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金火失去控制,立時大盛,從石囁的身體爬到了巫王自己的身體上。
可這個時候,清海爍就連動彈顫抖一下的力量都沒有。
這兩個當世梟雄,統御一半天下的人,就這樣變作了一支燃點在天山空中的火炬,他們的血肉和力量,都變成火焰下的灰燼。
百年籌謀,千年期盼,就是這樣灰飛煙滅了。
凌玉癡癡的望著那火,沖天而起的濃焰,讓他心中淒愴無比。凌玉見過紫眉鶴之死,見過太多妖獸之死。但看著妖聖在火中從容而去,心底裡面始終難以釋懷。
她從來不被妖獸們理解,縱然做了這百年的領袖,縱然讓十萬妖山從一片荒山,變成如今妖獸們的王國,可她始終無法成為真正的皇。
因為石囁從來都沒有想當妖族之皇,妖獸們的皇只有一個。
那就是東皇太一。
凌玉飄飛在那裡,站立在雲端,寒風苦雪在腳下淒厲,天山轟隆隆的崩塌,火焰在兩者之間雄烈的燃燒著。
這一切就像是幅淒艷絕美的圖畫。
而巫族的一切,以及妖聖的名字,便從這幅圖畫裡抹去了。
世間的戰禍終會停歇,一切都會有定居,但死去的就是死去。
凌玉手指一點,空中的火焰終於停歇,而妖聖和巫王都變作了飛灰,在冰雪裡面飄蕩。
「死的人夠多了。」凌玉說。
然而,真的夠了麼?
這大概是自雲朝天木堡之變,小皇帝失蹤後最令天下震驚的事情了。
正當北疆戰火連天時。做為蠻族大後方地天山卻出了驚天變故。在連綿數十天地大雪暴中。那座巍峨的,埋藏在無數冰川中,並傲領北疆的天山。竟然崩塌了。
蠻族和巫族地太陽父神就此隕滅,聖山、聖宮和他們心中的精神支柱,在一夜之間變的無影無蹤。
這對於戰火裡的蠻族而言,簡直就是致命性的一擊。瞬時之間,所有的巫師都失去了力量,他們的信仰,他們地根都被摧毀。這些巫師紛紛脫離戰爭,不是朝著北方天山自盡,就是被燒燬在戰陣之中,能夠全身而退的,只有個位數。
失去巫師的蠻族王帳頓時混亂一片,蠻族人從前依靠的乃是三樣東西,第一是他們強健的身體,第二是巫師們的,第三是野狼騎這樣的強力妖獸。
而如今巫師們如秋風落葉般散去。大量的妖軍也脫離蠻族反戈一擊,蠻族人的戰力下降到前所未有。
正這時候,凌玉地五路大軍卻在鐵翼鷹的指引下,找到了統一的目標。五路大軍轉向中路,猶如鐵鉗一樣,把蠻族給牢牢包圍住。
經過三天三夜的血戰。王帳下屬蠻軍主力被雲朝大軍殲滅,隨後沈廉和騎將各率領兩萬騎兵,千里追緝,深入北疆數千里,將王帳親衛主力追的慌不擇路。
這一戰,史稱「定疆之戰」。自此戰後,困擾人族上千年的北疆危局終於徹底解決。
蠻族僅剩王帳之下不足兩萬人。在千里追緝下。被迫逃過天山廢墟,從此生活在冰天雪地中。再也沒有出頭之日。
昔日稱雄地巫族灰飛煙滅,巫王與妖聖同歸於盡,七位大巫在凌玉手下九品高手的追殺下,被消滅了五名,剩下兩個隱姓埋名,不敢露面。
如今的北疆,是雲朝的天下,亦是妖族的天下。凌玉手中妖軍,增加了烈虎騎和野狼騎兩支,現在已是七奇聚集,十一路妖軍,在北疆大軍裡佔了大半的數目。
所以這北疆,表面上是雲朝的領土,而實際上,只有凌玉才是這裡地王。凌玉控制了北疆,控制了十萬妖山,也控制了雲朝江南。這江山他已經得了三分之二。
但凌玉地危機,卻並沒有消除。他確然在一個月內就平定北疆,消滅巫族,但他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
道宗地人正瘋狂追獵景王,他們要把景王抓回去,並實行「真龍奪星」大術,將人皇之位轉給景王。
