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定鄉。珊瑚集。
李亞峰並沒有問王信太多現在所處的狀況也不允許李亞峰花太多的時間在王信身上——面前還有一個虎視耽耽的昌呢。李亞峰只是在王信口中確認了外界現在發生的事情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難以收場還有就是曹暮失蹤了。
對於別的事情李亞峰雖然頭疼卻也不是太在乎但曹暮的失蹤則不同。
「昌你把我兄弟曹暮怎麼樣了?」李亞峰認定曹暮的失蹤是昌搗的鬼也顧不上檢查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如昌所說已經被封了經脈甚至連自己完全沒有能力和昌叫板的事情都拋在腦後氣勢洶洶地責問昌。
若是目光可以殺人就在這一句問話之中昌一定已經被李亞峰的目光殺死幾千幾萬次了而且肯定每一次都死得苦不堪言。
「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麼會知道?」昌已經封了李亞峰的經脈又見到活蹦亂跳的王信就在自己眼前心情突然愉快了起來微笑著說。
「老子宰了你!」李亞峰一咬牙抬手就打但拳頭抬到一半的時候卻又放了下來——這些天來李亞峰勤修苦練勇猛精進早已能在心念動處隨手發出本身的三昧真火可這一拳中別說三昧真火竟連一絲真氣都發不出來;大驚之下李亞峰又一催真力卻只覺得四肢虛浮幾乎完全用不上勁。
「你……你真的……七針封脈……」李亞峰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心情跌入萬丈深淵。
「老大你怎麼了?出什麼事了?你……」
王信進無定鄉之後一直在找李亞峰但李亞峰和群妖都在珊瑚集而無定鄉又太大王信大喊大叫找了一天才找到李亞峰別的什麼都不知道。但王信眼裡只有一個「老大」其他全不在乎所以對一片狼藉的珊瑚集也沒多加注意這會兒看見李亞峰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王信嚇著了大聲叫了起來。
李亞峰對道法的修習一開始並不是太積極但無論是「隱身法」、「定身法」、御風飛行、《化經》上所講的種種變化之術還有這些日子從豬三等人那裡學到的東西樣樣新奇有趣無一不讓李亞峰有初聞大道喜不自勝的感覺從小就只知道「偷懶」的李亞峰竟然也發憤努力起來而他天資本就聰穎再加上有華佗門的靈藥為輔進步更是一日千里李亞峰甚至把這當成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從未找到過的人生的存在意義。
然而這一切卻在剎那之間全都消失了!
李亞峰經常在自己所寫的書裡用一個億萬富翁在一夜之間變成窮光蛋這個被用濫了的比喻因為李亞峰認為這個比喻可以很形象地描寫出一個人的失意但當李亞峰自己面臨這種情況的時候李亞峰發現這個比喻所描寫的根本不是「失意」而是「絕望」。
李亞峰的心頭迅速掠過了華佗門典籍中有關「七針封脈」的敘述「……七針封脈固可起沉痾療絕症然用針需慎……此術如施於學武修真之人金針入體己五行真氣則固彼之脈穴自成禁制……非施術者不能復也……」
非施術者不能復也!
億萬富翁即便破產也並不是被剝奪了東山再起的權利和希望但七針封脈卻完全不同了望著一身黑衣傲立當場的昌李亞峰的心徹底絕望了眼中不由自主地流下兩行清淚。
李亞峰的落淚自然在珊瑚集群妖的預料之中經脈被封對於一個修真之人來說絕對是生不如死。群妖中雖然並沒有人看到昌是如何封了李亞峰的經脈的但昌的輩分和本領都擺在那裡當然不會胡說八道更何況李亞峰自己也從空中突然就掉了下來除了經脈被封住了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可這看在王信眼裡就不一樣了——老大哭了?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在王信心裡李亞峰是個絕不會倒的象徵是他的主心骨。
雖然李亞峰總是一副懶洋洋萬事不關心的樣子但王信很早以前就知道不管有天大的難題在李亞峰手上也會迎刃而解而且只要李亞峰想要去做什麼事情他都能夠做到——如果說自己的老大有什麼毛病的話那只是「懶」而已但如果真的出了什麼事情老大絕不會有不去解決的道理就算是老大皺了眉頭那也頂多是因為他嫌「麻煩」罷了絕不可能「怕」的。
可是老大竟然哭了!
