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了,虛若海公開身份,不過是受雇於福龍會,跟隨蘇再山而已,但私底下卻是聽從金海褒的命令,實在是金海褒此人城府極深,他平日裡又胖又蠢的偽裝實在是太好,連沈廉都沒有看出來。
「金大人要我殺了凌玉?」虛若海需要一個確實的命令。
金海褒還是閉眼沉吟,過了很長時間,他才陡然睜眼,雙目中有讓人意外的凌厲光芒:「殺!」
「大人不怕……」
「記住,是蘇再山讓你殺人的。」金海褒冷笑,「既然他起了殺心,我們就幫他完成。一旦凌實找上門來,就推到大劍豪蘇起身上。」
「大人好謀斷。」虛若海歎道。
金海褒睨了一眼:「你覺得我太狠?」
「小人不敢。」
金海褒冷然道:「世人都以為我膽子最小,同州一有戰事就往歸林跑,可誰知道我在歸林,是為主子們守護銀礦。同州丟了就丟了,但歸林的銀礦卻是主子的生死劫,就算我死了,也絕不能丟。凌家少爺路過這裡,吃吃喝喝,整治蘇再山我都不管,可一旦想要插手銀礦,那就非死不可。」
「明白了。」虛若海點頭稱是。
金海褒長歎一聲:「凌實也不好對付啊,若凌家小子聰明,立刻離開歸林,就留他一命。可要是凌玉進了銀礦,那就不用留情,直接殺了。」
虛若海雙目虛空,淡淡道:「那我就藏在礦洞裡埋伏,如果凌玉真的被蘇再山引入礦洞,我就出手殺他。」
凌玉的生死就在一念之間,趁早離開是生路,而插手銀礦的事情,虛若海就一定要出手。
五品高手的雷霆一擊,絕不是凌玉能夠擋下的。
更何況,虛若海是妖獸獵人,對付妖獸乃是他的看家本領
虛若海朝金海褒拱手,便離開了酒樓。這雅間上,只有金海褒一個人坐著,他呆了一會,又開始抓起筷子,大口大口的吃起美味佳餚來。
就好像剛才那個殺人的決定,並不是他所做的,而此刻,在金海褒的心目裡,唯有吃光這一桌子的美味,才是正經事情。
金海褒就在這大吃大喝中,又變回了往日肥癡知府了。
在酒樓外的深深黑夜裡,有一股透明的力量,正悄然望著這一切。
金海褒定奪凌玉生死時,凌玉剛剛隨沈廉來到徐季的家。
和驛丞署相比,徐季的家就破敗的不像樣子了,在縣衙後面,兩三間泥胚的小平方,甚至連瓦片都不太全,很多地方覆蓋著蘆葦桿子。
這種房子居然是縣丞的居所,滿雲朝都是獨一份。雖然縣丞不過是個芝麻綠豆官,可畢竟管著一方百姓,而且歸林又出產銀礦,守著如此聚寶盆,徐季還窮成這副田地,可見他是真的不貪。
徐季正在房中,守著一盞昏黃的油燈等候,見沈廉和凌玉到了,趕緊起身相迎。
沈廉看油燈下,只有一碟青菜一碟豆腐和一碟薄薄的白切肉,雖然有壺酒,但可想而知,不過是最便宜的薄酒而已。
沈廉訕訕道:「凌少爺沒吃銀雅樓的山珍海味,卻跑到這裡來吃粗食,我們真是慢待了。」
花舞月見沈廉和徐季兩人滿面羞愧,懂事的跑到外間,和徐夫人做伴去了。沒有女人在場,三個男人稍稍自然一些。
徐季請凌玉坐下,又面露慚色:「本官家貧,難得請凌少爺吃飯,卻只能拿出這樣粗茶淡飯,凌少爺休怪。」
「山珍海味我吃多了,粗茶淡飯卻是第一次。」凌玉微笑道,「何況飯菜不在於精美,而在於和誰一起吃。」
徐季聽了這話,才高興起來,為兩人倒酒,慷慨道:「本官雖然窮,可這也是立身的根本,如果今天我家財萬貫,那一定是貪墨錢財,還說什麼為民造福呢?」
沈廉叱道:「徐大人不要亂說,當官的就算家裡有些薄財,也不一定是貪墨。」
徐季一愣,這才想起來,凌玉家應該也是很富庶的,按照剛才那話,不是暗指凌實也有貪墨麼。
其實雲朝中官員除了餉銀外,還各有收入,譬如京官每年都有炭敬冰敬,就算不受賄,也能混個富家翁。而像徐季這樣什麼都不收的,屬於鳳毛麟角。
徐季想到這癥結,倒也不辯解,只是低頭不語。
沈廉對凌玉笑道:「徐大人就是為人耿直,所以常常得罪人。」
「無妨。」凌玉開門見山道,「今天兩位大人請我過來,應該還有別的事情吧。」
這話說的太直接,倒把那兩個人弄的不好意思,徐季的面孔都有些紅了。其實凌玉還是不太懂雲朝官場那套世故,他做妖獸時都是快意恩仇,想怎樣就怎樣,哪知道這裡人說話都要彎彎繞的。
徐季見凌玉已經看穿,連道慚愧。
沈廉仗著自己比較熟,低聲道:「凌少爺,本來我們不該麻煩你,可這事情,卻只有你能做。」
「哦?」凌玉倒是一震,以他的瞭解,沈廉應該不會吹捧人,既然這麼說,那這件事情一定是很嚴重的。
沈廉肅然拱手:「在草原上,凌少爺救譚大人和我一命,那時沈某就知道凌少爺是妖煉師。本朝中妖煉師都是皇族上賓,平時都難得見到一個,可我們這件事情,卻只有妖煉師能做……」
「沈大人是在抬舉我。」凌玉不動聲色。
沈廉卻急了:「凌少爺,沈某句句發自肺腑。我也算見過些世面,知道妖煉師一途修煉極為困難,如要出師,最少也需幾十年的苦練。但凌少爺才區區十六歲,卻已經有了這等本事,必然是天縱英才,成為一代妖煉宗師也是指日可待。」
「關鍵是您心繫百姓黎民,宅心仁厚。」徐季突然開口,「沈廉將今日草原上救譚將軍的事情告訴我了,凌少爺願為同州百姓犧牲的精神,讓徐某佩服萬分。」
說話間,兩個人竟一起向凌玉恭然行禮。