猴八斜眼看見清虛當時就驚得呆住了而紫微大帝丟下的玉如意卻突然一閃飛快地向猴八頭頂落下帶起一道青芒。
猴八幾乎是下意識地往前竄了一步——他大概是想迎上去給「華三哥」見禮的卻為此一念救下了自己的一條命。
紫微大帝的玉如意打偏了。
玉如意化作一點青光像是一朵青色的小花從搶上一步的猴八的背心突然綻開了——如果說這就是紫微大帝的法寶也實在是太寒酸了一點兒。
可連天雷都毫不在乎的猴八卻受不起這小小的一點青光。
「華三……哇!」猴八幾乎一口就吐乾了全身的精血身子在空中再也呆不住直直地往下跌落。
「哦?」似乎是對玉如意沒有擊死猴八有些意外紫微大帝臉上現出一分訝異右手一招玉如意打了個轉兒又追了下去。
「你!」花七也讓清虛的出現嚇了一跳看見猴八受傷又是一驚腦子裡突然混亂起來只顧了對紫微大帝怒目相向卻忘了要趕緊截住玉如意。
好在虹霓錦是花七以自身精氣煉成的法寶早就通靈不用花七運轉自己便筆直地伸長射了出去及時兜住了紫微大帝的玉如意。
不過虹霓錦沒有花七的操控威力終究有限而那柄玉如意又是紫微大帝素不離手的法寶非比尋常。只聽「噗」地一聲玉如意竟在虹霓錦上破出了一個洞又直綴著猴八下落的方向疾飛而去。
紫微大帝是必取猴八的性命才能甘心了。
「給我回來!」虹霓錦一破花七總算是恢復了點兒神智纖手微探這就要虹霓錦繼續把玉如意捲了回來。
「妹子你的虹霓錦雖然看似寬不足三寸長不足三尺但卻能隨心所欲若是經你用心施展呼吸間可及天涯海角更能遮天蔽日……這麼好的寶貝你原該再愛惜些的。」
「華三哥?」花七忽然聽見耳邊響起了「華三哥」的聲音一回頭正看見清虛已經到了身邊。
清虛動作極快趁花七回頭的當口兒左手就挽住了虹霓錦右手輕輕一掌擊在花七的肩頭花七吃力後退腳還未落實清虛就把虹霓錦奪了過來再一反手虹霓錦竟把花七捆住了!
「真是好寶貝一千多年不見它竟然還記得我這個朋友。」清虛微笑。
「華三哥……你……你是天庭的人?」花七這才失聲叫了出來。
「我?」清虛依舊微笑著「妹子我是上清天中元二品七氣地官清虛大帝。」
「鐺!」清虛剛說破自己的身份旁邊忽然傳來一聲巨響。
是黑虎的板門刀碰上了紫微大帝的玉如意。
玉如意脫開花七的虹霓錦後速度猛地又快了三分眼看在猴八落入誅仙大陣的黑霧中之前就要趕上原本殺了廣目天王打算回無定鄉的黑虎大驚失色擲出了自己的兵刃。
黑虎本就有一身蠻力又正好離得最近板門刀竟然後發先至和玉如意撞到了一起。
巨響過後玉如意勢頭不減黑虎的板門刀卻被擊得粉碎。但這麼一阻猴八倒是先一步落入了無定鄉的黑霧之中紫微大帝的玉如意緊隨其後也在場中眾人的視野中消失不見。
不過在花七的耳中清虛自承身份的話卻比那一聲巨響要響得多了。
「你是……上清天中元二品七氣地官清虛大帝?」花七喃喃的疑問更像是在問自己。
「不錯我是。」清虛似乎是在苦笑但眼神中卻閃過了一絲近乎殘忍的光。
「你是……」
「不錯。我是。」清虛的笑聲歡暢起來「妹子我是。」
「王信你聽我說找個機會我一定讓這個混蛋生不如死!」李亞峰恨恨地給王信傳音。
李亞峰在這場爭鬥中一直沒有插手的機會但在高空卻把發生的一切都收在了眼底。從五萬多天兵在猴八手下喪命開始李亞峰就生出了些許負疚感甚至還幾乎有了些「人生無常」或者「人生如夢」的感悟可清虛一出現在場中之後這些負疚和感悟都被轉移開了——全變成了對清虛的厭惡。
李亞峰任何時候都沒有像現在這樣清楚地知道人心如果險惡起來就是再惡毒的武器、法寶都絕對趕不上。