「老大!你……你怎麼了?你哭了?」王信立刻就慌了他抬頭看看四周最後把目光定在了昌身上。
「你……你這個……你敢欺負我老大!」王信的眼都紅了大吼一聲沖昌就衝了上去。
「王信!不要!回來!」王信的大吼驚醒了李亞峰他知道王信絕不是昌的對手剛才昌能一劍就殺了黑光上人那麼也能一劍就殺了王信大喊著讓王信回來的同時自己也往前衝了過去。
對於王信昌的歉疚之情最濃。王信本是個莽直的性子但曹暮假意背叛之後王信卻在一夜之間突然心思細密了起來做事也思慮周到四平八穩在戰場上固然是一員虎將一下戰場卻變成了謀士更是整個無定鄉的「管家」;這些變化無一不是王信為了自己所盡的心力昌銘感於心。所以在與天庭談和王信死在北斗劍下之時昌甚至忘記了一切只想為王信報仇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
但昌同樣深知現在的王信還只不過是個武功道法、甚至包括心智在內都一無所成的傻小子。自己回到過去所要辦的事情卻免不了要提早面對一些極為強大的敵人——天庭自不必說還有在北斗身後的那個神秘勢力——自己雖然不願但王信只怕早晚也要被捲入其中所以昌希望王信能夠早一點、快一點成長至少要有更強的實力才能夠自保。
王信的性格是越挫越強失敗之後更知發憤這一點昌比王信自己還要清楚。
「蚍蜉豈能憾樹!要想和我打先回去修練個兩千年再說!」
在昌狂傲的笑聲中撲上來的王信被昌袖中湧出的一股狂風吹得翻了兩個觔斗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頭暈目眩連想要救護王信的李亞峰也受了波及身子一歪和王信跌在一處。
「李亞峰你經脈已被我封了本門的七針封脈之術有何奧妙你自己也很清楚。」昌身子緩緩升空語氣冰冷「從今以後你的所作所為再與本門無關看在你的兄弟和無定鄉眾位朋友面上我也不再追回你身上所帶的本門靈藥不過今後你如果敢再踏足神農谷休怪我……」
「你放你的十八股等離子帶花羅圈屁!誰褲襠破了把你露出來了!他媽的你個混蛋有本事你從天上下來老子要是宰不了你你就跟老子一個姓!你看我揍你個如來佛出世觀音菩薩下地!我油炸你的絲瓜皮抽了你的糖醋老麵筋!我家門不孝養出了你這種逆子非得踩下你鼻子來掛到乞力馬扎羅山上去餵老鼠……」
昌的話說到一半回過神來的王信就已經開始破口大罵昌摔他一跤本就留了情沒能把他怎麼樣王信中氣又足這一罵不僅一氣呵成滔滔不絕而且不循常軌推陳出新——王信罵得太快腦子裡想到什麼就罵什麼只求順口。
李亞峰心情本來極差但王信這一輪花樣百出的罵詞卻忍不住把他逗樂了就連挨罵的昌也瞪大了眼睛——不是為了生氣昌和王信相處了五百年都沒發現過王信原來還有這份語言天才。
昌本來還想聽一會兒看看王信究竟能罵出多少花樣來但猛然省起不是時候他還要在無定鄉找出秦王私印好進始皇陵而且還要在無定鄉建立權威找豬三等人幫手……事情還有很多要趕緊把李亞峰趕出無定鄉才好往下進行只好大喝一聲「夠了!」
昌聲如巨雷嚇得王信頓了一頓但這一頓頂多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然後罵得更凶更加不知所云了——雖然完全不知道原因但王信卻是真的恨死了這個把「欺負得老大哭了」的昌。
「李亞峰看來我非殺了你不可了。」
昌選擇了最容易讓王信閉口的辦法他把矛頭指向了李亞峰。隨著昌冷風般的聲音原本晴空萬里的珊瑚集中突然烏雲四合天色暗了下來不知由何而來的狂風也肆無忌憚地呼呼作響漫天瀰漫著一股殺氣。
殺氣來自昌他單手擎劍指天一臉森寒冷傲目中卻透出狂熱的光芒一身黑衣在空中與周圍瀰漫而來的雲氣、殺氣混在一起竟難以分辨。
這時的昌就像一個神——殺神。
