了快點兒好不好?」小女孩看昌和如來不打了怯生生地插話。
「渾沌留下逆天邪功實是在天地間留下了一個最大的禍根……而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此言誠不我欺!」
事到如今如來已瞞不下去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還是看輕了他……」
要不是昌前次在心魔界中不聽如來勸阻結果受心魔所欺恐怕如來真的會把心魔淚再加上佛門權柄都一股腦兒地給了昌。
天下沒有賣後悔藥的事實上在四千七百年前如來為尋心魔淚踏入心魔界時就已經後悔不迭了。
昌料想的不錯如來正是在心魔界中遇到了渾沌!
當初渾沌與儵忽二帝一戰之後為圖東山再起也到了心魔界中。只是渾沌雖然逃開了儵忽二帝的合力封印但受創之重無以復加儘管歲月荏苒復原卻幾乎無望只能把希望寄於留在凡間的逆天邪功。
渾沌和如來的狹路相逢是他們二人誰也沒想到的。
但既然相遇便不可避免地有了一戰--雖然這一戰二人都很不情願。
如來自有無邊佛法但於渾沌卻只能算是小兒科;渾沌不把如來放在眼裡可他當時的狀況只怕還不如一個小兒。
結果又是一次兩敗俱傷。
渾沌被如來打出心魔界不僅傷上加傷連千辛萬苦覓得的心魔淚也被如來奪走;而如來更慘--肉身、元神俱都毀於一旦化為寸寸劫灰。
換句話說如來早在四千七百年前和渾沌相遇之時就已經涅槃了。
他只是憑著心魔淚的功用保住了一個還未曾消散的軀殼!
數千年來如來雖然以心魔淚和佛法鎮住了無數魔頭但他本身卻不能行動連從當日的戰場挪開一步也做不到更不要說什麼離開心魔界了。
如來只是盼著能在心魔界中等到一個可以讓他托付衣缽的傳人--這希望太過渺茫當初如來之所以把心魔界的出入之法教給了矮胖老人這不僅是因為矮胖老人的本領通天徹地可以信賴更是為了矮胖老人限於本身體質非萬不得已絕不會進到心魔界中;縱然是自己得到了心魔淚矮胖老人見獵心喜了也不會到心魔界中動手強奪。
按照如來最初的盤算等自己將心魔淚收了就在心魔界中修到功德圓滿到時就毫無顧忌了。
如來萬萬沒有想到心魔淚雖然到手但自己卻已無法修習就連從心魔界中脫身也不可得。
所以在昌初次來到心魔界的時候如來大喜只以為等到了希望於是在暗中點撥想讓昌繼承佛門。
可昌太不爭氣到頭來還是被心魔迷亂神智嚷嚷什麼「遇佛殺佛遇祖滅祖」竟入了魔道。
別說如來一個人就把「佛」「祖」兩個字都佔全了就單為了自己是佛門領袖也不能收昌作傳人。
更不用說如來也看得出來昌身負逆天邪功更已修到深處假以時日昌自己沒準兒就成了第二個渾沌只憑佛門的渡化是絕難讓他回頭了。
而且昌二次出現在心魔界中把如來的另一個希望也差不多抹煞了。
如來的這一聲歎息裡恐怕是包含了太多的無奈……
佛祖的歎息打動不了心堅如鐵的昌。
「佛祖」昌又瞥了一眼要如來「快點兒涅槃」的小女孩轉回頭來盡力把語氣放得恭敬「佛祖心懷天下華某感佩萬分!但華某有血海深仇在身非得以心魔淚不能建功佛祖如肯成全華某感激!」
說著昌的語調一變「若是佛祖不肯成全華某一劍在手便敢殺佛!」
從如來稱自己已被心魔沾染昌就知道今日之事不能善了這麼說話也只是把自己的心意再行強調罷了。
可以保證昌不會再犯剛才的那樣的錯誤只要他再次出手必是雷霆萬鈞!
之於如來這又將是一場不可避免的戰鬥若是如來輸了心魔淚為昌所奪如來就沒了護身的基本早已成了劫灰的軀殼便將隨風而逝……
看似萬萬輸不起但如來本心並不怎麼反對這樣的結果--如果昌沒有入魔如來本就會把衣缽傳他除了心魔淚外甚至還有別的大禮相送。
怎奈偏偏昌不但入魔已深居然還是逆天邪功的傳人?