「老大!到時候叫上我!這傢伙說他是個混蛋還對不起混蛋!」王信也快被氣炸了。
為清虛的態度而憤怒的不止李亞峰和王信。
「是老夫聽錯了?一千七百年前為我天下同道建下無定鄉的華佗門華三先生竟然是天庭的走狗?」
王琦聲一直和李靖對峙著無法脫身但底下紫微大帝出手、猴八重傷清虛殺玉罄、縛花七卻把二人的注意力都吸引過去了聽見了清虛的笑聲王琦聲深深望了李靖一眼大聲地自言自語著折身飛回了花七的身邊而李靖竟沒有趁機追進。
「是老夫聽錯了。海山八義縱橫半生誰也不服卻一直感念華佗門華三爺救助之情在自家的府第中建了『思恩堂』一千七百年思恩堂牌匾不變海山八義心意不變!能令堂堂海山八義如此折服的人物怎麼可能是天庭的走狗?」
王琦聲長笑三聲語音清越。
「老夫一定是聽錯了。無定鄉中眾位同道天下無數同道哪個提起『華佗門』三個字來敢不敬佩?若是提起了『三先生』又有哪個敢不豎大拇指?誰要是說了華佗門三先生一句壞話天下群起而討之!別說是三先生就是三先生的徒子徒孫天下同道莫不敬之為上賓!尊一聲『先生』!如此三先生絕不會是天庭的走狗!」
王琦聲越說聲音越高清虛的臉色也越來越是難看。
「王琦聲你說夠了沒有?」王琦聲話音剛住清虛沉聲發問。
「怪了?老夫自言自語關你上清天的清虛何事?」王琦聲目中透出不屑的神色「不過有誰要是說『三先生』是個包藏禍心欺世盜名之徒老夫第一個不與他干休!」
「王琦聲我倒是一直小瞧了你沒想到當年一心求仙的王次仲求仙不成反倒練就了一張利口!」
「不錯老夫便是當年一心求仙卻在廣成子的群仙會上自取其辱的王次仲。」被清虛揭穿了往事王琦聲卻只是自嘲地笑笑「神仙的了得和清高兩千年前老夫就知道得一清二楚了偶爾回想起來總替自己慶幸沒真成了神仙。不過……如今再看看閣下老夫何止是慶幸簡直都害臊了!」
「王次仲……」清虛的臉上青一陣紅一陣一字一頓地說「讓我看看你學神仙都學到了些什麼如何?」
「華三哥。」王琦聲還沒說話花七忽然叫了出來「華三哥一千七百年前十萬大山中你阻住真武救下我家兄弟為的難道就是今日?」
不等清虛回答花七又問「華三哥當年真武逼得我只剩元神流落人間無定鄉建成之後你花了百年光陰尋遍天下從李隆基的宮中救我出來……直到今日直到此刻我心中都是一個念想若是你華三哥要小妹這條性命小妹就笑著把性命交了給你連虹霓錦小妹都讓它認你為主……你……你為的難道就是今日?你知不知道一千三百年來你要是想讓我死只用一句話就是了……你何苦費這麼多功夫?」
說到後來花七聲音變得淒苦被自己的法寶虹霓錦縛住的身子往前挪動著頭髮也披散開了哪裡還有以前那個雍容華貴國色天香卻又冷淡如冰的花七的模樣?
「妹子凡間有句話叫『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你恐怕也聽說過吧?」清虛完全沒有猶豫甚至沒有多看花七一眼直接接過了花七的話頭「要是我用這句話答你妹子你可會滿意?」
「妹子你怎麼會是個妖精?」清虛又輕輕笑了一聲忽然出掌擊向花七的額頭。
這一掌比剛才清虛殺了玉罄時又快了三分!
花七閉目流下兩行清淚。
「不好!」王琦聲雖然就在花七的身邊但清虛這一掌猶如電光火石竟然來不及出手擋架一旁的黑虎雖然也飛身趕了上來但也絕來不及了。
更不要說還在上空的玉鼎玉罄死後玉鼎失魂落魄呆立不動怕是隨便一個天兵過來都能輕輕易易地把他給殺了。
清虛是上清天中元二品七氣地官大帝這一掌下去花七必死。
千鈞一髮之際從無定鄉的黑霧中忽地飛出一道白光!清虛的掌勢如電這道白光卻比閃電更快、更疾!