誰都不會懷疑昌接下來的一擊必然驚天動地縱是李亞峰沒有被封住經脈在他神完氣足的時候也絕無法接得下來。
王信早就住了口把身子攔在李亞峰的身前雙掌一前一後擺出了「擎天掌」的最後一式恨天常。這一式已經不是死中求活敗中取勝的招數了而是明知已經輸定臨死要拉對手一起上路的凶招。
「奶奶的!但願管用……不不不最好別管用讓他一個人完蛋就好我還要留下自己這條小命我還沒正兒八經交個女朋友呢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王信心裡一個勁兒地在祈禱眼見昌一臉凶光式子雖然不變但腿肚子也發了軟。
昌心裡氣不打一處來他的臉色雖然凶狠可心裡卻也在祈禱「你倒是趕緊跑啊!我擺出這副姿態來就是要把你嚇走!靠!求你了好不好?你跑成不成?你還真以為我會殺了你啊?你死了我也完了知不知道!你快點兒跑成不成!」
可惜事與願違不光珊瑚集中的群妖都看傻了眼李亞峰也一樣慘笑一聲閉上眼睛自思必死。
李亞峰認命了!
昌在空中看見李亞峰一閉眼差點兒沒當場吐血。
局面開始僵持起來。
「七妹我說你是白忙不是?」在狂風殺氣之中豬三等人卻帶著微笑馬五更用輕鬆之極的語氣傳音調侃起花七來。
「這個昌到底想幹什麼?」花七噗哧一聲樂了。
猴八咧著嘴看傻了眼嘴裡一個勁兒地嘟囔「怎麼搞的?這是怎麼搞的?這不是笑話嗎?」
「哈哈。老八你別說人家把殺氣形諸於外能造成這種聲勢你也未必做得來。」
「三哥這話就不對了這管什麼用?有殺氣而無殺機有殺勢而無殺心這……這不是見了鬼了?他……他沒法兒下台啊!」
馬五一捋鬍子說「所以為今之際我等只有靜觀其變。昌敗壞賢侄名聲封了賢侄的經脈全是做戲只怕不過是為了讓賢侄在萬丈紅塵之中再多受些磨練……這且不說可是……」
「可是什麼?」花七追問。
「從來沒聽說過華佗門會如此對待自己門中傳人……」馬五眉頭皺成了一團說的話卻八九不離十「在賢侄這一代看來定然是要出大事!三哥還記得那個俞思思手裡的清泉令嗎?看來咱們也絕無法置身事外了……」
「哈哈老五你怕了?」
「只是求之不得!」
豬三等人議論著場中的局勢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他們的眼光珊瑚集中的絕大多數都以為李亞峰是絕對在劫難逃了其中也包括了王宇。
但王宇並沒有辜負李亞峰平日裡對他的欽佩在這「絕境」之中竟然還有讓李亞峰脫身的本領。
「李兄昌本領太大只怕非你我現下所能抗衡得了不如暫避鋒芒以待後舉。」王宇急急衝李亞峰說。
李亞峰本來已經灰心但耳邊突然聽到剛剛認下的「兄弟」的聲音精神為之一振「怎麼?你有脫身的法子?」
「這……事到如今……」王宇遲疑了一下面色微紅。
「怎麼?」李亞峰奇怪了王宇的臉紅既不是地方也不是時候簡直莫名其妙。
「李兄辦法是有的……」王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匆匆在李亞峰耳邊說「還請李兄摀住鼻子。」
「摀住鼻子?」李亞峰更是一頭霧水了但手卻不由自主的捏住了鼻子。
「老大這是誰啊?你也不給我介紹介紹……」王信在狂風中維持著拚命的架勢回頭問道。
就在王信回頭的當口兒王宇飛快地一個轉身——趴到地上撅起了屁股。
「嗨你好我是王信你……你趴下幹什麼?我說你……嘿你們怎麼都跑了?我倒是問你們……」
王信的話還沒說完在王宇身邊的「三山十八友」一個個都變了臉色不但一齊用雙手摀住了鼻子還都飛身而起逃命般地向珊瑚集外衝去。
便在此時只聽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的一聲巨響從王宇的胯下傳了出來。
好一個響屁!
