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走近一點。」凌玉淡淡道。
凌實心裡突的驚慌起來,但他還是老道的將這情緒壓抑住。看凌玉已經朝前面走去,他猶豫了一下,但看著穩固的祠城,還是心定,帶著景王也跟了上去。
如今心裡面最為驚慌的,恐怕是晴眠月和景王兩個,但晴眠月自認出公子後,便又如回到從前,對公子的所作所為極度放心。
只是景王受著有生以來最大的煎熬,對他來說,剛才的抉擇,根本就是人生中最不容許錯誤的決定。
雖然年幼,但畢竟長在帝王家中,他深知剛才做出的決定,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既然下令要殺,那就必須能殺得了,否則的話,便是自己將陷入凌玉瘋狂的報復。
在京都時,景王就聽說了凌玉自北疆一路而來的故事,那一處處精彩的地方,景王簡直可以像說書先生般講的頭頭是道。甚至跑到江州來,那也是為了見一見凌家大少爺這位傳奇人物。
可怎知會有這樣的結局,就連自己也落入傳奇中了。
景王心中忐忑,不由將凌實的手拉的更重,但凌實卻回頭笑笑,面上自是十分鎮定。凌實心中並沒有這許多的擔心,因為他對凌雪部隊實在是很放心。
連彌勒教都被一網打盡,凌雪部隊屹立數百年,要對付區區英宗,不是手到擒來的事情麼。
於是這四人,便走到了祠城的門外。
凌玉不動生色的施了個術,只是讓祠城內外地聲音隔絕。然後便退開兩步,將正對城門的位置讓給了凌實。
凌實有點小心翼翼,他早已看出,如今的凌玉功力非同小可,並不是他可以對付,但不知為什麼,凌玉始終沒有出手,甚至還彬彬有禮。
走到了祠城的門外,凌實突然有一種異樣的感覺。這感覺就像是幾十年前,他尚年幼時,第一次站在這黑漆漆的城門口。試圖伸手去夠上面的銅環。
而冰冷又沉重的觸感,令他感覺到身上的責任。和老凌家數百年來不可思議地力量。
有這份力量在,便比什麼都要穩妥。
凌實深吸一口氣,高喊道:「凌——凌——凌——」
這呼喊聲很是奇特。而且運氣的方法別具一格,當凌實這麼呼喊時,整個祠城城牆上的銅鈴都一起炸響:「凌——凌——凌——」
凌實地聲音和銅鈴的聲音竟完全融為一體,絲毫沒有分別,而這清幽綿長地音調,更像是老凌家的一道魔咒,在祠城之上空遊蕩。
這本是開門的信號,也唯有現任家主和下任家主才懂得地運氣方法。
但門還是沉默著,凌實皺緊眉頭。
凌玉搖頭道:「真的,只有殺我一條路麼?」
這時。答話的卻成了景王。他咬牙,尚顯稚嫩的聲音道:「皇兄,若是你。難道不殺我麼?若今日我放過了你,昔日難道你就會放過我麼?這能怪誰呢?要怪。便怪我們生在帝皇家吧。」
「所以……
「所以……長,從小玩伴的兄長,「各安天命吧,皇兄。」
「各安天命吧。」凌玉點頭,又重重的再點頭。他走上前去,一掌拍在祠城的城門之上。
大門竟就這樣被拍開了。
沉重的大門,伴隨著吱呀吱呀蒼老地聲響,在凌實和景王面前緩緩打開,而與此同時,也打開了一副殘忍到不可目睹的畫面。
他們看到了凌雪部隊。
卻是,正在被屠殺,吞噬,在被活生生吃掉的凌雪。
凌實瞪大眼睛,撲鼻而來地血腥差點將他吞噬,雖然他忍住看下去,但邊上的景王卻直截了當地哇一下嘔吐起來。
而祠城之內正忙碌著的妖獸,卻被來人驚住,同一時間停下了動作,轉頭看過來。
凌實渾身上下就如同被無形繩索綁住,僵硬的難動分毫,他看到了什麼?