「嗯?」清虛輕噫擊出的掌心正和白光相抵!
白光勢頭不減清虛向後疾退只是一瞬白光進、清虛退已到了百步之外。
「好好好。」白光逼出了百步外勢頭才稍減而清虛退開百步也才有了閃避的餘地一轉身間竟連說了三個「好」字。
「好在哪裡?」
說話的是一個滿面病容的和尚身材頎長背有些駝穿一身月白色的僧袍手中倒拎著一口長劍。
「一千七百年的恩義讓你一劍了結難道還不夠好嗎?」清虛的掌心流下血來卻沒有去管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了。
「華三哥我再叫你一聲華三哥。」和尚一邊點頭一邊回手挑劍解開了縛住花七的虹霓錦「如今再看你對我家兄弟未必有恩我家兄弟卻從未對你負義一千七百年日子也夠久了……刀四是個粗人不會說話剛才這一劍你說什麼就算什麼好了。」
「刀四?」清虛冷笑「幾乎盡屠世人的嗜血狂刀真的轉了性子?真的學佛參禪了?你的狂態呢?你的刀呢?嗜血狂刀什麼時候改用劍了?天下人都笑掉大牙了!」
刀四輕輕掂了掂手中的寶劍完全不為所動慢慢回答「自從大哥閉關我就開始參禪佛倒是不學的。刀四一生唯一知道的就是一個『殺』字但殺氣殺機積到了頂點卻不能讓我再進半步想要直搗天庭只是『殺』遠遠不夠。所以我參禪用劍。」
「好啊!魔頭參禪倒悟出劍意來了那我這個神仙你的華三哥是不是就該跟你學學殺人了?」清虛的話中透出了寒意。
刀四抬起了寶劍凝望著神情肅穆月白色的僧袍被風吹得微微皺了起來。
「我若是用劍雖不至於天下無敵但就是對上元始天尊、如來佛祖當不會敗。」
「真的?」清虛又是一聲冷笑「狂刀四弟你說的話可是真的?」
「卻也未必。」刀四歎了一聲卻似乎轉了話題「我曾說過縱然不離參禪的靜室刀四當年殺人不眨眼的手段卻也不是不能施展可你一來我還是離了迷花谷。」
「是啊果然……」清虛的冷笑幾乎變成了獰笑「你剛說了你那一劍我說什麼就算什麼?我還不想一劍了斷恩義那就把你那一劍當成戰書如何?」
「四哥!不要答應!」花七失聲叫道。
「妹子不礙的。」刀四轉頭向花七笑了笑說「妹子一千三百年了你心中總有事放不下我也跟著你放不下直到如今才算是知道根子在哪兒我明白了你也明白了。我是個粗人倒讓你受了委屈……」
「不是的!四哥!」花七把虹霓錦一扯走上幾步和刀四並肩站到了一起轉頭望著刀四目光中溫情無限。
「妹子……」刀四有些吃驚。
「四哥是你受了委屈……」花七笑了。
「妹子你?」
「好了好了到頭來倒是我枉作小人?」不等花七回答刀四清虛獰笑兩聲「你們夫妻齊上就是!」
「四爺不可。」一邊的王琦聲哈哈大笑卻插在了刀四回話之前開了口「四爺身負重任怎能妄動?就是要殺小人也不用太急今日已晚還請四爺早回迷花谷。」
「賢王說的有理。」刀四含笑點頭「那我就先回了。」
話音未落刀四攬住花七的肩膀化身長虹沒入了無定鄉中。
刀四來得快去得也快倒是清虛完全被晾在一邊了。
「嘿四叔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個粗人哪兒粗了?靠我怎麼一點兒也看不出來?他簡直比猴兒還精!」雲端頂上的李亞峰嘟囔起來。
「老大怎麼回事兒?你的花姨還有四叔再加上清虛我看著怎麼那麼不對勁兒呢?」王信瞪大了眼撓著頭傳音沖李亞峰發問。
「你沒看出來?我可不信。」李亞峰樂了。
「看是看出來了……一會兒一千七百年一會兒又一千三百年嗯……該不是你的花姨身為刀叔叔的老婆卻沖清虛這個混蛋單相思了一千三百年吧?這仗打的都打出花兒來了……」
「王信我真不想罵你可你……」李亞峰使勁兒拍了一下王信的腦袋「你嘴裡怎麼就吐不出象牙來呢?」
「老大你倒是吐個象牙讓我看看?話糙理不糙可不就是嘛!」
「先不說這個你……怎麼看?」李亞峰皺起了眉頭今天恐怕是再打不下去了李靖早就回來了紫微大帝在衝著清虛發愣顯然是還沒明白怎麼回事兒應該也沒了打架的心思。
「我怎麼看?」王信想了半天終於開口傳音「老大我看著清虛比剛才更混蛋了。」
「靠!我說的不是這個!」
李亞峰哭笑不得——雖然李亞峰也贊同王信的結論可一來李亞峰的確說的不是這個二來儘管清虛臉上依舊掛著獰笑李亞峰卻似乎從這獰笑中看出了些落寞。
清虛總不會是真的「身不由己」吧?是啊他的態度也不像呢。沒錯清虛是天字第一號的混蛋一個!