「緣法不到我怎能把心魔淚交予你手?」如來的聲音不大聽在耳中卻極清晰。
昌一聲長嘯震得半空中的那個「盒子」也微微晃動起來。
如來絲毫不為昌的長嘯所動只望定了一旁的小女孩心中頗為後悔--早知如此就該把後事早早托付給她了……
在昌二入心魔界之前如來是打算將衣缽傳給小女孩的。
話說從頭心魔界中歲月無定昌被矮胖老人困在心魔界的第三年頭上與自己的心魔幻化成的姜冉生下一個女兒但昌過早地仗劍闖出了心魔界本身並不知情反倒是如來看著昌之女在心魔界中獨個兒長大。
這個小女孩的身世可說是是天下間一件離奇怪事。按理小女孩算是秉承心魔一脈應該同樣也是魔頭之屬可她卻似出「淤泥」而不染的一朵白蓮週身竟毫無一絲魔氣!
更怪的是小女孩的本領諸多道法她都無師自通倒像是與生俱來就有的本能;這還不算或許是因為出身心魔界的緣故小女孩不但能運使魔火被如來勉力鎮住的心魔界中的魔頭也一個個地強行冒出頭來都聽小女孩的號令!
要不是小女孩心地單純天真便儼然是一副「心魔界女主」的模樣!
所以如來一直有些猶豫一方面觀察著小女孩的動向一方面又等了下去等想明白了自己別無他法剛對小女孩說了要她等自己涅磐後就能「變得聰明」心魔界中卻又闖入了昌、姜冉等不速之客。
有一個身懷逆天邪功的昌在心魔界中窺測如來也只好先求自保了。
但眼下這「自保」眼看也要成了泥菩薩過江。
如來深知自己肉身、元神俱廢全憑著心魔淚和要留下佛門火種的一念才苟延殘喘了數千載原來無邊的佛法差不多已丟了一個乾淨與身負逆天邪功、手裡拿著誅仙劍的昌相鬥怕是非輸不可。
雖然聽姜冉講述了上古的往事昌也在話裡話外說出了些外界的消息如來對心魔界外究竟發生了什麼卻還不怎麼瞭解--但有一件事是清楚的渾沌怕是已經重現人間了!而心魔淚大約會成為與渾沌之戰的最後一個籌碼。既然如此與其等到一番惡鬥之後被昌搶走倒不如讓誰也拿不走它!
如來終於橫下了一條心。
如來的思緒雖然繁雜卻只是在電光火石的一瞬就在昌的長嘯還未曾收斂之前如來緩緩閉上了眼睛。
「天下事無非緣法……」
這是如來留下的最後一句話。
話音剛落轟然巨響中上空被如來用佛光頂住的「盒子」突然掉了下來!
「不好!」昌的全部心力都用在了和如來對峙上根本沒料到如來竟然用出了這樣「陰損」的招數不由得脫口驚呼。
懸在半空的「盒子」從乾稷山飛來正是開口衝下這時突然下落恰好要把在場的所有人都扣在其中「盒子」早被驗證了刀斧、法術都不能傷損如果真的被扣住了恐怕絕難逃出生天!
「王琦聲!」伴著一聲大喝昌的身形快如閃電一步邁出急急撲住了不遠處的姜冉緊緊貼著地面向外疾飛!
這一瞬間什麼心魔淚、恨情崖、渾沌……全都讓昌拋到了九霄雲外--天大地大他要保護的本來就只有姜冉一個人。
「啊……」姜冉的驚呼只叫出了半聲就被昌緊緊抱住了這樣的情形與在秦王地宮中初見昌的場面如出一轍但姜冉的心情卻已大不一樣……
「是他!真的是他!在他的心裡真的把我……」
情急下的這一抱讓姜冉幾乎祈望剎那成為永恆。
「撲通!」
昌抱緊姜冉貼地低飛因為事急根本來不及辨認路線只揣摩著大約已出了「盒子」扣下的範圍這才低頭向懷裡望去卻正好與姜冉的目光相交。
昌的身子一顫摔倒在地。
「昌……你……為什麼?」姜冉的目光中似乎在問。
「因為是你。」昌的目光清澈得幾乎透明。
……
「華先生……」
不遠處王琦聲的聲音大煞風景地響了起來。
這倒不能怪王琦聲。
王琦聲是心甘情願地奉昌為主並以昌的「軍師」自居多少也知道昌和姜冉之間的糾葛這會兒自己的「主君」和心上人抱在一塊兒按理那是最該優先的事項自己只要把交代下來的事情辦好就是了絕不該、也不能打擾。
但是如果再不打擾一聲王琦聲怕自己這條老命就先要葬送了--這才剛過了多長時間?這就要完!