昌的凜凜殺氣固然讓天地為之失色但王宇一個響屁卻簡直能令天塌地陷!伴著一聲奪神的巨響昌發出的所有殺氣似乎都在剎那之間變成了臭氣。而且這臭氣無從比擬更無孔不入是以也無可抵禦無以拒抗。
群妖之中道行淺些的直接就口吐白沫當場暈倒不省人事道行高如豬三、馬五、花七、猴八也不得不皺著眉頭摀住鼻子在「臭風」中默運玄功才能穩住身形。李亞峰雖然摀住了鼻子但還是很乾脆地一暈了事;至於王信他離得最近首當其衝甚至還在張著口說話所以也最是倒霉翻著白眼四肢抽搐著就躺到了地下手上還保持著「恨天常」的架勢或許是因為刺激來得太過突然想暈都沒能暈成但卻也只來得及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好嘛化肥廠都改成香精提煉廠了……」然後就連舌頭也打起了擺子。
昌雖然沒讓臭氣給熏得當場暈倒但他發出的漫天殺氣都變了臭味兒為造聲勢招來的狂風也只不過在珊瑚集中打轉四合的烏雲倒像是一座籠子一樣把珊瑚集變得像個加了蓋兒的造糞工廠不禁啼笑皆非氣為之奪原本就沒打算發出去的一劍現在讓他發也發不出去了。
昌剛想歎口氣但臭氣當頭不敢張嘴只好趕緊收了誅仙劍將圍繞在珊瑚集中的狂風向四周散去並再招來一陣狂風將臭氣吹散群妖之中有能招風的也都紛紛捂著鼻子幫忙足足花了一刻鐘的功夫臭氣才不至於能把人熏得暈倒但臭氣卻依舊散不乾淨。
經此一屁無定鄉中戶戶都添了焚香的習慣更推出了以隨緣城城主豬三為首的數十名道行高深的妖精在無定鄉推雲行風足足折騰了三個月才算是把臭氣驅除乾淨而原本只是以「賢王」之子的身份為人所知的王宇也在天下妖精中間名聲大嘈可謂「一屁天下響」!
昌看得清楚就在這臭氣當中王宇已經現出了他的原身一隻身長過丈的臭鼬背著昏迷不醒的李亞峰和渾身抽搐的王信向無定鄉的出口奔去若要追趕已經是來不及了更何況昌壓根兒就沒打算追——除了方式有些讓人不敢苟同之外王宇的做法還是很讓昌欣賞的。
只是昌沒有想到他在無定鄉接下來要辦的第一件事情卻變成了行風驅趕臭氣——不管昌的來意究竟是什麼這才是無定鄉中的當務之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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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亞峰從昏迷中醒來後所作的第一個反應是嘔吐他甚至差點兒連自己的苦膽都吐出來。
「我……這是在哪兒?」在李亞峰急急吞了一肚子提神醒腦的靈丹之後他終於緩過勁兒來向一臉關切的王宇開了口。
王宇和三山十八友都在李亞峰的身邊四周昏暗似已入夜再看周圍怪石嶙峋卻像是在一個山洞之中。
「李兄咱們已經出了無定鄉這裡是三危山上的一個山洞。啊李兄休急那昌似乎並未追來。」王宇的臉色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
「李先生您可真是了得!」三山十八友中的田鶴沖李亞峰一挑大拇指滿臉敬佩地說「儘管您被封了經脈可居然只暈了不到一個時辰!要知道……」
「你就不能少說幾句!」王宇的臉紅得像猴兒屁股似的制止了田鶴的胡說「李兄別的事情先都擱下您倒是看看您的這位……王信王兄好不好?他……」
「王信怎麼了?」李亞峰一個激靈趕緊抬頭四處打量——王信就在山洞中一個角落躺著三山十八友中有兩個守在他的身邊。
「王信!」李亞峰大喊著王信的名字撲了過去只見王信臉色煞白身子一動不動李亞峰伸手一探王信手腳冰涼鼻中已經沒了氣息。
「這……」
「王兄似乎是已經……」王宇面有難色口中的話就是說不出來。
「王信死了?」李亞峰的頭一暈又險些昏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