李亞峰的心中這樣說著莫名間卻生出了幾分警兆。
——姜冉你還好嗎?放心我不是混蛋。
◎◎◎
南海。普陀落伽山。紫竹林。午後。
「觀自在菩薩行深般若波羅蜜多時。照見五蘊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受想行識亦復如是……全是騙人的!」
姜冉把經書使勁往外一扔無力地坐到地下隨手拿起散落的一片竹葉擦拭幾下放到口中悠悠地吹了起來。
姜冉已經記不清自己是第幾次念不下去這篇《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了只知道總是連一個開頭也念不完到了「色空」「空色」的地方心頭就莫名地煩躁起來。
菩薩不在南海她帶著小憐走了可我呢?我能做什麼?我該做什麼?
要不然就把菩薩給的經書撿回來?嗯應該扔得再遠一點兒的這樣也能多花些時間不是嗎?
來南海已經很久了有多久?半個月?或者更長一點兒?小憐也走了兩天了她現在應該已經到了無定鄉了吧?不知道見沒見著昌……恐怕在這之前小憐會先見李亞峰一面吧?
她……到底見了沒有?李亞峰……
李亞峰?哼!怎麼又想起他來了!
可是……他現在想什麼呢?
姜冉歎了口氣把竹葉放下從口袋裡掏出了李亞峰寫的那本名為《悼尾生》的「」集子翻開了第一頁。
「尾生……緊抱橋墩……咳還看什麼?都看了多少遍了?這個李亞峰明明有的是學問可非要用一個這麼不吉利的典故他腦子裡到底想什麼呢?會不會知道我正在想……」
啊說出聲來了!
姜冉又歎了口氣。
姜冉和王憐憐知道的東西未必比李亞峰少許多觀音從天庭回來之後把李亞峰在天庭的表現和談及的事情一點兒不漏地告訴了二人並提出了要二人中的一個潛入無定鄉偷取泰山無字碑和對應五行的五根天刑金針的要求要二人自己決定是誰去。
雖然時間很緊但姜冉和王憐憐都想了很多兩個人也不止一次地為此長談。姜冉的態度一直都很明確——只要需要她決不推辭;而王憐憐卻思前想後猶豫了很久。
這或許和姜冉對王憐憐講得很誠懇有關與王憐憐不同在秦王地宮之中姜冉自始至終都能聽到昌的態度甚至和昌的接觸也更多一些。姜冉把一切都告訴了王憐憐完全沒有隱瞞昌其實對王憐憐毫不在意的態度——不管姜冉看到、聽到的是不是昌的真心但這還是很大地影響了王憐憐的選擇。
另一方面儘管姜冉很早就表明了想要出力可她自始至終都對昌沒表現出哪怕是一丁點兒的好感。有時姜冉也會想到昌或許另有苦衷不過同情的種子總是還沒來得及發芽就被姜冉刻意地扼殺了。
在姜冉的潛意識中似乎有這樣一種想法那就是一旦自己心靈的天平傾向了昌結果肯定是萬劫不復。
此外姜冉的心裡也已經默許了李亞峰的存在——哪怕是別無選擇也好姜冉知道至少李亞峰對待自己絕對是出於真心。
更別說剛進秦王地宮的時候李亞峰連保命的靈藥和法寶都一股腦兒地給了自己自己還因為被感動而吻了李亞峰了。
姜冉很慶幸有了那一個吻對於很多事情的決定就可以少了些猶豫。
對於姜冉來說不管那到底是不是合適總算可以成為一個準則。
準則一定會決定選擇的。
所以姜冉並沒有多想或者說姜冉一來不敢多想二來也不存在多想的必要。尤其是在潛入無定鄉這件事情上姜冉把它當成了一個應該完成的任務——雖然姜冉對拯救世界沒什麼太大的興趣但如果必須要去做的話她首先不會允許自己打退堂鼓——更沒有可能會愛上昌。
可王憐憐就不一樣了。
至少在姜冉的眼中看來並不一樣。