若道宗的人成功,則天庭可調集精兵強將,與凌玉進行決戰。雖然凌玉現在兵強馬壯,可與天庭那百萬天兵天將相比起來,還是力有未逮。凌玉手中的高手,也難以和天庭諸神抗衡。
所以,唯一的機會就是不讓道宗的人得逞。
可當凌玉回到同州城時,他卻發覺,自己已經和薛中離、張寧兒失去了聯絡。張寧兒為了能夠逃的徹底,躲的隱蔽,竟連和凌玉之間的聯繫通道也切斷了。
這讓凌玉也成了尋找者,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不安的情緒,逐漸在他心裡滋長。
凌玉站在同州城牆上,面朝著南方。如今這堅固城牆,已經無需防備蠻軍或者妖獸,但來自於後方的攻擊,卻可以毫無阻礙的穿越過來,直入人心。
夕陽西落,如血的餘暉灑在大地,令草原變的鮮血淋漓。
凌玉望著遠方,雙目突然瞇緊,還不等身邊的護衛反應過來,凌玉身邊就出現了幾隻金烏,托著他朝前飛去,只不過眨眼的功夫,凌玉就出現在了數里外的荒郊。
一輛幾乎快散架的馬車,在兩隻傷痕纍纍的火烈虎拉扯下,正瘋狂的朝前奔跑著。荒郊上的顛簸,讓馬車時不時的高拋起,簡直讓人擔心,下一瞬就會徹底塌掉。
凌玉出現在馬車之前,火烈虎聞到他身上的氣味,死命剎住腳步,翻了幾個轉身,竟匍匐在凌玉腳下不動彈了。
凌玉皺眉,伸手一摸,這兩隻火烈虎的肚子上,都受了致命傷,完全是靠著驚人的意志才撐著跑到這裡,當見著凌玉時,火烈虎終於承受不住,當場死了。
面色冰寒的凌玉一揚手,兩團太陽金火噴出,將火烈虎的身體吞沒,讓它們在火焰中得到安寧。
車簾被拉開,裡面一個渾身是血的人爬出來。
凌玉大驚:「怎麼!」
「呵!」那人見著了凌玉,竟不顧身上傷痛,大笑道,「見過陛下。」
凌玉咬了下嘴唇,也不知該怎麼稱呼,抓著他的手腕,便輸入了一股浩然氣。
「沒用了。」那人歎口氣,「臣下內臟粉碎,全憑一口氣撐著,才能到北疆,見陛下一面。」
凌玉手微微一顫,神情複雜的看著那人:「怎麼會弄成這樣,凌相。」
「凌相……」凌實嘴角有不易察覺的微笑,「陛下終還是沒記恨我,臣下如此失節,殿下依舊將我當作臣下。」
這渾身是血,已經在生死邊緣的人,竟然就是凌實。
曾經如保護傘一樣,罩著凌玉從北疆到江州的人。是凌玉到今日依舊用著姓的人。也是第一次見面就惦著要殺凌玉,卻忠於雲朝江山,護佑百姓的人。
凌實,老凌家這一輩的希望,大雲朝次輔,英宗和景王的老師,朝中文官領袖,終於走到了生命的最後時刻。
他還是穿著自己的青色布衫,一如從前的儒雅,雙手卻逐漸冰冷,抓著凌玉的手。
「凌相。」凌玉的面色沉寂下去,這些天,他看到了太多太多的人死,而正在他懷中逐漸死去的,是讓凌玉感情最為複雜。
在一年中,凌實做了凌玉整一年的父親,老凌家保護了他。但凌實也處心積慮的要殺他,凌雪部隊是凌玉一手摧毀的。
紛紛擾擾的往事,在這一刻卻像是不再重要,凌玉心中的淒愴,猶如天山之雪。
凌實伸手,阻住了凌玉的開口,自顧自道:「朝中出事了。」
「怎麼?」凌玉一驚,雖然看到凌實這樣子,已經想到朝中有巨大變故,但他這麼開口,凌玉頓時想到了景王。
「景王……是你派人接走的吧。」凌實笑了笑,鮮血從嘴裡噴出來。
玉皺眉,「可惜我的高手全到了天山,沒辦法接應薛中離。」
「他們來不了北疆。」凌實道,「你在天山拚殺的時候,道宗十八洞天大術師高手,全都堵在了北疆三衛之外,景王的生路,早就被他們給封死了。」
「我現在就去接他們。」凌玉壓低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