他看到的,根本是這一生都無法忘懷的景象。
昔日光芒四射,數百年來縱橫天下而從沒有敗過的凌雪部隊,竟然都被分割成了一小撮一小撮,絕大部分白衣劍手都被擊倒在地,成千隻守銀豺正拚命吞噬著凌雪劍手的身體。
碎肉、鮮血和森白的骨骼灑落在地上,
觸目驚心的場面,完全摧垮了尚活著的凌雪戰士的信
而這些劍手的狀況十分糟糕。雖然守銀豺只是一品妖獸,但良好的戰術加上絕對優勢的數量,讓它們形成了一個整體。
更何況守銀豺的任務只是將凌雪分割包圍,然後吃掉受傷倒地的劍手而已,真正執行攻擊的還另有他人。
一道道的金光在凌雪中間飛射,這是目前妖軍中實力最為強勁的金毛犼,快絕的速度,幾乎是凌雪的天然剋星,不管劍手們如何抵死反抗,也很難阻擋住金毛犼的閃電攻擊,更何況如今這局面壓根是一面倒的。
而八個高品的鐵翼鷹和四個已經成人形的惡鯤形成一支強勁的殲滅部隊,在玉鯤和犼哥的帶領下,這支強力隊伍到哪裡,哪裡的凌雪戰士便躺滿一地,隨後就有守銀豺撲上,將他們吃掉。
但即使是妖軍們配合默契,凌雪部隊的攻勢也有些弱的令人詫異,昔日在彌勒教攻擊之下,凌雪在三個八品高手的指揮下,幾乎成為銅牆鐵壁,任彌勒教如何攻擊也難以奏效,可今天怎麼就摧枯拉朽般的敗了。
有那三個八品高手在,怎麼會任由玉鯤和犼哥囂張?
凌實的眼裡充滿了迷惑和不可置信,他一直將目光投入到凌家祠堂之前,見到那一塊只有四個人戰鬥卻佔據了足以站幾千人的地方。
三個八品高手果然在殊死拚殺,只是他們三人聯手對付一個人,居然還力有未逮。
因為正肆意揮劍攻擊的人,乃是鄭亦。
九品宗師鄭亦,一劍光寒十九州的鄭亦。
手中握劍,便目中無人的鄭亦。
不知這洪雲山的鄭亦,怎會跑到江州來,而且還和妖軍聯手,把凌雪部隊最後的希望也摧垮了。
想當初鷹嘯山時,鄭亦一個人獨挑三大供奉,那種力量,甚至讓人感到已經跨越了九品的等級,無限的接近了劍尊的級別。
如果這三個八品高手縱然再厲害,又如何是鄭亦的對手。
就算鄭亦沒有下真正的狠手,但只是將這三人拖住,已經是對凌雪最殘酷的打擊,看著昔日的子弟兵一個個倒下,甚至成為妖獸的腹中餐,三個八品高手簡直血脈崩裂,幾乎是在拚命。
可一切塵埃已定,妖獸早已佔據全面優勢,接下來的,只是如何將凌雪一個個的殺掉而已。
凌實已經成為一座石像,怔怔了半柱香的時間,壓根就沒有動過,雙目裡也儘是虛空,從一開始的悲愴變成了茫然。
老凌家數百年來最大的戰力,老凌家幾乎從未失去過的最後的實力,就是在凌實面前,在他雙目注視之下,一點點的死去,直至被殺戮到最後一人。
他們不是死在戰場上,他們也沒有為老凌家的利益流血,而是突然之間,被一股巨大的實力所侵襲。這種打擊,比當初彌勒教的傾力進攻還要可怕。
或者說,這是凌玉的實力跟老凌家實力的一次正面碰撞,對戰的結果就是凌雪全殲。
看了半晌,凌實的嗓子裡發出咕嘟一聲,他整個人才像是緩了過來,又如眼前事情與自己無關般,退了一步,歎了一聲。
「原來你早料到,我會殺你。」凌實聲音淒然,「雷霆一擊,將凌雪吃掉,你好大膽,好大膽。」
「我不知道你會殺我,直至看到你們,直至景王說出那個殺字。」凌玉道,「不過我明白,凌雪部隊與我遲早要為敵,因為我的存在,根本就威脅到凌家的存亡。英宗早已不可活在世上,所以凌雪的最終目標就是我,就是我這個凌家大少爺,曾經共同的戰友。」
「從一開始,你就準備殺光凌雪?」
「從一開始……天,我便故意沒有出手,等待雙方內耗。這一個月來,我從各地調集妖獸,但始終沒有出手,就要等一個人。」
「鄭亦?」
「就是大宗師鄭亦。」凌玉道,「我能夠屹立在此,且幾次死裡逃生,並無其他,只因為我手中有足夠的力量,誰也沒我那麼多妖獸,誰也不會像我這樣,手下掌控著兩個大宗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