如來的佛光收斂半空中「盒子」下壓昌拉上姜冉躲了開去卻叫一直隱身在側的王琦聲出來頂缸;王琦聲知道事關重大也顧不得自己曾經受過如來恩惠挺身而出雙手撐起了往下落的「盒子」。
王琦聲撐是撐起來了可是還有點兒「撐不住」。
「華先生……這個……這個『恨情匣』很有點兒古怪……」
王琦聲滿頭大汗地哀叫昌順口還給「盒子」起了個外號不過也對「裝恨情崖的盒子」叫成「恨情匣」恐怕沒人能挑出毛病。
王琦聲的聲音傳入耳中昌先是一驚接著臉上不由得泛紅很是狼狽地從地上起來也拉起了姜冉這才轉頭向王琦聲望去。
昌差點兒沒笑了出來。
王琦聲半跪在地上兩臂下垂並在一起緊緊地挨著小腹手上抓著「恨情匣」的邊緣或許是因為使不上力臉頰已漲得通紅渾身汗如雨下卻還努力地把小腹往前挺著……
堂堂的「賢王」王琦聲平日裡的儀表一絲不亂說不上倜儻風流卻也瀟灑縱然是在向昌惶恐地表示忠心的時候也沒怎麼墜了風度他居然會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這恐怕比殺了他還讓他難過吧?
好在昌還不是那種分不清輕重的人--如果不是真的毫無辦法王琦聲也不會讓自己出醜--「賢王莫急華某這就來了。」昌三步並作兩步朝王琦聲的身邊趕去。
說到底王琦聲的這副樣子要比他宣誓效忠什麼的更讓昌感動。
但昌還沒走出三步忽然停住了臉上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
如來!
剛才被王琦聲的身子擋住昌沒能看到現在卻看了個清楚在王琦聲硬撐著頂起的恨情匣的中心收起佛光的如來的身形竟變得透明了!
如來盤膝打坐雙目低垂兩手也收起作蓮花狀竟似封閉六識對外物不聞不問!
「難道……這個如來居然只是一個幻像?不……不會如來這是自知有傷不敵要借恨情匣把自己封在其中?」昌心頭忽地閃過一個念頭。
順著這個念頭想開去昌突然發現關於王琦聲勉力撐著的這個「恨情匣」自己知道得還是太少而如來在心魔界中有數千年的光景恐怕早已知道了它的來歷。
彷彿是在給昌的想法作註腳地面驀地震動起來!
「華先生……」王琦聲的聲音裡幾乎帶上了哭腔。
饒是王琦聲大風大浪都經得多了這會兒腿肚子也不由得有點兒轉筋昌等人離得稍遠些還不覺得什麼王琦聲被恨情匣死死壓住正是首當其衝他心裡明白得很那地面的震動是以如來所在的地方--換句話說是以自己所在之地--為中心向四面擴展的……
地底下是有什麼東西要拱上來了!
「果然!果然!」問石子的元神忽然從王琦聲的袖管中露出了頭圍著王琦聲上下翻飛像是完全明白了什麼似的叫了起來語氣中滿是驚喜。
「老財迷……你『果然』……什麼?」王琦聲動不了只把眼睛瞪得溜圓心裡早不知把幸災樂禍的問石子給挫骨揚灰了多少次了。
「我猜的果然不錯!賢王你我今日可算開了眼了!」愛寶如命的問石子過於驚喜完全沒聽出王琦聲語氣中的冰茬連聲叫道「我早就想這個『盒子』、這個恨情匣不該是這個樣子!凡天下至寶必定大小遂心方能稱『如意』二字但恨情匣怎會高有千丈?縱然是為了裝下無定鄉中的恨情崖所謂『納須彌入芥子』才為正道!」
「老財迷……你是說……」王琦聲猛地想到了一個很危險的可能性。
「不錯!定然不錯!」問石子連連點頭一臉的嚴肅「賢王要說這恨情匣是個盒子那……地底下的必定就是盒蓋!」
「啥?」
「盒蓋兒?」
昌正為地震的異像驚異不已可聽了問石子這句話一肚子的驚訝一下子都變了無名歪火王琦聲更是眼前發黑這就想撲倒在地大哭一場。
如來端坐面露微笑寶相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