如果是王憐憐去無定鄉、去昌身邊的話能否順利——恐怕是一定不會順利的——偷到東西還在其次一個弄不好王憐憐甚至可能會直接站到昌一邊去。
當然前提是昌足夠聰明。
而姜冉認為能和天庭頡頏五百年的昌是不會少一點兒聰明的他只可能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聰明才對。
所以姜冉極力反對王憐憐產生去無定鄉的念頭。
就算王憐憐一口咬定決不會和昌走到一起肯定會偷回東西來也是一樣。
最初的問題就發生在這裡這個想法導致了姜冉失去了所有的辯解理由。
姜冉不敢去想如果王憐憐真的那麼做了那自己會怎麼樣?
姜冉的想法是這樣的。
到目前為止李亞峰和王憐憐之間根本就不存在哪怕是一點兒的可能性說穿了王憐憐只是「對自己的男朋友單相思」而已。
可一旦王憐憐成功了那王憐憐就會變得重要起來——而且真的會應了她的名字可「憐」。
王憐憐會成為在決定世界命運的戰爭中最大的幕後功臣而且她甘心犧牲了自己的愛情。
到時候即便真相永遠不會大白於天下即便不可能有輿論讓李亞峰去選擇王憐憐——姜冉發現自己最擔心的居然就是輿論——但姜冉知道自己到時恐怕就同樣不可能讓自己坦然地面對李亞峰的心意了。
甚至在姜冉想到這一點的時候姜冉已經發現自己無法再面對自己的良心。
自私。
是的自私。這是姜冉絕不允許自己擁有的品質之一。
姜冉不得不自責——她突然發覺自己是那麼的自私。
而這也是姜冉無法繼續阻止王憐憐的理由。
在姜冉和王憐憐最後一次的長談中姜冉搶在王憐憐說話之前把自己的所有想法和盤托出然後讓王憐憐做出決定。
姜冉強迫自己承認了正是過多的思考讓自己放棄了選擇的權利。
王憐憐選擇了。
姜冉注意到王憐憐的選擇似乎讓觀音鬆了一口氣但姜冉並沒有繼續琢磨這到底是為了什麼。
姜冉不敢再思考下去了——她發現了一個很不好的兆頭
在有關李亞峰和昌的問題上自己思考得過多了甚至這些思考和自己一貫的思考有些不同。整個過程中自己冷靜得可怕。
如果是戀愛的話……姜冉並沒有過戀愛但她知道戀愛不會是這個樣子自己不應該這麼冷靜的。
反倒是反反覆覆把選擇改了許多遍的王憐憐更像是戀愛的樣子。
所以在王憐憐和觀音離開南海之後姜冉放棄了更多的可能會出現的冷靜思考她開始專心地「培養」起自己對李亞峰的思念來了。
當然這不是姜冉唯一能做的事情。
不管是誰去無定鄉都要有些防身的技巧。對於觀音來說這種技巧等於法術。
觀音用了某種方式——如果姜冉再深入地考證一下或許會弄明白其中的一點兒奧妙也說不定但姜冉沒有心情去那麼做——讓姜冉和王憐憐同時擁有了施展佛法的能力用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南海又不知道什麼時候離開了的矮胖老人的話來說要是和妖精比較的話姜冉和王憐憐都有了八百年的道行。
雖然這與無定鄉中的妖精動輒就是修練了幾千年的不能相提並論但佛法卻另成一宗出其不意下用來防身倒也足夠了再說那些幾千年的老妖沒事兒也不會對女孩子動粗——尤其是在那個女孩子和「華佗門護法之人」淵源很深的情況下更不會有事。
關於這些姜冉依舊沒有去思考她讓自己沉浸在了一種幸福感中幸福的來源並不在於自己會了多少法術而是矮胖老人無意中提到的李亞峰曾經給自己吃了些華佗門的靈藥這會讓自己的修練事半功倍。
而且自己現在和李亞峰的距離更近了一步不是嗎?
