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的江州，冷風溯溯，酷冬的寒冷，在城池的每個角讓人更不寒而慄，還是來來往往藩兵們手上刀劍的寒光。
從藩兵藩將嚴肅表情上看，必然有大事發生，但江州的老百姓怎麼會不會想到，他們所懼怕的慶王，會在今天舉起謀反的旗幟。
自然，慶王謀反，也要有些借口，畢竟天下黎民，萬千士子都盯著看呢。慶王在手下謀士的策劃下，打出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的旗號。直指英宗不仁，任用奸佞，導致天木堡大敗民不聊生。
慶王的這個旗號，雖然看起來頗為有理，但在士子們的眼裡看來，慶王謀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更何況在北疆大亂之即謀逆，很難不將慶王跟蠻族聯繫起來。
謀反便是謀反，可要是跟蠻族牽扯在一起，那就是跟整個人族過不去，就算慶王的招牌擦的再亮，也遲早會被人唾棄。
可惜這一點，慶王已經無暇顧及，或者說，也輪不到他來顧及。
總而言之，雲朝歷史上最大的危機，已經在這一月的酷冬里拉開了。
危機才剛剛揭幕，江州便迎來了兩位九品高手的驚世對決。
青幕巷已經不復存在，當留月樓在蘇起的一指劍氣下崩潰開始，整個青幕巷就陷入了瘋狂的奔逃之中。不明所以的人們就如世界末日一樣，開始沒命的逃跑。
而真正的塌陷，是從莫煞出現起始的。
莫煞出現在蘇起的身後，並往前踏了三步，這三步，讓青幕巷中地三幢樓毫無徵兆的轟然倒塌。
但蘇起只是扯開了抱著劍的麻布。莫煞的前行就停住了。
他們相距不到二十步，九品妖獸和一個九品劍師在冷風中對峙，他們目中已經看不到旁人，彷彿整個天地都因此而靜謐下去，唯有對手的目光和沉重呼吸。
蘇起突然出現在江州，自然是籌劃日久的，蘇家劍廬雖說超然朝政之外，但蘇起最寵愛的兒子蘇再山死在凌玉手中，而最得意的衣缽底子亦被凌玉殺掉，這就生生的將蘇起推向福龍會的一邊。
但慶王和蘇起自然不會知道。凌玉其實也有故意而為之地想法，他就是要讓九品大宗師倒向福龍會，如此一來，慶王謀反的勇氣就更大了。
天下亂，有好處的可不止慶王一個。
只是蘇起這麼快就到江州，而慶王如此快就舉起謀反大旗，確實出人意料之外，尤其是北疆的蠻族竟會配合雲朝內亂而大舉起兵，恐怕這一戰還不是慶王之流可以籌謀安排的，背後還有高得多的勢力在較量。
蘇起並不是傻子。他也不會做誰的劍。他來到江州，是看見如今局勢混亂。彌勒教和老凌家兩敗俱傷，蘇起知道，在江州城，沒有人可以擋住他。只要他的劍在，他就是這個城池的王。
但當莫煞出現時，蘇起才曉得，原來凌玉能夠活到今天，並不只是運氣好而已。
有一個九品高手貼身護衛，任何人要殺他，都不是那麼簡單的。更何況凌玉自己也已經到了八品地級別。
蘇起打開自己隨身長劍時，不禁深吸了一口氣，那劍上所瀰漫出的沉沉香味，與二十年前並無不同。只是物是人非，
蘇起那麻布包裹著地，竟然是一把黑色的沉香木劍。整柄劍油潤細膩，但卻沒有銳利鋒芒，握在手中時，敦樸無華，極為內斂。
而莫煞卻綻放出燦爛的光輝，那是它無數年的積蓄，那麼多次血戰留存下來的勇氣。對於妖獸而言，要成長到九品，不曉得要比人族消耗多少時間，無數的同伴在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戰鬥中死去，而只有莫煞活了下來。
它終於到達九品的巔峰，但這是一個開始還是結束，就看著今天。
「蘇起。」那邊的劍師拱手道，「蘇家劍廬主人，雲朝九劍之一。」
「莫煞，妖獸。」這邊的妖獸咧咧嘴，並沒有多說話。
