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紅大門在李湛四人面前關閉,門廊裡傳出一陣小跑聲,越來越遠,直至完全消失。李湛站在門外四處瞧了瞧,冷不丁抬頭一看,只見大門上方的正中橫樑位置,托出一塊牌匾,上面書寫著一個斗大的泛著金光的「楊」字。
「楊?看來這裡應該叫做楊府了。」
李湛自言自語。旁邊張虎打了個飽嗝,撓著頭道:
「李叔,你剛才說什麼?虎子沒聽清。」
李湛摸了摸張虎的頭,笑道:
「沒什麼。對了,虎子,今天晚飯吃得怎麼樣?飽了嗎?」
張虎滿意地拍著肚皮,嘿嘿笑道:
「李叔放心,虎子吃得可多呢,現在連半個包子都吃不下去了。」
在門外立了約有一分鐘左右,門廊裡傳出一陣嘈雜的腳步聲,聽聲音好像有很多人的樣子。並且李湛還聽到有人焦急地問道:
「你剛才說的那些人長的什麼樣?他們都有多大的年紀?其中有沒有一個半百的老者?」
「回老夫人,那些人都很年輕,小的沒發現有年紀達到半百的人。」
正說著,門栓滑動,大門被重新打開,十幾個燈籠挑了出來,一群下人擁著一位精神矍爍的老太太走了出來。
沒想到楊府突然排出這麼大的場面,李湛當時就是一愣。蘇定方、張虎、張鋒三人不用吩咐,紛紛向李湛靠攏過來,把李湛擁在當中。
老太太焦急的眼神在李湛四人身上一一掠過,最後又回到李湛身上,上下打量了一遍,道:
「你就是拿著這枚斷劍的人?」
說著。老太太把手裡的斷劍拿出來,遞向李湛。
李湛道:
「沒錯,這枚斷劍是我拿來的,我想要拜會一下這枚斷劍的主人。敢問老夫人,您可知道這枚斷劍地主人身在何處?」
老太太又打量了李湛一遍。微微皺眉道:
「我先問你,把這枚斷劍交給你的人,他現在身在何處?」
李湛從老太太臉上的表情看得出來,她是想知道這枚斷劍自己是怎麼得到的,途徑是否正當。李湛這時也沒必要隱瞞什麼,直接就把老縣尉如何提拔自己做代縣尉,直至縣尉,又隱退回鄉,臨走時把這枚斷劍及一封信讓管家交給自己的整個經過簡略說了一遍。末了,李湛把老縣尉地書信又拿了出來。遞給老太太。
老太太接過書信後,旁邊立即有下人把燈籠舉到眼前,老太太仔細看了一遍,頻頻點頭。最後,在把書信交給李湛後,老太太長歎了一口氣,道:
「既然周大哥選中你做接班人。相信絕對不會錯。這樣吧,你們和老身到府中一敘,這裡不是詳談的地方。」
穿過數道迴廊,李湛四人隨老太太一起來到了會客廳。早有下人準備好清茶,替眾人斟滿。老太太等下人們斟滿茶水退到一旁後,這才對李湛道:
「年輕人,實不相瞞,這斷劍就是老身的夫君當年送給周大哥的信物,周大哥也就是老身夫君的救命恩人。可以這麼說,如果沒有周大哥當年的救命之恩。就沒有今天楊家的興盛,眼前所有的這一切,都將不復存在。」
說話間,旁邊有個丫環拿來一幅畫卷,老太太起身接過畫卷,把一端遞給李湛,自己將畫卷慢慢展開。只見畫捲上,一名劍士中隊長背著一個騎兵中隊長,正在在亂軍中奮力地揮劍砍殺,在劍士中隊長的腿上、胳膊上帶有七八枝箭矢。所幸都沒有傷及要害,在他的胸前和臉上,早已經掛滿血水,說不清是自己地還是敵人的。而那個騎兵中隊長,週身上下卻並沒有太多受傷之處。只在後背上挺著一枝特製羽箭。看得出是將軍級的人物所用之箭,箭矢沒入騎兵中隊長身體約一半左右。應該已經貫穿整個胸腔,口中噴出的鮮血濺在劍士中隊長的後背上。騎兵中隊長此時只在氣若游絲間,雖然沒有立即喪命,不過已經呈神志昏迷狀態。
老太太再次歎了口氣,眼中已經有了淚光,道:
「年輕人,相信你也看出來了。沒錯,此畫就是老身的夫君出於銘記周大哥救命之恩,而特意請了不下百名畫師所畫,只挑選其中最為真實傳神的一幅加以收藏。夫君在家地時候,每天都要對著畫卷默默呆看,一看就是數個時辰之久。三年前,我們夫婦二人最後一次拜訪周大哥,本想著再過半個月左右就攜全家老小再去丹陽去拜訪周大哥一次,沒想到……唉,周大哥曾經對我們透露過,說他將來有一天必定會退隱回鄉,再不過問世事,也不希望別人去打擾他,既使我們也不例外。憾事,真是憾事啊;夫君如果得知此事,一定會痛哭失聲的。」
李湛聽著老太太的敘說,再配以眼前這幅畫卷,愕然良久。老縣尉在信中對當時自己救騎兵小隊長的過程輕描淡寫,很是簡略,以至於李湛也把這中間的過程想得很簡單。及至看到眼前這幅畫後,李湛才意識到,老縣尉當時是在冒著生命危險,把這個騎兵中隊長從死亡邊緣硬拉了回來。怪不得這個老太太一看到斷劍,立即出動了這麼大的場面。
這個時候,會客廳門外一陣吵鬧——
「少爺,您不能進去呀,裡面那些人可都是貴客。您要找人比試就衝著我們來好了,惹惱了老夫人,我們可擔當不起呀!」
「和你們比試?有那時間我還不如去睡大覺。你們當中誰和我沒比試過,一次幾十人一起上也傷不到我分毫,這樣的比試有什麼意思?我聽說這些客人中有拿著傢伙的,想必是有些本事,習武之人相互切磋促進,有什麼不好?」
隨著話音傳來,一名年輕小生蹬蹬幾步走進會客廳。在他身後,十幾名身強體壯的家廳正想拉他回去,一看老夫人正坐在會客廳裡,連忙躲到門後去了。
年輕小生進到會客廳後,先是打量了李湛四人一番,目光在蘇定方手中的暗天戟、張虎手中地滄海棍上停留了片刻,嘴角現出一抹笑意。隨後,他快步來到老太太面前,躬身施禮道:
「娘,孩兒給你請安來了,孩兒聽說家中來了貴客,因此特意趕來迎候。」
說完,年輕小生又扭頭看著李湛四人,對老太太道:
「想必這幾位就是下人們所說的貴客吧?娘,孩兒該怎麼稱呼他們呢?」
老太太微微皺了皺眉,方才自己這兒子和下人們在門外的那番對話,她都已經聽到了。礙於李湛四人在這裡,老太太不好太過訓斥兒子,只能面色嚴肅道:
「昭兒,這些貴客是你父親當年的救命恩人周伯伯引薦來的,不可造次,快快退下!」
沒想到,年輕小生聽到這裡,非但沒有退下,反而驚喜道:
「哦?是周伯伯引薦來的?這麼說,他們應該很有本事了?聽父親說,周伯伯當年是背著父親從數千人的重圍中殺出去的,能入得了周伯伯的法眼,相信他們應該是相當了得了。孩兒一直想找機會和高手切磋一下武技,以彌自身不足,不知……」
不等年輕後生說完,老太太這時一拍座椅的扶手,截斷道:
「昭兒,還不退下?難道是想等為娘打斷你地腿嗎?!」
年輕小生見母親真的生氣了,不由得也懼怕起來,連連賠罪。李湛看著這幅場面,覺得自己不能一直在旁邊默不作聲,就算是緩解一下氣氛上的尷尬吧,李湛接道:
「年輕人氣血旺盛,這很正常,武技在切磋中互補不足,也是常理。老夫人不必如此在意。」
這一番話讓年輕小生如獲救命稻草般,感激地看了李湛一眼,隨後得意地對老太太道:
「娘,您聽聽,人家貴客說得多好。這些都是很正常的事情,您至於這麼大動肝火嘛,氣壞了身體孩兒可怎麼能安心啊。」
老太太卻堅持己見,仍然面色嚴肅道:
「無論如何,今天為娘絕不允許你在這裡撒野,趕緊給我回房休息去!」
年輕小生吐了下舌頭,知道拗不過母親,只好怏怏地走出了會客廳。臨出會客廳前,年輕小生還戀戀不捨地回頭看了看李湛四人,最後在十幾名下人的簇擁下離去。
李湛從老太太地談話中,知道這枚斷劍地主人,也就是老太太的夫君現在不在家中。又和老太太聊了一會兒,李湛謝絕了老太太地挽留,起身告辭。臨出府門前,李湛忽然想起自己連這斷劍的主人叫什麼名字還不知道,於是便問送行的老太太道:
「對了,老夫人,我還不知道夫人相公的尊姓大名,冒昧詢問還望海涵。」
老太太笑道:
「這個應該。夫君姓楊,本名重貴,又名繼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