具有諷刺意味的是姜冉雖然努力地不讓自己思考很多卻已經快把「女子無才便是德」這句老話中的道理悟通了。
「是嫂夫人嗎?」姜冉剛撿起被自己扔出去的經書忽然就聽到了這麼一句。
「誰?出來!」姜冉的心情並不好。
「您別生氣別生氣……」田鶴偷偷摸摸地從一棵碗口粗的竹子後轉了出來沖姜冉深深施禮「您是不是……姜冉姜大小姐?」
「我是姜冉你是?」姜冉有些奇怪眼前的人自己從來沒有見過但南海紫竹林中不應該有自己沒見過的人啊?
現在龍女和善才童子在竹林外雖然他們實際上是奉菩薩的命令看住了自己不讓自己離開南海但沒事兒卻不會過來畢竟自己在南海還算是「貴客」。
至於巡山的黑熊精他更不應該到紫竹林中來了除非是來了菩薩的客人他才能來通報否則紫竹林他是不能進的……還是別想了聽他說吧。
「姜大小姐可算見著您了!」田鶴又施了一禮這才抬頭說「小弟是李大哥派來的。」
「李大哥?李亞峰!」姜冉又驚又喜脫口而出。
「是就是李大哥。」
「李……亞峰他好嗎?他在哪兒?他讓你來幹什麼?他來了嗎?」姜冉一口氣問了四個問題。
「姜大小姐您別急……」田鶴發自內心地笑了。李亞峰要田鶴來南海的時候關切之情溢於言表田鶴自然就在心裡把姜冉當成了「嫂夫人」看見「嫂夫人」對「李大哥」也是關切萬分田鶴對姜冉一下子就親近起來。
「快說啊!」姜冉催促著。
姜冉只是意識著別讓自己想得太多卻沒注意到自己剛才的問話也好現在的催促也好其實都是自然流露和「意識」卻完全沒有關係。
「姜大小姐李大哥一切都好。李大哥在天庭討伐咱們無定鄉的大軍當中『臥底』無法抽身起來看望怕姜大小姐著急掛念所以命小弟來給姜大小姐報個平安。」
田鶴言簡意賅一句話說完倒把姜冉問的四個問題都答了。
「是這樣啊……」
姜冉聽到田鶴話中「咱們無定鄉」幾個字心頭一跳一下子就知道了眼前這個貌不驚人的高個子是個妖精。
「姜大小姐……」
「你先等等……」不讓田鶴接著說下去姜冉開始沉吟暗地裡還歎了一口氣這個局面自己還是不得不多考慮些啊……
「是了。姜大小姐。」田鶴倒是聽話不再往下說話站在一邊偷眼看著姜冉面上的神色忽喜忽憂心裡竟然讚歎起來
「嫂夫人果然是嫂夫人不光人美更關心李大哥而且說話也有份量!就是!也只有嫂夫人這般秀外慧中的人品才配得上李大哥不是?」
「你……啊對不起我忘了請教您怎麼稱呼?」過了一會兒姜冉赧然一笑開口詢問田鶴。
「小弟田鶴三山十八友的田鶴。李大哥跟您提過吧?噢對了李大哥說了只要一提我們大哥您就知道我們大哥……咳不該我說我們三山十八友的大哥是王宇十八人又共同奉李大哥為主。」
田鶴趕緊通名報姓。
「那……我就稱呼你田大哥了好嗎?」姜冉微笑。
「姜大小姐您可別這麼說折殺小弟了您跟李大哥似的叫小弟田鶴就成!」田鶴這話可是真心實意。
「好吧。田……田鶴你是怎麼來的?沒讓人看見?觀音雖然不在南海這地方可也……」
「多謝姜大小姐小弟托李大哥的福熟悉《化經》偷偷摸上南海倒沒人看見紫竹林中又沒有旁人姜大小姐儘管放心。」
「你也別一口一個『姜大小姐』的我聽著也彆扭……你……你一開始怎麼叫我的……就……就那麼叫好了……」
說到最後姜冉整張臉變得通紅聲音更細如蚊鳴。