「那麼，就戰吧。」蘇起歎口氣，點頭道。
莫煞猛然瞪目，一股妖力蓬勃而其，竟引發蘇起身邊連綿不絕地爆炸。
聲長笑，似是對此毫不在意，他揮舞長劍，四周妖氣無法侵入一寸：「妖孽就是妖孽，怎近我身。」
「那你就去死吧！」莫煞一張嘴，血紅血紅的嘴裡面，突然噴出了一副森然的牙齒。這牙齒比普通地更大數倍，頂端有藍色光芒閃爍。
妖獸中的頂級妖術「凶牙」，是莫煞在當初人妖血戰中錘煉而成，許多年過去，它沒想到，竟然還有再用的時候。
蘇起看到那副凶牙在自己身前展開，自然下意識地出劍去擋，可手中長劍才剛剛遞出，頓時感覺到下半身一陣刺痛。
蘇起低首時才發覺，所站的地面上，竟然也有一副凶牙，並且已經將他的一隻腳吞入。
號稱七大妖術之一的「凶牙」，自然不會那麼簡單，莫煞修煉此術，已經吞噬了整整兩百條性命，並且用他們的血和靈魂來祭煉。被凶牙咬到，皮肉吃苦只是小事情，更重要的是，這副牙齒將在人心魂上刻下烙印，幾乎終身都無法磨滅這痛楚。
蘇起看到自己的一隻腳落入凶牙，他反而不動了，只是衝著莫煞冷笑，似是在等它的下一招。
—
果不其然，莫煞再張了張嘴，又有三副凶牙出現，將蘇起團團圍住，把他的手足全部吞噬了進去。
如今的蘇起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手腳全部被莫煞控制，幾乎無法行動，而且凶牙的力量越來越大，蘇起的護身真氣快要承受不住。
九品高手，天下劍客的宗師蘇起，恐怕從來沒有遇到過這種局面。但他沒有太過慌張，而是閉目凝思，也就是到了這一瞬，他彷彿才明白過來，自己正在對敵的並非以往的劍手，而是一隻妖獸。
妖獸，自然有妖獸對戰的方式。
蘇起口中，發出了「噫！」的一聲呼喚。手裡黑木劍立刻脫手飛出，在直刺雲霄後，彷彿又汲取了幾縷陽光後飛落回來。
「暮色沉沉！」蘇起朗聲吟道。而那黑木劍便拖出了一道烏黑色的氣息，猶如是這天下最黑最沉的暮氣，將周邊籠罩成了漆漆一團黑色。
黑木劍是這暮氣中最為沉暮的，它毫無聲息的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繞著蘇起的身體翩然而過。
隨著那道完美無缺的弧線，噬咬著蘇起身體的凶牙猶如一個個肥皂泡般被擊破，只是化作了一團團灰色的粉末。
蘇起長嘯一聲，便以脫困而出。他剛才所用，已經不是一般的劍法，而正是人們推崇備至，且據說失傳日久的飛劍術。
以意念控劍，不止能控制住飛劍的軌跡，更能使出擊潰九品高手的力量，這絕對不是普通劍手能夠完成的。
蘇起這一擊，令他光彩奪目，真的如同劍神附體一般，他仗劍而落，手指著莫煞，渾身精光滿溢，再不若剛才的內斂。
反倒是莫煞收起了那滾滾的妖氣，猶如一隻平常的守銀豺般站立著。
兩個九品高手的第一次交鋒，快速而短暫的結束，雙方攻守地位卻已經發生了截然的逆轉。
蘇起一震長劍，斜斜刺出，終於對著莫煞發出了第一次攻擊。
莫煞頓時感覺到刺骨的冰寒，這比他在上百年前落入冰雪之地時還要冷冽難熬很多，更可怕的是，蘇起的劍指著別的地方，可莫煞卻覺得，有幾百支劍正對著他的身體刺來。
蘇起竟然已經修煉到「劍氣凝一，一化千百」的境界。
所有的劍氣可凝聚成一根針的粗細，而這根劍氣又可化作千百條細針，只要刺入莫煞體內，便可在他靜脈內遊蕩，一直遊蕩到心臟部位，再一起爆炸開。
任你有銅皮鐵骨，也難擋身體之內的攻擊。
莫煞從體外的冷，化作內心的冰寒，它終於見識到中原人族高手的真正實力，雖然許多年過去，可這邊的劍師，還是如此精進。
也許只消一次呼吸的時間，勝負便可成為定居。
莫煞閉上眼睛，深深吸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