本來就是打死姜冉姜冉也不會自己說出這句話來但現在正好是姜冉對自己的心意下了結論的時候更想讓自己不再猶豫。
而且姜冉剛才的沉吟得出了兩個結論第一個是在現在的事局當中恐怕還脫不了要思前想後地分析為了不讓自己再有所猶豫所有的分析最好還是圍繞著李亞峰才好;至於第二個結論就是關於田鶴了他雖然是個妖精但「姜大小姐」連菩薩都見過了哪兒還怕什麼妖精?他稱呼李亞峰「李大哥」那拉近了距離沒準兒還能知道更多有關李亞峰情況。
田鶴可不知道姜冉一會兒的功夫就想了那麼多事情只顧了高興了連著答應起來。
「是了嫂夫人!遵嫂夫人命!嫂夫人說得是!嫂夫人……」
「行了!你有完沒完?」姜冉的臉一下子成了紅布叉著腰罵起田鶴來。
「嫂夫人……」姜冉這一生氣秋波流轉嬌羞帶嗔倒把田鶴看呆了忍不住喃喃的說「李大哥好福氣……」
姜冉一怔馬上想明白了氣得單手一揮把剛學的佛法用了出來田鶴不敢躲「哎唷」一聲被佛光打中胸口在空中倒翻了三個觔斗才卸去佛光再看姜冉已經跑開了。
如果紫竹林中有個地縫的話姜冉恐怕早就鑽了進去。
…………
「這麼說……亞峰他恐怕一時還過不來?」姜冉若有所思。
等田鶴趕上姜冉把李亞峰交代的事情說完天色也暗了下來時近黃昏。
鶴點點頭「小弟也知道嫂夫人擔心本來想早點兒來報訊的可李大哥特別交代了觀音不離開南海小弟絕不能踏入紫竹林一步。小弟在海上等了一天半這才等到觀音離開偏巧巡山的那頭黑熊又似乎發覺了小弟的行蹤小弟無奈只好又等了兩天這才來找嫂夫人倒是小弟的不是了。」
「這怎麼能怪你?你來送信是冒了大險我和亞峰都很感激的。田鶴真的要多謝你。」
「嫂夫人這麼說可就讓小弟無地自容了……」
「照他的說法那你也不能再回天兵那邊臥底了可南海也……」姜冉有點兒為難了。
「嫂夫人不用擔心李大哥對小弟另有差遣。」田鶴有些猶豫但還是說了出來「李大哥說天庭和咱們無定鄉很快就有一場混戰到時候小弟正好能趁亂返回無定鄉不過……」
「不過什麼?」姜冉聽出了田鶴的潛台詞。
「不過李大哥還吩咐小弟說觀音從南海帶走的那個叫王憐憐的也會趁亂進無定鄉讓小弟回去以後想辦法照應……」
「真的?」
「是啊!」田鶴為姜冉叫起屈來「李大哥發話小弟哪能不聽啊?可小弟這不是見著嫂夫人了嗎?那……那個王憐憐又算是什麼?大丈夫三妻四妾這話雖說是有的可嫂夫人的人才……」
「別胡說了!」姜冉臉色一寒「田鶴小憐是我的朋友也是亞峰的朋友你該怎麼做就怎麼做可別想歪了!」
鶴一縮脖子對姜冉更欽佩了——嫂夫人真是識大體!
「田鶴你趕緊回去吧。已經耽誤了不少時間了萬一錯過了混戰到時候小憐要是出了事就麻煩了。」姜冉想了想又說「要是你有機會碰上亞峰你就告訴他他讓我辦的事情我一定辦到也……也讓他小心。」
「嫂夫人放心保重!」田鶴知道事關重大也不再多說急匆匆告辭離開了南海。
「亞峰你到底在想什麼?是啊我應該知道的我知道的……」田鶴走了姜冉獨自站在紫竹林中忽然感到一種刻骨銘心的孤獨。
「亞峰你放心你讓我做的我一定做到……就是你沒讓我做、或者不忍心讓我做的……我也一定幫你做好……」
又過了一會兒姜冉打定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